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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不近长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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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懂事,上大学之后为了跟岑君西在一起,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可那时候也是明白的,自己早晚都要挽着岑君西的手,再回到这里来,一起叫一声“爸爸”,吃一顿热乎饭。
她一直明白,即使再不懂事,她都知道,她是有家的。
可是现在,她没有家了。
她和沈静北有一个家,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家,她和岑君西曾经有一个家,可是岑君西再也不要她了。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她当年就把它卖掉了。
这房子其实一直都有人收拾,她住的那些日子里观察过,每周都有园丁和家政来修剪和打理,一直是按照这个房子原来的样子维护的,她从来没有去询问和打听。这幢房子原本沈静北是要买下来的,被她谢绝了,后来卖给了一个公司的老板,价钱开的十分大方,老板对她也十分客气,根本没有讨价还价,让她占足了便宜。这些年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白,不过是沈静北差人来办的,那些老板用着他的地方太多,花钱买一个人情,其实赚得还是他们。
一模一样,只是再也没有人在家里亮着一盏灯,等她回家,冷着脸训斥她一句:“又去哪里疯了。”
她在雪地里站了好久,其实她根本占不了那么久,可她依然坚持站着,等到就要站不住的时候,她踉踉跄跄的往大院门口走。
沈静北一直跟着她,她一直走,一直看到大院门口站岗的亭子,她才停下,从主道走到路旁的小径,一步一步,最后在那个最古老的银杏树下止步。
都是小时候的故事了,他和周心悦骑在树上,写写画画,刻上些有的没的,后来被巡逻员发现了,找到父亲那里,那时候^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父亲跟他一样,还是城建副市长,气得用皮带结结实实抽了他一顿,还让他在树下站了整整一天。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一直爬得比周心悦高,周心悦总是要仰着脸,奶声奶气的问他:“小北哥哥,你写的什么呀?”
他就冲她做鬼脸:“黄毛丫头,那么多心事!”
其实他一直记得自己写了什么,所以父亲发现了,才会那么生气。他在这棵树上刻了无数句一模一样的话,很简单的几个字,他说:小北一直一直爱小悦。
多么矫情的一句话,少年心事,他现在也开不了口告诉她。
她蹲在那里找着什么东西,最后伸出手来,不惜在冰冷的雪地里用手扫着雪花。他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替她扫雪,她固执的一定要自己找,他就帮她,最后终于找到了,在一根遒劲的树根上,她找到的时候几乎眼前闪过一片雪亮,他以为上面刻了什么东西,可等他替她刨开落雪,她目光又黯淡下去,他低头,才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齐刷刷的被割了一刀,连同整块树皮,都被割走了,似乎已有年月,那些被割掉的痕迹已经不再新,长出了疙疙瘩瘩的新树皮,但依旧能辨别痕迹。
她蹲在那里,终于哭了。
她哭的很伤心,从落泪到泣不成声,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可她一直哭下去,最后哭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才抱着她回家去。
她曾经许给岑君西一生一世,心悦君兮,他在那棵树下第一次吻她,可他应该忘了,又亲手毁掉了,再也不要她了。
她一直哭,仿佛要把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要流干,只是因为他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那些曾经的誓言都没有了,那些记忆也该随着去了,原来他早就回来过这里,将那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都铲除去,要同她陌路下去。
她从来没有在意沈静北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他为她出国,为她照顾父亲,为她养儿子,为她买下曾经的家,甚至在她走投无路被人嫌弃,他又回来抱紧她,不离不弃。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可她今天才想明白,才想过来,才回心转意。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一个人是简单的事,被一个人爱也是容易的事,可知道现在才看得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关风花雪月的事,不关两情相悦的事,是有一个人爱你,不管天长地久,才是最幸福的事。
她终于想明白,直到现在才明白,要把那些痛苦忘却,从新开始一切。
她回家之后一直在床上坐着,后来他端了鸡汤来喂她,怕烫,又一小勺一小勺的吹温,她不肯说话,一碗鸡汤都喝完了也没有拒绝他喂她,最后他将碗拿走,给她盖好被子,柔声安慰她说:“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我不来吵你,以后我睡客房。”
她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捉住他的手。
他不出声,似乎她的这个动作让他受宠若惊,不敢动,等到时间过去许久,她才开口:“你的复婚协议书呢?我要签字。”
她决定嫁给他,在有生之年,支持他,尊敬他,安慰他,接受他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不再分离。
这是第一次,她真的决定,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办了两场音乐会+第二学位的论文答辩,所以耽搁啦!抱歉抱歉!明天上枪战嘿嘿! 

76章
沈静北早上起来的很早;因为工作的原因,勤务员通常都会很准时的来叫他;这么些年了;他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是今天他比平常醒来的更早,没有人叫他;他就那样醒过来^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随手摸了一摸身旁;触手只有干蓬蓬的被子,温度已经冷却,似乎人离开已经很久了。
他心里一惊,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就看到周心悦站在露天的凉台上。她穿了羽绒服;似乎冷一般,两手紧紧地揪着衣领,孤零零的对着远处的海平线。寒风把她的发丝吹得飞扬起来,她把衣服揪得更紧,站在那里缩手缩脚,看上去可怜兮兮。
昨天晚上,他没有按照岑君西说的,把她留在医院单独过一夜,而是早早的把她接回来,回到家里调养。她在讨要复婚协议书之后身心俱疲,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后来渐渐睡着了也没有放开他,他只好和衣陪她睡了一夜。
他像凉台走去,等走进了才发现她在打手机,风把她的声音吹远,而她的声音又很小,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担心她的身体,敲了敲落地的门。
她惊觉的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匆匆在电话里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他替她把门打开,她进来第一句话便是仰起脸来问他:“你为什么不肯再复婚协议书上签字?”
他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他一贯做事果决,却要在这种事情上突然犹豫起来:“我想、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再认真的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她打断他,两指并立以手指天:“我周心悦以我父亲起誓,以后甘愿嫁给沈静北,为其孕育子孙,绝不再生二心。”
沈静北被她突然这样的态度吓到,还来不及做出阻拦,她便抓住他的手,几乎迫不及待的问:“你愿意和我一起照顾涵涵,还有我们其他的孩子,然后白头偕老吗?”
其他的孩子,白头偕老,这样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他想忘了太久,几乎来不及思索,就本能的点下了头。
“签字。”周心悦把笔塞进他手里,诱哄一样:“把字签了,我爱你。”
他的笔尖几乎已经落到那张薄纸上,却堪堪抵着纸面停下来,他将钢笔搁到桌子上,站在那里看着她,只是无法让自己落下笔。
他又将笔递给她,说:“你先签。”
她接过去,手腕也落在纸上,她才觉得手腕在发抖,握着钢笔的手一直在发抖,抖得笔尖时不时的蹭在纸面上,划出极短的一些线条。
岑君西身体一直不好,有些毛病不光是这些年劳累得的,是年轻时候就种上的病根。那天他躺在加护病房里,江仲迟跟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清楚。他的病很严重,而且睡眠很成问题,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总是休息不好,恶性循环。从前他其实没有这么多心病,工作再累,回来也倒头便睡,她总要替他脱掉皮鞋,再盖好被子。以后她再也不能替他做这些事了,以后他可以再找一个爱他的女孩,来替她哄他,像哄孩子一样的睡觉。
沈静北叫她,声音很轻:“心悦。”
她回过神来,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笔尖已经触到了纸面上,而且一直抵着纸面,墨水将纸面湿透,印染出一个难看的黑点来。
沈静北转身走开。
她把笔放下,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来,麻木的、机械的,在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门外有人敲门,是勤务员,隔着门轻声叫他:“沈先生,起床了。”
他说:“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衣帽间挑合适的领带,后来他走过来,说:“心悦,你并不爱我,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拉着我的手,叫了好多声我哥的名字,”他停顿了一段时间,又说:“你一直说,别离开我。”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有事情要我做,直说吧。”他拿起笔来,也在复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我这辈子欠我哥的太多了,我得还。”
他打电话给秘书,让秘书安排时间,务必要在上午将岑君西约出来。他坐车要走,上车前周心悦追出来,脚步依然不稳,却十分感激他:“拜托了。”
他拍拍她的肩,微笑:“我也很期待能成功。”
中午的见面的地方是在西林的顶楼,岑君西请他吃粤菜,厨师把一道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倒有点像过年的年夜饭似的,十足的一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岑君西还笑吟吟的,也不知道是挖苦还是讽刺:“你到我这里来,也没什么拿出手的招待,不成敬意,随便让师傅做了几道菜,你尝尝。”
沈静北微笑:“怎么做这么一大桌子,又吃不完。”
岑君西只顾着亲自开酒,又起身给他斟满,后来才说:“你不来,我一个人原本也是要这么吃的。”
他招呼小北动筷子,一开始喝酒的时候才举杯,遥遥的示意一下,后来渐渐吃着说起家常来。
他从没想过,兄弟两个大了,原来还会有这么多的话会说。其实他们原本是最亲密的手足,小北小时候总是喜欢跟在小西的身后,软软的叫他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趴在被窝里,等着哥哥昨晚功课也上床,不肯睡觉,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听哥哥念童话书,有的字连哥哥都不认识,于是笑话他“文盲西”,他就吐着舌头回敬他:“白痴北”。
“文盲西”和“白痴北”长大了,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有了各自的人生轨道,却有了共同的爱人和儿子,现在绕了一圈又回来,兄弟俩坐在这里,面对面,他夹了一筷子鱼肚到小北碗里,正午的阳光恰好斜射进来,小北像小时候在被窝里看书那样,快盹着了似的眯起眼睛,他突然觉得难过起来,当初如果没有从家里离开,那现在会不会不这样。
他们没再说其他的事情,仿佛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饭,他来找他,只是叙旧情的,彼此并没有别的话要说。
岑君西请的大师傅做菜果然是有一手,海参螺片炒的嚼头十足,佛手排骨口感酥嫩,脆皮鸡更是香而不腻。菜整整摆了一大桌子,可岑君西吃的不多,只是对那道一品全家福有点兴趣,吃了一些。
那道菜其实只是年夜饭上比较经典的一道菜品,用虾仁、鲜鱿、带子和油泼的鱼肚加工腌制上浆,再用鸡肉、五花肉、鱼肉做成丸子入锅炸,再放入冬笋、香菇略炒,然后放入鸡汤、鱼肚、鱼圆、肉圆、火腿烧制,待原料入味再加入虾仁、鲜鱿、带子,略烧勾芡,装盘。
这么多而复杂的程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从前过年的时候,邵颖总会破格做上一回,往往腊月二十□就要开始准备,一直到年夜饭上才能烧成,能吃到的人都说有福气,可是后来很多年了,沈静北也记不得,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请求她做,她都不肯做了。
他明白岑君西为什么喜欢吃这道菜,那么美好的愿景,可他成全不了他,只能希望他今后能过的安好。
“哥,”他终于放下筷子,将著头搁到筷子架上,掏出那张已经生效的复婚协议书:“我跟周心悦复婚了。”
岑君西的筷子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笑着说:“挺好的,她其实一直喜欢你,是我把她硬要拴在身边。”自始至终,他都没敢看那张纸一眼。
“对不起哥,她骗了你,”他要说下去,一定要逼着自己说下去:“我们一道比利时就同居了,涵涵,是我俩的孩子,她怕你报复涵涵,才骗你说,孩子是你以为流掉的那一个。”
岑君西很努力的在保持微笑,手里转着筷子,象牙筷头镂雕着最精致的花纹,下端沉重,他捏在手里,一点点转着,如同把玩。
“心悦其实知道涵涵被绑架了,她说没想到你这么狠心,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以后,要借助杨炎的手来杀掉他。”他要喝一口酒壮胆,才能让自己说下去:“她让我来告诉你,她恨你,她有你的犯罪证据,并且要向法院提起诉讼,拘捕你。”
“你走吧哥,快点走,通缉令很快就会下来,你今天下午一定要走。心悦她手里的证据十足,她说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今天她决定要给周叔叔报仇。她要我把这个还给你,从今往后,她和你就是陌路人。”
他把西装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搁到桌子上,是一颗红色的、剔透的小珠子,用一根红绳拴着,似乎很旧了,连红绳都褪了色。
“走吧,赶紧走,随便去一个国家,但不要去爱尔兰。”他笃定的说:“涵涵是沈家的孙子,杨炎不敢把他怎样,你走了,杨炎自然就知道了。”
岑君西穿一身深灰色的西服配浅灰色的衬衫,连领带也是银灰色,餐厅很安静,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声音同他的衣着一样,低沉又和谐。他说:“好,我马上就走。”
他带他去了办公室,诺大的总裁办公室,他一直走到最头,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只保险箱,他转动保险箱的密码,咔哒一声,将保险箱打开。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展示给沈静北看。
那是一份出生证明和DNA检测的原件,他拿给他过目,最后码成一摞子,捏在手心里,对他说:“我爸待你不薄,你要向我保证,像对待亲生父亲那样的对待他。”
“我保证。”
“如果你对我父亲有任何不好,我走了,也会回来找你算账,不会放过你。”
“好。”
他面无表情,最后掏出打火机来,咔嚓将那份文件点着,没过去多久,那份文件就已经化成灰,他终于笑了一笑:“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沈静北了,走吧,我也要走了。”
沈静北从西林离开,他坐上车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神智,靠在车座上,只剩下一点力气,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接通以后他说:“我做到了。”
那边没有声音,他最后说:“我这就回去,晚上去把涵涵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啰嗦死了!!还是没写到枪战!!吐舌头!亲们……明天别等了,我得去帮导师审批论文,估计一整天都在忙,回不来码字。这几天是因为又生病了,汗颜,体质差……又热伤风了,西安太热了,整天30五六度,海边长大的人想死!! 

77章
午后的时间其实非常忙碌;中午一过秘书就打电话进来,又是会议又是文件;看样子工作又排到了晚上。一顿汇报之后;沈静北没有说话;秘书叫他:“沈市长?”
他简短的“哦”了一声,疲惫袭来;下意识的揉了揉眉心。
秘书室跟随他多年的助理;察言观色;:“您在哪里,马上要开市委常务会议,我让司机直接过去接您。”
下午的会议原本最无聊,大段大段的相关部门负责人讲话;上级再提出意见和建议;无非就是加强“硬指标”的建设,再把城市管理的各项制度落到实处。这样的会议,他以前一贯是要偷偷打瞌睡的,即使不打瞌睡也要走神,但他最擅长一心二用,神游天外也往往知道会议正在讲什么,一向有这样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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