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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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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小玉不服,说:“那也不见得。我们齐了心,就是不搬,断水断电也不搬,他们还敢把我们抓去坐牢不成?”
叶展说:“你真是天真了,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得。他们随便安个名目,比如说妨碍公务,就可以名正言顺拘留你了。”
小玉愈发愤怒:“那我们就该死了?我们那里领头的说了,就是死,也要斗争到底!”
叶展觉察到自己犯了错误,不该就这个话题展开说下去,就举杯和小玉碰了一下,说:“星期六的同学聚会,希望你抽空参加。”
小玉感觉头有些晕,不想喝了,酒一沾唇就放下杯子,做了个喝酒的样子:“我真不好说,不一定能参加。”
叶展伸出的筷子就停在半空,说:“要不改期?反正你得参加。”
小玉坚持说:“你们搞你们的,改什么期?你也晓得,我这一阵家里事多,实在抽不出空。”
叶展非常失望:“你不去我还搞什么聚会?就是为你才搞的这个聚会嘛!”
小玉心道,还真是为我准备的,心里慌慌的,又有些歉意,举杯抿了一小口酒,借以掩饰脸上的表情。
叶展隔着桌面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着,恳求着说:“去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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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想把手缩回来,叶展却突然用上了劲。僵持了一刻,小玉还是很坚决地把手抽了出来。
拿到一万六千块钱的提成,丁凤鸣和胡老七很正式地拥抱了一下。
拥抱仪式完成后,胡老七双手叉腰,一边学了领导的样子在办公室踱步,一边感慨地说:“兄弟,赚钱的感觉好吧?”
丁凤鸣坐的是一把三条腿的椅子,一边说话一边要保持平衡就很吃力,眼见胡老七起了身,连忙换到沙发上坐住。沙发里的海绵估计成烂絮了,弹簧就硬硬地硌屁股,但比椅子还是舒服多了。
丁凤鸣说:“当然好。”忍不住又按了下装钱的纸袋,厚厚的很踏实。
胡老七继续踱步,很深沉的样子。丁凤鸣被他转得头晕,说:“求求你坐下来行不行?你再转下去我都搞不清方向了。”
胡老七不满地说:“大人物都这样踱步的。刚找到点感觉,就被你破坏了。”眼看沙发被丁凤鸣占了,胡老七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椅子一晃,丁凤鸣伸手想扶,胡老七却很熟练地坐稳了。
上河图 朦胧华辇(4)
丁凤鸣说:“大人物哪能坐三条腿的凳子?反正赚了钱,把装备换一下,下次我带客户来也有面子。”
胡老七两眼放光,身体前倾,说:“又有目标了?”
丁凤鸣说:“又联系了一些客户,其中有几个感兴趣,说有空过来看看。”
胡老七说:“抓紧联系,说不定里面就有大鱼。昨儿算了一卦,说我最近财运亨通,有贵人相助。想来想去,你就是我的贵人了。”
丁凤鸣不觉失笑:“我算什么贵人?”
胡老七认真地说:“我这公司开了半年,一直没做成什么像样的生意。你一加入,就赚大钱了,你不是贵人哪个是?年底了,再努力一把,扎扎实实做成几笔,好好过个肥年。”
丁凤鸣当然也想赚钱:“这一阵忙得很,厂里家里的事都多,只怕抽不出太多的空来。”
胡老七忙说:“都放放,都放放,什么事都不比赚钱重要。”
丁凤鸣说:“你倒说得轻巧。”就把最近的一些事都说了。
胡老七听完,思考了老大一阵,说:“是重要,但你有什么办法?”
丁凤鸣一愕,半天才说:“我没得办法。”
胡老七站起来,手画了个半圆:“拆迁是政府行为,你没办法;兼并还是政府行为,你仍没办法。想清楚这点太重要了。怎么办?那就要另辟蹊径,另寻发展的路子。你弄新房子要钱吧?工厂万一不行了你要钱吧?吃饭穿衣你要钱吧?没钱谁尊重你?”
这时那把三条腿的椅子忽然倒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但谁也没在意。
丁凤鸣说:“你这话是对的,但我听着别扭。”
胡老七说:“上次我还表扬你,说你的思想转过弯来了,现在看来还没有彻底地转过来。再慢几脚,黄大宏把机械厂卖空了,我们只有喝西北风了。”
丁凤鸣说:“真的?”
胡老七说:“还蒸(真)的煮的!黄大宏的意思,反正要被上发厂兼并了,趁早把这些破烂货处理掉,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别人吃肉,我们手脚快点还能捞块骨头,迟了只怕连汤都没得了。”
丁凤鸣心里感觉复杂,也不嫌胡老七踱来踱去晃得头晕了,说:“狗日的真是胆大包天了!我抓紧吧,你不要老往我的办公室打电话,影响不好。”
胡老七龇牙而笑,连连点头:“那当然。有你这句话,今儿只怕又要喝醉了。”
走在大街上,丁凤鸣兴奋难抑,毕竟从来没有赚过这么多钱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给小玉打电话。电话通了,小玉却不接。听着手机里“嘟——嘟”的长音一声接着一声,丁凤鸣心里渐渐有了气。昨儿过了一个冰冷的夜晚,看了她们母女俩一晚的脸色,今儿还要继续怄气吗?还要继续忍受她们的喋喋不休吗?就关了手机,到银行把钱存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时在轻舞茶酒楼里,叶展第二次握住了小玉的手。手机响起来,小玉想接,叶展不想让一个电话就破坏了好不容易才营造起来的气氛,紧紧地抓住不想松手。两人无声地搏斗,终于挣脱了,电话却断了。小玉拿起一看,是丁凤鸣的,本想回拨过去,一来心里的气还未消,二来觉得当着叶展的面好像不太合适,就没回打过去,心里却有了歉意,说,走吧。
饭是早就吃完了,叶展无奈,只好唤小姐埋单,心里直骂打电话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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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展送小玉回去,一路温声软语,过后小玉就把回电话的事给忘了。
下班后丁凤鸣不想回家,在办公室磨磨蹭蹭。虽然小玉让他不快,但心里还是止不住兴奋。待秦明月和唐诗都走了,丁凤鸣把脚跷到桌子上,想今晚到哪里去打发呢?想了一遍,却无处可去,忽然想起好久没和长颈鹿联系了,就给他打电话。
上河图 朦胧华辇(5)
长颈鹿问,找工作的事有眉目没得?
丁凤鸣说,真的要走?
长颈鹿说,你以为我开玩笑?报纸上都登了对我的采访了。
丁凤鸣记起来,报纸上确实有对高一文的采访,却说:“哪有?我看了,通篇没见长颈鹿三个字嘛。”
长颈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个狗日的,就晓得败我。到了市里,不许再叫长颈鹿。”
丁凤鸣想了一阵,说:“你真要来,我倒有一个地方介绍你去。”
长颈鹿说:“什么地方?”
丁凤鸣说:“我大学一个同学在一家私立的贵族学校当校长,那里正缺人。”
长颈鹿催促道:“赶快和他联系啊,落实了就通知我。”
又扯了一阵,长颈鹿说:“你们马厂长要当市长了?”
丁凤鸣大惊,说:“哪个说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得?”
长颈鹿说:“听我大伯喝酒时说的。”
丁凤鸣心里惊觉,说:“你说明白点。”
长颈鹿说:“又不是你当市长,这么起劲?昨天我大伯过生日,我们过去给他祝寿,一家人喝酒,喝着喝着他就喝多了,说马千里要当市长了。”
丁凤鸣说:“就这些?”
长颈鹿说:“好像县里的代表都有联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丁凤鸣隐约还有些印象,他大伯好像是个农民,怎么会知晓如此机密的事情?心里疑惑,说:“你大伯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长颈鹿觉得不对头,说:“怎么回事,还查户口了?”
丁凤鸣斟酌着说:“这事也许很重要,也许就是我瞎操心。”
长颈鹿说:“我大伯是市人大代表,在村里当支书。在我们高家,他就是最大的官了。”
丁凤鸣震惊不已。混了这些年,官场人物也接触了不少,他是晓得其中利害的。是马千里想当市长了,指使人下去做工作?一个企业的领导,根须不会延伸到农村基层,要做工作,大概就不外乎用钱做了。而要用钱,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从丁凤鸣对马千里的了解来看,他似乎又不像是这样的人。但人性复杂,争权夺利是人类固有的天性,何况是一个强悍而又雄心勃勃的男人?表面上看,马千里由厂长到市长,从行政级别上只是前进了一小步。但千万别小看这一小步,多少人永远也跨越不了,他们就像是等待被皇帝临幸的宫娥,远远看着朦胧的华辇,听着渐行渐远的鼓乐,至死而不悔。掌管一个几千人大厂和掌管一个有五百万人口的大市,其中的诱惑是不言而喻的,甚至想一想都会热血沸腾,雄心万丈。马千里到现在还不动声色,指挥若定,若不是有大智慧,那便是大奸大恶了。
丁凤鸣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知怎样才好。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装聋作哑,当作不晓得这回事。但是,若是马千里也根本不晓得呢?假如是这样,则背后运作此事的人,若不是出于公心,则是包藏极大的祸心了。而能运作这么大事情的人,在上河也绝非泛泛之辈。这么说,难道在上河,真有一个敢和袁之刚公开叫板的阵营?那么未来上河的政治格局将会是怎样的景象?马千里将会扮演怎样一个角色?丁凤鸣被自己的联想惊呆了。
正在发呆,手机响了起来。丁凤鸣一看,是家里打来的,心里不满小玉中午的态度,有意让铃声多响了一会。铃声断了,电话又响起来。他拿起话筒,里面小玉说:“还不回来?今儿又加班?”
丁凤鸣本想说就回来,话到了嘴边却说:“还要我回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上河图 朦胧华辇(6)
小玉因为和叶展一起吃了饭,还让他摸了手,本来心里有些愧意的,一听丁凤鸣的口气,气又上来了,说:“你不回来,你有地方去嘛。”
话筒里有岳母娘咕咕哝哝的声音,恶声败气,丁凤鸣是真的气了,一时发狠,说:“又在编排我是吧?在你们家几年,还嫌编排少了?我就不回来了,让你们编排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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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小玉还待再说,丁凤鸣“啪”地放了电话。
就待在办公室看报纸,报纸看完了又看文件。肚子饿了,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九点。他出了厂门,毫无目的地沿街走了一阵,随意在街头找了个夜宵摊子坐下来,点了两个小炒,一份炒饭,三两烧酒。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丁凤鸣又开始怨恨小玉。其实他是希望她打电话来要他回去的。她老不来电话,他就没得台阶可下了。一时收嘴不住,把狠话说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面子往哪里搁?往常吵嘴,总是丁凤鸣先服软,想着法儿哄她高兴,小玉忍不住一笑,就算是和解了。有时丁凤鸣讲的笑话并不好笑,或是讲的是重复的,小玉也总能把握住时机,给他一个台阶下,所以他们的矛盾很少过夜,岳母娘也很少卷入,或根本就不知情。但这次不同,丁凤鸣觉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不就是替刘红红说了几句公道话吗?又不是和她真有一腿,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岳母娘还参与进来,口水四溅说了半夜,小玉居然也不阻止。幸得今儿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要不真是无家可归,要露宿街头了。
酒菜上来,丁凤鸣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胡思乱想。三两酒喝完,竟出了一身细汗,仍未想好今晚怎样安排。打胡老七的电话,胡老七在那边口齿不清,不知说些什么,估计又喝醉了。又打了几个同学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有事。
坐了一阵,他又叫了二两酒。忽然想起那个叫燕燕的女子,顿时有些心旌摇荡。回忆一下,居然还记得她的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又停住了,心说我真的堕落了?可巧这时手机没电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遗憾,那一对白得晃眼的Ru房真切地清晰起来。闷酒喝得无趣,索性不喝了,就叫老板结账。
丁凤鸣记得前面拐过一条街有个小宾馆,房价不高,也还干净卫生。晚上还是比较冷的,街上行人不多,昏黄的灯光一圈一圈扩散开去,愈发显得冷清。月亮孤寂地挂在天上,于黑云中时隐时现,有时以为它要被黑暗吞没了,但只一会儿,它就奋力地冲出来,冷冷的月辉给天空带来一抹浅浅的亮色。转过街角,却陡然热闹起来,有歌声在歇斯底里地狂吼,有霓虹灯在艳丽地招摇。戴着维吾尔小帽的汉子在用本地话吆喝美味羊肉串。一群瞎子靠墙坐着,一边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一边摇晃着签筒招徕路过的行人。
一个挎着小木箱、拿着小竹椅的农妇跟着他紧走几步,谦卑地问:“先生,擦鞋啵?”
丁凤鸣听出她的山里腔调,生出些许亲切。农妇虽然模样粗笨,却是机灵,见他驻足,连忙把竹椅塞到他屁股下面,摆开架势。她擦鞋甚是卖力,擦得也仔细。丁凤鸣百无聊赖,就问她:“一天能赚不少吧?”
农妇抬起头来,用脏手捋了一把滑落下来的头发,说:“你也是山里的?”
丁凤鸣说:“你听出来了?”
农妇说:“山里人腔调硬,怎么改也改不了。”
上河图 朦胧华辇(7)
丁凤鸣说:“你蛮厉害嘛,我是桃夭的。看样子我是没得办法变成城里人了。”
农妇却是有趣,说:“看你西服贼新的,皮鞋尖尖的,还不是城里人?难道我是城里人?”
丁凤鸣故意逗她:“我说不好城里话嘛。”
农妇有同感:“是咧,城里话有什么好听,黏黏糊糊,拖腔拖调,哪有我们山里话干脆清爽,一句就是一句。说不好城里话,他们还欺负我们呢。我是学不会了,但我儿子聪明,才半年就学会了。”
丁凤鸣心情愉快起来,说:“你说说看,你也学得会的。”
农妇作势要说,临了却信心不足:“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当干部的,心思都不正,就想看我们的笑话。”
丁凤鸣说:“我不是干部。干部也不一定混得好,说不定你比我混得还好呢。”
或许是说了这许久的话,双方都熟悉了,农妇竟有些娇嗔,说:“你笑话我。”
丁凤鸣看她娇嗔的样子甚是质朴可爱,继续逗她:“是真的。我们单位效益不好,一个月只有几百块,还要养老婆小孩,哪里有钱?老婆是城里人,眼界高、脾气大,今儿就被她赶出来了。”
农妇已把鞋擦完,同情着说:“唉,做个人不容易。别看我辛苦,一个月也能挣几百块的。”口气里已有了骄傲。
丁凤鸣原本是逗她好玩,此时却有些羡慕她的满足。掏出一张五块的票子给她,她从裤袜里抠出一卷零散票子来找。丁凤鸣心想,今儿就大款一回吧,连忙说:“不找了不找了。”
农妇说:“还是老乡呢,你又不是财主,我好意思占你便宜?”
丁凤鸣说:“你陪我说了话,也要算钱嘛。”
农妇想了一想,终于想明白了:“我这个猪脑壳,上你的当了。看你这样子,哪像混得不好的?”
丁凤鸣说:“我混得好?”
正准备离开,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刘红红。那农妇本想还和他逗几句的,见刘红红光彩照人,自惭形秽,挎了木箱径自走了。
刘红红说:“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丁凤鸣说:“瞎逛。你呢?”心里却后悔问错了,她这么晚还能干什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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