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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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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扯住他的袖子,不肯让他离开。

「结果,你也是想帮忙嘛!」这家伙还要装腔作势呢,说穿了,还不是跟她一样,想出一份心力。

秦不换耸肩。「只是件小事。」

她咬着红唇,陷入沈默,双手捏成小拳头,头一次看清两人之间的不同。

不!秦不换完全说反了。她做的才是小事,而他所做的,则是不折不扣的大事。

她冲动行事,只顾着想把人救出来;而他却深谋远虑,还为凤阳村人找了条生路。难怪舞衣夫人会放心,将这事交给他处理,他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审慎行事,一出手就能漂亮的解决问题。

瞧,他不只提出方法呢!还买了茶种、请了茶师,为那些人设想得格外周到。这么看来,他其实也不坏,她先前指控他冷血无情,反倒是误会他了。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生气了。

「你心里有主意,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嘟着红唇。

秦不换挑眉,没有回答。

「喂。」她警告的喊了一声。

「嗯?」他仍是挑眉。

「不要在心里骂我笨。」她认得那个眼神!

这回,他倒是笑了。「你很敏锐。」

敏锐?!不是说她很聪明,或是慧黠什么的?而是敏锐?

「你的意思是,我猜对了?」她瞪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伸出手指,又想去戳他的胸膛。

这回,白嫩的指没碰着目标,只前进到了一半,就被拦截。

秦不换没有开口,只是低下头来,用高深莫测的视线瞅着她,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在一块儿。

优雅有力的男性大掌,牢牢的握住她的手。热烫粗糙的触感,从手背上传了过来,他的力量很强大,几乎是不可动摇的,也显示出她的软弱,这样的感觉,令她措手不及。

看着自个儿被握住的手,月儿的粉脸,蓦地涌起一阵热烫。

「放手啦!」她火速抽回手,不肯让他握着。

唉啊,她在胡思乱想些一什么?他会握她的手,只是制止她的动作,绝对不可能是——

是什么呢?

月儿不敢再想下去了。

作白日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但是当事实与梦想相距太遥远,就连抱存希望都是不该的。她宁可不去作梦、不去奢想,当幻灭时,就不会受伤。

老婆婆没察觉气氛不对,走上前来,亲亲热热的挽着月儿的手臂。

「月儿,别杵在这儿,跟咱们回村里去。你帮了这么多忙,回到村里,肯定要好好谢你。」

「帮上忙的不是我。」她挤出个尴尬的笑容。

老婆婆笑了几声,拍拍月儿的手臂。「唉啊,要不是你,只怕他也不愿意插手。」

「我没这么大的影响力。」她沮丧的说道,声音很小,脑袋垂到胸口。她可不是绝世美人,哪里能影响他呢?

「小丫头,话别说得太早了。」老婆婆微笑着,拉着月儿就往外走。

女人们全往外走,急着要回凤阳村见亲人。月儿被拖着离开,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秦不换还站在那儿,姿态没变、眼神没变,深幽的黑眸,默默的目送她离开。

第六章

春季的太阳,从云端露出脸来,天气变得暖烘烘的。

看见浣纱城宏伟的城墙时,月儿几乎要发出欢呼。

两人在临海镇又拖了数日,等茶种跟茶师都到达凤阳村,一切处理妥当后,才踏上返家的归途。

秦不换骑着骏马,在前头带路,率先进入浣纱城。月儿坐着小毛驴,照例在后头追着,跟来时不同的,是她怀里还抱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沈重的负荷,差点把小毛驴的腰脊给压断了。

才刚走入城中大道,人们如同以往,争相走告,不消片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方府奔了出来。

「月儿,你总算回来了!」那人越过秦不换,直扑到小毛驴前头,对着月儿咧嘴直笑。

他是黑衫军里的雷帐帐主,生得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在战场上,敌人们见到他,全吓得哭爹喊娘。但是这会儿,在月儿面前,他却一脸傻笑,木讷极了。

「我去临海镇玩了一趟。」她回以甜笑,笨拙的翻过身子,跳下小毛驴。「雷帐的大哥,你能替我把小毛驴牵回去吗?我怕它要累坏了。」

「好!没问题。」雷帐帐主一拍胸脯,牵起小毛驴,就要往方府走。

一抬头,却赫然发现,秦不换正高坐马背,眯着眼觑他。

「呃,秦先生。」他有些尴尬,搔搔脑袋,像是这会儿才发现秦不换就在旁边。

「城主要你来接我们的?」秦不换挑眉。

「呃,不是。」雷帐帐主再度搔搔脑袋。「我、呃,我是来接月儿的。」

月儿嘻嘻一笑,扬起白嫩的手,重拍他的膀子。「怎么?肩膀的旧伤又犯了?」

「没有,你教的方法很管用,这阵子阴雨,膀子也不疼。」雷帐帐主摇头,一脸感激。「我老婆嚷着要谢你,一听你回浣纱城了,连忙要我来接你。」

「别忙了。」她挥挥手,笑得很开心。

「你又做了什么?」秦不换问道。

她眨眨眼睛。「嗯?」

他朝雷帐帐主的方向,点了个头,无言的提示。

月儿恍然大悟。

「喔,雷帐的大哥,肩上有旧伤,每到阴雨就要犯疼,我只是把北方的法子教给他,替他缓缓疼。」

「你在浣纱城里,都在忙这些事?」他淡淡的问道。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很爽快的回答。「能帮忙的,我就尽量帮忙。」

雷帐帐主等不及,开口插话。

「就这么说定了,你今晚上我家里吃饭去。」妻命难为,他仔细交代着。

月儿张开嘴,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后头就有人嚷了起来。

「不行、不行,月儿说好了,一回城里,就要上我家,让我爹娘替她做件衣裳,当作谢礼的。」金织裁缝的年轻师傅,手里还拎着布尺,急着出来抢人。

学堂里的夫子,拄着桧木杖,踱到小毛驴旁。

「不,月儿是跟老夫有约,先前我跌到渠里,她救了我,还跳进渠里帮我捞书,忙得一身脏,我还没能谢她。」夫子捻着长须,肃穆的说道。

丝厂的女工们瞧见,也凑上前来,不过碍於尊师重道的传统,不敢得罪夫子,只能通力合作,将夫子整个人端起来,往旁边一摆,这才叽叽喳喳的开口。

「月儿,你可回来了,你帮忙挑的小蚕,全顺利孵化了。夫人知道是你帮的忙,直说要好好谢你呢!」

众人围着月儿,吵成一团,只有秦不换冷眼旁观。

看来,她的确是做了不少事情。

她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但是那由内而外,热切温暖的性子,就是能轻易赢得旁人的喜爱。就连他,也渐渐感受到,她那甜美的心地——

深幽的黑眸,闪过复杂的光芒,直视着困扰的她。

月儿举起双手,企图消弭这场争吵。

「大夥儿别争了,不如今晚就到客栈里,我们聚一聚。你们就当是替我接风洗尘,我也好一并告诉你们,这几日在临海镇碰上的趣事。」她环顾众人,轮流注视每个人的眼睛。「这样好吗?」

所有人想了一会儿,为免伤了和气,也不想让她为难,只得点头同意。

秦不换翻身下马,站在月儿身后。

「先让她回府里,等会儿就还给你们。」他简单的说道,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来。

月儿不敢怠慢,往前奔了几步,直觉的扯住他的衣袖。

一路上众人都喊着她的名字,嘴角带着笑,争相招呼着。大人询问她的近况,小娃儿牵着她的裙子,吵着要她抱抱亲亲。

就连一个刻薄寡言、让人难以亲近的老人,看见月儿回来,竟也笑开了脸,主动掀开蒸笼,拿了好几个豆沙包,塞进月儿的手里。

秦不换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他的视线跟着她,看着她笑着跟所有人打招呼,仿佛整座淙纱城的人们,她都认得。

过了好半晌,月儿才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一愣,亲亲怀里的娃儿,捧着一个豆沙包走过来。

「来,给你。」她掰开豆沙包,慷慨的分他一半。「这个很好吃唷!」

他挑起眉头,还真的咬了一口。香甜的豆沙,是用酒熬的,味道比寻常包子好得多。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月儿嚼着包子,一面说道。

「什么问题?」

「嗯,你是真的不行了吗?」她很认真的问。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呢!凤阳村的婆婆,偷偷跟她做了解释,她听得粉颊羞红,却又更加担心。这一路上,她老是在想,秦不换要是——嗯呃,不行了,那该怎么办?

这突然的问题,让秦不换为之一楞,嘴里的包子却乘机作乱,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咳!

他被哽住了。

「秦先生?」有人察觉不对劲。

秦不换摇摇头,正想捶胸运劲,将食物推进胃里。

「我来帮你!」月儿清亮的声音响起,圆滚滚的身子往前一跳,攀住他的虎背,抡起拳头,住后背重重一敲,将那口包子硬是敲下去。

巨大的力量,重击他的后背,他咳得弯下腰来,勉强举起左手,制止她的「暴行」。

「好点了吗?」月儿探头问道,看见他的俊脸上,沾了些豆沙。「啊,豆沙。」她说道,很自然弯低身子,再伸出丁香小舌,舔过他的嘴角,将那豆沙馅舔回自个儿嘴里。

她的举止是出於本能的,未经任何思索。

只是,那软嫩的触觉、扑鼻的甜香,却让秦不换全身僵硬,他抬起头,瞪着月儿瞧,目光看进那双清澈瞳眸的深处。

她身上总有糖果子甜甜的香气;她的热心,如醇厚的醍醐,令人酥醉;她冲动率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单纯可爱。这样的心地、这样的性子,任何人都会对她多了分疼爱,任何人——

轰!

像是有朵烟花,在心头炸开,原本暖昧不明的一切,全都变得清晰。

月儿眨着双眼,愣楞的看着他,水嫩的红唇微微张着。

他像是着了魔,情不自禁的靠上前去,热烫的唇贴上了她,汲取那些温暖的甜美。

他吻了她。

日正当中,浣纱城的市集陡然间静了下来。

卖饼的,没发现饼焦了。

卖酒的,没发现酒滚了。

卖鸡的,没发现鸡跑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浣纱城最热闹的街心上,秦不换正吻着月儿。

高大的身躯紧贴着怀里的少女,将她抱了个满怀。她的身子好软,软得如此美妙、如此不可思议。

坚若磐石的体魄拥抱着月儿,按在她颈后的大掌,又将她压向他需索的唇。

「唔、呃——」她动弹不得,眼睛瞪得圆圆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了?怎么了?

他的手为何环在她腰上?他的唇为何印在她嘴上?

啊,秦不换吻了她!

紧密的拥抱、扑面而来的强烈男性气质,都证实了这是现实而非梦境。

月儿连骨头都酥软了,全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勉强攀住他。

这是个彻底激烈的吻,灼热的薄唇贴着她,趁着她低吟的瞬间,灵活的舌窜入她的口中,纠缠着柔嫩的丁香小舌,诱惑着她,逼迫她给予反应。

她剧烈颤抖着,双手搁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那激烈的吸吮啃咬。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比品尝至极的美味,更加的销魂——

两人纠缠的吻里,都带着豆沙的甜香。他身上的热度,熨烫着粉嫩的肌肤,她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沸腾,胸中翻起异样的感觉,酥酥的、暖暖的,还有好多慌乱。

讨厌,他这么吻着她,她的头好晕!

不安慢慢消失,她羞怯的伸手,圈着秦不换的颈项,以生涩的方式回吻,朦胧间还听见,他喉间发出的低吼。

许久之后,月儿才茫然的睁开眼睛。她头晕晕的,粉颊嫣红,像刚灌了整坛的女儿红。

市集上一片岑寂,没半点声音。

她抬起小脑袋,往上一瞧,看见秦不换那张俊脸。

他也在瞧着她,结实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间,一张薄唇却紧抿,黑眸里跳跃着奇异的光芒,俊脸煞白,没有血色。

全城的人都看着他。

月儿眨着眼睛,抬起手摸摸他的脸。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道,开始有些担心了。怎么回事?他的模样,像是吓坏了。

月儿开始努力回想,自个儿刚刚是不是咬了他。没有啊,她只是照着他劝诱的方式,羞涩的回吻他——

想着想着,粉嫩的脸儿又成了红苹果。

她软嫩的触摸,却让他眼里的惊愕更深。他陡然收回手,像是被烫着般,跳开好几大步。

「咚」的一声,毫无防备的月儿,整个人跌趴在地上。

「啊,你做什么?」她惨叫一声,先前酥暖兴奋的感觉,这会儿全跌光了。

秦不换站在原地,黑眸紧盯着她,连连深呼吸。他可以感觉得到,全城的人都在看着他,每一双眼睛,都目睹了那个吻。

他吻了她!

聪明过人的脑袋,这会儿完全不管用了,秦不换说不出半句话,全身僵硬,看着圆滚滚的月儿。

她不是绝世美人、更没有倾国的娇妍或是诱人的娇媚,但却无端令他心动,甚至罔顾众人的目光,就在这儿吻了她。

从没有女人,能让他神魂颠倒,而他却因为月儿而失去理智——

这个女人,竟让他失去理智!

秦不换极为缓慢的摇头,脸色更加苍白,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住后退了一步,黑眸还盯着月儿。

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喂,你是——」

他又退了一大步,神情转为惊恐。

月儿蹙着眉头,不死心的往前走去,想要问个清楚。「秦不换,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

这回,他身形一晃,施展轻功,转眼就到了骏马旁,隔着远远的看着她,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跟她保持距离。

太过分了!

月儿握紧拳头,咽下当街臭骂他的冲动,打定主意要抓住他!仔细问个清楚。

他为什么要吻她?为什么吻了她之后,会是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她才是那个被偷去初吻的人呐!

她提着绿袄裙,咚咚咚的走过去,粉脸上的红潮未褪。

只见秦不换神情一凛,俐落的翻身上马,以迅雷之势,扯缰策马,将马头掉转了方向,往城门口狂奔而去。

「告诉城主,我到京城去,处理朝廷跟方府借款的事。」他头也不回,扬声交代,浑厚的声音响彻浣纱城,一人一骑转眼已奔出城门。

他、跑、了!

春光暖暖,而浣纱城还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目送着秦不换策马狂奔,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往北方疾驰而去。

接着,他们掉转目光,看向呆立街心、一脸茫然的月儿。她一动也不动,双眼瞪得大大的,整个人像被抽了魂。

半晌之后,她陡然「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从府外响进了府内,没人劝得了,那哭声愈来愈响。

舞衣在花厅里,正叮嘱着春步上菜。

难得楚狂今日要搁下筑堤的事,回府里来用中餐,她格外费心,不但亲自下厨,做了一笼海鲜饺子,更要厨房做满一桌他爱吃的好菜。

只是,楚狂还没回来,月儿倒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哭哭啼啼的闯了进来。

「夫人!」她哭得双眼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直掉,委屈的扑进舞衣怀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哭成这样?」舞衣连忙伸出双手一接,要不是她身强体健,有几分武功底子,这下子非给月儿撞飞不可。

月儿抽噎着,没办法说话,双手紧揪着舞衣的衣裳,满是眼泪的圆脸,拚命往舞衣怀里钻。

舞衣拍拍她的小脑袋,秀眉轻蹙。

「秦不换呢?」她猜测,这小丫头的痛哭失声,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站在门口的徐香小声回答:「呃,他说,要去一趟北方。」

「去北方?」

「是,他说要去京城处理朝廷借款的事。」

月儿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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