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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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们晓得啦！”小翠捧着水盆笑嘻嘻回道，似乎是不经意，扫了小秋一眼。

低头布菜的小秋，秀气安详的脸，并无异色，也跟着点点头。

夜合欢也温和有加地点头：“这样很好，小春，给姬公子留着饭，他一时半会起不来。一撮毛或许今儿会回来，看着些。”

早朝上，果然最大的事件，就是龙吟昨夜提出户部空虚的事。

户部尚书苏城，面色灰白地跪在玉阶前。

“陛下，苏尚书失职，臣也有过，请陛下给臣等一个机会，戴罪立功。”柳相面带沉重站出班列。

夜合欢目不斜视，虽然他很想去看美人右相一眼，“柳爱卿，朕一直很信任你，所以放心把三司交给你打理，也放心把国事交给你，可如今，户部居然匮乏至此，我堂堂大夜国，连一次庆典的财力都没有，而朕昨晚才知道，你说，你让朕……唉！”

这番痛心疾首的‘真心话’，让一直感慨的数位大臣感同身受，纷纷嘀咕——这么欺上瞒下的，这户部苏城也太不像话了！

柳淞卿眼角裂开一个皱纹，“陛下，是微臣御下无方，请陛下宽限几日，臣必让苏城将功折罪。”

“哦？怎么个折罪法？难道柳相有办法凭空变出一库银子来？可就算是能变出来，今日各国使节就到了，礼部拿什么操办这次庆典？要不，朕还是宣布取消庆典吧，唉！”

“陛下，”崔庄适时站了出来，“使节已至，取消庆典，徒惹人笑话，我们大夜国怎能做授人以笑柄之事？还是另想他法为妙。”

“唉~~~，这让朕如何是好啊！苏尚书，你，唉~~”皇帝一声接一声的哀叹，叹得夜国重臣心有戚戚焉。

于是，本着为国为君之心，本着同僚相斥之意。

忠奸同仇，重臣群起，斥责苏城：你堂堂一个执掌财务的尚书，居然渎职到银库空虚，自当引咎卸职才是……等等等。

皇帝的哀叹，群臣的指责，这让状元出身的苏城，无法再顾及柳相锋利的眼神制止。

垂头丧气，低头认罪，“……陛下，是臣无能渎职，臣，领罪自咎，户部尚书一职……臣，无颜担任，愿让贤……”

至此，夜合欢飞快地从眼角睨了龙吟一眼，龙吟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凤眸里却有丝笑意。

于是，夜合欢就依然面带沉痛，仿佛失去他最倚重的臣子，“唉，苏爱卿，你们这几位司部大臣，才德皆备，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若就此让贤，朕实在是，万分不舍啊！”

柳淞卿眼光一闪，刚要接话，夜合欢就紧接着道：“唉，可是，若不按你说的做，朕就缺了成人之美的心，不但让天下人笑话，也会让其他卿家寒心。唉，既然如此，众卿家就费费心思，马上举荐一位贤能，接手朕的户部，解决这次大夜国的危难吧！阿弥陀佛！”

得，皇帝连佛号都念上了。

这种不管大小事，先挑起员工的共愤，再悲天悯人，为国为民一番的手段，何总向来很会玩。

至此，柳右相隶下三司之一，夜国财政部门，户部，从尚书开始，一点一点，进入了换血时代。

“龙吟，苏城这么容易摆平，倒出乎我意料，你呢？”御书房，合欢皇帝和他的美人右相表功。

龙吟冷冰冰盯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封信笺，道：“苏城本是读书人，与柳相为伍不过是这五年间的事，若不是过去你严苟的刑法……这么容易自然是好事，您看看这个吧，巫将军的密报。”

“呵。”夜合欢被龙吟硬邦邦一个巫将军的称呼搞笑了，“龙吟，巫将军，巫将军是你老爹，非要生分成这样？”

“父子之纲有如君臣之纲，断不可违。”右相跟个冰美人似的板着脸道。

“算了，明明是个美人小乌鸦，偏偏一天到晚摆个晚娘脸。”夜合欢边从鼻孔里嘀嘀咕咕，边打开那封密报。

“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总偷偷说你的臣子闲话？”

对着这样的皇帝，龙吟右相实在无法维持他多年炼成的，那一贯冻死人的形象。

夜合欢抬头呲牙，“小乌鸦，你爹写给你的家书，你干嘛给我看？”

龙吟这次不得不翻个白眼，“陛下，表面上是家书，实际是密报，这句，我儿所提特产一事，为父已打点妥当，意思是，我和他要人的事，父亲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听从调遣安排。”

某欢恍然大悟，敢情，俺家小乌鸦已经知道，语言这门艺术，在军事上所占的重要性。

“呵，不错，这暗语用来传递消息还挺进步，上次说巫将军染恙，是真是假？”

龙吟摇头，“我问过，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嗯，边关生活清苦，户部又闹出这事，军事供需一定不能马虎。”

沉吟一下，夜合欢继续道：“龙吟，掌管户部的人，你安排一下，暂时安排中立的人，不要安排明显站在你这边的人，不过，关键位置可以用自己人。等事情稳定下来，让崔庄接管户部。炙焰道帧到我国意义不明，但不排除探听军事虚实的可能，我手里的银票你都拿去，给崔庄安排着用，若还不足，我会想办法。”

龙吟安静地看着沉吟的夜合欢，正经想事情的皇帝，抛开温润的面具，是指点江山的强势。

不觉裂开脸上的冰纹，“这样就收回户部大权，柳淞卿那儿，你觉得他不会怀疑？”

夜合欢勾唇，“龙吟，即使我不趁此机会对三司换血，他依然会怀疑，不是吗？既然他要闹事，那我何不给他个机会？”

“你确定要给他机会？他可能不是你以为那个人的棋子。”

“呵呵，”夜合欢一步踏前，同样的高度，让自己的眼眸坦诚地对视，“龙吟，那个人是哪个人？”

他又把眼整得毛茸茸地近在咫尺，这喜欢斗眼的夜合欢，龙吟实在无力，只得从牙缝里道：“您以为是哪个人就是那个人了，陛下聪明伶俐至此，何需微臣多言。”

聪明俺承认，但伶俐，夜合欢不满地挑眉，“伶俐这两字，我觉得你还是用在小柳小翠身上好，小乌鸦，柳淞卿不为夜轩办事，你觉得他会为谁这么死心塌地？”

龙吟移开目光，这双杏眸，自己是越来越无法抗拒，“或许，炙焰？也或许，凉？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确定。”

“帝王江山，一向都是诡谲多变的，”夜合欢一笑，坐回椅上，“龙吟，忘了和你说，轩王的贴身侍卫方秉，经过绿花的手，仍是坚称夜轩病重，他夜半入宫，其目的单纯到，已经让我想相信他了。”

“方秉在未成为轩王侍卫前，据说是江湖名门的一派掌门，不知何故甘愿供轩王所驱，按过去的为人，或许您可以尝试相信他。”

“嗯，若不是方秉在撒谎，那么就是夜轩在撒谎，对他最亲近的侍卫撒谎。”

昏君本纪　卷二　风云际会　第八十二章　鹰归

章节字数：3581　更新时间：100324　10：44

果然不出夜合欢所料，这日傍晚，鹰王小影，带领几只同样白羽的小号小影，在皇上开饭的时辰，唰拉拉停在‘晏德殿’玉阶上，齐唰唰、排排站、威风凛凛。

“呀！陛下，鹰王真的回来啦！”

殿外的小翠，喳喳就兴奋地奔了进来，通知她家皇帝这个好消息。

“嗯，一撮毛还挺守时。”夜合欢放下筷子，“小鸡，咱出去看看。小秋，通知你家巫右相去，让他来接见鹰王助手来。”

深秋的黄昏，未及酉时末，就已经天色昏暗。

一溜白羽飒飒，傲然站立的鹰隼，在夜幕降临里，英姿飒爽。

领头眉梢一点金色雄鹰，正鹰目圆瞪，睥睨众生的眼神，睥睨着夜合欢皇帝。

“小影，我们伟大的鹰王！你果然是通灵的宝贝！小春，拿肉来！”夜合欢乐呵呵蹲到小影眼前，啧，一溜八只呢，崔嫣有福啦！

鹰王从眼角斜了皇帝一眼，又说通灵这词，俺要是不通灵，能听你瞎白话，让回家俺就千里迢迢回鹰巢，让带助手就一口气带八只，切！

炙焰寒天深切理解鹰王的心思，红唇一撇，“欢欢，当时你让它回鹰巢，难道不是确定它通灵才让它去的？要不那包肉岂不是白背着了？哧！”

俺家美美的小鸡，你啥时候能改改偷窥这毛病咧？你就不能让皇帝保留点自尊了？非要让俺觉得，俺家‘寻欢阁’硬是比不过杀手之王还是怎么的？

夜合欢斜着眼道：“我只是试试看而已，若它不回来，跟了我一场，一包肉当路费也算我的心意罢了。”

炙焰寒天有的时候敏感到女人都自愧弗如，此时眨巴下红眼，突然凑到夜合欢耳边，低语，“欢欢，那晚可不是我偷听，我回来已经很晚，去御膳房找吃的，正好看见那小孩包了一包肉，我问他要干嘛，他说你让给一撮毛准备的，我才知道的。你那些个把戏，不用防着我，我可没兴趣知道，没趣。”

“傻瓜，”夜合欢心无城府地笑，“我又没想瞒着你什么，这些事你若感兴趣，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哧，”夜合欢这么一说，炙焰寒天就很高兴，隐约让小酒窝露出来，“才不管你那些个蠢蛋事，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些家伙的跟随，我在你这里，一个人，这样很好，欢欢。”

这样孩子气纯真，这样明明带着依赖，却又说不清的炙焰寒天，会让夜合欢从心口深处，溢出又酸又甜的东西，无法抑制。

“小影回来了？”一声清脆的童音，老远就兴冲冲喊起来。

夜合欢笑着看叶千寻从沿廊跑过来，“从哪里跑过来，一头汗，小心得风寒，回屋里再说吧，用过晚饭没有？”

“没呢。”叶千寻顾不上他爹的关心，伸开手臂就要抱住一撮毛。

夜合欢赶紧拉开他，人家一撮毛正在部下眼前耀武扬威，表现王者风范，这当口，小叶子要敢把鹰王当宠物抱住，指不定一爪子就上脸上了，可不得了。

“小叶子！现在不能抱它。”

“父皇，为什么？”叶千寻嘟嘴不满，我都好久没见到小影了，明明说给我的宠物，却总是在父皇身边。

“因为，如果你父皇正上朝的时候，谁要是扑到他身上撒娇，你觉得下场会如何？千寻？”

冷清淡漠里又带着点温度的嗓音，清越地在众人身后响起，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赶来的巫右相巫龙吟。

“右相爹爹。”夜千寻喊得很亲热。

“龙吟，我们进去说吧。都没吃饭呢，一起吧。”夜合欢看一眼总是一身玄衣的右相，温声道。

“居然有八只，一撮毛看来很有威严，真是奇怪。”炙焰寒天走在最后，嘴里嘀咕。

夜合欢让小柳准备汤饭，一边洗手一边笑，“寒天，嘀咕什么呢？小影是鹰王，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它是鹰王，你说它好端端一鹰王，怎么就看上你这蠢蛋皇帝了呢？”炙焰寒天倒是记起那次给一撮毛洗澡，被一撮毛赏了三道血痕的事来。

“呃。”夜合欢苦笑，小鸡这孩子到底被谁给宠坏的？

“噗！”小翠一个没忍住，噗出了声，觉得不好，赶紧低头，装作啥事没有，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小翠鸭头，去，看看小春拿肉怎么还没回来，要是饿坏一撮毛，就把你这鸭头给一撮毛填肚子。”夜合欢立刻吩咐，小丫头，嘲笑皇帝的下场是很严重的。

“啊，是，奴婢晓得了！”小翠掩嘴对姐姐小柳扮个鬼脸，又对龙吟伸伸舌头，麻溜就往门外跑。

还没等屋里人坐下，只听，“哎呦。。。。。。澜国师，您怎么悄没声的，没碰疼您吧？陛下，澜国师来了！”刚跑出去的小翠，脆脆地喊了一声。

然后，丫头又撒丫子往外跑，刚才撞了澜国师一下，那玉琢的人也似，看皇帝那样子，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要是皇帝诬赖丫头，说把他心尖上的人给碰坏了，指不定要丫头怎么赔了呢，我还是去拿肉稳当些。

听雨？夜合欢快步转出偏厅，不敢笑出满脸花，杏眸却变成弯弯一道，果然是，该当‘解药’就得当‘解药’。

听雨哥哥如今，已经把‘宴德殿’当成自家了，每晚都会来逛逛，嘿嘿，真是好极，好极！

殿外的澜听雨，身边跟着火狐，听里屋笑语不断，正犹豫要不要进门，冷不防被小翠撞退几步，这小丫头，力气不小，嗓门也不小，被这么大声喊了出来，他也只好若无其事进了门。

“金珠。”炙焰寒天一步就跨到澜听雨身前，红眸如刀，先刮了他眼里的白头发‘老头’澜听雨一眼，然后就直勾勾了火狐金珠。

炙焰寒天眼里，能容得下的东西不多，这只火狐，倒是除了夜合欢，头一个能入他眼的东西，一撮毛他都没怎么稀罕。

“啊，果然是很漂亮的狐狸！父皇，我要摸摸它。可以吗？”

看见火狐，夜千寻更是大喜过望，紧跟着也跑到门口，扭头征询他爹的意见。

夜合欢赶紧声明金猪的归属问题，“小叶子，这金猪可是和一撮毛一样认主的，现如今已是澜国师的宝贝了，你想要摸它总是要澜国师点头的。”

夜千寻就用点漆而稚气的眸，渴望地看着同样点漆如墨的眸。

这个孩子，气息居然如此熟悉，甚至超过眼前同族的炙焰寒天。

对着似曾相识的童颜，轻轻拍拍蹲在脚下火狐的头顶，澜听雨让唇角微微翘起，对夜千寻点点头。

夜合欢站在原处，看着静如一幅山水画的澜听雨。

那双看过来的漆黑的眸里，隐约有流光闪动，似乎，七彩的颜色，一天比一天夺目，渐渐流转在曾经的枯井无波里。

这样淡淡颜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偏又在眼波流转间，暗带一丝妖媚之意。

看不透的人，当他苍白衰弱无用之人；看透的人，视他若掌中明珠心头至宝。

夜合欢从第一眼就是看透的那个人，所以，澜听雨在他心里眼里，那就是绝世宝贝。

淡淡一笑，迎了过去，“听雨，来，坐这儿。小叶子小心些。”

“右相大人。”澜听雨顺从夜合欢的示意，坐到夜合欢右手，对龙吟有礼地颌首。

“国师大人。”巫右相向来是守礼的典范，自然同礼。

倒看的夜合欢摇头，“听雨，龙吟，你俩个，甚么时候相敬如宾起来了？都是咱自家人，就别整这些虚礼，客气什么，看得我闹心。对啦，小秋，快，把一撮毛的郎君弄出来，快点！一撮毛啊，俺可说话算话啦，看我给你个什么惊喜！嘿嘿。”

一边说一边谄~媚鹰王去了的夜合欢，并没有注意，他前边那段话，让澜听雨和巫龙吟是如何反应了。

两人因为这段话，不经意对视一眼，又各自迅速调开视线。

那个‘自家人’让澜听雨苍白的脸晕了颜色，让巫龙吟冰雪的脸裂了缝隙，却又硬是维持着冷漠，那样的别扭和不自在。

小柳一直都是个伶俐的丫头，察言观色更是侍儿的必备课程，巫右相的别扭，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那份别扭的心情，让她看着都替他难受，偏偏咱那蠢蛋皇帝——这可是姬公子说的，什么都尽在掌握，欸，他就是掌握不了咱右相外冷内热的心事！

偏生半途不但出了个澜国师，更不知打哪儿钻出个红眼妖精，更日夜缠着皇上，右相本就是个闷葫芦，这下更憋死不说，真个郁闷死丫头了。

“巫大人，您喝口汤吧，看您急忙赶过来，饭都没吃。”可怜小柳丫头，一片冰心，为她主子打算终身。

果然蠢蛋皇帝没有辜负丫头的冰心，立刻蹭过来表达他的关心，“龙吟，你快吃饭，要饿坏你……我可就罪过了。小鸡，你别和金珠对眼了，要对和千寻对去，先吃饭，有你的溜肉片。听雨，你指定也没吃，嗯，小柳，让御膳房整瘦肉粥来，听雨要喝，快去。”

小柳答应着转身，对小秋撇撇嘴角，敢情，丫头一片冰心，倒让皇帝实惠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