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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爱(出书版) by: 蓝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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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轻松道。

我本以为舒念受了刺激应该是要晕过去的柔弱姿态,哪知道他居然是双眼血红,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

“这是哪个混蛋干的!”

居然能逼出他的男子汉气概,我这做兄长的还真有点感动。

“我都快吓死了。”

怒火过去,他眼裹的血红变成泪汪汪的通红,果然这家伙……

“来就听说你在动手术,我、我还以为你……”

“不会啦,祸害遗千年的。我福大命大。”

我的安慰显然不起作用,他看着我的木乃伊造型,抽噎起来。

唉,这家伙终究还是没出息。

我安慰了他一会儿,又叮嘱他:“对了,你可别告诉柯洛。”

我不想被柯洛看笑话。本来在他面前炫耀的交往对象,结果是个败类不说,连痛下杀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这就跟当面左右开弓甩了我两个耳光一样。当时还跟他夸口说什么恩爱美满啊,笑死人了。我想,我受不了他的怜悯。

“可是他万一看到电视播报的新闻,知道出了事……”

“那就说我死了。”

“不、不要乱说这种话!”

我忙又开始安慰失控了的舒念,门口不知是谁进来,那个一直好心陪舒念守着我的车主便感动地迎了上去了。

“骆邵恭骆邵恭!里面那对兄弟,好感人的。”

我一阵黑线。

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那个被车主拉着的,长着一张偶像脸却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应该便是他弟弟,虽然两人根本就差得十万八千里;另一个就该是负责我的医师了。

舒念自然是对那兄弟俩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医师开始说我目前的状况,基本上已经稳定,冬天衣服穿得厚,背上的烧伤程度也不重,只是我裸露的手和脸,伤很不轻。

其实我也有心理准备,回想起那一瞬间,感觉简直是在地面搓掉了一层皮肉,整个撞碎。

“有可能会毁容。”

娘的!

我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浮起,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舒念比我先一步刷地脸色惨白:“毁容?”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我们会做手术修补,如果恢复得好就不会有问题,只是你们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而且修复过后,可能跟原先会有些差异。”

听得差异二字,不知怎么的,我瞬间竟然有一丝愉悦。

也好也好,毁了再整,我要来个全面大改造,那就不是跟舒念相似的类型了。

搞不好我可以趁机要求整成布莱德·彼特、裘德·洛之类。

但这也只是苦中作乐而已。

我心裹堪比黄连。

他妈的,这是什么运势啊。

说不定我这辈子最大的忌讳就是动心。

想跟林竟过日子.他跑了;碰上柯洛,是个死心眼,然后事务所倒了;而邵言,真的没什么人品可言,结果我连自豪的外表都没了。

王八蛋!

第十九章

恢复期我暂且回家继续住着。

其实也没什么,日子过得还是很悠闲,我成天就是吃吃暍喝,看看电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擦澡也要舒念帮我动手。

虽然谢炎对于舒念需要面对我的裸体这种事实非常抓狂,但我觉得,被看光的我才是吃亏的那个。

那些事情,想起来便是一团麻,心口都揪着,想得多了,只怕我从阳台蹦下去的心思都有了。若能不去想,倒可以过得无忧无虑,所以我便选择了无视和失忆。

忘记跟邵言在一起从开始到结束的或甜或苦,无视手术的不适,换药的繁琐和疼痛,堪比木乃伊归来的造型,手暂时拿不了东西,走路目前比舒念还要不灵便。

而我自己的人生规划,也只得先不去想了。

虽然我青春不再,对于时间流逝非常敏感,但理想总是要给现实让让步的。我就算想身残志坚,也不能以这种铁拐李加木乃伊的形象去开创事业吧。

成曰吃喝发呆倒头睡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顶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偶有心酸罢了。

这天在客厅里看小加带着小希玩耍,一边无聊地计算,等他们成长为青春美少年的时候我年纪是该有多大,得出的结论非常之令人沮丧。

舒念在阳台上打电话.这次倒是很快就结束,返身进来,就有些怯怯地对我说:“哥,柯洛要来了。”

我“噗”地一下把嘴里的枣核吐了出来,瞪着他。

“不是我说的啊,”舒念吓得乱摆手,“是他看到新闻重播了……他问我,我又不会撒谎……”

妈的,我心口立刻就扑扑跳,二话不说赶紧回房间,穿上大农,戴上墨镜口罩手套,还取了帽子,再嘱咐舒念:“你就讲我出去拜访朋友。”

而后便一瘸一拐出了门。

大冬天的,我这种打扮也不算太稀奇,招了一辆TAXI,坐进去就开始环城之旅。

不指明目的地,绕了有大半天,我在后座又是变态怪人的装束,阴森着不讲话,司机都觉得怕了,渐渐要天黑,那憨厚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说:“先、先生……在前面下车好吗?我要交接班去了……”

我只得下了车,找个茶餐厅(贩卖各类港式点心的中式餐厅)坐着,不过也发现我这么全副武装,走在路上也就罢了,坐在室内,就等于无声地呐喊“大家快来看变态”。

于是又出了门,四处晃荡。

公园也已经关门了,免费长椅是流浪汉们的地盘,当冬日街头游民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我左走走,右晃晃,躲起来拉下口罩喝了杯热奶茶,深夜了才慢悠悠逛回去。

抬头瞧上去,公寓的窗户是暗的.确认柯洛已经走了,我总算可以放心打道回府。

才进了大楼,就见电梯门边上有个人站着。

我心中警铃大作,忙转身就要一瘸一拐地溜出去。

那人在身后喊:“LEE!”

靠!我这样他都认得出来!

要跑是来不及了。反正都碰到了,我也索性转过头,隔着口罩哈哈笑道:“这么巧!你也在啊!”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穿了一身黑,只有露出的衬衫领子是雪白,不知怎么地看着就很有大人的模样。年轻人就是一直在往坡上走,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好,而我们是已经在往坡下滑了。

“恩,舒念他们出去找你了。”

“找我干嘛,我只是拜访朋友去了,不是跟舒念说过了吗?”

柯洛看了我一会儿:“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我略微尴尬,嘴里哼哈着,伸手去按电梯按钮,明明显示就停在一楼,哪知道按了半天也不见它开门,竟然是坏了。

还能有更烂的运气吗?

饶是我竭力要维持绅士风度,一天憋下来,到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朝电梯门发狠踹了两脚。

踹完脸都扭曲了。伤残人士连电梯都斗不过。

柯洛伸手扶住金鸡独立着,在口罩里痛得龇牙咧嘴的我:“没关系,我们走楼梯吧。”

两人进了楼梯间,我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好灰暗,拾腿作势要上楼梯,竟然迈了个空。正在尴尬,听得河洛说:“你晚上还戴墨镜,怎么看得清楚。”

我打着哈哈:“晚上也有紫外线嘛,对眼睛不好的。”然后竭力要走得英俊潇洒。

柯洛说:“我来背你上去。”

喂,我还没瘸呢。

“但你脚上伤还没好啊,”柯洛笑着走到我身前,竟是蹲了下来,“上来吧。”

看着他背部的轮廓,就会觉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若要死撑,我走走停停爬到大半夜估计也能到家。只是在外面晃了一天,我也元气大伤,难免生出偷懒的念头来。

终于我还是趴到他背上,觉得自己姿势像个青蛙。柯洛托着我的腿,帮我稳了稳,而后站起来。看样子特轻松,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我不知道舒念被谢炎背着上楼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很可能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对他早就无所谓了,他不过就是个为残障人士献爱心的义工甲。

只是他的背很烫,脸贴上去的时候,微微的,眼睛也有一点热。

兴许是怜悯弱小的天性在作怪,柯洛对于照顾伤残人士真的满积极,天天都来舒念这里,而我却无福消受。被他看到我去了口罩墨镜之后的鬼样子,没什么好骄傲的。

我这辈子落魄的模样,他几乎一回也没错过,妈的!

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大声咆哮:“你别再跟着我了!搞不好拆了纱布我就是怪物史瑞克!”

柯洛只是笑。

“还有,我告诉你,以后我就不会是原来那个样子了,我会去整容.到时候保证你认都认不出来!”

柯洛吃惊地“咦”了一声:“为什么?你现在这样,又不是一定就会留下疤痕,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可是我已经厌烦这张脸了!”我说得铿锵有力,带点报复的快感,“我想换一张,你不介意吧?”

柯洛望了我一会儿,而后说:“你自己的脸,只要你喜欢就好。只是整容是有风险的,你要三思。”

还思什么,老子想摆脱你梦中情人那张脸已经很久了。

我遂多了一件事情可做.一觉得无聊就和大家共商整容大计,把欧美各大男星的照片摆了一桌子。

舒念苦笑道:“这,就算要整,也是黄种人才比较接近吧。”

于是我只要见到长得不错的男人,就会指着询问:“这个怎么样?”

被全体否决了无数次之后,电视开始播放那起爆炸事故的调查报导,我作为受害人,角落里也放出我的大头照一枚。

柯洛笑着说:“我觉得还是这个最好。”

舒念则连连点头附和:“对啊,哥你这样多帅啊!”

谢炎也说:“没错,鼻子、眼睛都不缺,这样挺好,你就认了吧。”

我一边既谦虚又骄傲:“不不,那张照得不好。没能充分体现出我的英俊,我下巴哪有那么长!”一边警告道:“你们不要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会改变主意。”

柯洛转头看着我:“我们当然是希望你少冒风险。不过如果你喜欢,”他笑着指指换了频道的电视屏幕,“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我一看,动物世界.好大一张雪白的狐狸脸特写,不由得勃然大怒:“我眼睛比那个大多了!”而后毫不留情地用抱枕蒙住他脑袋,用堪比武器的石膏左手压住他,将他一通乱打。

柯洛笑着挣扎.谢炎最喜欢人家打架,舒念也看得很开心。

这样的时候。又好像很温馨。

我也会想,如果他的温柔,可以给一张全然不像舒念的脸,那是不是表示我终究是能有一点期待?

而至于邵言那件事,怎么说呢,我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了,很清楚游戏规则。所以没什么好打击的。

我想,可能什么东西也伤不了我的心,无论邵言还是柯洛,顶多是刺痛一下罢了。

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已能行动自如,木乃伊的全套装备也拆得差不多,只有脸上和手上还包着纱布,左手的石膏尚未取下。

整天在家里待着,快把我憋得生出蛋来了。我脸皮渐厚,现在也不再怕被人看,干脆就带着一堆纱布,以及有着小加爱心涂鸦的石膏手,骄傲地出门,四处溜达溜达,呼吸新鲜空气。

柯洛把义工的职责进行到底,陪我上街,耐心十足地跟着我到处逛,买了一堆东西,吃了不少杂七杂八的零食甜点,还看了场电影,最后去一家钟爱的餐厅吃晚饭。

舒念怕我身上留疤,对一切关于疤痕的说法都深信不疑。

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碰咖啡,辣椒、酱油、姜、蒜、醋更是都从家里绝迹,牛、羊肉不让吃,海鲜也不行,桔子都不可以。纵然他厨艺了得,顿顿都如此,也让我欲哭无泪。

而今天终于尝到滋味浓厚的菜色,虽然也是柯洛排除数种之后选定的,我还是吃得感动不已,涕泪交流。柯洛一直笑着看我吃,他自己倒没怎么动嘴,只忙着帮我用餐刀切肉排。

柯洛电话响了,听他用沉静冷漠的声音谈公事,很破坏我暴饮暴食的气氛,他便起身走远了去讲。我正以独臂大侠的姿势吃得不可开交,突然觉得有阴影笼罩在我头上。

抬头一看,站在我桌前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带着点扭曲的笑容看我。

而我竟然还能镇定地与他打招呼:“邵公子。”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嘛。”口气满是嘲讽。

我点点头,“托你的福。”

“想不到你还能有命来这里吃饭。”

我笑道:“我也想不到你还能有钱来这里吃饭。最近没有被追债吗?”

他咬牙的动作让脸部肌肉都痉挛起来,“李莫延,你这个贱人,你别以为我是真的迷上你。”

我差点把嘴里未咽下去的食物渣渣喷在他脸上。

哇,一个人撕破脸前后能有这么大区别,饶是我见多了翻脸如翻书的,也着实觉得惊讶。

不过我也不会轻易被挑拨激怒。他现在翻脸不认人,但以前我们之间的甜蜜种种,倒未必就假了,我不是傻子。只是,大概世上的东西,来得容易的,往往去得也容易,感情亦如是。

“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顶着一张烂脸还敢出门。就凭你这么个老掉牙的男人,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连那话儿都站不起来了吧?”

啥,敢羞辱你爷爷我,我若真卯起劲来,能骂他一整个钟头都不带重复字眼,更不用说一拳就能打断他鼻子。

我正迅速思索是要文斗还是武斗,或者两者一起上,就听得“碰”的一声闷响,而后是扑通撞倒桌椅的声音。

柯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我俩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挥拳揍了他。

之后就是我张大嘴站在一边,呆看两人一言不发地大打出手,明明只见过一面,却犹如仇人相见般,直到餐厅经理慌慌张张率众保全来,才勉强息事宁人。

我看得瞠目结舌是因为对此场景严重不适应.跟邵言打得难分难解的人,本来应该是我才对。柯洛竟然替我出手,我这算是被他保护了吗?

上了车,我还在为这件事消化不良。柯洛他今天实在很尽职,十足是个捍卫公主的骑士,虽然他捍卫错对象了,老子我也是个骑士,偶尔还会是大淫龙。

“柯洛,刚才谢谢啦,你很仗义。不过我可以自己动手的。”

“嗯,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种被骂年纪大和脸烂就只会心酸落泪的弱小群体,我就算只用一只手,也能把他打得晕过去。”

“我明白。”柯洛笑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不需耍靠别人替你出头的。”

我相当满意地“嗯”了一声。

柯洛发动车子,“我只是想那么做。”

我过了一会儿,才又笑着“嗯”了一声。虽然我并不需要谁为我做什么。只是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明知我的强大,还站出来保护我,感觉有些微的复杂。

“要回家吗?还是再逛逛?”

我很想这种感觉维持得久一些:“再逛逛吧!我难得出来一次。今晚不是有烟火秀吗?”

我们驱车到广场附近,找地方停好了车再步行过去。天色不太好,我们还取了车里的伞,但广场上仍聚了许多人,大多是年轻情侣,都抬头看那不断在夜色中升起、爆开的各式各样绚烂烟火,煞是热闹。

看得正起兴致,一道近乎紫色的闪电夹在烟火中,硬生生把夜幕劈开,而后头顶突然炸开一个闷雷,雷声滚动着,众人正被惊得凝神屏息,下一秒钟便有雨点落在头上。

一瞬间便热热闹闹下起暴雨来,雨势之大,一下把所有的火光都浇熄了,人群立刻嘻笑尖叫着四下逃散避雨。

我们动作慢了,只躲到一家关门的商店凹进的拱形店门下,空间尚可容立足,撑开伞横在身前,把被狂风吹得斜进来的雨点挡住,倒也可以免受雨淋之苦。

听着雨劈哩啪啦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脚上也变得冰凉湿润,这雨竟然差不多是横着下了,好大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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