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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衾薄-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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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颜看一看自己身上脏污的样子,就摇头,“母亲昨儿怎么不叫醒我先洗漱了?”

孟夫人眼里满满尽是心疼,“你爹说,你这几天太过辛苦劳累,又惊又吓的,猛不丁的回到家里,心里终于松懈了,还不赶紧叫你歇歇呢,身上脏些要什么要紧。 ”

说话间,就一面命彩云去准备洗澡水,一面让丫鬟先端进几样清粥点心来,立逼着静颜先吃了东西,才带着她去洗澡洗头好一顿收拾,等到静颜终于浑身清爽干净了,孟夫人愣愣的看着她,突然就落下泪来。

静颜默默的握住母亲的手,等母亲哭得稍平静些了,她才将母亲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娘,您是不是在害怕?若不是柳君桓一纸休书,这会子您和我,咱们整个孟家也都会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呆着了。”

孟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怎么说的,这才真正叫做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咱们兢兢业业做人,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那天晚上,抄家的人都已经到了门口,我和你爹唬得脚软,是彩云带着那封休书及时赶回来,领头的人将那休书看了好半晌,才先回去禀告了,府外的官兵直到天亮了才撤走。”

静颜紧紧的抱着母亲,深知这一场惊吓对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来说,是何等恐怖的事。

孟夫人又接着道,“虽是如此,可是咱们心里还是不安,不怕你看不起,当初我就后悔怎么结了这样的一门亲事,结亲时他家并不显赫,这会子咱们也没有得过他们什么好儿,倒把你姐姐给害得神思恍惚,这会子又大祸临头,你说我心里怎么不恨,也算那柳家有良心,适时的谢了休书给你,让咱们孟家出了柳氏九族之外。”

“母亲,官场上向来就是尔虞我诈,波涛汹涌不断的,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柳家,”静颜忍不住就要为柳家辩护。

孟夫人拿绢子拭一拭泪水,点头道,“我何尝不懂这个呢,只是当时吓得狠了,心里就忍不住要埋怨,官兵撤走后,你爹也摸不清状况,就硬着头皮上了朝,我在家里只是念佛,好容易到中午时你爹回来了,说皇上说了,既然柳家已经休了你,柳孟两家也就再无瓜葛,这件事和咱们家没有关系了。”

说到这儿时,孟夫人的脸上却又并无喜色,她轻轻摸着女儿的脸,“只是颜儿,如今外间都知道你被丈夫休回家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静颜此时哪还顾得上这些,她摇摇头,问母亲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柳家的事如今到底怎么说了?”

孟夫人忙打断,“好颜儿,咱们家既和他家没有关系了,你就别再管这事儿了,你之前留在牢里陪柳家老夫人时,我心里就不愿,想着立刻派人把你接回来,是你爹不让,说什么女儿家就该有情有义,他却不想想万一带累得你丢了性命可怎么好?”

说到这儿,她又抹起泪来。

看着母亲的眼泪,静颜知道此时的母亲已是惊弓之鸟,心下一软,再不敢给她心里添堵,就转而问起了静嫣,孟夫人一听,才有些收的眼泪刷的又流了下来,道,“你姐姐,只怕是疯了。”

“什么?”静颜又是一惊。

孟夫人告诉她,自从静嫣被他们强行带回后,就整日的不言不语,每日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孟夫人之前还以为她是心里闷苦,倒也不去管她,可是日子久了些后,就被彩霞发现她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又常抱着枕头叫柳君桓的名字,孟老爷叫进郎中来瞧过,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样的事又不好宣扬,孟老爷无奈,也想着实在不行就跟林家解除婚约。

静颜惊得脚打颤,忙让人领着去静嫣的房内察看,彩霞一见静颜,眼泪就落了下来,示意静颜别发出声响,她轻轻的推开门,静颜借着透窗而进的阳光,只见静嫣正安静的坐在妆台前,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纵是她曾经那样狠毒的害过静颜,纵是静颜曾经那样的恨过她,这一刹,静颜的眼里还是落下泪来。

悄悄的退了出来,静颜吩咐彩霞好生的伺候静嫣,自己扶着母亲到了后院,拿话好生的安慰着,正说着话时,就有人来传说,“老爷回来了。”

静颜忙站起身,向母亲道,“我去见见父亲。”

孟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儿,许久,她叹出一口气来,“我知道你是不会死心的,罢了,你去吧。”

静颜深感母亲知道自己的心事,当下也不多话,朝母亲点了点头,就随着人向前面书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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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孟老爷显然也很受煎熬,明显瘦了很久,父女相见。很是唏嘘了一番,静颜就屏退下人,低声向父亲道,“爹,柳家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孟老爷久久的沉默着,他凝重的脸色让静颜的心越悬越高,她抱着父亲的胳膊,“爹,您倒是说啊,是不是,是不是?”说到这里,她语音发颤,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的,皇后娘娘不依不饶,柳贵妃百口莫辩,已被皇上夺去封号贬为庶人,打进冷宫了,”孟老爷深深叹息,一脸沉重,“柳家的家产尽被充了公,九族也或是流放或是卖贬,柳家老两口暂押天牢,只等那三兄弟一抓到,就要一起开刀问斩了。”

静颜身子瑟瑟的发着抖,突然,她又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爹,他们兄弟三个,如今如今可有音讯?”

孟老爷摇头,“柳家被抄,是多大的事,官差赶到杭州时,柳君楦已不知去向,老二柳君楷去年底说去投军,却也是下落不明,最蹊跷的就是老大君桓,头天中午时,还有人看见他骑着马在洛阳城里打听消息,竟也突然的不见了踪影,如今不单是皇上在派人追捕他们,国丈也定会暗中命人查找,唉,只怕他们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静颜却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没有被找到就好,只要他们一天没有被找到,公公婆婆就一天不会有性命之忧。”

孟老爷看着女儿,眼里尽是欣慰,“我知道君桓写那纸休书,只是为了保住咱们周全,他是个有情义的人,难得颜儿你也如此重情守义,我这张被你姐姐丢尽的老脸,总算又敢出去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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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孟府已经好几天,孟老爷虽尽心打探,却也得不到半点柳家三兄弟的消息,对于这一点,静颜又喜又怕,喜的是一日没有他们的消息,说明他们一日就还是安全的,怕的是,这兄弟三人到底去了哪里,别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不测?

而对于柳君桓突然的失踪,她更是揪心,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她每日除了焚香祈祷,竟半点办法也没有?

而唯一能让她觉得安慰的,就是父亲到底还是打听到了天牢里的消息,柳氏夫妇虽是分开关押,牢房却是面对面,夫妻二人隔着门上的栅栏,还是能够看得见对方,也能听得见说话的。

想到婆婆终于得偿心愿,静颜的心里多少觉得好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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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柳花飞扬,处处蔷薇花香,太阳暖得人沉沉欲睡。

静颜坐在后花园的秋千架上,久久的发着呆,彩云在边上也是默默的,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找不到话来劝了。

孟老爷却亲自到了后花园来,摆手让彩云退开,静颜抬头见了父亲,心里顿时有了希望,“爹,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孟老爷看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就点头道,“今儿在朝堂上,国丈奏报说,君桓是被九王爷给藏起来了。”

“九王爷?”静颜顿时一惊,脱口道,“那,君桓被抓住了吗?”

“没有,”孟老爷摇头。

静颜手捂着胸口,才有些放下心来,她白着脸看着父亲,想了一想,又问,“咦,这九王爷是?”

“九王爷是皇上的九弟,虽是皇亲贵胄,却是闲散王爷一个,向来不过问任何事的,”孟老爷的脸色极严峻的,他摆一摆手,“当时九王爷并不承认,依国丈那是要去九王府搜查的,是皇上觉得不像样,才没有允许,只是皇上是个多疑的人,这会子只怕已经在九王府四周尽设眼线了,若君桓果然在九王府,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孟老爷就围着秋千踱起圈子来,“我猜着,君桓想来也真的会在九王府,九王虽是闲散王爷,却是皇上的亲弟弟,国丈如果不是有了把握,也定不敢在朝堂上请求搜查九王府,而如果他真的藏在九王府,就说明有九王肯帮他,这倒是一件好事,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他在九王府中,并且,能跟他接上头。”

静颜一听,又惊又喜,忙道,“那,父亲,咱们如何才能确定他在九王府,又如何才能跟他接上头呢,嗯,您和九王熟吗?”

孟老爷就苦笑,“他是尊贵的王爷,又极闲散不问事,很少上朝的,我自然和他不熟,并且,就算是熟,这何等大的事,就算我问了,他又哪里肯告诉我呢。”

静颜就低下头去,久久不言,半晌后,她站起身来,定然道,“父亲,我倒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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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府和旁人府邸不同,位于洛阳城最西边最僻静的地方,王府四边开凿小河,里面尽种莲荷,一道汉白玉石桥将王府和外面连接,河边府外桥旁,又遍栽柳树,将王府尽掩在葱拢的荫绿之中,虽偶有白墙黑瓦透过绿荫现出来,却分明是山水墨画般的,如在梦境之中。

民间秘传说,皇帝曾微服而来,对九王府大为赞叹,直道这是个神仙所在,逍遥乐府。

此时正是踏花归来马蹄香的时候,一个青衣少年带着个小厮,逍遥自在的骑着匹小马行过此处,顿时就被那柳树林中的如雪柳花迷住,他忍不住下了马,在柳林中徜徉,最后索性抽出一支竹箫,靠在一棵柳树上,悠然的吹了起来。

因着九王生平只爱音律书画,最是随和狂傲不过,他不待见嚣张跋扈摆官威之人,倒对风雅者极合脾性,为人又亲和,如此,他的王府周围的柳林,就算是牧牛的孩童也可以随意来玩耍,更别说是一个吹箫之人。

【想问问大家,这一段是不是有点儿平?】

箫引(一)【6000字】

到了他擦黑时,王府里终于受不住了,就有个人急匆匆的过来,当头训斥着,这个少年忙唯唯诺诺的告罪,正在此时,府门处又走出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远远的对这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随即就转身离去。

身边的人忙点点头,来到二人身边说了几句话后,之前训斥人的就立时变得恭敬起来,拱着手将这少年领进了王府。

在九王府的大门又慢慢关上后,远远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就有人沉下了脸,对身边的人道,“盯紧点儿,看看方才那个小子是做什么的?”

话未说完,就听九王府里突然响起一阵琴箫合奏声,这个手下就笑,“大人,都说九王爷最爱音律,想来是听到那小子的箫吹得好,就叫进去切磋去了。”

之前那人就哧的冷笑,阴阳怪气的道,“果然是皇家的子孙啊,一世吃穿不愁,就知道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下心思的,真是败家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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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箫琴声奏得畅意,青衣少年却随在那锦衣男子的身子直向后院走去,到了后院,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楼前,锦衣男子对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就领头进了屋子,也不管身后那青衣少年,只对内笑道,“你夫人的胆识真是不小,本王佩服。”

说话间,就见屏风后转出一人,却急步越过这锦衣男子,一把将那青衣少年拥进怀中,激动的叫道,“颜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青衣少年正是乔装的孟静颜。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的,眼里刷的流下泪来,“君桓,真的是你,爹真的猜对了,你你真的在这里?”

“颜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外面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出去,我不能,”柳君桓放开静颜,一拳打在桌子上。

静颜忙去握住柳君桓的手,“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出来,你是不想让自己身限囹圄对不对,你是怕自己一露头就会被官府抓进去,就没有机会救公公婆婆了是不是?”

柳君桓满脸悲愤,漆黑姚亮如夜里寒星的眸子此时尽是愧疚和愤怒,“老二老三如今下落不明,皇上有旨,我们兄弟三人一抓捕归案即刻问斩,我如今在这里却是束手无策,我只是个懦夫。”

那锦衣男子就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君桓,你别这样,当日我也是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才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让你沉睡了一天一夜,若不如此,只怕你定是要赶回去的,那样的话,你这会子就在天牢里,岂不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

静颜这才明白,缘何柳君桓突然就失了踪迹,原来竟是被这位九王爷下药留住,她赶忙来到九王爷跟前拜倒,“多谢九王爷救贱妾夫君一命,此恩此德,贱妾没齿难忘。”

九王爷忙抬手虚扶,“柳少夫人不必多礼,小王与君桓乃是多年至交,柳家有难,小王决不可能袖手旁观,当日也是进宫探到皇兄已决定要将柳家抄家,小王不得已才拿药迷晕了君桓,为的就是不让他白白被关进牢里,只要人在外面,就总是有希望翻案的,柳少夫人你说对不对。”

静颜大喜,“九王爷是说,这件事是可以翻得了案的?”

九王就点头,“其实这件事太简单不过,无非是皇上欲立三皇子为太子,膝下无子的皇后感到了威胁,所以她才提出要将二晃子纳到膝下,但是二皇子身子弱,就算是成为中宫嫡子,这储君之位也是坐不牢的,所以她才设下这样的计来,要一举铲除掉对她有威胁的柳贵妃,那时三皇子的外家犯了事,皇上就决不会让三皇子当储君,如此一来,皇后才没有后顾之忧了。”

静颜惊了半晌,她顿时发现这件事其实真的很简单,真的就是九王说的这样,可是皇帝为什么却就看不出来呢?

她这样问时,九王就笑,“柳少夫人,你道本王为何只当个闲散王爷,百事不问呢?”

“这?”静颜不料他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这里,有些纳闷的摇头,“贱妾不明白。”

“那是因为,皇兄生性多疑,在他的心里谁都不信,本王为了不惹他猜疑,所以这才百事不问,只在那逍遥快活的事上下功夫,让皇上以为本王是个奢侈靡费之人也就罢了,”说到这儿,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就又道,“而柳家在朝中颇有影响,皇宫又在君桓的戍卫之中,皇后只要在这方面下功夫,皇兄就算心里还有疑虑,却也是宁信其有的。”

柳君桓满眼伤痛,就向静颜问了父母的情况,又很是一阵伤心。

静颜看着君桓,“我在外面吹箫时,见王府内久久没有动静,就担心你不在这里,差点就要失望离开了呢。”

柳君桓就苦笑,“这首曲子,我怎么能忘呢?”

他后面顿住不说,静颜的脸就腾的如火般烧了起来,是的,他怎么能忘呢,不但他忘不了,她也忘不了

在去年的无数个冬夜里,有个人曾将这支曲子在竹心苑门口吹了一遍又一遍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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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府中的琴箫歌舞之声半夜方休,第二天上午,就见一辆碧纱香灯的马车出了王府,得得的向城外而去,布防在暗中的眼线立刻注意到了,随即就有人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城外的水月庵。

水月庵是洛阳城外最富盛名的姑子庵,上至显贵,下至百姓,内眷若要上香都到这里来,香火极盛。

而这家庵还有一个规矩,就是男子不得进入,并且,是有皇家敕令,官府榜贴的,无人敢违,有知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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