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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衾薄-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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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楷的眸子就闪闪烁烁的看过来,许久,才说了一句,“颜儿,若这次西征圆满凯旋了,回来后,你你可愿嫁我?”

静颜顿觉呼吸一窘,她忍不住将头转向一边,却惊诧的看见远处廊下幽幽的立着一个萧索的身影,见她发现了自己,那个身影只默然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君楷顺着静颜的目光看过去,就苦笑起来,“颜儿,我就知道,你你其实还是放不下他的,”说完,他黯然的转过身子,踩着一地的薄霜,默然离去。

看着君楷的背影,静颜张了张口却又停住,她木然的站在院子里,突然发现自己竟是那样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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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君楷率一万兵马先行开赴梁州,君桓带着女扮男装的静颜随后半个月出发,静颜原本是想跟君楷一起走,好早一步赶到梁州,却被兄弟二人严厉拒绝,在这个问题上,兄弟二人齐心一致,先锋部队一路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先不说多了许多辛苦,更会比后发大军更多机会遇上敌军,兄弟二人绝不肯让静颜冒这个险!

好在有了前面先行部队的开道,后发大军走得倒也快,不过半个月,就已经到了景城,距离青州已不过三五日的距离,君桓正要下令命一鼓作气的赶往青州时,却听后方有人传来指令,命柳君桓带兵马在景城外驻扎,等朝廷另派的十万大军赶到时,再行拔营启程。

这十万兵马乃是由一姓江的将领所带,他们并不参与夺取梁州大战,而是奉皇帝之命,驻守在松门关防备柳氏兄弟勾结西赫谋反的。

柳君桓气得一圈打在桌子上,咬牙恨道,“我柳家世代忠良,不想今日却要受这样的羞辱。”

静颜斟了杯茶递过去,“你别跟他们计较了,那日在金銮殿上,皇上就是因为听了九王的这个主意,方才让你和君楷带兵的,不是吗?”

君桓却摇头,担忧道,“两军交战,贵在用兵神速,君楷带着一万人已经过去了,我却被扣在这里不能动弹,明儿君楷到达梁州,一旦西赫来挑战,那一万人马开山辟路的过去,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如何能够应战呢?”

静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君桓眉头深皱,看着静颜却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得强笑了道,“你也别担心了,回头我派人先撵上君楷报个信儿,让他放慢脚程,尽量等着我们。”

“可是这样的话,朝廷知道了,只怕定是要追究下来的吧?”静颜依旧担忧。

西征(二)

君桓的眉头一挑,随即恢复常态,他拿过一件披风披在静颜的身上,安慰道,“你放心吧,这开山打桥的事是不好说的,朝廷的那十万兵马三五日也就到了,迟这几日,皇上那边不难交代。”

“是是吗?”静颜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多问,恰逢有小兵在外面通报回话,静颜只得裹紧披风,退进了内帐。

她女扮男装后,君桓对外只说她是他的贴身亲兵,一路上都是睡在他的大帐内,说是贴身伺候他的茶水起夜,实则,都是他在照顾她的。

于是军中都知道主帅身边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兵,羸弱到大军起拔赶路时都要坐在马车上,甚至有那无聊的人都猜疑主帅其实是有断袖之嗜,这个所谓的亲兵,其实是主帅的贴心之人才对,如此,众人看静颜的目光,竟是嘲笑讥讽多过别的。

只是不管背后如何猜疑,主帅的事谁也不敢过多的查问,一路行来,静颜被君桓保护得滴水不漏,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个娇嫩嫩的小亲兵竟是个女儿身。

然而君桓却失算了,他原本以为朝廷那十万大军三五日里就能到,谁知一等就是七八天,朝廷大军却还没有影子,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说,“江元帅的大军才到回阳川。”

“什么?”君桓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么多天才到回阳川,那岂不是要走上年把才能到梁州?”

那探子紧张的看着君桓,“元帅?”

柳君桓缓了一缓,就摆手,“再探再报。”

探子退出去后,君桓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许久,他终于一咬牙,传来一员参将细细的嘱咐了,那参将一拱手退了出去,君桓回头时,就见静颜脸色发白的看着他,问,“君桓,你真的要这样做?”

柳君桓点头,“君楷手上只有一万人,我这边被后面拖着迟迟不能过去接应,他太危险了。”

静颜看着君桓,突然好像有些不认识了,却又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纵然二人之前曾经那样的恨不得你死我活,真正的生死关头时,骨子里的血缘亲情却瞬间回到这兄弟二人的身上,天大地大,一母同生的弟弟最大!

静颜就笑了,她来到君桓面前,轻轻为他拢一拢衣领,柔声道,“为国出征是忠,为弟发兵虽有违圣旨,却是情是义,柳君桓忠义节孝俱全,果然是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一好男儿!”

她这个动作和笑容,于柳君桓曾是那么的熟悉,他痴痴的看着她,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他轻轻伸手,将静颜的手合进自己的手心贴在脸上,痴迷的眸子深深的落在静颜的脸上,“颜儿,你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其实想说的是,静颜,你还是在我们新婚时,对我这样笑过了。

可是他不敢,他知道静颜的心里有太多的伤痕禁忌,他唯恐,在这样静好平和、她终于又肯对着自己笑的时候,被那些不合时的话又给刺得退缩回去。

静颜的手被他贴在脸上,已是深秋初冬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肤分明是冰凉的,于她却是一团火,灼得她心里发慌,她想抽出自己的手,柳君桓的手却一紧,她也就不再动,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对站着,手贴在他脸上的那块渐渐变得温暖,她突然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想到自己带着忐忑的心,替姐姐进了眼前这个人的洞房,身着大红喜袍的他风姿俊雅笑容温暖,分明是极成熟稳重的一个男人,却在面对自己的新娘子时紧张笨拙,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刹,她曾是那样的庆幸!

新婚的那段日子好甜蜜啊,他对她那样的好,好到就算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想起当初时,依旧还能感受到那份甜意。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若他不是姐姐要找的那个人,那么,她是不是就能一直的这样幸福下去?

往事再如何追忆也是枉然,如今物是人非,姐姐已死,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她,就算他还站在她的面前,却已是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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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军又拖了五六日方才到达景城,却又借口整顿休憩而停住不走,这一耽搁,柳君桓的这四万人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月多了,他请求自己先行拔营启程时,却被那江元帅止住,那江元帅白脸长须,一脸儒雅平和的样子,说起话来却让柳君桓直要气炸了肺,“柳元帅不必着急赶路,西赫人最怕的就是过冬,那时他们粮草难运,兵马不继,柳元帅再一鼓作气的打过去,岂不势如破竹,三五日的也就可凯旋了。”

听着这番狗屁不通连二百五都不会说的话,柳君桓气得脸发青,他看着江元帅许久,突然就笑道,“但不知这番话是江元帅的意思呢,还是皇上的旨意?”

江元帅捋一捋胡须,“江某是为贤弟好啊。”

柳君桓就起身告辞,“既不是皇上的旨意,江元帅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却绝不敢延误了西征的战机,再者,江元帅为何率十万大军紧随柳某身后,大家的心里都有数,既是如此,你我何不各司其职,柳某自管去攻打西赫,江元帅也只管驻扎在松门关断柳某的后路,你我本就各不相干,又何必过多牵连,也免得将来无辜受柳家的连累。”

说到这儿,他满意的看着那江元帅一张脸变得更白,拱一拱手,笑着退了出去。

西征(三)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柳君桓就气得连摔了两个杯子,对着部下大骂道,“好一个江明奎,竟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要拖延我西征的步伐延误我西征的战机,他明显就是想将我们拖到过冬再去西赫,冬天的气候连久居高原的西赫本地人都难经受,更何况我们这些中原人,还势如破竹?是西赫打我们势如破竹吧。”

一个姓黄的参将就上来道,“元帅,这江元帅和您往日里可有仇怨冲突么?”

柳君桓被他这样一问,顿时冷静下来,他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停下后就向那黄参将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应该是受了人的指使,否则,他绝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那黄参将点一点头,“小的也是这个想法,听探子说,这江元帅往日用兵很是严厉,偏今日这般拖沓迟延起来,本就已不对,如今又劝元帅等到冬天再去,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才说完,另一个身材矮胖的大将就上前一步,急吼吼道,“元帅,您可不能上他的当,若是延误了战机,夺不回梁州,我们就都。”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后面的话,然而营帐内谁不知道这话的后面是什么意思,大家的脸色就都变得沉重,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至极!

柳君桓就问这人,“杨将军,前面怎么样了?”

杨将军向他点头,“元帅放心,赵小九带的人都是精锐,这会子就算还没有赶上柳先锋,想来也快了,末将按着元帅的吩咐,另又派快马追赶柳先锋,让他放慢脚步,想来也就在今明两天能到了的。”

柳君桓轻拍杨将军的肩膀,“我们也起兵跟上,传我帅令,日夜兼程,直奔梁州。”

他这一声令下,众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那杨将军却迟延,“那,江元帅那边儿?”

“我奉圣旨西征,他圣旨断咱们的后路,咱们和他本就各不相干,而若他胆敢阻拦咱们拔营启程,就是阻挠西征,我立刻上报朝廷,奏他一个勾结西赫之名,”想到江元帅方才的脸色,柳君桓从心底里冷笑了出来。

他若甘愿让人当刀子使,那么就得有遭受人反击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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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三万五大军拔营起寨,江元帅带了几坛子酒过来相松,柳君桓不卑不亢的笑脸应对,只当彼此心中并无芥蒂,那江元帅坐在高台上看着柳君桓的兵马来回跑动,突然将酒杯一放,“咦,柳元帅这人马好像不足四万呀?”

拢共四万人马,一下子少了五千,若是平常人只怕还看不出,但江明奎乃是常年带兵之人,别说少了五千,哪怕只是五百,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去的。

柳君桓淡淡而笑,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哦,有五千人马被柳某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任务?”江明奎就问,“什么任务?要五千人马?”

柳君桓将身子轻轻靠进椅背里,看着江明奎笑而不语,江明奎等了一阵,脸上就讪讪起来,强笑一声后摇头道,“是了是了,这是柳元帅军中机密,江某一时忘形,竟忘了这个规矩了。”

军中机密重于皇命,无关人等概不得打听探问,江明奎此觉分明是大大的不妥。

柳君桓拎起酒坛子给江明奎斟上,半真半假的笑道,“幸而大家都知道江元帅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最是忠义不过的,否则,只怕就要拿江元帅当是那西赫的探子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江明奎也大笑起来,举杯一仰而尽时,侍立在一边的静颜却极清楚的看见,他的眼里瞬间尽是狰狞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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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后,静颜就将方才的一幕告诉了柳君桓,柳君桓不屑的哧笑出声,“如今咱们身后还不知道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网?更不知道前面又是个什么样的坑?江明奎又很明显是受人指使要对西征作梗,所以,他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我都不奇怪,只是,颜儿,你怕不?”

静颜靠着马车的厢门,抿嘴而笑,“若是以前,我确实会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就觉得,其实无论是生还是死,重要的是一个‘值’字,只要是值得的,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嗯,就比如——姐姐!”

听静颜提到静嫣,柳君桓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他仰头看向天空,碧蓝的天上,太阳欢欢喜喜的挂着,四周安静得连丝云彩也没有,他再回头时,脸上已经有了笑意,“颜儿,你还记得嫣儿临去前说的话吗?”

静颜一愣,继而点头,她如何能忘呢,姐姐临死时对君桓说:她不后悔!

姐姐此生只为了柳君桓来这世上一趟,生前和他离得千山万水的远,可是死时却能躺在他的怀里,对他说自己不后悔,在他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而她的埋身之所终乃柳君桓为了她亲手而掘,若不是那纸休书,她此时更终于得回了君桓妻子的名分,堂堂正正的葬进柳家祖坟了。

如此,于姐姐,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个结局!

就听柳君桓道,“她说,就算害了你那么多,她也不后悔。而如今我要说一句,就算往昔我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如今生死关头,你却还是和我一起,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值得了。”

这句话说完,他不等静颜反应过来,就两腿一夹马肚子,直向前面去了。

粮草被劫(一)

他已经走了很远,静颜却看着他的背影愣了许久,前面那个银衣亮甲一身白袍的男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呵,她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杜衡香,那么清洌而又舒人心脾,每每沁入鼻内,都让她温暖而又安心。

她其实是后悔的,后悔当初不该对姐姐抱有幻想,不该将她接进柳府里去,若不是如此,只怕此时那个粉娇玉嫩的孩子,已经白白胖胖的躺在自己怀里,对着她笑了罢?

而她和柳君桓之间也势必不会闹到如此地步,两个人伤痕累累不说,更挟带上了无辜的君楷,这一场三个人的角力,累的是所有人的心!

放下马车上的帘子,静颜无力的笑,或许,等这场仗打完,她和他们之间,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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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君桓料得没错,确实有人在设法拖延他西征的速度!

大队人马不过走了三日,就有探兵飞速来报,“押运的粮草在白石谷被劫。”

柳君桓腾的站起身子,“什么?”

那小兵看着主帅青筋暴突的脸,唯恐遭受主帅的雷霆之怒,静颜看着那小兵惶恐的脸,忙在后面轻轻扯一扯君桓的衣袖,柳君桓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些,问,“怎么回事?”

“回元帅,粮草经过白石谷时,一行黑衣人从天而降,弟兄们防不胜防,就,”这小兵咬牙切齿,显然也是憋屈愤恨到了极点。

柳君桓一听,“黑衣人?”

“是的,这黑衣人虽然黑布蒙面,却训练有素进退有度,爬山越岭来去如飞,显然不是乌合之众,”那小兵道。

柳君桓闻听,半晌没有出声,许久后,才问,“军中现还有多少粮食?”

“回元帅,只够三天的了。”

“三天?”柳君桓倒吸一口凉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道理,如今兵马走到一半,却断了粮草,无异于打断了一个人的腿。

看来,某些人是铁了心不肯让他向梁州多走一步了。

柳君桓心中有数,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道,“我不定不会让你们得逞。”

他唤来一位参将,命其带领两千人马,钱怀安再次押运粮草时,要他们暗中保护,务必保证粮草的安全。

那参将答应一声去了,静颜眼见帐内无人,这才过来一把抓住君桓的袖子,“君桓,如今断了粮草了,这可怎么好?”

柳君桓知道她担心,向她轻轻的笑,道,“不妨事,钱怀安很快就会押运到新的粮草赶回来了。”

静颜却已红了眼眶,“可是,咱们这前前后后的一耽搁,还不知道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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