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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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嫣笑道，“初到生地方，有些不习惯，就醒得早了些，”说着眼波四下里一转，问道，“咦，姐夫呢？”

“他要上朝，五更就走了，”静颜拉着静嫣坐下，命人摆上早饭来，只是她因有身孕，并无胃口，不过是陪着静嫣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随即命起身要去齐晏堂。

静嫣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姐妹二人一路说笑着到了齐晏堂，柳老夫人才梳洗收拾好，正端着一晚牛乳在喝，见她们姐妹到了，吩咐翠竹又给她们姐妹各装了一碗，娘儿三个说说笑笑。

大约真是如君桓所说，柳老夫人自从女儿进宫后，身边就没有个女孩儿承欢，此时遇上个话巧嘴甜的静嫣，直如得了个宝，说笑了一上午，又留着在齐晏堂用了午饭，才放她们回东苑来。

一回到东苑，静嫣就笑向静颜道，“不想柳老夫人竟然是这样和善开朗的人，好相与的很呢。”

“是啊，婆婆性情宽和，又知道体恤小辈，竟是比旁人家做婆婆的好不知道多少呢，”静颜笑着点头，然而她话才说到这里，桌子底下就被谁轻轻一踢，她一愣时，却是彩云正若无其事的站在边上给她们烫着茶碗。

静嫣回头看看紫雁红鸾，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摆手叫她们出去，紫雁和红鸾怔了怔，探询的看着静颜，见静颜点了头，就躬了身子退下，静嫣只才向静颜道，“摊上这样的好婆婆，你真真是好福气呢！”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尽是无尽的幽怨，静颜心里一颤，忙牵过她的手好生安慰，“我听君桓说过，那林家世代书香，家风也是很好的，家里众人也都宽裕，想来林老夫人也定不会是那苛克刻薄之人，你就放心吧。”

静嫣讪讪的苦笑一声，突然，她的语气又一转，笑了道，“我这是觉得这俩桩婚事太过好笑，柳家娶的是孟家长女，嫁过来的却是孟家小女儿，林家要聘的是孟家小女儿，却是大女儿去嫁，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这怕这两家都定是不依的，那时爹娘白搭两个女儿，却两头讨不了好儿，可如何是好呢？”

静颜见姐姐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厉害，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她忙竖起一指，示意静嫣谨言，又示意彩云察看外面的动静，这才低声对静嫣道，“姐姐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就好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说破，一但事发，轻则两家跟爹娘气恼打闹，从此轻视作践我们姐妹，重则只怕一个欺婚骗嫁参到金銮殿上去也是有的，那个时候，只怕等待爹娘的有牢狱之灾也说不定呢。”

静嫣一脸郑重的点头，“这个中厉害我怎能不知，就因为这件事一但事发就无法收场，所以我们才更要防患于未然，提前弥补啊。”

“提前弥补？”静颜却被这句话说得有些糊涂，“怎么弥补？”

不是只要守口如瓶就可以了吗？

　　　　　　　　　　　　　荒谬的请求（二）

就见静嫣轻轻一笑，凑到静颜耳边低低的道，“妹妹，我却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你说，”静颜忙问。

静嫣却又有些犹豫起来，她期期艾艾的半晌，又命彩云出去在门口守着，这才向静颜正色轻声道，“妹妹，那林家的公子，是我替你相的。”

“什么？”静颜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惊叫了一声，腾的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

“颜儿，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静嫣忙拉住静颜的手，让她坐下，又斟了杯茶递到静颜的手里，这才又接着道，“颜儿，你也知道，一旦这件事露了，等待我们姐妹的将会是什么下场，轻则被人轻贱，重则被休回家去，爹娘脸上无光不说，只怕还要有牢狱之灾，所以，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弥补到万无一失才行。”

说到这儿，她细窥一眼静颜的表情，又道，“只是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已经和君桓圆了房，将来如何再许给别人家，而我这边，也绝无一个女子有两次落红的事，所以我就想，你能替我和君桓圆房，我也可以替你和那林家公子行那合卺之礼，只等嫁去林家三朝回门之日，我们姐妹再换过来，如此，两头都无破绽，将来亦绝无后患，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呢，”说到最后这一句时，静嫣分明是有些得意的。

“嫣儿，你疯了，”听了静嫣的话，静颜却是满面惊惧，她看着姐姐，仿佛静嫣是一个陌生人！

静嫣顿时就冷下脸来，“颜儿，你要明白，君桓本来就是我的丈夫，而你也知道这件事若是露了，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那林公子相貌虽不若君桓俊雅，却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那日我隐在帘子后面精心挑了半天，还不是为的你。”

“你疯了，你疯了，”静颜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连连摇头，她万想不到姐姐竟然还没有死心，不但没有死心，她甚至更加的疯狂，疯狂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都能想出来。

“古人有训，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姐姐，你怎么能有这样淫荒唐的念头，”静颜到底不肯将那两个字眼用在自己的姐姐身上，她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只希望姐姐能够清醒！

静嫣却振振有词，“烈女不嫁二夫，这话说的很好，就是因为烈女不嫁二主，我才不能在和君桓有婚约的情况下，去和别的男人成亲，”说到这儿，她起身一把抓住静嫣的手，“好妹妹，你就成全姐姐吧，你可知道姐姐这两个月来，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晚上都是流着眼泪到天亮啊，颜儿，这辈子我如果不能嫁给君桓，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的。”

静颜倒吸一口凉气，她想抽回被静嫣抓住的手，奈何静嫣抓得太紧，几番挣脱不下，她终于忍不住，“你如今却来说什么和君桓有婚约，你不能和别的男人成亲，你却不想当日是谁寻死觅活的不肯上君桓的花轿，你既已和那林家公子圆过房，又如何又如何还能假装没事的来和君桓同床共枕？姐姐，你醒醒吧，我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你成亲的日子却还不知是在几时，那时也不知我是大着肚子，还是孩子已经出生，就算我肯和你换，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能和一个才成亲的女子一样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惊雷，瞬间将静嫣炸得怔住，渐渐的，她的眼里浮起一阵水意，轻轻低头，将目光久久的落在静颜尚平坦的小腹上，表情上竟是心痛绝望到了极点的样子！

静颜和静嫣乃是同胞双生的姐妹，更比别的姐妹要心灵相通些，看见静嫣这副模样，她心里也紧揪揪的难受，伸手轻轻一牵静嫣的手，“姐姐，你只是因为被君桓救了，所以心里感激，因着这些感激，你就对他有了些仰慕而已，其实君桓并不是你心里想要的那个人，而林家的公子也未必就不是你要的那个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老天爷定好了的，姐姐，你就别多想了，好吗？”

静嫣缓缓抬头，眼里尽是大滴的泪水，她喃喃的问，“是是真的吗？”

静颜定定点头，“是真的，一定是这样的，老天爷这样安排，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不能跟天争，我们应该顺应天意。”

“可是，可是如果我嫁去林家后，发现那林家公子并不是我想要找的人，那又怎么办呢？”静嫣的脸上依旧尽是迷茫。

静颜拉着静嫣的手，姐妹二人一起坐到桌前，桌上，是彩云架好的红泥小火炉，上面暖暖的捂着一壶上好的雪顶银芽，静颜提起茶壶，给静嫣的茶碗里斟了一碗，双手捧到静嫣的手里，这才道，“事情都有两面，如果你嫁给君桓，（W//RS//HU）却又发现君桓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时，你又如何？”

一说到柳君桓，静嫣的眸子里仿佛点了火般，刷的就亮了起来，“若嫁的是君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

看着静嫣眼里的亮光，静颜的心里一阵发酸，她停了许久，才又道，“不管如何，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锭钉再不能改的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紧守秘密，就是当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我们只能守口如瓶的过下去。”

静嫣又将目光落在静颜的肚子上，许久，她轻轻的笑了起来，低低的自语，“是呵，这件事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

说完，她摇摇晃晃的起身，也不顾矜持，用袖子使劲一擦脸上的泪渍，对静颜道，“姐姐，我累了，想先回房睡会儿。”

她神情凄楚，然而这一声“姐姐”却是让静颜放下心来，她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是吗？

静嫣回房后，直睡到了晚上，静颜去叫她用晚饭，她也没有起来，静颜知道她心里难过，倒也不勉强她，只在她的床边静静的坐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退了出来。

才回到屋里，却见彩云鬼鬼祟祟的将红鸾等人支了出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向静颜道，“小姐，家里老爷来信了。”

　　　　　　　　　　　　　怨

当着婆婆的面，静颜忙挤出笑来，道，“我妹妹说了什么笑话儿了，让娘高兴成这样儿？”

随即，又向柳老夫人请安陪罪，“媳妇懒惰，今日竟起迟了，这么晚才来。”

柳老夫人摆摆手，“别这样说，你现是有身子的人，正是身懒嘴要吃的时候，娘当年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娘不怪你。”

说话间，她拉着静颜坐到身边，细细的问道，“你夜里可睡得安？胃口如何，嘴头子上有什么想念的没有？”

静颜浅浅笑着，“媳妇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头一粘枕头就睡得沉了，胃口倒就那样儿，也不见什么特别想吃的，叫娘挂心了。”

柳老夫人就点点静颜的小腹，笑道，“这也不奇怪，那是孩子还小，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过几天他大些了，自然就会跟你要着吃了。”

“咦，孩子在娘胎里就知道要吃的了么？”这话却是翠桃问的，她往日里因着憨直，常常口无遮拦，说出一些让人好笑的话来，柳老夫人倒爱她的憨傻，对她更要比旁人更好些。

柳老夫人一听翠桃的话，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孩子若不知道要吃的，女子又怎么会在有孕的时候变得挑嘴呢。”

翠桃顿时恍然大悟，“对哦，前年奴婢的嫂子有身子时，就老嚷着要那腌的酸菜吃，奴婢的娘就说，那定是要生小子的呢，结果，到年底时，奴婢嫂子果然就生了个小子。”

柳老夫人边笑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朝静颜的肚子又扫了一眼，里面分明尽是希冀，静颜心里顿时一紧，她想到那日柳老夫人去东苑里时说的，自己的肚子里，怀的是她的孙子。

婆婆应该是想要孙子的，可是自己的肚子，会争气吗？

其实生男生女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君桓也直说自己肚子里装的是他的女儿，可是，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生了个女儿，婆婆会不会失望呢？

这样一想，静颜的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

静颜强忍着心里的烦乱，陪着柳老夫人和静嫣说笑，静嫣想是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睡的缘故，虽是五更就起，却是精神奕奕的很，静颜从来都不知道姐姐的口才那样的好，一个又一个笑话说出来，直将柳老夫人逗得眉开眼笑。

等终于逮到空子时，静颜向静嫣道，“妹妹，你来了今天也是第三天了，毕竟是要出阁的女孩儿家，总不好在亲戚家里长住，等到下午时，我就命人送你回去。”

她这话一出来，静嫣的脸上就一黯，然而不等她说话，柳老夫人就忙拦道，“这孩子，你妹妹才来不过两日，你这样着急的送她走做什么，让外人知道，倒像是咱们家不待见亲戚似的，再住几日回去不迟，嗯，再住几日。”

“娘，”静颜就有些急，她张口想说什么，柳老夫人却已经转头看向静嫣，“颜儿啊，别听你姐姐的，在这里多住几天，你家里那边我派人去说。”

静嫣一听大喜，她亲热的抱着柳老夫人的胳膊笑道，“颜儿正舍不得姨母呢，颜儿希望永远陪着姨母。”

“姨母？”静颜疑惑的问。

柳老夫人就笑，“我和你母亲当时是极要好的姐妹，可不就是你们的姨母？”

“哦，这倒也是呢，”面对此情景，静颜愣愣的有些懵，却也只能强笑着附和，转眼看静嫣时，就见她笑靥如花，分明是极乖巧伶俐的一个人！

因着三婶带着她下面的两个姨娘过来陪柳老夫人玩骨牌，静颜就带了静嫣回了东苑，一进门，静嫣就将紫雁等人全支了出去，她幽幽的看着静颜，“你是不是怕我跟你抢君桓，所以才要撵我走？”

她用这样幽怨的语气说出这样的字眼，静颜脸上一热，自然就不好承认，忙道，“不是的。”

“既然不是的，你为什么要急着赶我走呢？”静嫣不给静颜说话的机会，抢白道。

静颜本就是个性情淳厚的人，顿时就被呛得红了脸，她咬着唇正想着要怎么说时，边上彩云过来，向静嫣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她。”

“啪，”彩云还没有说完，静嫣就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指着她骂道，“下作的东西，就凭你也敢跟我这样说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彩云顿时紫涨了脸，奈何身份不敢还口，唯有用手捂了脸，挂着满眼的泪委屈的站着，静颜忙拉过彩云，回头向静嫣道，“她并没有说你什么，你做什么打她？”

“哼哼，我做什么打她么？”静嫣边冷笑边在绣墩上坐下，“这起巧言滑舌专挑唆主子生事的东西，我不打她难道还要拿大锭的银子钱赏她不成？”

“奴婢何尝巧言滑舌挑唆过主子生事了，小姐，奴婢冤枉啊，”彩云一听竟是这么大的罪名，顿时慌了，她惶惶的拉着静颜的袖子，低低的申辩着。

静颜拍一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出去，这才转头对静嫣正色道，“彩云是我的奴才，她做了什么只有我有资格说，而我要送你回去，也并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父亲想念你，命人来传过话的缘故，你别想到别的上去了。”

“父亲来传过话？我怎么不知道？”静嫣一脸的不信的看着静颜，然而很快的，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哀婉的对静颜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君桓的缘故，你也别不承认了，不过我告诉你，我现在，其实其实我已经死心了，”说到这句话时，她的目光幽怨的看着静颜的肚子，“你说的对，你如今已经有了孩子，这件事真的已经是铁板钉钉了，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你拗不过，我也拗不过，这就是我的命了。”

随着这番话，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滚了下来，她双手掩面，是痛切也是绝望更是心死的样子，她这样一哭，静颜霎时就软了心，她轻轻抱住静嫣，“姐姐，你，你别难过了，我我知道你已经没有那个心了，我知道的。”

　　　　　　　　　　　　　风平疑无浪

“颜儿，”静嫣哀切的将头靠进静颜的怀里，泪水一滴一滴，洇在静颜衣襟上，和着襟上的芙蓉花一起，一朵一朵的绽开！

接下来的几天，静嫣就真的想开了的样子，只字不再提柳君桓，行为举止上亦没有任何不妥，静颜虽还拧着心，看着姐姐如此，倒也挑不出什么来。

此后，静嫣除了陪伴柳老夫人，就一心一意的照顾静颜，她每日的衣食住行，静嫣都要过问，而静颜入口的东西，更是重中之中，都要她亲口尝了，才让静颜入口，郎中开的安胎药，她也必先看过才让静颜服用，静颜只觉得好笑，这药好不好的，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么？

这样一过，就有半个月过去，孟老爷之间命人传了好几封信来，让静嫣回去，然而每次都被柳老夫人留住，静颜一来因着身孕日渐困累，想着有静嫣在齐晏堂伺候自己也省心，二来，亦是静嫣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妥的缘故，也就由着她再留几日了。

这一日才喝了药，她就又想去睡，被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