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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言 作者:年小初-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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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晚上,他和范阿姨没有突然想要去河边散步,而是和以往一样直接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或者更严重一点,甚至是干脆走去了水坝上
  那会怎样。
  次次想到这里,庄景玉也都会次次万分惊恐地立马抱住头垂低眼睛,浑身止不住地冰凉颤抖,呼吸紊乱,大口喘气,再也不愿意,继续深想下去。
  命运对人类的玩弄,究竟什麽时候,才能停止。
  通讯勉强恢复是在大约一周以後。从此庄景玉每天除了解决自己所必须的生理问题和履行责任照顾伤患以外,剩下来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抱著水杯坐在电视机面前目不转睛地看新闻。只是电视的效果依然很差,看不了几分锺就要嘶嘶嘶地卡几下,然後闪出一大片白茫茫的雪花,而播出来的内容也永远都是雷打不动的“万众一心,抗震救灾”。
  可是,尽管屏幕上那些,看似一个比一个说得天花乱坠,表现得撕心裂肺的媒体人,也许永远都没办法了解灾区里那一份,逐渐笼罩蔓延,无比真实的苦难与恐慌,然而只要有了这一点点能够与外界相通相连的东西存在,对於此时此刻的他们来说,也都是振奋人心的希望。
  因为重灾区是在中巴两国长期合作的水利工程地上,因此中国政府对此也十分关注,提供的援助史无前例,甚至经过高层的努力沟通之後,巴政府还同意了中国政府直接越境派遣救援直升机来接返本国工程师回国的要求。
  就这麽每日每夜地看著几乎是在重播循环,毫无新意的电视节目,庄景玉心里清楚,他现在要做的,也能做的,就只是安静地等待,和诚心地祈福。
  只是偶尔间想到黎唯哲,庄景玉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感到情绪微沈,心里头瞬间就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与恍惚。手机现在还暂时没有办法用,他们联系不到彼此,通知不了彼此,想要报平安和想要确认平安的焦虑心情,也没有办法传达给彼此。
  这是自他们相逢相爱以来,第一次,将对方遗失在了茫茫人海。
  其实庄景玉自己倒还好,毕竟他知道黎唯哲是安全的,这就足够了。可是黎唯哲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後,直到现在,整整漫长的一周过去,他已经著急发疯成了什麽样子,庄景玉只要想想都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似乎是在隐隐发疼。
  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能够完好无损地站在黎唯哲的面前,微笑著对他说:看,别担心,我还活著。
  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能够挺直了背脊站在黎唯哲的面前,坚定地执起他的手,认真地对他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就算你推开我。
  庄景玉想起那一晚,整个世界地动山摇,四面八方烟尘漫漫。而在废墟硝烟之中,他那麽清晰,并且那麽有力地对自己说过:
  【如果这次能够大难不死,那我一定到死,也不再放开你的手】
  而现在,他还活著。
  手机是在将近半个月以後才勉强恢复通讯功能的。而那时候救援队也早就已经赶到了,从此庄景玉每天照顾伤患的时间就都全部分给了看手机,发短信,报平安这些事情。
  亲朋好友的慰问电话一个接一个,短信一条接一条。每一件,庄景玉都认真回了。
  黎唯哲却没有打来电话,唯一的关心,只是一条短短两个字的简单讯息:
  【等我】
  却比其他任何人的任何话,都要更加令他安心。
  最後,在距离地震发生以後的第十八天,一个天气阴沈算不上好的日子,他们俩,终於见到了面。
  黎唯哲是跟第一批同意入境的中国派遣队一起直接飞过来的,他有朋友在部队高层里面。
  庄景玉之前已经被先头救援队的负责人通知了有朋友要从国内出发,亲自来接他的消息,因此那一天,他早早就在单独一人的简易小帐篷里,等待著黎唯哲的到来。
  帐篷的开口很小,那天的阳光也很弱,因此当原本就不明亮的帐篷里突然又黑掉了一大片的时候,庄景玉即使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是他是黎唯哲,终於来了。
  黎唯哲那麽那麽高的个子,只能尽力把腰弯到了很厉害很厉害的程度,才总算是成功进到了帐篷里面。
  庄景玉坐在里边远远看著这一幕,看著这个,一向轻狂不羁飞扬霸道,但如今却为了能够见到自己,而努力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修长身躯弯折蜷缩的男人,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涨,又闷又疼;很奇怪帐篷里面明明暗无天日见不到光,可是他的眼睛,却瞬间被四面八方包围涌来的湿润感觉,灼热地割裂,冰凉地刺伤。
  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够让黎唯哲心甘情愿地弯下他那一根高贵迷人的背脊;可是现在,庄景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痛苦还是欣慰地发现,其实这种东西,这种事情,这种人却是有的。
  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而人,也就是这样的自己。
  一刹那,感动和心疼都像潮水,连同著黎唯哲那一道慢慢走近靠拢的高大身影,一起呼啸著朝向庄景玉狂奔涌来,最後温柔地将他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深海。
  黎唯哲在离庄景玉三步左右的地方缓缓停下了脚步,而庄景玉也同样身形不乱地坐在低矮破旧的床边。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俯视与仰视之间的空隙,静静流淌著一股微妙柔和,但却谁也插不进来的纠缠气息。
  那是他们两个人,无论相隔多远,也无论分隔多久,都无法从彼此生命中抽离丢弃的默契。
  他变瘦了。他变黑了。他变憔悴了。他变得会害怕和懂得害怕了。
  四目相对眸光流转,这是他们两个人心底,最深心声的交换。
  黎唯哲非常欣慰庄景玉的完好无损,然而庄景玉却十分诧异黎唯哲的狼狈不堪。毕竟,前者曾经见过後者比现在还要更加难看千倍百倍的样子,可是後者却从未见过前者,这般惊慌失措,後怕悔恨的模样。
  一向干净的下巴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忽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青色胡渣,眼睛底的黑色眼圈也是浓得遮都遮不住,从来都意气风发的帅气短发此时此刻也乱糟糟得不像话,衣服更是一套异常挫的,救援队队服又旧又破又老气又泛黄,可想而知其衣龄之长,尤其囧的是它还那麽短,根本就罩不完黎唯哲如此挺拔修长的高大身形啊!
  这样邋遢狼狈的黎唯哲,庄景玉从来,没有见过。而如今,这些东西,却好像全部都扎堆儿了似地,正一个比一个清晰地放大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庄景玉知道,整整十八天,黎唯哲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在这里面。
  黎唯哲没有做出立马倾身上前扑倒庄景玉,然後将他狠狠压在身下拥抱亲吻这种原本,才比较符合他霸道性格的火爆举动,而竟然一反常态,很久很久,都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深深注视著庄景玉,没有後退也没有前行,不肯远离却也不再靠近,就只是那麽安安静静地站著,一个人,一道眼神,仿佛那样空远悠长的目光,电光石火分寸之间,就已经许下了对方地久天长,一世一生。
  而庄景玉虽然对此感到有些惊奇,但是不可否认,他很享受,这样无声,但却深刻的交流。
  终於,不知多长时间过去,黎唯哲慢慢抬起右手,轻轻落在庄景玉柔软依旧的头顶,小心翼翼揉了两下,低声问道:“怕吗?”
  庄景玉想了想,没有撒谎,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黎唯哲见状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即垂低眼睛,忍不住,呵呵闷笑了一声。
  “嗯?这麽巧?”他一边这样笑著反问,一边倾身往前伸出双臂,然後慢慢地张开,又再紧紧地合拢,最後,终於牢牢地将这一具,他思念了整整二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的久违的身体,锁进了自己,早已寂寞太久的怀中,“你怕,我也怕。你看,我们又默契了。”
  手臂的力度逐渐变大,包围的空间逐步收紧。
  庄景玉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感觉到,对方明明手无寸铁,但却堪比刚石的进逼。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仿佛被那一双溢满怪力的手臂给活活箍死了那般,不仅动弹不得,还甚至,呼吸艰难。
  很难受,可是庄景玉,却甘之如饴。黎唯哲的颤抖,黎唯哲的後怕,黎唯哲的恐慌,黎唯哲的想念,黎唯哲的感情都容纳在这一双绷紧的手臂,这一个拥挤的怀抱,和这一方,窄小的天地里。
  两个人谁也不比谁贪婪地,疯狂吮吸著对方身上那一股,熟悉却陌生的气息;而也正是那一股独一无二的味道,就支撑了他们两个人,一个人的等待,一个人的寻找。
  无论哪一种,都是寂寞的事情。也许结局徒劳也许终归无望,但他们幸好,都未曾想过嗷放弃。到如今,珍宝失而复得,恰似,劫後余生。
  毕竟,世界那麽大,未来那麽长,而他们,才刚刚在一起。
  仿佛整整一个世纪那麽久过去,黎唯哲才终於舍得放开了庄景玉,只是全身仍旧带著几许後怕不安的颤抖,而呼吸,也是十分难得地不稳。
  深深看进对方眼底几秒,忽然,黎唯哲竟然毫无预兆地,屈身半跪到了地上。而不待庄景玉惊异,他便更快地从上衣兜里,小心翼翼,掏出来了一样东西。
  庄景玉定睛一看,霎时愣住了。
  那是在三年前的平安夜,他二十岁生日的那一晚,黎唯哲说要送给他,但是却并不强迫他那时就一定要接受的,铂金戒指。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都还不知道黎唯哲究竟是什麽意思,那他就不是真傻,而是在装傻了。
  庄景玉好像返璞归真一夜返童了那样,表情无比呆滞地,傻乎乎看著眼前的黎唯哲。
  於是黎唯哲又蓦地笑了,抬手刮刮他的鼻子,戏谑道:“紧张吗?”却不等庄景玉回答,他自己也深深呼吸了一口,神情瞬间变得庄重肃穆起来,仰起脸,眉目间如水漾温柔,那波光粼粼的样子,好似夜空繁星闪烁,“呵呵,又这麽巧?我也是呢。”
  庄景玉顿时觉得脸颊连同耳根都在发烧。
  黎唯哲握住庄景玉的右手,缓缓抬起来放至自己的嘴边,低头轻吻了一下,然後旋转著将那枚戒指,凌空悬在了对方的无名指尖,一副蓄势待发胸有成竹的自信样子。似乎只等庄景玉点头答应,他就会再不犹豫也再无顾虑地,一鼓作气,将它套进去。
  套住这一个,他这一生,都永远不能放开的人。
  “庄景玉,”黎唯哲深深望向庄景玉的眼睛,连名带姓,郑重叫他的名字,“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伴侣与我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也无论是生,还是死,或者其他任何理由,都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庄景玉一生传统保守,做过的最惊世骇俗的事情无非两件,第一是跟了楚回,第二是爱了黎唯哲,没有接触过任何宗教,因此直到几年以後参加唐汉和韩莹月的西式婚礼,在教堂上他听见神父这样问他们时,庄景玉才终於咬牙切齿地知道,晕!原来当年这些话,都是黎唯哲从这儿山寨来的啊!一个盗版,害得他当年头晕目眩,还为此神魂颠倒了这麽多年
  这个时候的庄景玉,的确是昏昏噩噩,头晕目眩。
  不曾料黎唯哲竟然会来这一招,也想不到黎唯哲用来求求婚的话,竟然会如此深情款款,惊心动魄总之,导致庄景玉这时回不过神来的原因,很多很多。
  黎唯哲看他一副回味无限,但却就是给不出来反应的可爱表情,不禁宠溺地捏捏他的脸,笑得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故意抓抓头发拉长了声音苦恼道:“诶懂不起?不明白?哎,好吧,那我再说直白点儿。”
  两人间那一股近乎心电感应般的默契,让庄景玉在听到黎唯哲这麽说的瞬间,心里头就哗地升腾起了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而这股不妙的预感甚至连带著他原本僵硬的眼珠子,也异常不安地转动了几转。
  果然,下一秒,黎唯哲简直就像饿狼扑食那样地猛凑上来,往庄景玉的额头狠狠印下一记,接著笑眯眯解释道:“意思就是,庄景玉,你愿意嫁给我黎唯哲当老婆,无论你老公我变成了什麽样子,都甘愿一辈子服侍你老公,不嫌弃你老公,崇拜你老公,当然还要爱死你家老公,把心和身体都只乖乖奉献给你老公我一个人直到死吗?”
  “”
  这一段经过翻译的火辣表白,直把庄景玉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僵在原地,高烧似乎转眼间就从脸蛋,一路蔓延到全身了。
  黎唯哲脸上依旧是那一副雷打不动的坏笑,然而眼眸深处,却暗藏著几分忐忑兴奋的期待。
  庄景玉发誓他只不过是因为脖子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想要动一下而已,结果黎唯哲捕风捉影的能力实在太强,一扫到那麽一点苗头,就迅速地就抄起那枚戒指往他的无名指套了进去。
  庄景玉:“”
  算了,这倒也省了他还要点头回答“是”的这一步程序。
  黎唯哲眯起眼睛定定看著那一枚,时隔三年,历尽艰辛,如今终於在庄景玉的无名指上买了房安成家的戒指,显得十分满意。忽然他像猛地想到了什麽似地,一下子仰起脑袋朝著庄景玉微微摇晃了晃下巴,脸上写满的,居然是一副令人石化的撒娇可爱,和欲求不满的表情。
  庄景玉愣了一下立马读懂,黎唯哲这是在示意自己,赶快低头吻他一下。
  “呃”
  庄景玉在心里经过了好几番死伤惨重的天人交战,最後实在是因为受不了黎唯哲那两道,逐渐从开心转变成委屈,再从委屈转变成难过,最後从难过转变成黯淡的百变眼神而低头照做。
  哎被吃定了。唇瓣触碰的瞬间,庄景玉在心里,为自己的余生而如此哀叹。
  两个人轻轻一啄就分开了,没有长驱直入没有火辣舌吻。而黎唯哲对此,倒也未加阻拦。
  他只是心满意足地低下头,久久凝望著那一枚彰显著低调华丽的银色戒指,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著。
  “你终於是我的了,”他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终於套住你了。”
  庄景玉闻言表情有些羞赧,脸上似乎迟疑了几下,而後最终下定决心那般,左手忽然伸进怀中,然後竟然也从里面,掏出来了一枚戒指。
  “这、这个”很久不犯的结巴病在这一刻仿佛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庄景玉本来不欲去看黎唯哲那一张,混杂著吃惊与狂喜的脸庞,但是在这种这种郑重庄严的时刻,不看著对方的眼睛说话,似乎似乎也不大好啊
  於是,深深吸进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一低头,庄景玉就微醺地发现,自己已经毫无商量地醉倒了黎唯哲那两汪,暗潮汹涌的目色寒潭之中:
  “这、这是我在来巴基斯坦之前买的,”神智好像已经全被潭水给吸噬走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个嘴巴,在这里本能一般地嚅动讲话,“我、我说不来你刚刚讲的那一段话,太、太长了我就想问你我就只想问你这一句,黎唯哲,你以後愿不愿意和我庄景玉,在一起?”
  吐完这短短几十个字,庄景玉觉得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而唯一令他感到些许慰藉的发现是,黎唯哲此时此刻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比刚刚的自己好多少嘛。
  结果,就在庄景玉正想东施效颦板起脸来反问黎唯哲,你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黎唯哲就跟炸了毛的豹子一样瞬间回过神来,然後根本不等庄景玉套,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将左手无名指,硬生生地,挤进了圆圈里。
  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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