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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壹)步步杀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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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子双眼泛白,裤裆一阵恶臭,贝子尹身子抖得和他的扇子一样,荣公子面色已如死人,江南飞虽还能比死人好一些,可也不过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秦淮河风月韵事,竟然转变成一场血腥屠戮,他们出些风头,却引出杀身之祸。

汉王说要砍人,就和早上问好一样随便,可目光却如锥子般钉在秋长风身上。见秋长风还是无动于衷,汉王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荣华富他们并没有造反。”

秋长风“哦”了一声,竟没有说什么。

汉王又道:“本王也根本没有证据说明他们勾结乱党。”

秋长风神色居然还很平静。

汉王目光森冷,嘴角带着戏弄的笑容道:“可本王现在就要以造反之名杀了他们。秋千户依法行事,准备怎么办?”

天地静,江河冷。汉王的嘲笑,似乎比江河还要冷。

他给秋长风出了个难题。他是汉王,他要杀哪个就杀哪个,根本不用管什么大明律例。秋长风若真如所言依法行事,就要和汉王作对,秋长风一个区区锦衣卫,有什么资格和汉王作对?秋长风若求情,荣公子等人必死,可秋长风若不为荣公子分辨,自然有了被汉王嘲笑的借口。

汉王此举已然明了,其实何为律例,本王所为就为律例!

秋长风安然地站在那里,轻声道:“卑职不准备怎么办。”

汉王有些意外,凝视秋长风道:“你不准备怎么办?”他虽早料到秋长风绝不敢和他作对,但也没想到秋长风放弃的这么直接,他心中倒有些失望。

秋长风站得更直,缓缓道:“不错,卑职对汉王行事,无权过问,自然做不了什么。只不过卑职素闻汉王神武英勇,当年‘靖难之役’,圣上陈兵浦子口,不想被盛庸伏兵所围,危在旦夕,若非汉王浴血杀入,解救圣上于危难,说不定就没有如今的盛世太平”

汉王听秋长风突然提及陈年往事,很有些诧异。但秋长风提的浦子口之役,正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战,他虽还是不苟言笑,但神思悠悠,百感交集,也没有禁止秋长风说下去。

秋长风又道:“浦子口一役因汉王之故,圣上不但转危为安,而且渡江直逼应天府金陵城下,清君侧,再立大明国统,可汉王却在乱战中身中九箭,几乎因此送命。”

汉王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不想这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此事。”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但对秋长风的印象,已有所改观。

孟贤见了,暗自冷笑,心道秋长风这人本是奸诈狡猾之辈,见得罪不了汉王,因此见风使舵,巴结汉王罢了。

秋长风再道:“浦子口一役后,圣上对汉王更是器重,重立了锦衣卫后,更金口谕旨,说汉王行事,自有道理,锦衣卫无权插手,不然死罪。”

汉王朱高煦听到这里,心中暗想,你一番唇舌,捧本王的同时,不过是为自己找台阶下了。

他以为明白秋长风的心思,缓缓道:“那你现在准备如何呢?”

秋长风沉声道:“卑职食君俸禄,当遵旨行事,今日荣华富等人造反一事,卑职无权过问”

江南飞等人命悬一线,见秋长风和汉王对峙,将活命的希望都放在秋长风身上,闻此一言,心灰如死。

不想听秋长风续道:“可若有一日天子问及此事,卑职当如实作答。”

汉王嘴角才露出笑容,却又僵住。不知许久,汉王这才缓缓道:“你是在威胁本王?”

秋长风道:“不敢,卑职不过是依法行事。”他虽还是方才的“依法行事”四个字,但此刻再次说出,却有更加意味深长的味道。

汉王脸色一变,不待开口,他身边那声如霹雳之人早就按捺不住,纵身而出,怒喝道:“秋长风,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还在空中,就拔刀而出,说了十个字的功夫,却已砍了七刀。他出刀之快、发力之猛,就算孟贤看到,也不由暗自心惊。

不想那人砍得急,秋长风避得亦快,七刀之后,秋长风脚下画圈,竟又回转原地,沉声道:“汉王手下无故向锦衣卫动手,不合法度,还请喝止。”

汉王手捋发亮的胡须,淡然道:“你大可依法行事了。”他见秋长风兜个圈子,对他这个汉王依旧狂傲,心中厌恶。他手下出手,他并不喝止,就是要看看,秋长风如何依法行事。

他不信秋长风敢在他面前出刀!

就算秋长风是个锦衣卫,可敢在汉王面前公然拔刀,汉王有几百个借口可置秋长风于死地。可秋长风若不拔刀,又如何挡得住汉王手下猛将如潮的攻击?

汉王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带了分冷笑,可笑容才起,却又僵凝。

刀光陡起,直冲天际。

非秋长风拔刀,而是那霹雳猛将的单刀飞天。

那声如霹雳之人正一刀劈出,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竟不能控制五指,单刀就已脱手飞出,他虽自负,竟然看不到秋长风如何伤他,他甚至认为,自己不过是使力过猛,引发手足麻痹而已。

单刀虽脱手,那霹雳猛将却不放过秋长风,断喝声中,双手一张,竟要将秋长风扼杀在当场。

那猛将比秋长风足足高出一头,双臂一展,如猿臂熊抱,断喝一声,似虎啸狮吼,威力无俦。

不想他才展开双臂,喝声未绝时,就被秋长风抓住衣领,甩了出去。

“呯”的一声大响,那霹雳猛将沉雷般摔在甲板上,震得众人耳鼓作响。

“嚓”的声响,单刀这才落地,插在秋长风身旁三尺的甲板之上,颤颤巍巍,发出极为轻微地嗡鸣之声。

秋长风还站在原处,大气不喘一口,仿佛方才之事和他无关。他击飞单刀、甩飞猛将的动作如雷霆电轰般迅疾,可静下来后,却如岩石青山般高耸沉凝。

大船随即沉寂下来。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秋长风,汉王眼中,也带了分错愕,不想秋长风就这么击败了他天策卫的二十四节之一——惊蛰。

大明军队分卫,到永乐大帝朱棣时,共有七十二卫,而每卫均有万余的兵马。这百万雄兵不但捍卫顺天、应天两府,而且负责北伐和守卫边陲、沿海等地域。

朱棣的三个儿子——太子、汉王、赵王手下均有三卫,可供三人不经天子和兵部径直调用。不过朱棣对汉王朱高煦最为喜欢,甚至将自己指挥、身经百战的天策卫赏给了汉王。

汉王得天策卫后,实力大增,虽不是太子,但若论实力,早超太子之上。汉王在秦淮河上的护卫,就是天策卫。

天策卫万余人中,最犀利的却是二十四节。不是二十四节气,而是二十四个人,不过这二十四人均是以节气命名。

这二十四人,再加上汉王拉拢的奇人异士,能将谋士,这才让内阁、五军都督府拥护太子的一帮臣子大为头痛忌惮。

方才对秋长风出手的就是二十四节中的惊蛰。

此人身经百战,实为汉王手下最勇猛的侍卫,汉王用此人教训秋长风,本以为大材小用,可这样的一个人,就这么折在了秋长风的手下?

惊蛰重摔在甲板之上,转瞬鱼跃而起,脸色狂怒,暴喝道:“锤来!”他本是纵横疆场、睥睨捭阖之将,如今竟被个小小锦衣卫千户摔个跟头,实在难以忍受。

立即有大锤送来,递交惊蛰之手。那大锤长达丈许,锤头有如硕大的倭瓜,看起来竟不下百来斤的分量。

惊蛰还要一拼!汉王目光带分思索。

就在这时,河面上突然有一声锣响,秦淮河畔静了下来。汉王一摆手,止住了惊蛰的出手,目光投远,望向远方的河面,眼中有了分惊诧愤怒之意。

锣声响后,就听秦淮河画舫上的话事人用颤抖的声音道:“有公子赠田思思姑娘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就算秋长风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皱了下眉头。

很显然,荣公子等人踩了马蜂窝,在汉王没有解决这面的事情时,就算秦淮河主事人,也不敢评论花国之后的名次。秦淮两岸的富贾、公子、百姓虽是等得不耐烦,但也必须等。

不想等汉王的,只有等死!

但在这紧要关头,竟还有不知死活的人赠送秦淮八艳彩金,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这人究竟是谁?

汉王收回目光,笑了起来,可那种笑容,让人看了,有如在冰天雪地中吃冰一样,“秦淮的才子,果然与众不同。带他们过来。”

他说的话素来都是简单有效,可他话才说完,就听秦淮河上又是锣声一响道:“现在宣布,秦淮河花国论后结果是——田思思为花后!云琴儿、卞小婉、万婷婷、柳眉儿并列为花国四妃”

结果公布,两岸百姓哗然一片,叫骂的有之,喝彩的也有

汉王朱高煦脸色铁青,握着椅子把手的一双手,早就青筋暴起。这结果虽是他要的,但这过程,却是出乎他的意料。虽有人出千两黄金、明珠百颗助他取胜,但他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

他喜欢掌控其中的自信,可到现在,却有被人摆布的感觉。

秦淮河的话事人难道不想活了,竟敢不等汉王的意思,擅自选出结果?

众人都在错愕时,汉王突然长舒一口气,转怒为笑道:“荣公子,你们倒也懂得做事,竟这样为本王挽回了面子。你们既然识趣,本王也非不通情理的人,除了秋长风,都下船吧。”

荣华富、江南飞等人一听,如蒙大赦般的喜出望外,呆呆地跪在那里,却忘记了离去。

汉王说的就是命令,定要无条件服从。惊蛰虽不解,但还怒喝道:“汉王有令,你等还不快走!”

荣公子等人打个寒战,不敢多说,惶惶退下。孟贤见了,心中暗喜,只以为汉王想要专心收拾秋长风,不想惊蛰望向孟贤,暴喝道:“你是秋长风?”

孟贤骇了一跳,忙道:“在下孟贤”

惊蛰不理,又喝道:“王爷下令,除了秋长风,都要下船,你没有听到?”说罢持锤上前一步。

孟贤感觉气氛不对,骇然退了两步,赔笑道:“在下愚昧,这就下船。”说罢转身跑到了船舷处,放眼一望,暗自叫苦,原来小船早被荣公子等人划走,茫茫河水,他又如何下船?

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起,知道惊蛰逼了过来,孟贤突然转过身来,抱拳向汉王的方向道:“汉王,方才小人孟贤还忘记给汉王请安,这里补过。小人告辞。”说罢,一纵身,竟跳到河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惊蛰也是为之一怔,不想孟贤竟这般选择。

汉王朱高煦望着孟贤跳水的方向,喃喃道:“孟贤”片刻后,目光一冷,凝望秋长风道:“秋长风,你方才想必也看到了,花国论后不过是一些人的游戏而已。本王若是喜欢,就算丑若无盐,也能捧她做花后。”

秋长风保持沉默,他善于倾听,当然知道汉王有言外之意,而且汉王要说话的时候,旁人最好还是听着,不用接话。

汉王眼中露出分欣赏之意,突然问道:“你在锦衣卫中,现在还是个千户?”

秋长风不得不答道:“是。”

汉王嘴角微抿,带着自负,“若凭本事,纪纲多半不如你。本王想捧一个人,没有谁能够阻拦!你很不错,喜欢做什么,不妨和本王说说”他话中有话,自然是想说,本王可捧田思思做花后,当然也能捧你秋长风为指挥使——锦衣卫第一人。如何选择,不过是在秋长风的一念之间。

和聪明人说话,本就不用说得太多。

秋长风立在那里,半晌才道:“汉王,卑职是锦衣卫。”他也没有多说,但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他是锦衣卫,要听天子之令,而不是汉王的。

惊蛰才待呼喝,汉王一摆手,哈哈大笑道:“好,很好。秋长风,你没有辜负父皇重新设立锦衣卫的期冀,父皇选用你等做事,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本王几次试你,但你的表现,也没有辜负本王的所望。”

他笑容似是极为欢畅,船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不见,方才发生的事情,亦像是汉王的一场游戏。

秋长风也露出笑容,沉静道:“汉王过誉了。”

汉王笑着摆手道:“好了,天已晚,你下船吧,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

秋长风目光微闪,虽有不解之处,还只是躬身施礼道:“卑职告退。”

他转身到了船舷处,遇到的也是和孟贤一样的难题,正为难时,汉王吩咐道:“给他一艘船,送他上岸。”

船上众人又是一怔,他们见秋长风数次忤逆汉王,都以为汉王就算不取秋长风的性命,也要给秋长风难堪,不想汉王突然变得好性格,竟对秋长风极为客气。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诧异。

秋长风一笑,转身施礼谢过。

等秋长风下了大船后,汉王本是笑眯眯的表情,突然又变得和冰雪一样的冷。众人见到,均是凛然。

汉王只是望着画舫的方向,眼中的光芒,蓦地变得比刀锋还要森冷。

那话事人忤逆他的意思,他竟也没有雷霆震怒,抓了那人杀掉,只是又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那手掌宽阔、有力,缓缓握起,咯咯响动,而那血紫色的尾甲,泛着兵戈般的寒光

夜沉沉,繁星点点如眸。明月如钩,撒落清辉在扁舟上,秋长风立在扁舟之上,双眉紧锁。

事情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后来又是谁赠金给田思思,话事人恁地这般胆量敢违背汉王的意思,汉王为何轻易撇开这事,是不是因为汉王看出些什么?

缓缓叹口气,秋长风喃喃道:“能有这般手笔的,难道是那个叶欢?他这一招,既救了荣公子等人,还讨好了汉王,可谓是一箭双雕。叶欢究竟是谁呢?他故作惊人之笔,又有什么目的?可就算是叶欢,也不可能让话事人敢得罪汉王,究竟是谁,敢和汉王唱反调?”

船儿离去,秋长风还立在岸边,心中琢磨。终于摇摇头,才待离去,突然听到水声,不由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一艘小船划了过来。(文*人-书-屋-W-R-S-H-U)

月色依稀风依旧,那小船行在河上,也带分轻柔之意,船上立着个温柔的女子,丫环打扮,大大的眼睛,见秋长风望过来,轻声道:“是秋长风秋公子吧?”

秋长风略带诧异,他完全不认识这女子,不解这女子怎么会认识他,缓缓点头道:“在下秋长风,可不是什么公子。”

那温柔的丫环嫣然一笑,掩嘴道:“秋公子自谦了。”秋波流转,上下打量着秋长风道:“不知秋公子可有闲暇,我家小姐请公子到船上一叙。”

秋长风皱眉道:“你家小姐是哪个?”

那丫环“咯咯”一笑道:“公子去了,不就知道了。”说罢轻侧身躯,做了个请的姿势。她态度已十拿九稳,认定了秋长风必定赴约。

月过中天河映月,柳梢依依话相思。

如此风月,浓浓的情怀,兼又带分神秘色彩,任何一个男子似乎都很难拒绝这种邀请。无论如何,只要是男人,总是要去看看。

秋长风好像不是男人,只是立在那里,冷淡道:“我素来懒赴没因由的约会,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那丫环船头一怔,见秋长风真的走远,不由焦急道:“秋公子,你要逼死奴婢吗?”

秋长风略带错愕,止步道:“此话何解?”

那丫环苦笑道:“我家小姐早听媚娘姑娘说起秋公子的事情,一直想要见见公子。奴婢夸下海口,说若请不回公子,就要投河自尽的。”

秋长风听到媚娘两字的时候,已然动容,皱眉道:“你家小姐认识媚娘?”

那丫环见秋长风有松动的意思,抿嘴道:“是呀,不但认识,还是好朋友呢。”

秋长风目光微闪,点头道:“那好,烦劳你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那丫环又惊又喜,忙道:“谢谢秋公子赏脸。”等秋长风一上船,她立即荡起双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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