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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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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章
雾,极浓!
浓得在尺许以外,便是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人和物。
这浓雾,便在通衢大道之上也令人举步维艰,何况是山林之内?
桐柏山中,蜈蚣岭的一片小平坡之间,有位风神秀朗、英气勃勃、约莫十八九岁的青衫书生,正在雾中卓立。
这青衫书生目扫四外,双眉微蹙,口中自语说道:“雾太浓了,我对这桐柏山的地势又不太熟,只好等雾散再”语方至此,陡然住口,目注左方,沉声问道:“什么人?”沉沉雾影中,悄悄的,并无丝毫回答。
青衫书生剑眉双挑,狂笑道:“我南宫敬自信耳力无差,不是听错,尊驾如今在我左侧方七丈左右之处,怎不报字号?是专为我南宫敬而来,或是萍水相逢,雾中巧遇?”
话完,仍告寂然。
南宫敬戒意益深,知道此人若无敌意,决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不肯答话。
他年纪虽轻,因资禀极好,家学渊源,几得乃父“紫竹先生”南宫老人十之七八的真传,这一省戒凝神之下,委实连周围十丈之内的风飘叶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错,有异声
但这异声不单极为低微,极为缓慢,并是贴着地面而来!南宫敬起初以为对方是发甚暗器?
转念一想,任何暗器决不会来势这等缓慢,并系贴地而行。蛇!叭飞哓ぁ保?
南宫敬刚刚获得答案,并猜出雾中人身份之际,那丝几非常人耳力所能听见的低微异响突然加快,业已到了他身前不远之处。
南宫敬听音辨位,动作如电,一提右足,猛然跺落。跺得准!跺个正着!
根据脚底的感觉,所跺中的部位恰好正是蛇头!
内家高手的一跺之力何止千斤,那蛇头纵是精钢所铸,也必被生生跺扁。
谁知蛇头虽扁,蛇性犹存,它那蛇身竟倒卷而上,在南宫敬的右小腿上缠了几匝。
南宫敬剑眉方蹙,耳中“格登”一声!
他知道不妙,赶紧施展铁板桥功,一式“卧看牵牛”,身躯仰倒及地,然后左手微推地面,借劲横飘四尺。
“叮,叮,叮,叮,叮,叮!”
六声金石交击的脆响,迸起一片荡荡火光!
饶是南宫敬的动作敏捷,闪避得宜,也险煞人地,自知在所着青衫的腰际中了一枚暗器,不过万分侥幸,仅仅穿破衣衫,未曾伤及皮肉而已,他挺身起立,厉声叱道:“来人是‘三环蛇丐’乔凡乔朋友么?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既对我放蛇,又用如此狠毒的‘七孔黄蜂针’加以暗算?”
晨雾虽浓,但在旭日高升之后,散得也快。
如今,浓度渐淡,已可瞥见六七丈外一条蓬头散发的模糊人那雾中人影,声若枭鸣地狞笑说道:“南宫小儿,你虽够机警,但遇上我乔某,便算无常已到,想活万难”说至此处,雾已大散,双方形相,均可看得明明白白。“三环蛇丐”乔凡是个约莫五十左右、躐蹋已极的中年花子,身躯瘦长,乱发披垂,鹑衣百结,神情异常狞恶。
他手中未持兵刃,但双臂之上和颈项之间却套着一大两小,三枚金环。
南宫敬道:“乔朋友,我不怕你,但却不得不问问你为何对我施展这无耻暗袭之故?”
乔凡双目之中凶光一闪,不答南宫敬所问,发出一阵“嘿嘿”阴笑!
南宫敬怒道:“乔朋友,你发笑则甚,为何不答我所问?”乔凡狞笑说道:
“我本来以为你这小儿身手相当滑溜,想请你尝尝我‘夺命三环’的滋味,如今才知你已魂游墟墓,命在顷刻,根本无须我再出手了!”
南宫敬不解其意,扬眉叫道:“乔朋友少发狂言,此话怎讲?”乔凡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无知小儿,怎不低头看看你的右腿?”
南宫敬低头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适才缠住自己右小腿的蛇身虽已松开坠去,自己所着的绸裤却也有了破损。
裤破见肉,蛇缠三圈处,居然微泛红肿!
这情况显示了南宫敬虽未被蛇儿咬中,却因腿被蛇缠,仍中了蛇身奇毒!
中毒不足为奇,奇的是他自己竟告毫无所觉?
南宫敬虽是当世武林杰出的年轻侠士,但毕竟由于年轻,在江湖经验上仍嫌略欠火候!
江湖步步险,如今,他便上人恶当,几濒险境!
就在他听从乔凡之言,低头观看自己的右小腿之际,那位阴毒异常的“三环蛇丐”已把双臂所套的两枚小型“夺命金环”,悄悄取下。
但说来奇怪,这位“三环蛇丐”取下他的成名暗器“夺命金环”之举,本是欲对南宫敬加以暗算,谁知竟低哼一声,未曾发出金环,反倒飘身后退,一纵数丈,仓皇逸去。
南宫敬被他一声低哼惊醒过来,暗愧自己面对着当世武林中以阴毒出名的绝顶的恶人,怎还如此大意?
他顾不得再看右小腿的伤势,一面运功暂时封住右腿血脉,以防蛇毒攻心,一面抬头目注乔凡,看对方是否又将发动什么阴损毒辣的手段?
目光到处,发现乔凡已乘自己低头疏神之际,将双臂金环取下。
南宫敬深知乔凡的“夺命金环”是当代武林中有名的阎王帖子之一,妙用无穷,手法相当厉害。
一惊之下,正拿不定主意是应采取守势?抑或先发制人,加以攻击?却见乔凡似受了莫大惊吓,遽行仓皇逃遁!
接连几种变化,每一种都出于南宫敬的意料之外,不禁使这位聪明英俊的年轻侠士为之怔祝南宫敬虽然发怔,也不过只怔了刹那光景,旋即一抱双拳,向小平坡右侧一大堆嵯峨怪石之间扬声叫道:“哪位高人在此仗义相助,代退强故?
南宫敬这厢有礼,并请不吝相见,多加教益!”
怪石堆中果然有人“哈哈”一笑,发话答道:“南宫老弟确是人中麟凤,但君子每易欺之以方,你刚才便几乎上了那下流花子的一个大当!”
随着笑声,有位灰衣老叟从怪石之间缓步走出。
南宫敬见此人约莫五十来岁,貌相清癯,双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是位相当机智精明的正人侠士,遂再度抱拳,恭身说道:“老人家相助的大德,南宫敬不敢言谢,请教”灰衣老叟向他看了一眼,含笑接道:“南宫老弟,你根本未中蛇毒,无须行功闭穴,且散了所提真气,我们从容谈话。”
南宫敬听他说自己未中蛇毒,不禁一愕,向右小腿注目看去。
灰衣老叟笑道:“不管任何毒蛇,必须啮人见血才会传毒,这条‘七步青蛇’确系异种,厉害非常,但蛇头已被老弟跺扁,齿牙无效,有毒难施,虽然蛇身曾缠住老弟右小腿,磨损衣裤,也最多使你腿上皮肤略为红肿发痒而已,根本无甚大碍。”
聪明人一点便透,南宫敬散去闭住右腿血脉的真气,向灰衣老叟讪然笑道:
“老人家”灰衣老叟摇手接道:“南宫老弟,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奇,老弟倘有心订交,便请叫我上官兄,再若称呼什么‘老人家’,我也要像那‘三环蛇丐’乔凡一般,来个逃之夭夭的了!”
南宫敬知道这类侠士讲究豪迈,不喜拘束,便点头笑道:“小弟遵命,但不知上官兄为何陌路见爱,仗义拔刀”上宫奇笑嘻嘻地接口说道:“江湖游侠本来就讲究扶持正义,剪除凶邪,何况我和老弟虽非素识,却还有点间接关系,并不算是‘陌路人’呢!”
南宫敬哦了一声,诧道:“我们还有点间接关系么?上官兄是指”上官奇道:“南宫老弟,你认识顾朗轩吧?”
南宫敬连连点头,应声笑道:“当然认识,顾大哥不单外号与家父相似,连住处亦与寒舍同名”上官奇插口说道:“我知道南宫老弟是住在北天山‘紫竹林’,顾朗轩则住在伏牛山‘紫竹林’;你父亲号称‘紫竹先生’,顾朗轩则号称‘紫竹书生’!”
南宫敬笑道:“有此两重巧合,小弟才于月前幸与顾大哥萍水订交,但因当时双方有事,匆匆而别,另定于八月中秋前往伏牛山拜访,并互结金兰之约”
说至此处,忽然发现上官奇脸上笑容已收,流下两行珠泪!
南宫敬大惊问道:“上官兄,你为何如此伤感?”
上官奇钢牙一挫,顿足叹道:“南宫老弟有所不知,冥冥上苍,似属聩聩?
你那位顾顾大哥”南宫敬见他语不成声,猜出不妙,也自震惊得颤声问道:“上上官兄,你你说得明白一点,我那顾顾大哥,怎怎么样了?”
上官奇举袖拭泪,凄然说道:“我那顾贤弟已被凶邪所害,可怜盖世英雄,化化作南柯一梦!”
南宫敬剑眉双剔,目闪煞芒,伸手抓住上官奇的双肩,厉声叫道:“上官兄,你此话当真?”
上官奇道:“我眼见顾贤弟伤重气绝,并亲手为他埋骨建坟,哪有不确之理?”
南宫敬双手一软,心头一酸,不轻弹的英雄珠泪立告夺眶而出。
上官奇正想对他劝解,刚叫了一声“南宫老弟”,南宫敬便钢牙一挫,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我顾大哥是被什么凶邪所害?”
上官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只知那些凶邪都是蒙面而来,用各种阴毒手段发动无耻暗袭,至于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却尚待细加追究!”
南宫敬含泪问道:“我那顾大哥临终之际难道毫无遗言?”
上官奇叹道:“遗言虽有,但却与他被凶邪暗算之事丝毫无关”南宫敬急急问道:“与凶邪暗算之事无关,却是与谁有关?上官兄,为了替我顾大哥复仇,可不能忽略了每一细节!”
上官奇目注南宫敬,缓缓说道:“南宫老弟,你大概决想不到,顾朗轩老弟的临终遗言竟是与你有关?”南宫敬愕然一怔,上官奇又复说道:“他对我表示,生平最大的一桩憾事,就是与你虽有口头兄弟之约,却未能实践金兰手足之盟!”
南宫敬又是一阵心酸,泪若泉涌,悲声说道:“顾大哥这桩憾事不难弥补,我可以立赴坟前,照样焚香歃血,和他结个‘生死之盟’”说至此处,偏过脸儿,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我顾大哥的坟墓建于何处?是在伏牛山‘紫竹林’么?”
上官奇摇头笑道:“不是,是葬在伏牛山‘双松谷’口,顾贤弟曾表示必须替他雪恨报仇之后,再复还坟‘紫竹林’内!”
南宫敬双膝忽屈,向上官奇倒身一拜。
上官奇慌忙还礼,诧然问道:“南宫老弟,你突然行此大礼则甚?”
南宫敬道:“我想烦请上官兄带我去趟伏牛山‘双松谷’。一来,我要在墓前拜兄,生死结盟,二来,还要问清一切有关迹象,才好研究归纳,查缉凶邪,替我顾大哥报仇雪恨!”
上官奇面呈难色道:“南宫老弟,依老朽愚见,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敬面色一沉,道:“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致我于不义?”
上官奇释疑道:“这是你顾大哥的意思。我了解他的用心,是不愿你卷入漩涡,以致遭到仇家暗算。”
南宫敬坚定不移地说道:“即令此去是我南宫敬的陈尸之处,我也义无反顾。
伏牛山‘双松谷’不会是太难寻找的地方,再见!”声落,转身举步。
上官奇喊住道:“南宫老弟,请留步!”
南宫敬止步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上官奇莞尔说道:“我是好意。”
南宫敬无好气地说道:“心领!”
继续前行。
上官奇闪身拦住去路,说道:“幽冥阻隔,徒增惆怅!你误解了生死盟,更未闻有践约亡魂者。”
南宫敬星目暴张,说道:“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何必相强?”上官奇慨叹一声道:“顾朗轩能结交重义之友如你南宫老弟,如愿足矣!我带你去。”
声落,同举步前奔!
见坟墓,南宫敬纳头拜倒。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南宫敬痛哭失声。
上官奇在一旁焚化冥纸,也陪着流了不少同情泪。
祭奠毕,南宫敬立刻动手为顾朗轩的坟墓添土修葺,上官奇见状摇头,也只好从旁协助。
等修墓完毕,又寻来一方青石,略加修整,刻写了“中州大侠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等十三个大字,竖在坟前。上官奇双眉微蹙,摇头叹道:”死去原知万事空,身后浮名,于冢中枯骨何补?南宫老弟最好不必忙这些事儿,还是赶紧设法为你顾大哥缉凶报仇要紧!”
南宫敬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上官兄说得是,如今我便要开始尽我全力,为顾大哥缉凶报仇,尚请你”上官奇接道:“你要请我帮忙么?我自己琐事甚多,恐怕没有空呢?”
南宫敬摇头说道:“为顾哥报仇之事小弟一力承担,不会烦劳上官兄,只请上官兄回忆当时的情况,看看是否能提供我一点侦察资料?”
上官奇双目微阖,想了一想,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其他资料没有,因为我是事后才到现场,只能从顾朗轩贤弟的致命伤痕之上,提供你两点线索!”
南宫敬听得有两点线索,不禁精神一振,注目问道:“什么线索?上官兄请讲!”
上官奇探手入怀,摸出一根长才寸许、色呈紫黑、非竹非木的刺形之物,递向南宫敬。
南宫敬接过一看,茫然问道:“这是什么暗器?我顾大哥就是死在”上官奇接道:“这种暗器我也不认识,在江湖中极为少见!但顾贤弟只被此物打中右肩,纵令淬毒,也来得及封闭血脉,不应当时致命。”
南宫敬想起上官奇说有两点线索,一面收起那根小刺,一面急急问道:“我顾大哥是由于何种原因致死?”
上官奇道:“他的致命重伤是在背后‘脊心穴’部位的皮肉之上现出了一只血红的掌印!”
南宫敬剔眉说道:“照这情形判断,我顾大哥是先为毒刺所伤,正在行功闭穴之际,又被人从背后下手,打了致命一掌!”
上官奇颔首说道:“不错,南宫老弟的看法和我完全相同。”
南宫敬目注上官奇道:“那只血红的掌印是什么功力,上官兄看得出么?
是‘朱砂掌’?‘五毒掌’?还是‘三阴绝户掌’?“上官奇笑答道:
“这三种掌力于伤人以后所呈现的征状都差不多,无法强加认定,但由于伤势之重,却可看出发掌人已把这种掌力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上官奇钢牙一挫,目闪煞芒,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武林中精于‘朱砂掌’、‘五毒掌’或‘三绝阴户掌’力,并登峰造极之人,不会太多,这点线索,极有搜索价值!”
荷盖还擎雨,松声渐沸涛,这是炎威暗消、凉意初透的残夏新秋天气。
季节更新,江湖中也有了新的传说。
所谓“新的传说”,便是有位名叫北天义的老人,因已厌倦江湖,遂想在归隐以前,把自己一件防身至宝“天孙锦”,有条件地赠予武林同道。这“条件”
就是北天义生平精于暗器,他传语江湖,请所有想要获得这件“天孙锦”的暗器名家于七七的黄昏,聚于大洪山金钟崖的“七松坪”上,各凭艺业,一试机缘。
莽莽江湖中,精于暗器之人当然甚多,但有的因未知此事,有的又不屑参与,故而到了那金风玉露的七七黄昏,只有三十来人聚集在“七松坪”上。
北天义是位精神相当矍铄的青袍白发老人,他在群雄毕集、红日已衔半山之际,站起身形,抱拳环揖,朗声说道:“老夫年迈,厌倦江湖锋镝,特在息隐之前,愿将生平防身至宝‘天孙锦’奉赠有缘”说至此处,取出一件银光闪闪的丝织短衣放在石上,目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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