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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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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低低一笑,她若留在唐门不走,有人该跳脚了,口中却道:“很久没见小枫,我会多待一阵子。”
“希颜,说定了!不许骗我!”雷枫笑着抱住她。
卫希颜将雷枫搂紧,顺便向某人眯了眯眼。
唐青衣冷寞如雪的面容已阴沉如晦。
“哈哈哈!”卫希颜突然欢畅大笑。
因惊鸿贯胸那一剑带来的痛楚似乎在这一瞬间全然喷泄而出——
父债子偿,小青表弟呀,你这个半子就当替你岳父还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青表弟呀~~~~~~~~~~~~~
千里相会
明月照影,千里思人。
卫希颜慵懒坐在清风院中庭的青瓦屋顶上,手中酒坛已半空。
酒很醇,酒名很艳——春风十里醉红尘,据说是大理白衣族女子自酿的出嫁酒。不知唐斗是用了偷的还是抢的,统共弄了二十多坛,倒入他的大酒瓮里准备鲸吸。卫希颜远远闻得酒香,携着雷枫,笑眯眯劫走了他还未启封的最后七坛子。
唐斗捧着他的大肚子哀哀嚎叫:“我的心肝呀……”泪眼婆娑、万般不舍。
雷枫回想起那情景,敲着瓦片笑歪,“青衣,你想啊!唐长老挺着个大肚子,喝着名叫‘春风十里’的艳酒……那形象……哈哈哈……太不相配了啊!哈哈哈……哎哟……不行了……”她抱着肚子滚入唐青衣怀中。
唐青衣赶紧扶搂住妻子,见她俏脸晕红,眸子半闭,犹唇齿不清的叽咕笑着,显是醉了。春风十里醉红尘,酒醇,后劲更大。
“喵噜!”小白撑着眼皮吱了声,颈上一圏细毛在灌得几口酒后,先由黑变白、再由白变粉、最后由粉变红,宛如系了条红色的围脖,嵌在满身油光水滑的黑毛中格外逗趣。
它四肢趴拉在卫希颜右肩上,碧绿色的眸子已醉得迷离不清,一只前爪犹摇摇晃晃地伸出去划拉,想抓空中那只酒坛。
卫希颜左手一指弹在它脑门上,“小白,贪嘴是要挨宰的。”
“喵噜!”
“啧,连叫声都不拎清了。”卫希颜食中二指将它颈背上的皮揪起,一把扔给唐青衣,“喏,快将你家的大小宝贝牵回去。”
唐青衣横她一眼,也不多言,右手抱着妻子,左手提着妻子的宝贝,提气掠向后院。
雷枫晕晕乎乎地半睁眼眸,脑袋搁在唐青衣肩头,一晃一摇的似乎看见卫希颜身影在远去,气得挥臂大叫:“卫希颜……不许跑……说好了……不醉不归……耍赖的家伙……”
她眼皮子忽然耷下,“青衣,好多星星……”过了阵,又陡然嗔喝一声,“小白,别抢我的酒……”小白迷离中似听到主人叫它,“喵噜”接了两声……唐青衣唇角顿抽。
卫希颜哈哈大笑,耳中听得已入房的那一人一犹自在那醉乎乎折腾,笑声更是响亮……她仰头饮了口酒,眸子半睁半眯,似乎也有些酒醉的熏然了。
或许是……心醉了!白衣族女子酿的出嫁酒,酒如其人,温柔后是缠绵的热烈。
卫希颜低低笑了声,忽然一个仰身躺下去,沐浴后刚刚换上的锦服宽袖就那么华丽丽的铺展在一片青瓦上,恣意任情。
她龟息一月,既是疗伤又是历情。身体的致命伤并非惊鸿那穿胸一剑,而是萧翊破入体内的“吞噬”之气——趁她剑伤失血的当儿要她命,迫得她闭去全身经脉内息,调集全身真元真气护持心脉,与“吞噬”相抗,并徐图炼化。
她因与白轻衣结为炉鼎,后又历情海幻境炉鼎圆满突破七重天境,修炼凤凰真诀的方式已有不同,修炼即是历情,渡过情海武功便更进一层。
想起幻境中的情天考验,她眸光似温存似绮丽,似欢喜似畅意;望空对星浅笑,柔若春风;举酒邀饮间,清眉飞扬又是说不尽的洒脱恣放。
一坛酒将饮尽时,唐青衣掠回屋顶。
“小丫头睡了?”卫希颜摇了摇酒坛,斜眸睇笑。
“睡了。”唐青衣想起床上一番人跳猫滚的醉象,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道,“枫儿从未醉过。”
“小青,人生难得相聚,纵情一回又何妨!”她左手支颐笑语,眸光闪动间,流波溢彩。
唐青衣呼吸凝滞。月光下的女子清容绝世,飘逸出尘,却又说不出的恣意放情,风姿无双。在她身上,仙与凡两种极端极致的美被揉和在一起,形成一道奇特而迥异的魅力,让人动心失魂。
难怪枫儿也被她的美迷住了。唐青衣暗哼:祸害!
卫希颜已仰面躺下,指节一敲青瓦,“坐!”足尖一勾,将雷枫未饮尽的那半坛酒踢过去。
唐青衣右手抄住,青衫拂动盘膝坐下。
“小青,为了我们的重逢,干杯。”
卫希颜笑着举起酒坛,右手凌空一指,坛内一道酒箭激起,射上半空划过一道弯弧垂落下来时,似被无形的力量掌控,酒液如丝线般缓慢注入那张微启的鲜润朱唇。
唐青衣冷哼一声,“你这个重逢,可真够惊——喜!”单手提起酒坛,就着坛口喝了一记。
卫希颜一箭酒饮尽,笑了笑,语气似懒淡又似带着两分醉意,“小青,人活一世,总有一两样执著。如我,喜欢了名可秀,她便是我的执念。小青你呢,可想清楚了,你想守护的是什么?”
唐青衣默然不语,冷寞容色印着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清寒。
他想起母亲死去那晚也是这样的弯月。那个总是一脸病容的羸弱母亲却给了他最温暖的支撑,母亲逝去那晚凉风刺透了胸膛,那抹跳动心房的温暖被风带走,澈骨的寒……
其后,父亲带着他脱离唐门嫡系。尴尬的身份,无足轻重的生命,在唐门这吃人不留渣的地方,死了也没人同情。
他要变强,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受任何人欺负。
幸运从天而降。他被炼毒院的院主唐钟看中,收为徒弟。他比别人付出更多的血和汗,但他小心的隐藏着自己不招惹嫉妒……渐渐的,欺负他的人都被他暗中毒死;渐渐的,能欺负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感念唐钟,强大是师傅给予的。为了唐钟,他冒着性命危险试炼青色莲衣,一心一意为师傅谋算对付唐潜。但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母亲的死并非“病死”,而是慢性毒发。他发誓要查出仇人,追查出的结果却如晴天霹雳——毒害母亲的凶手竟是他一直感恩戴德的师傅:唐钟!
原来:他和母亲都是唐门权谋争斗下的牺牲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怀的“璧”就是他的天赋——五岁的唐青衣偶然流露出的炼毒天赋被唐钟发现并生出占有之心,但唐门祖制规定四大院主不得收嫡系子孙为徒。为达目的,唐钟不惜下毒杀了他母亲。其后之事果在唐钟谋算下发展,他父亲不堪忍受入赘的憋屈,带他归回旁宗;于是,唐钟顺利收徒。
他曾以为命运否极泰来,他曾以为天降福缘,他曾以为和唐钟师徒情深……却哪知,是一场戏、是一个局。
他要报仇!
他谋划一年,借刀杀人,借唐潜之手杀了唐钟。
在那人弥留之际时,他出现唐钟在面前,要让这伪君子知道是谁要了他的命。
“哈哈哈!”唐钟在惊愕后陡然发出一通狂笑,“青衣,你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哈哈哈!但你错了,你以为是我杀了你母亲么?嚇嚇,若无你父亲的暗地掩饰,你那精明的外祖母又怎会察觉不出她女儿中了慢性毒药?哈哈哈!乖徒儿,为师最后再教你一句:要想在唐门成为强者,唯有六亲绝情,什么父母夫妻师徒兄弟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哈哈哈……”
“为什么?”唐青衣手足冰凉。
“为什么?为了不再寄人篱下!哈哈哈……只有你母亲死了,你父亲才能带着你脱离唐老夫人……哈哈哈!我许他炼毒院长老之位……再深的夫妻之情,也抵不住权势诱惑……哈哈哈!乖徒儿,你可看明白了……”
唐钟临死前笑得诡谲,声音充满引诱,“青衣,去吧!去杀了他,为你母亲报仇!杀了他,绝情绝亲,做唐门的最强者!哈哈哈……”
记忆陡然抽回。唐青衣面色孤寒,左手伸出摊开,右手酒坛突然倾下,醇香酒液哗啦啦浇淋在雪白无瑕的掌心。
“这只手,掐死了我父亲……毒杀了我母亲的母亲……看,还是那么白!”他阴郁一笑,“实际上,它比墨湖的毒水还脏……”
卫希颜轻轻叹息,她和他,都曾在黑暗中穿行。
幸运的是,前生她有妹妹希文陪伴;而他,遇上了不染尘垢的雷枫。
那般的纯洁美好,是穿透这黑暗世界的一缕阳光。
“小青,你找到了你的救赎。”
“救赎?!”唐青衣喃喃低语。
他想起母亲逝去,母亲的好友雷夫人闻讯伤心,邀他京城小住。他清晰记得初见雷枫那日是一个晴朗的蓝天:碧空,花园,鲜红的衣衫,明净的笑容,如一道火焰突然点亮了他的心底!原来,在这冷漠孤寒的世间,还有阳光照入!
他鬼使神差地去学画,为她画风筝,讨她难心……
之后,她悄悄的、默默的,为她做了很多事,只为她欢喜……然后藏在暗处偷偷听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一线阳光照入他阴冷的心底,生出丝丝暖意。
弑师弑父的自弃中,唯因心底那抹温暖的记忆,使他没有堕落成魔!
枫儿,是他的救赎!
唐青衣冷寞眸子浮出暖色。
这一世,他唯一想护住的便是她无忧无虑的笑容,永远明净灿烂!即使这笑容不属于他。是以,枫儿逃婚,他默默相随,暗地保护;枫儿喜欢卫希颜(他曾经以为),他忍痛成全!只因,她欢喜!
万幸的是,枫儿终于喜欢上他!如此,便一生一世不会放手!
唐青衣缓缓收紧酒水淋透的左手五指。雷枫是他的执著,唯一的执著,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希颜,你若敢伤害枫儿,我必与你、玉碎!”
唐青衣长身立起,冷寞深沉的眸子杀气蕴积,右手酒坛砰声碎裂,坛中酒水如一道匹练剑芒射向院内青柏。
卫希颜懒懒笑道:“如此美酒,糟践岂不可惜。”左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下,雪练般的酒液立时化为一股清泉倒流,舒缓从容地流入她右手中已饮空的酒坛里,片滴不洒。
唐青衣目光凝沉,仅此一招,他知与她相距极远。
“你想要什么?”他扬眉一笑,毫无畏惧,语声清冷直指卫希颜目的。
“中立!”
卫希颜懒懒撑直身子,语声淡淡,“小青,天下大势已明,江北江南必成对峙之局。我希望唐门在雷动与可秀之间保持中立!将来南北一统后,再定归属,如何?”
“卫希颜,雷动是枫儿父亲,论情论理,她都应偏帮生父。你让她坐视父亲于不顾,袖手旁观,将来让置枫儿于何地?”
“小青,别忘了你想守护的是什么!雷动想要的从来不是小枫想要的!你想守护小枫不受伤害,最好让她远离争端。”
“如果我说不呢?”唐青衣扬眉。
“小青,我会毁了唐门!”
卫希颜笑容倏然转冷,“唐门毒药,不能出现在战场上。”
唐青衣扬眉冷嘲,“为了名可秀,你不惜毁了你母亲的宗阀?”
卫希颜手指铿然叩响酒坛,笑得恣性,“小青,唐门若毁了,想来母亲更开心!”她悠悠然道,“至于唐烈姑姑,我想她更愿意做云家人!”
唐青衣知道她不是说笑话,眼前这女子一旦决意便是狠绝无情。他和她,本就是同类人!
但毁了又如何?他冷漠一笑,这充满血腥污秽的门阀毁去了他半分也不怜惜,但他不受胁迫,纵是卫希颜也不行!他有他的骄傲,隐藏在冷寞容色下的傲骨。
“小青!”
卫希颜看着他,眉目清静高远,“唐门有你、有小枫,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彼此敌对!唐门如中立,对你、对我、对小枫皆好!”
她语气渐转冷利,“你难道愿意看见,将来小枫夹在雷动和我们之间两相为难?小青,怎么做对小枫最好,你当清楚!”
唐青衣清俊面容陷入沉吟,良久,他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你来唐门不是疗伤这么简单!”
卫希颜微笑不语。
“你赢了!”唐青衣冷冷伸出右掌。
卫希颜微笑起身,左手伸出。
两人双掌清脆交击,达成协议。
唐青衣拂袖掠出,清寞声音飘回屋瓦,“我是为了枫儿。”
卫希颜唇角噙笑,“我知道。”真是别扭的家伙!
堡内梆鼓两响。她抬眸望天,离天亮还早,或许可以……
月下,一抹光影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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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半隐,欲离渐去。晨光一线,尚未透入青碧竹楼。
名可秀一宿未眠。
枕畔依旧是令人心寂的孤冷。她拥被坐起,脸白胜雪,发如泼墨,两道秀气而颀长的眉毛轻笼含烟,风骨内凛的雍容姿态透出一抹淡淡的忧郁。
一个月了,希颜是否安然?
唐门至今未传出任何讯息,或者有讯息也被唐青衣截下了。
她叹口气。因了雷枫的情谊,她按捺不动,但时日已去一月,她无法再忍下去,云青诀和唐十七也不会容她再忍下去。
她抿了抿唇,准备起榻,突然身子一震,容色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足音徐徐,不轻不重,一步步踩着楼梯踏上,步至门前。
“叩!叩!”
指节敲响门扉,轻柔嗓音如池水春波,涟漪漾开:“离人相思,吾卿安否?”
名可秀指尖颤动,强行抑住胸中起伏,语声轻轻幽幽,“式微式微,君胡不归!”
卫希颜心中一紧,清美飘逸的身影旋即从房外瞬移至榻前。
薄纱帐内,名可秀拥被而坐,唇角含情,明眸生辉,黛眉却斜斜挑起。
两人隔帘凝望,无形的思恋化成丝丝缕缕的细线,缠绕在交织的眸子里。
“可秀!”
卫希颜近前两步,弯腰掀开帐帘,倾身入榻,思念已久的幽香气息沁入心肺,漾起情暖柔意,“秀——”她低吟浅叹,阖目相吻。
两唇方触,名可秀忽然一倾身将她压倒在榻上,双臂支起俯在她上方,秀眉轻扬,笑吟吟道:“希颜,伤得很重?”
卫希颜暗道不妙,问罪的来了。她双眉一蹙扮可怜,惨兮兮道:“可秀,我被萧翊一枪重伤在前,又被惊鸿一剑刺胸在后,奔到唐门血都快流尽了……在冰窖里昏睡了一月……上午方醒……”
名可秀听得心痛不已,暗中一咬牙提醒自己:不能被这人说得心软!昏迷一个月?这人冲出去挑战萧翊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后果?她就不担心昏睡过去就醒不来——是了,她不担心,是她担心!名可秀气得身子发抖,绝不能放过她!再这么任意而为……她还要为她担多少心?
卫希颜道:“可秀,我怕你担心,先赶回来见你。唐青衣那家伙小心眼得紧,八成不会通报!”
两人脸脸相对,卫希颜看清名可秀眼圈下的隐隐青色,显是多日睡眠不良造成,顿时心生疼惜,搂住她腰,“可秀,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担忧!”
名可秀心中一柔,不由垂首贴在她胸前,片刻忽然醒神:不能心软!再度支起身子,眸光凝视卫希颜极清极美的脸庞一阵,忽然笑道:“你武功又大进了?”
“嗯,是有进境。”卫希颜见她不再追究受伤之事,心中一松,欢快答道。
“到了九重天境么?”
卫希颜想了想白轻衣的修为,略作衡量后笑道:“应该是窥入了九重门径。”
名可秀笑容不变,道:“卫仙子何时飞升呀?”她笑言轻轻,似乎漫不经心。
卫希颜和她平时调笑惯了,闻言也未多想,随口笑道:“可秀,我心中有你,尘世便有了牵绊,即使到了九重天境也无法突破最后一关。这仙子么,是求不得了!”
“这样呀!”名可秀笑容愈发嫣然,“那希颜岂非因我,阻碍了天道之路?”
啊?卫希颜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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