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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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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次女幼时就已显出过人聪慧,年长的清方和种瑜完全不是小(师)妹的对手,名重生不由担忧,儿子将来如何治得住他这妹妹?……随着女儿年岁渐长,越显露出肖似母亲的智谋和父亲的果决,名重生这种担忧越巨。当年名清方为情而弃宗派,名重生绝然将儿子逐出家门,固然有伤心失望,更多却是顺势为女儿清道——儿子的命运早已注定。

所幸十年的隐忍磨折让清方变得成熟内敛又通透人情,早不复少年时的任性张狂;他另辟蹊径进身,也免了将来兄妹生隙……

名重生喟叹着,心想:将来去九泉见了惜若,也能有交待了。

“爹爹,女儿还带来桩喜讯……”名可秀脆声一笑,说出希汶有孕,又取笑说这孩子是希颜“赶”出来的,不然怎会这么巧,才回来就被她给摸中了?

名重生怔了下,仰脸长笑,连说:“好!好!”起身到石室一角的剡溪藤箱笼前一阵翻捡。

须臾,拿出一块玉锁和一串暖玉珠,说给未来的孙儿做见面礼。玉锁是上好的籽玉,玉色如脂、晶莹圆润;那串玉珠不大,却颗颗一般大小,润中带暖,显非凡品。又说孩子出世后,务要派人来报讯,但孩儿刚出世经不得路途,勿要抱上山来。又说备了一箱的出生礼、周岁礼,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统统派出去。

卫希颜眼皮子微垂,偷偷向名可秀眨了下眼——泰山大人这是意有所指呀!

名可秀笑着安慰自家爹爹,说:“哥哥一定多子多福,姊姊亦是有儿女的福相。”将自个摘了出去。

卫希颜低头暗笑,又一想,自家妹妹可不是生孩子的机器,生俩做伴就好,再多就坚决不给生了;她那大舅子兼妹夫敢有异议,看她怎么整治他。

关于孩子的话没说多久,名重生大概也顾忌着女儿不能有子嗣,没在这上面纠葛。父女俩的谈话渐渐转入时事。名可秀拣紧要事分条理述说,名重生只捋须眯目听着,甚少发表评论,间或点几句,却都点到关节上。卫希颜大是佩服,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

洞壁日影西移,不觉间已过了未时。

名重生辟谷已久,石室中不备米粮。卫希颜早有准备,从随身带的藤箱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海棠花双层食盒,内里装着从元福分茶酒店打包的几份粥食糕点。名重生虽已辟谷,石室中却还有锅壶碗盏之类,她不想室中沾染了烟熏气,提着锅具到崖顶,拾柴生火隔水蒸。不过一刻,便一样样摆上古树根雕的案几;又洗箸递碗,盛粥挟菜……动作娴熟又仔细,显是做惯了的。

名重生深邃清幽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对女儿道:“希颜对你关顾周全,为父甚是放心。”

名可秀轻浅一笑,眸中宝光璀璨。

卫希颜陪着她用了些粥点;饭后很快拾掇干净,移到崖顶叙话。

名重生心情甚好,从原木劈出的案上拿起一只形制古朴的褐陶茶罐。卫希颜很有眼色地上前打下手,生炉提泉洗杯盏,听任丈人吩咐。

七月初时正当伏天,仙人顶上却风凉景旷。

名重生久不烹茶,但做来毫无生涩,比起士大夫文人,又多了几分天地浑然的随性放达。

古松苍翠成荫,峰顶览秀无余,山高品茗心胸生阔。茶过三巡,父女俩论起王安石的新法变革,探其得失;又论自汉儒以来,对儒家经学典著的诠释阙失,论秦汉的儒法合流、儒术合流……

这父女俩谈得兴致勃勃,卫希颜却听得无趣,只小心关顾着炉火;名可秀笑瞥她一眼,撵她去一边打坐。

“去,去。”名重生挥袖赶她。

“好,好,不讨你们父女的嫌。”

卫希颜哈哈笑着拿起石凳上的凉藤垫子,就近盘坐在一株古松下,瞑目静听山间自然之声;间或睁眼,侧眸看向浅笑论经的雍秀女子,眼波澄澄,映着峰顶日光,温暖和煦。

夏日昼长,戌初日轮方西落,二人依依拜别名重生,又到山中可秀母亲的旧居盘桓一阵。名重生每月都会到妻子这里小住两日,树上木屋内保持着洁净。直到戌正天黑时,方携手奔向黄山。

新月悬上天边,繁星渐满夜空。

黄山在天目山西南,相距二百余里。二人行到黄山下时,夜里已到二更。卫希颜辨清方向,拉着名可秀上南面的紫石峰。峰麓有汤泉,是卫希颜选的夜息地。

紫石峰的汤泉天下闻名,卫希颜担心有黄山弟子夜间浴泉相扰,便往那峻峭的地方去。时不时略停辨清方向,越行山石越嶙峋,岩壁越峭陡。

名可秀只笑着也不作问,任由她带着往前。

倏忽,峭壁之后转出风景。宛如桃源突现。

一弯清泉隐在峭壁之后,夹在两面紫岩之间,上窄上宽,形如“人”字。这汪热泉就静静卧在“人”字的底下,等闲不易发现。

泉如半月,又似半只眼眸,地势东高南低,泉眼在东岩之下,连通岩底的小涧,汤水向南漫出,日积月累下冲出南边低石一道丈宽凹槽,平坦光滑。

“可秀,到了。就是这里!”卫希颜眉花眼笑,找了个泉边较高的平岩处搁下藤箱。“今晚咱们就歇这了。”

名可秀眼眸扫过汤泉和池边南面的凹石,嘴角微微勾起,“希颜,这里谁说给你的?”

卫希颜从藤箱中取出一盏羊皮纸气死风灯,笑哈哈道:“这地方是铁十二说的,想不到罢?这丫头看似木头人般,竟然还知道这种妙地!”她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莫非?十二在这洗过鸳鸯浴?”

“胡说!”名可秀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卫希颜笑嘻嘻点燃灯盏松油,将罩顶的铜柄勾手如嵌豆腐般勾入东面的紫石壁。灯光映着星月之光,将两岩间的这池汤水照出一片柔和的橙光。

名可秀嘴角又勾了勾,故作不明,“你我皆能夜视,点灯做甚?”

“这叫情趣呀情趣。”卫希颜眨着眼。

瞅了瞅岩壁上那盏灯,名可秀又瞅眼灯下的汤水,嘴角抽了下,“……这灯不错。”

“啊?……”卫希颜抬起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一盏鱼灯,鱼、水,鱼水……她不由“扑”地笑弯腰,“……随手从舰上拿的,可不是我故意……哈哈……”

她边笑边除衣,几下褪尽,跳入这天下闻名的朱砂泉中。

这汤泉的源头来自黄山朱砂峰,峰下有朱砂洞,洞中产朱砂,流下汤泉溪,北岸就是紫石峰南麓,朱砂随溪入汤泉,因而得名“朱砂泉”。据说朱砂洞每隔三百年流次朱砂水,哲宗年间流过一次,将汤泉溪和紫石峰的汤泉水染得尽赤。这时未到朱砂泛时,泉水澄澈浅碧。池底散布着淡紫色的卵石,映着池上的紫石岩,碧泉又隐隐泛出几分胭色。

“……还不下来?”卫希颜回眸含笑,在汤泉水气的沾染下,清澄澄的眸子蒙眬出几分迷离。

名可秀心口一跳,眸光落到她赤。裸的肩头胸前,如玉肌肤被热泉沁出一层薄红,又被蒙蒙的柔黄光芒染出几分氤氲春。色。名可秀忽然觉得有这灯笼甚好。

“……你,转过身去。”名可秀在那双染着迷离的灼热目光下,忽生出几分羞赧。

卫希颜眨了下眼,“扑哧”一声笑出,在名可秀薄嗔的神色下将头转了过去;耳朵却愈发的灵敏,听着身后衣衫簌簌而落的清晰声响,胸口被温泉水淹着的地方生起燥热。

名可秀解衣下水,就被卫希颜拉了过去。唇一勾,纤手按上卫希颜没有半分赘肉的光滑小腹,压上池壁。

卫希颜嘴里方溢出笑声,便被名可秀堵了回去。

热泉中拂起白浪,水中雾气愈发蒸腾,只隐约见得乌发如水藻般铺陈水中,雪白的肤光时现时隐。

汤泉水滑,池边的石壁经年累月被泉水冲洗,早磨得光滑,肌肤贴于其上也不会硌着。喘息中薄汗贴着石壁流下,转眼没入汤泉水气中,唯香氛缭绕,氲出一片旖旎。

不知纠缠了多久,两人 
 229、汤泉夜色 。。。 
 
 
光裸的身子稍稍分开,白皙的脸庞俱是一片潮红,半因汤泉水热,半因情事燥生。氤氲迷离的眸子脉脉凝视一阵,倏地扑哧笑出。

名可秀眼若春烟朦胧,纤长的手指从卫希颜颈前抹向胸口,忽的低笑一声:“……希颜,予你一首七绝可好?”

“啊……?”卫希颜张了张嘴,眼珠子几乎瞪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做诗?

便听可秀低低一笑,宛如大提琴般沉缓悦耳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希颜,听好了。……半眼灵泉通紫径,群峦随水入丹青。颜出葱岭绛霞染,秀抹峰头脂色洇。”

“哦,哦……”卫希颜的口张了张,眼眨了又眨。眼珠子往下,瞪着名可秀抚在自已胸前的如玉手指,嘴唇狠狠抽搐了一下。蓦地,哈哈笑倒在池壁,半天直不起身来。

“怎么?这诗不好?……”名可秀眸波流转,伏在她被水沁湿的鬓边轻笑,低沉柔媚的嗓音贴在她耳边,气息缭人。

“好!……好得不能再好!”卫希颜喘着笑,“佩服,佩服……哈哈哈……”

她没想到,以名可秀端雅的性子竟会做首“艳诗”给她!

偏偏这诗妙得很!寓景于诗,和这汤泉的自然景致贴合巧妙,字字句句却又隐喻了情事,越念越觉余味无穷。尤其是最后那两句——“颜”出葱岭绛霞染,“秀”抹峰头胭色洇,卫希颜回味一遍又一遍,直笑得趴在石上无力。

大宋的才女果然有才,她拍马也追不上。

卫希颜笑得伏在池边喘气。

水珠顺着她光滑的削肩滑落,沿着曲线优美的脊背流下……名可秀的纤指顺着那水珠向下勾勒,由肩至背,腰,臀,再往下……

“……嗯……啊……”

汤泉起浪,鱼灯光柔。两人从池里缠到池外,直折腾到将近五更方消停了。

许久,喘息声止。

名可秀咬着她耳,“七月天时早,你再缠着不起身,可赶不上日出了。”

“……谁缠着不起的?”卫希颜扑扑笑,今晚这人在上面的时候居多吧。

名可秀唇角一扬,秀美氤氲的眉目舒展开,有着几分餍足。低笑着在卫希颜唇上亲了下,将她头转过去,“我起了……不许偷看。”

卫希颜头侧在一边,想笑不敢笑:这会儿倒要避嫌了。唇边带笑,闭目听着衣料的窸窣声。

名可秀外出时马车中都备有衣箱,并有妆奁匣子,以备换衣的不时之需;弃车前铁丑早将更换衣物和奁匣移到了卫希颜随身提的藤箱中,还细心备了洗浴诸物,一并用青绸囊子收着。

她取出其中的柔软绵巾拭净身上水珠,换了件淡黄抹胸,上穿云雁细锦的缠枝左衽衫,下面是松香色遍地织长裙,和平日常着的大袖衫和深衣相比,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闲适。

卫希颜转过头,趴在池边支肘笑,眸子光闪闪,“要我帮你挽发么?”女人的发髻很麻烦,要专门的侍女梳头,平日都是名雅在做。

名可秀一边挽发一边笑,“你会梳弯月髻么?”

她汗颜,“……不会。”

名可秀回眸一笑,纤指在发间灵巧穿插,不一会就梳出弯月髻,略略向左斜,透出两分俏皮灵动;又在发间插了一枝青色琉璃簪,长长的流苏摇曳生辉,将一张秀美脸庞更衬得明媚流波。

卫希颜眸中漾着惊艳,呆看了半晌,眨着眼笑,“可秀,该你回避了罢?”

名可秀撇嘴哼:“你身上哪处我没见过?”

卫希颜翻白眼,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

名可秀眸中泛起笑意,将浴巾扔给她,“再磨蹭,日头就出来了。”说着走出几步,离汤泉远了些,抬头望着星空。

天幕仍有星子闪烁,点点光辉入眼。

卫希颜笑着起身离池,拭干身子,穿好内衣,外面穿了件宝蓝色的折枝茶花暗纹交领凉衫,颈边现出一寸白绫中衣的领,更显得脖子光洁修长。

名可秀回身替她挽髻,用一支青玉簪绾发。

“……嗯,不错。”她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几眼,勾唇满意一笑。

卫希颜回头向她露齿一笑,绝美脸庞在鱼灯下光彩耀目。名可秀霎了霎目,又伸手抚了一下。

卫希颜腾身拿下鱼灯,嘻笑说:“这灯可有纪念价值了。”几下拾掇好衣物,用青绸囊和防水油布包了搁进藤箱,迭声道:“快走,快走,别迟了。”

名可秀笑她,“这会儿倒急了。”

卫希颜当先掠出,哈哈道:“看谁先到莲花峰。”

名可秀忽然叹了口气:“希颜,方向反了。”

“啊?……”卫希颜停下张望了阵,“没错呀!”

倏闻名可秀清脆笑声,翩跹身影已掠到前头,她“哎哟”一声:“可秀,你使诈。”

名可秀笑声如铃落在她前方:“国师忘了兵不厌诈么?”

“……”

两人前往的莲花峰是黄山三主峰之一,北为光明顶,南为天都峰,也是观日的绝佳地;尤其光明顶地势开阔平坦,向来是文人雅客观日看云海的首选之地。天都峰是黄山派所在,据说派中弟子有日出练剑的传统。卫希颜为免被人打扰,便选了三峰中相对人少的莲花峰观日。

山峰峻峭高耸,突立而起的主峰为群峰所簇,宛若一朵新莲初绽。二人凌至绝顶,并肩而立,山风呼呼而过,衣袂飞扬间,陡生顶天立地之感。

两人到得正是时候。抬眼望去,东方已现出一线鱼肚白,继而漫出橙色云霞,又渐染碧黄紫红,宛如一大块七色织金彩锦在灰白天幕舒展开去。

天光渐亮,霞光映出峰谷云雾如海。

卫希颜见天边那弯新月渐渐退去,笑说“快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咱们运气不错,今天没雾。”

她侧头看着名可秀,眼眸比初绽的天光还明亮,“可秀,咱们看完黄山,以后再去泰山、华山、恒山……我要陪你将这天下的美景都看尽……”她不由遥想着,两人远洋出海,去美洲看大瀑布、去非洲草原看落日,那会是多么惬意!

名可秀看着她悠然神往的表情,那对清眸里仿佛染了天光霞色,她心中一处小小而柔软的地方塌了一下,又蓦地微微一疼。身边这人,是她此生最甘愿携手并肩踏遍河山壮丽的人;却极可能终其一生,她也无法放下一切陪她悠游这万千山水和海外天地。

就说话这会儿功夫,一轮红日渐渐从重重叠叠的云层透出。却是将出未出,仿佛凝滞住了。

名可秀凝望天际,眸底光芒沉浮。

倏地,手心一热,却是被卫希颜伸手握住,微笑看着前方,“来了。”

云层后仿佛积蓄已久的力量猛地勃发,一轮赤日从云中喷薄而出。

至此,天光大亮。

二人站于峰巅绝石,头顶红日光芒万丈,足下云海波澜壮阔。

“……荡胸生层云!”名可秀轻喃一笑,眉眼舒秀,俯瞰群山,目光渐坚,脸庞仿若初升的朝阳般耀眼夺目,清声吟道:“云海飞霞斓百丈,千峰竞秀映江津。一轮光火逐星月,曜耀人间万年明。”

卫希颜一震,不由凝目看向她——诗言志。

名可秀反手握紧她,明眸光彩更胜朝日。

卫希颜笑开,光华莹然,“可秀,你是九天的凤凰。”

名可秀眸子璨色,扬唇一笑,“吾若为凤凰,君为何?”

卫希颜清透眼眸凝视她,“君若为凰,我便为鹏。”——伴君扶摇九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多么有福利的一章啊!


230

230、触景生情 。。。 
 
 
天光尚早,二人并不急着下山,在峰峦奇秀间宛笑迤逦而行。

这时节的黄山才刚入夏,群山幽谷浓郁覆盖,点点滴翠。云雾在峰壑间弥漫,如烟似纱,映着红日金光,霞彩流辉,绮丽如仙山胜境。

名可秀不是头回来黄山,却因身边多了这心慕之人,万千锦绣看在眼里都带了三分旖旎。

前世卫希颜足迹遍及海内外,这黄山却没来过,由是出了莲花峰后领路的活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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