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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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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官家也是糊涂,怎么就将帝姬指婚给这种卑鄙之徒呢?”

“哎!皇帝指婚是看门当户对,菜五条生得好,摊上个好亲爹!”
……
会仙正店里,一个文雅秀俊的青年突然离座而起,面色苍白,脚步踉跄地走出去。

“公子!公子!”身后书僮急忙跟上去。

酒楼内,适才高谈阔论的几个酒客互相打一个眼色,先后结帐迅速离去。

蔡鞗恍恍惚惚的走出酒楼,也不知是怎样上的马车,只觉头脑中一阵嗡嗡嗡的嘈杂,闹轰轰回旋的全是那几句话“帝姬对清圣一见钟情”、“帝姬若对他有意早就嫁了”、“菜五条真是卑鄙”、“斯文败类”、“摊上个好爹”……

他突然猛挥手,摇头直道:“不是!我不是!”

“茂德!茂德!”

突然喉头一甜,“扑”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昏倒在地。

“公子公子!你醒醒!”

“快!公子昏倒了!快回太师府!”

马车内外一片混乱。车夫急喝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向前急驰而出,刚奔出街口,却正好撞上一队官行仪仗。

“蔡枢事回府,闲杂人等让道!”

车内书僮暗道不好,竟然撞上大公子。

“快退后!”

车夫急急勒马停住,马儿惊嘶一声立起。

蔡攸皱眉探出官轿,“何事惊扰?”

“禀大人,有一马车突然窜出!”

“拖去街边打十板子!赶走!”蔡攸冷哼一声准备坐回轿内,一个侍卫突然上前低声道:“禀大人,那辆马车似有太师府的徽记?”

蔡攸目光一凝,冷哼道:“马车内何人?”

片刻,侍卫飞奔回复,“禀大人,是太师府五公子!”

蔡鞗?蔡攸目中寒气一闪,突然拉开轿帘下轿,双手负背森森然走到马车前。

书僮正垂立在车边,他一向有些发怵这位与太师不和的大公子,见得蔡攸赶紧战战兢兢上前请安。

“五弟好大的架子!”蔡攸冷笑道,因求茂德帝姬而不得的怒意和嫉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此刻巧遇蔡鞗,哪还得强行压制,一并迸发出来,目中嫉恨如凶狼般直欲扑出噬人。

“禀,禀大公子,”书僮吓得双腿直发抖,嗑巴着牙道,“五公子他,他昏倒了……下车不了!”

“昏倒?哈哈哈哈!”蔡攸突然一阵狂笑,冷森森道,“蔡五公子难道是婚期将近,欢喜得晕倒了?!”说完,一掀帘,上得车去。

一忽儿,车内突然传出一道笑声,蔡攸跃身下车,倨傲面容上尽是幸灾乐祸,“僮儿,回府去给你家五公子准备后事罢,哈哈哈哈!”

书僮和车夫顿时面色惨白。

***
卫希颜盘坐在茶案前,手中茶盏一举,微笑道:“大官,请!”

延福宫总管李彦细眯着眼,执盏轻吸一道气,待得茶香直直溢入肺腑,方才睁眼细观盏内银丝水芽,微啜一口,眯眼仰颈,片刻,发出一道满足吁叹,“这龙园胜雪果不愧是官家钦点贡茶之首啊!妙!果真是妙!”

卫希颜啜得一口,笑道:“妙茶需得雅士品茗方尽得其味!卫轲于茶道不精,因御前应对颇得官家心意,赏了数毫,对这极品贡茶的来历和精妙之处却是不得甚解,尚请大官告解一二!”

延福宫总管顿时神采勃发,作为当朝四大势力宦官之一,李彦钱、权、势俱是不缺,但在文人士大夫眼中,宦官始终是宦官,即便皇帝如何宠信,在那些文人眼中,仍然是没种的阉人,权势滔天亦只让人畏,得不到敬!是以梁师成会附庸风雅讨好文人,杨戬会冷傲自负漠视文人,童贯则骄狂跋扈欺压文人,一切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虚怯罢了!他们这些人,永远无法青史留名,既如此,便趁有权时狠捞一把,贪图享乐一世又如何!

卫希颜温雅又虚心求教的态度让李彦极是受用,这位清圣御医的谦和不同于那些阿谀讨好的家伙之言不由衷,也不同于那些士大夫们敢怒不敢言的虚与委蛇,清圣的态度让延福宫总管觉着很舒服,不温不火,恰到好处。李彦心悦下不由笑容溢面,娓娓道来。

“这龙园胜雪制作极为精细,先将熟芽只拣极品,再剔去只取其心一缕,然后用珍器贮清泉将细芽放入,状若银丝,莹洁胜雪,茶成圆团后形若一小龙蜿蜒而上,官家由此赐号‘龙园胜雪’。”

“原来如此!”卫希颜抚掌笑道,“这贡茶之人倒亦下了几分心思!”

“茶是好茶,亦要有讨巧心!”李彦眯眼笑道,那贡茶的福建路转运使郑可简当时可孝敬了他不少,这道龙园胜雪于他虽不是稀罕物,却甚是欢喜卫希颜请他共品雅茗的交好态度,当下兴致勃致地大谈茶道。

正谈得兴浓间,养生殿内侍突然自外传声入内,恭声道:“禀卫大人,蔡太师府来人求见!”话音方落,李彦身边的一心腹内侍蹑手自外边进得室内,俯下身凑近延福宫总管耳边轻语数句。

李彦灰眉一扬,对着卫希颜眯眼一笑道:“清圣,太师府五公子突发急症,诸医束手!方才蔡太师进宫,向官家请得你出宫亲诊。”

卫希颜惊讶放下茶盏,“蔡又思病了?”

***
当晚酉时正,卫希颜方出得太师府,回宫正逢徽宗与嫔妃嬉玩,遂将蔡鞗病情向李彦详细表述,待得戌时初分方再度出宫回府。

回到家,仆侍端上饭菜,一碗饭仅吃了一半,便觉实是难以下咽,早早回房熄灯歇去。到得亥时正,她将被子卷团形如内卧有人,悄然掠身出房,潜行向城北掠去。

一路急驰如电,远远望见那栋熟悉宅院,卫希颜心底顿时一热,身形愈发加快,近得院墙时腾身掠入,浅蓝身影方轻飘落地,心中便有所觉,抬眸望去,侧廊下翠衫碧袖的女子纤长凝立。

“可秀!”

话音未落,怀中已然盈香满抱。

“希颜!”

两人紧紧相拥,旋即唇舌交缠,激情深吻。数日不见便如剔刀刻骨,相思纠结入心,只觉那人的名字和面容身影,早已如刀般刻划在眼中脑中心中,无时或忘,念兹在兹。

情,已然深浸入骨。

“希颜!”

良久,两人唇分。名可秀喘息倚在她颈前,双手无力放于她肩上。

“可秀!我想你!”卫希颜语声热烈,轻啄她脸颊,辗转细吻。

“嗯!”名可秀抬眸,柔情似水如波,突然又深深吻上她唇。

两人痴缠良久,复喘息分开。

寒风扑入脸颊,名可秀牵她进入书房,两人依然相拥而立,“希颜,怎么突然过来了?”

“蔡鞗中毒了!”卫希颜皱眉道,想起下午情形,温柔绮思立时自脑海中散去。

名可秀惊“噫”一声,“蔡鞗至多被流言气昏,怎会中毒?”

“蔡鞗这小子中的毒可是巧妙,奄奄一息看似命悬一丝,却毒不致命,仅是让他十天半月都躺于床上形同废人,毒去之后双腿失去知觉,宛如瘫痪,但若卧床静养个三五月,又可回复正常。”

“哈哈!我们还没下手,倒是谁抢了这先机?下毒倒比我们谋划的更要恰当!嘿嘿,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们!”卫希颜一边笑一边说,手指无意识在怀中人腰间游走划移。

名可秀只觉一道道酥麻自她指划处生出,数度集中精力皆被抽去,只得轻推开她,走到书案前,凝思道:“这事需得细查一下!看是巧合还是故意?若是故意,这下毒之人是敌是友?”说话间提笔写下一道纸条,以内气将墨迹烘干,卷好放入一道细长竹管内,走到窗前低啸一声。

片刻,一道细小黑影扑棱到窗前,名可秀将竹管系到鸽腿上,一拍鸽子脑袋,“去吧!”

“最多一个时辰我们便有消息了!”名花流女少主回眸笑道。

突然“咕噜”一声响,卫希颜不由摸摸肚子,望着名可秀投过来的讶异眼神,眨眼笑道:“我饿了!”

“没用晚饭?”名可秀蹙眉走近她。

“用了,没心思吃。”

名可秀温柔一笑,拉起她手,“夜已晚,吃太多不利于胃,我给你做碗面可好!”

卫希颜望着她温柔笑颜,心底丝丝柔情溢出,温软如棉,不由上前拥住她,“你教我做!”

***
整洁雅致的厨房内,翠衫碧袖的女子含笑凝立,看着前方浅蓝身影挥刀如锤。

“砰砰”声响彻厨房。

名可秀终忍不住“哧”的一笑,走近前去,纤手轻按卫希颜用力握刀的右手,“希颜,放松,巧用腕力,是切肉不是剁肉。”

卫希颜看着案上砧板几乎被她一刀剁下去裂成两块,难得红脸,不好意思低笑两声。

“希颜,挥刀如剑!”名可秀提点道。

卫希颜眼神一亮,回头道:“可秀,你站远些,我要出刀了!”

名可秀轻笑声中飘然退后数尺。卫希颜眼观鼻、鼻观心、心指意,凤凰真气自然流转于手腕,想起那夜虚空凝字情形,唇角一勾,清吟一声,左手拍案,鸡胸肉脯凌空飞起,手中雪亮刀锋如光练银龙飞舞。

瞬时间,刀收人立,粉嫩鸡丝却凝于半空不落。

名可秀心口怦然一跳,“希颜!”

卫希颜回头向她脉脉一笑,横刀一拍,空中凝立的“可秀”二字顿然化为一道飞雨遁入青花瓷中。

“希颜!”名可秀痴然片刻,不由飘身前去,伸手自她背后搂入腰间,微闭眼道,“我好生欢喜!”

卫希颜执刀呆呆而立,手臂高举,唯恐刀上油星沾染到了背后女子衣上,听得她道出一声“欢喜”,心中立时也便欢喜开去。

两人如此静立相拥片刻,名可秀倏然回转神,不由“噗哧”一笑,伸手按下她手臂,“好了,别举了!把刀放下。”

“后面的由我来罢!”她笑靥如花,将卫希颜轻推一侧。

俄顷,一碗香喷喷的银雪鸡丝面端上桌,清香而不腻味。

卫希颜先前闻得香味时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提箸吃得稀哩胡噜,在名可秀眸光的温柔凝视下,只觉这碗面比天下万千佳肴都要美味百倍千倍。

“希颜!”名可秀一手支颐,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眸中波光粼粼。

卫希颜心口一跳,差点一口噎住,眨眼笑道:“可秀,你别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

“你会忍不住什么?”名可秀诧异道。

忍不住将你扑倒!卫希颜叹口气,她前世虽未动情,却非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女子。身边有着“秦色琳”这只男女通吃的情场花蝴蝶在身边,怎么可能纯情?时不时突然跳出的□片,甚至突然演绎现场激情戏来刺激她“开窍”,在这种强力刺激下,她于男女、甚至女女之间的床事皆是知之熟稔。

此前因不动情,看了也不过是轻挑眼眉便过,权当是唯美艺术欣赏,心下却分毫不起波澜,然一旦识得情之滋味,便觉眼前这人一颦一笑俱是动人心魄至极,忍不住便被□诱惑了去!

“希颜,你怎么了?”名可秀听得她叹气心中一紧,伸手向她额头摸去。

卫希颜正和□斗争,不由微侧闪开,名可秀纤手立时落在半空,明眸立时一黯,唇色发白。

卫希颜顿然心口一痛,放箸起身将她拥入怀中。这么一个无意中的小小动作,竟也能伤到她,这个女子,究竟深爱她到何种地步!

“对不起!”卫希颜紧紧抱住她道,“可秀,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进一步亲近你!”

进一步亲近她有甚么不好?名可秀方一诧异,明慧聪敏的心思立时明白她意指什么,不由面上一热,手指在她腰间一掐,含羞怒道:“卫希颜!”语意虽狠,声音却是细微如蚊呐。

卫希颜被她一掐,心口立时怦怦跳得激烈。名可秀伏在她胸前听得清晰,脸颊热度立时便有弥漫之势,感觉她手掌灼热按揉腰侧,突然指尖顺着腰线划下,不由身子一颤,整个身躯都火热起来。

卫希颜倏然顿住,紧紧抱住她,声音微哑隐忍,“可秀,说正事!”

名可秀也是情动方浓,异样的感觉自心间层层泛波而起,突听得卫希颜之言,顿时强吸口气,脑中回复清明,轻声一笑,自她怀中脱离开去,望向窗边道:“亦该来了!”

卫希颜接口笑道:“已经来了!”

不多时,一道扑棱棱翅膀声响,与夜色同黑的鸽子停驻在窗沿。

名可秀走过去,自它腿间解下竹筒,抽出纸卷看得片刻,不由轻“咦”一声,卫希颜走近她道:“怎么?”

名可秀唇边泛起笑意,黛眉飞扬,“希颜,这回可真是老天都在帮你了!”

卫希颜惊讶道:“怎么讲?”

名可秀唇角一弯,轻笑道:“蔡鞗被流言气得吐血昏迷,回府路上合巧遇上蔡攸,蔡攸上得车内,下车时道给蔡鞗准备后事,其后蔡鞗被送回到太师府便一直昏迷不醒,群医束手,之后的事你便知晓了!”

卫希颜点头,“我到蔡京府上之前,已有御医诊断疑为中毒,却因事关重大不敢下断论。”她眉头微皱,疑惑道,“难道这毒是蔡攸下的?”

两人对视一眼,均齐齐摇头。

卫希颜冷笑,“若是蔡攸下毒,必要置蔡鞗于死地不可,怎会下这种看似凶险实则无多大损伤的毒?”

名可秀点头赞同道:“况且蔡攸虽然一向刚愎自大,却还不至于蠢到当街下毒,他若真想杀蔡鞗,亦是会派人暗中下手,绝不会将自己陷进去!”

不过这样一来,蔡攸的黑锅倒是背定了!两人对视一笑,均是意会于心。

“但这下毒的人又是谁?倒似是正巧帮了我和汶儿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想说什么?写完后脑子一塌糊涂了~~晕!那便不说了罢~~~~~




重占先机

尽管蔡鞗中毒之事被太师府上上下下捂得严实,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东京城很快传出三种流言。

第一种流言是蔡老贼做恶太多,老天爷报应在他儿子身上。此种流言在东京城的百姓中极得人心,可见民心所指。

第二种传言是蔡攸嫉恨蔡鞗而下毒。

第三种传言则是蔡绦下的毒,然后嫁祸再蔡攸。

无论哪种流言,对蔡太师来讲,都是头顶上的乌鸦,黑云一片。

更觉黑云一片的是开封府尹,此刻正急得焦头烂额,几欲悬梁吊颈。皇帝的限期,蔡太师的压力,哪边都是要死人的,更遑论两边一起压下来!焦虑下仅有的几根山羊胡须几乎尽数被他揪断,无奈只得全城搜捕,四处抓人。

东京城的百姓们一边小心翼翼地谨慎着自家言行,一边却心中偷偷乐着看笑话,端看蔡老贼一家怎么个窝里斗得翻腾。

搜捕时隔不久,却有三个男子先后到开封府投案自首。开封府尹虽然胆小却不糊涂,只觉其中疑点甚多,正在为此惊疑发愁时,皇帝身边的红人延福宫总管李彦突然带来官家的口宣御旨:“尽快结案!”

尽管结案?不是尽快破案?开封府尹正站着发愣,太师的心腹亲信便到了,书房一番私议后,开封府尹喜气洋洋地升堂结了案。三个投案犯人结为同谋,毒害朝廷官员,罪不容赦,判秋后处斩。次日,狱吏禀报大人,三犯昨夜于牢中自杀。

于是,沸腾帝京一时的下毒大案便这么突然地破案了结了。

等着看戏的东京城百姓自是失望,却未知暗地里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
宣和七年二月初七,领枢密院事蔡攸抱病停朝,徽宗下旨抚慰;未几,蔡攸上章表奏病体不愈,恐难尽职,徽宗温言劝勉一番后,随即下旨免去其领枢密院事之职,迁知扬州府调养。

蔡攸身为枢府高员,皇帝身前的红人,突然被外放出去远离帝京权力核心,虽说是以调养身体为由,但明眼人只略一想便知和前期突然破案的蔡鞗中毒案子有关。皇帝亦是念了旧情,将其贬谪到以富庶闻名的扬州府。

获知蔡攸外放的消息卫希颜仅淡淡一笑,对于预料之中的事她并不诧异,但她不知道的是因她的介入却改变了蔡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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