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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作者:末回[上下册出书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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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姐姐安排他们的住处,让宁景年同郭蔷母子住一个屋时,郭蔷不由得看向他,心跳得飞快。
而宁景年的回答让她跌落失望的谷底。
他道:「今天他们都累了,我不和他们挤了,明天还要赶路,就让他们好好休息,我去住客栈。」
姐夫和姐姐还想说什么,但宁景年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话音方落,便起身告辞了。
郭蔷一直看他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后,和姐姐交代一句,才站起来走向她这几天住的那间屋子。
宁景年把靖安抱回来不久,就让丫鬟抱他去屋里睡了,郭蔷进到屋里时,靖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屋里有一个丫鬟在照看。
郭蔷先让丫鬟出去,自己坐在床沿,仔仔细细地摸着孩子白嫩的圆脸蛋。
眉、眼,和鼻子,都像他的父亲,只有唇,像她。
郭蔷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柔柔的笑,这一笑里,有对丈夫今日种种转变的欣慰,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把黏在孩子脸上的发都拨至耳后,郭蔷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已经坐在客栈里,眼睛盯着桌上摇曳灯光的景年心境却没郭蔷那样的美好,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今天见到的那张熟悉的脸,和那个人的一言一语。


第十三章

不知道他这样坐了多久,在二更的梆子声远离后,寂静的夜里紧闭的门口传来敲门声。
「主子。」
「进来。」
门口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的人是被宁景年之前打发出去打听消息的车夫。
这并不是普通的马车夫,他还兼职护卫宁氏家主的工作。宁景年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族的主子,出门在外总不可能什么措施防范都没有,这次是突然决定要来江府接人,宁景年只想速去速回,自然不愿拖拖拉拉带一大帮人,所以就指派了一个身手不错的跟着。
宁家的生意不仅做得大,涉及的行业也是各式各样,而离安阳城不是很远的江府县,自然也有宁家的商号,宁景年今晚住的客栈,就是宁家旗下的客栈,当然,不仅仅是客栈,在江府县,宁家还有五家别的商铺。
江府县只是个小县,本地人口不足一万人,没有河流,离来往通商的道路有一段距离,若不是依附离之不远的安阳城的繁荣,发展起来的可能性极低。因为看出它没有发展前景,宁家一开始并没有在江府县设立商号,后来宁景年有了把商号扩张到全国各地的念头,才会在此建设商号正式开店营业。
处理江府县大小店铺的事情,都是宁景年指派手下来做的,看他们呈上来的帐簿,觉得成绩平平,便一直没太多关注,只要没亏本就行,毕竟他着重点是在一些大城市上头。
正因为此,他就一直没来过这个小县,更不会想到,这里会存在一个和妻子这么相像的男人。
不过是二百余里地的距离罢了,若不是因缘际会,或许就真的这么错过,一辈子不相见。
「主子。」
兼职马车夫的护卫来到宁景年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您要小的去查的事情查到了。」
「说。」
「那人叫程跃,是一名捕头,就在江府县县衙里任职,现年二十九岁,他的口碑不错,性子敦厚,乐善好施。小的还打听到,他和江府的赵县令是结拜兄弟的关系,当年赵县令来此地任职时,他也跟着过来了。」
「二十九?」
宁景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是的。」护卫顿了下,又道:「也奇怪得很,他人长得不错,性子又好,据说,江府县里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不少,有些大胆地还找上门去示好,可他一直拖到这个岁数都未仍娶亲。」
「二十九岁。」宁景年渐渐陷入沉思中。
他记得,若是薇儿还在,现在正好也是这个年纪了。
是啊,薇儿比他大三岁呢,可是她每次看他的眼神,总像是一个大人在看小孩,带着怜慈,会为他的任性头疼无奈,也会笑得温柔宽容。
视线停留在火光上头,他问道:「还有吗?」
这名护卫恭敬回道:「这些都是小的跟人打听到的,若再要详细些,恐怕,得花些力气和工夫了。」
宁景年点点头。
若要知人底细,明探是不可能的,以他现在的处境,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想知道得更详细,唯有派出暗探去查。
「你下去休息吧。」
「是。」
护卫走出房间并帮他轻声阖上门,宁景年坐了一阵,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
这几日天气晴了,和风煦日的,实为踏青出游的好日子,到了晚上,打开窗户抬头一看,还能看到于云雾里若隐若现的月亮。
宁景年就看着这轮弯月,心底却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地方,另一扇窗户前,同样有一个人,在对着这轮月亮发呆,这人就是程跃。
手里握着一个酒杯,酒已经饮尽,却不知人在窗前站了多久,只有风不时拂过,似乎是想唤醒神游中的人。
当月亮最终隐入一朵厚厚的云层里时,程跃终于回过神,口干地本想喝些东西,才发现酒杯早就空了。
于是转身回到屋里,坐在桌子前,手伸出去,在酒壶和茶壶间停留一阵,才一把抓过酒壶给酒杯满上。
他清楚饮酒伤身,但此刻,若是不喝酒,就仿佛缺少了什么。
一口把酒灌进嘴里,放下酒杯,叹息声不经意便溢出了喉咙。
记忆里那个明朗俊秀的少年变了,变成了一个让他感觉陌生的男人。
他的表情是何时变得刚毅的,他的目光是何时变得如此犀利深沉,他的身子挺拔如松,他的声音已然深沉沙哑。
一眨间,已经过去九年,似乎什么都改变了,可唯一不变的,是他在面对他时,还是只能选择离开。
对不起,景年。
无声无息地说,苦涩一笑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就这么喝下去,醉了才能暂忘一切。
习惯沉默的人,往往才最需要宣泄释放压抑于心中的苦楚。

饮酒伤身,头天酗酒,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
江府县只是个小县,经过赵县令多年的正理平治,正处于乡邻和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井然有序的环境中,换句话来讲,就是日常基本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于是导致现在的赵大人闲得发慌把县衙弄成了相亲馆,自己坐堂当起大媒人。
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名为他的结拜兄弟,实际上一直被赵县令当孩子管的程跃。
当然,尽管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尽管现在因为昨夜酗酒造成现在头重脚轻,尽管时不时都被赵县令骗去相亲,咱们老实敦厚的程大捕头还是每日照样兢兢业业地前去县衙报到。書香門第
程捕头住的地方离县衙并不远,隔两条街就是,他原本是同赵县令住在县衙旁边的宅邸里,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顾赵县令的反对坚决搬了出来。
后来赵逊曾经找过程跃,说他并不介意程跃和他们一起住,程跃告诉他,他搬出来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时候到了,才搬出来的。就算是嫡亲的两兄弟,当一方成家,另一个看着人家和和乐乐,自己孤家寡人,自然会触景伤情,想着离开。
程跃知道赵逊和赵县令在一起时,心情不能说不复杂。
不仅因为他们都同是男子,还因为对于曾经救过他的赵大人,他对程跃而言不仅是有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同样把他当成了亲人,看他走向一条世俗无法认同的道路,他怎能不担忧。
知道赵逊出身离奇,是从小被丢弃,于荒郊由野狼抚养长大后,他才渐渐明白他的行事作风会如此离经背道的原因,只是,赵逊因为出身可以视世俗于无物,那从小遍读四书五经,在孔孟之道的熏陶下成长的赵县令又如何能接受?
尽管程跃万分不解,但见他们两人相濡以沫的真挚感情后,也不忍再出声打扰,退到一处,为他们祈祷祝福。
程跃不知道该怎么问赵县令能够接受一位男性情人的原因,却没料到,不久的将来,他会亲耳听到赵县令真正的想法。
话题转回来,这日的程捕头顶着一颗胀裂疼痛的脑袋才走到衙门门口,就听到有人轻唤道:「程捕头。」
他停下脚步,用尽量不会牵扯过大的速度慢慢扭头去看,愣了。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宁景年。
华衣华冠,天庭饱满,眼若星辰,嘴唇隐笑,玉树挺拔,完完全全一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公子模样。
程跃愣了,久久才回过神,迟疑地问:「你叫我?」
眼前的俊俏公子不禁一笑:「难道县衙里还有另一个程捕头吗?」
是没有,但他奇怪的是,他找他干嘛?
程捕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笑得如沐清风的人。
宁景年双手抱拳,稍稍作了个揖,便道:「敢问程捕头今日可有要事?」
要事?县里一片太平,有没有事情干都很难说,平日里程大捕头也就是巡巡街,被小姑大婶拉去相亲说媒,或是被叫去干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但程跃不笨,尽管宁景年笑起来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勾人心弦,但以他当捕头的多年经验,还嗅到了棉里藏针的味道。
于是他被酒精熏得迟钝了几分的脑袋比往常慢了几拍,才想好糊弄过去的折子,他平静地道:お稥「我身任县衙捕头,办的都官事,你一介平民百姓,问这些是要作甚?」
语气不慢不紧,但细听之下,低沉浑厚的声音之下,还带着警告意味。
虽然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程捕头是很好说话,态度也和善的一个人,但千万不要忘了他办案时的另一面,据闻,曾经逼问一个杀人劫财的疑犯证词时,对方死活不招,怒极之下,他剑眉倒竖,威严大喝一声,直让这疑犯吓得尿湿了裤子。
不仅如此,遇上难缠的对手,他的手段更是一个比一个狠厉,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一个人,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现在程捕头露出的另一面,实实在在让宁景年惊诧万分,但很快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在宁景年看来,他和妻子不仅人长得像,自己亲眼所见,又经过打听,觉得性子也同样十分相像,便不由把他和杜薇当成一个人,现在见他用这种官威十足的态度说出凌厉的话来,才会如此震惊,但随后又想到,他毕竟不是妻子,也便释然了。
于是宁景年赶紧又作了个揖,这次礼施得深了些许,语气带着些退让。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程捕头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
就算程跃只是个小小的县衙捕头,但不管如何,他总还算是个官,宁景年再如何家大业大,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在有官职的人面前,总是低了那么一阶。宁景年再如何傲骨,在生意场上,遇上当官的也是需要低头哈腰的,只不过,遇上需要应酬的时候,他都尽量会指派别人去做罢了。
这次宁景年前来,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姿态才会尽量放低,只不过,他做这些事情,并没有折损他丝毫的风流气度,反而让他显得彬彬有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跃心底防着宁景年,一再告诫自己最好离他远点,以免被他看出什么,但见他如此恭谦以礼,程跃也总不能甩出一句,你滚吧。
脑袋还在丝丝抽疼,程跃很想现在就转身离开,但还是尽管和声道:「你到底有何事?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报官。」
「不,在下只是想找程捕头。」
程跃闻言,只觉得眉端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我们昨日也就见过一次,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找我是为何事。」
「小人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绍。」宁景年歉然一笑,才道:「在下姓宁,名景年,家住安阳。程捕头昨天把我跑丢的小儿找了回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今日特设酒宴,想请程捕头赏脸去一趟,以兹感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便好。」
「程捕头不赏脸,是觉得区区小人,不配与您往来吗?」
程跃一噎,被堵得半天找不到话。
「我没这个意思。」
「那恳请程捕头午时一刻前去福临酒馆,小人定当薄宴相备。」
「午时?」这么赶?程跃不禁蹙起眉。
宁景年一眼看出他的犹豫:「是不是有事要办,那晚间可否?」
「啊?」
「若是今日实在不行,便改作明日,若明日还不行,就后天,总之,小人会一直等程捕头抽得出时间前来为止。」
程跃再次哑口无言,一开始的确想以太忙为借口推掉的想法烟消云散。
九年过去,景年这不达目地绝不罢休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见程跃不说话,宁景年笑着又道:「不知程捕头何时有空?」
觉得他的笑太刺眼,程跃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没有思虑太久,这次他很干脆地回道:「午时一刻,福临酒馆吗?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多谢程捕头赏脸,小人一定会设宴等您前来,届时,不见不散。」
「多有打扰,小人先告辞。」说罢,退后一步,笑着离开。
程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无力地觉得,这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他拿他完全没办法!
转身离去的宁景年,背对人后,笑容渐渐敛下,恢复人前的冷淡。
他按捺不了自己的念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明明知道他不是薇儿,却仍想同他亲近。
是啊,明明不是,明明只是脸长得相像罢了,仅是如此,他宁景年就乱了方寸。
宁景年走了,程跃拧着眉走进县衙,凡是在衙门里当差任职的基本上都和这个为人正直的程捕头谈得来,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纷纷上来询问原因,程跃全以昨晚不小心喝太多给挡了回去。
「喝太多?平常你不都是尽量不喝酒的吗?」
当然,别人容易糊过去,咱们明察秋毫的赵县令可不吃这一套,坐在公堂之上,只横过来一眼,程跃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他都能知道。
虽然这段日子几乎无事可干,但赵县令还是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拿过一边的公文,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刚才,有人看见你和一个长相不俗的公子在门口聊天来着,什么时候你认识了这号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程跃没有立刻回答,视线在大堂上环顾一周,赵县令冷笑:「别找了,赵逊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办事?」程跃颇感意外:「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要办?」
看完一则公文,赵县令又慢悠悠地拿过另一则公文:「案子,我都多久没碰到了?再这样闲下去,我都能发霉了。」
那赵逊跑出去是干嘛?
正疑惑不解,一直在旁边拟写什么的宋师爷在这时抬头为他解了惑:「赵大人想吃张阳村里的秘制熏肉,赵捕头一大早就跑去给他买了,一去一回差不多要半天。」
程跃直接无言。
看向赵大人,他一脸正经,看向宋师爷,早习以为常。
苍天啊,堂堂江府衙门,堂堂名扬天下的行动如风,警戒如狼的赵逊大捕头,居然因为没有公事可干,彻底沦为一家庭夫男,一大清早因为赵大县令想吃熏肉了就跑去买!
程跃不禁觉得前途堪忧。
赵逊捕头大半天不在,这下他就成了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是红烧还是煲汤,不就是一句您请随意吗?書香門第
果然,只见赵县令朝他勾唇冷笑,放下公文,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威严十足地指着台下傻站的人,喝道:「堂下程捕头、程跃,你给本官如实招来,昨夜你为何饮酒,饮下多少,今日在门外叫住你的又是谁,都说了什么?最后,今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如若胆敢离开,哼哼,大刑伺候!」
程跃的嘴角不禁抽搐,他问道:「大人,为什么让我待在县衙里?」
赵县令没有胡须,却故意做出捋须的动作,装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先冷笑数声,方道:「若你对昨日的李芸姑娘不是很中意的话,今日本官请了陈家的小女儿来作客,你嘛,就代本官招待人家。」
「我想起还有件事要办,先告辞。」
丢下这句话,程跃转身就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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