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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作者:末回[上下册出书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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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再收拾你!
发完誓,程跃于心里悻悻地做了打算。
宁老夫人让程跃起来,说有事要和宁景年私谈便让他先出去,程跃正恨不得,在此处他总觉得尴尬万分,向宁老夫人说声告辞,便出了屋。
不知道屋里的人要谈多久,程跃也不便一直候在外头,想了想,便在院里随意逛逛,这一逛,就在另一个有假山池塘的院里看到了和丫鬟们玩耍得正欢的小靖安。
程跃原只想看看,可小靖安很快便发现他,不觉他出现在家里有何奇怪之处,迈着小短腿撒了欢地跑上前来。
丫鬟见是一个陌生男人,想拦,小靖安却挣扎得厉害,冲着程跃一口一个叔叔抱,熟稔得让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由松开手,让靖安跑过去一把抱住程跃的双脚。
一见这个圆圆胖胖白白嫩嫩笑得比春天的花儿还好看的小宝贝,程跃觉得自己的心都酥软了几分,忍不住弯下腰去一把抱起,放在怀里亲亲摸摸,爱不释手。
小靖安先是抱住他的脖子,小嘴巴一嘟,吧唧在程跃脸上印下一个脆响的吻,又伸出五短小胖手在穿得又软又厚的小身子里,掏呀掏,掏出一个绣着大花猫的小荷包,倒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珠子,笑眯眯地递给程跃,甜甜道:「叔叔,这个漂亮,给你。」
程跃看着那透亮的琉璃珠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程跃收下这颗珠子,便想送一件东西给小靖安,他让丫鬟给他找一个长形木块和一把小刀,一个丫鬟去办,盏茶工夫就把东西带到他面前。
程跃放下靖安,坐到石凳子上,握住小刀仔细雕刻起来,小靖安趴在他膝盖上聚精会神地看。
半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长形木块渐渐在程跃手中变成一个大胖娃娃,小靖安眼中越来越期待,好几次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一摸程跃就把刀子停下,含笑看他。
等到全部完工,才看出这个大胖娃娃原来是靖安,负手咧嘴呵呵大笑,憨态可掬,丫鬟们纷纷惊赞,说十分有八分相像!
小靖安早忍不下抢到手里一看,越看越喜欢,握在手里就不松开了,一个劲地撒娇:「叔叔这是我吧,给我、给我。」
「小家伙,就是特意给你刻的!」
程跃把小刀还给丫鬟,在他的鼻梁上轻轻刮一下。
郭蔷来找靖安,一进院子就看到儿子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笑得欢快,怀里还紧紧捧着个手掌大小的木头娃娃。
郭蔷急急上前几步,可一看清男人的长相,脚下不由一停,愣在原处。程跃抬头,就看见了她。
程跃也是一脸意外,但仍是站起来,朝她作揖道:「宁夫人。」
靖安转过身看见是娘亲,笑眯着眼睛奔过去,把手中的娃娃举起高高,开心地道:「娘娘,看,娃娃,叔叔给的!」
郭蔷弯下腰摸摸孩子的脸,尔后直起身子,看向程跃,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不由道:「奴家没记错的话,你想必就是江府县的捕头,那日你救下安儿时就穿着官服。」
也因为他长得像杜薇,郭蔷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正是在下。」程跃微笑颔首。
「官爷为何会出现在我府上?」
「这……」
见他一脸为难,郭蔷猜测道:「难不成是我府中何人惹上了官司?」
「不是。」
「那是为何?」
面前郭蔷一脸猜疑,程跃更是困窘尴尬,总不能直接同她说,我是你相公拐回来的吧?
郭蔷眼中的怀疑越来越甚,程跃立于此处更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考虑是要转身闪人还是开口说实话,宁景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跃,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跃顿时松一口气,可很快又悬起一颗心,眼前这局面,难道就是所谓的当场捉奸?
尽管极不愿意这么形容,但程跃想破脑子也再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于是看向宁景年的眼里染上些许苦涩。
程跃一转过身来,宁景年就看见了立于他面前的郭蔷,不由一笑。原想一会儿就去找她,没曾想她却自己跑到跟前了。
郭蔷见是丈夫还未有所回应,他对另一个人的亲昵叫唤便令她不由一怔,呆呆看他走近。
小靖安见到他,双眼一亮,捧着木头娃娃从母亲那处一路跑到他面前,同样举得高高:「爹爹,叔叔给安儿的,好看!」
「哪个叔叔给的?」
「这个叔叔!」靖安立刻伸出小手指指向他身边的程跃。
宁景年不由看一眼程跃,正好看见他望着靖安满眼的疼爱,于是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靖安手中的娃娃,含笑道:「是挺好看的,既然是程跃叔叔给的,你要保管好千万不能弄丢,知道吗?」
「嗯!」靖安认真地用力点头。
宁景年直起腰,左右看一眼,让丫鬟全部退下,顺便把靖安带去别处玩耍,小靖安虽是不舍但却十分听从爹爹的吩咐,任丫鬟牵着他的小手走离,还一步一回头,噘着小嘴儿满脸不舍。
待下人全退下,宁景年笑看郭蔷一眼,迅雷不及掩耳地拉过身边的程跃一把抱住,趁他不解错愕间,低头吻上。
程跃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宁景年软软的舌头已经探入自己口中,想到这儿还有别人,顿时又气又恼地用力推开他。目光移到郭蔷那处时,看到她白着脸瞪大眼睛,满满地难以置信。
程跃恨恨地瞪向宁景年,而他只是笑,低声说了句:「跃,你回景年轩等我。」
知道他是想私下同郭蔷把事情解决,程跃虽有千万分不悦也只得先压制下去,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程跃走远,宁景年才看向呆立在原处的郭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
「你看到了吧?」
「他是男人!」郭蔷有些控制不住,失了仪态大声喊道。
「那又如何?」宁景年仍笑。
郭蔷还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下,半晌,她颤着声道:「是因为他长得像姐姐?」
「你说呢?」
宁景年还是笑,郭蔷却觉得他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是一根刺,深深刺入她的心里。
想了又想,郭蔷想明白了一件事:「根本没有什么红衣女子,这些天在景年轩里的人根本就是他,对不对!」
宁景年点点头:「是他。」
郭蔷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
「就因为他长得像姐姐,所以是男人你也不在乎?」
宁景年顿了下,还是点头:「是。」
「那你要置我于何地,置安儿于何地!」郭蔷哭出声来。
宁景年上前几步,立于她面前,轻声道:「靖安永远都是宁家的子孙,而你,从今往后,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郭蔷慢慢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露出最后一丝期待:「相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宁景年闭上双眼:「唯有感情,我给不了你。」
可她除了感情,还需要什么?
郭蔷绝望地坐在地上哭,宁景年静静看她,思及自己当初因程跃离开的苦痛,不由心生几分不舍。書香門第
离去前,宁景年认真慎重地对她道:「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把你娶进家门,给了你希望,却在最后不留情面的全部收回,所以,对不起。
一言道尽千万语,郭蔷看他走离不禁回想曾经,最后画面定格在当初在枫园,杜薇意外闯入又悄悄离开,宁景年由彬彬有礼到魂不守舍。
犹记得,她当时戏笑道:宁公子,贵夫人一走,你魂都丢了。
脸上仍带着几分稚气的他局促一笑,眼中却有几分满足。看得她心中一刺,忍不住大方道:看你这样,还不如快回去寻她。
真的?郭姑娘,那我便失陪了,你随意。他双目顿时发亮,也不客套,一揖到地便匆匆离去。留下她看他远去的身影,失神。
等郭蔷自回忆里醒来,院里只余她一人。含泪觉悟地合上双眼,然后拭去脸上的泪,她默默站起来,默默走离。
求不得,求不得,那份不属于她的情缘,终究求不得。
◇
回去的地方有等待的人,四月春色,一路上,阳光明媚繁花似锦,宁景年脚步匆匆,归心似箭。
路过庭院、穿过长廊,宁家建府时种下的七株梧桐树之后,是一片正飘散淡淡甜香的低矮月桂,如含羞的女子立于石子路的两旁,小路尽头,是一扇月亮门,月亮门之上,是草书三字,景年轩。
景年轩门口轻掩,宁景年屏息推开,清风拂过,轩内竹声细细,立于院中那人闻声探来,一凝一望一笑,千言万语皆付于相视而笑的云淡风轻中。
「景年,你娘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只要我们的事情不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一切随意。」
「那你对郭蔷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我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她是去是留,由她选择。」
「那,你的孩子呢?」
「若郭蔷选择离开,看你这么疼爱他,不如,就由你来照顾吧?」
「讨打!」
话不过几句,宁景年又失了人前的仪态对程跃露出不正经的神色来,程跃见状又恼又怒,一掌挥过去,宁景年不避开,顺势拉住他的手往怀里一带。
日头高照,又是院里屋外,程跃哪肯由他,正欲行动,宁景年却长叹一声,幽幽道:「此时此刻,不是梦吗?」
听出他话里的寂寞,程跃不由收回双手,半晌,搂上他的腰,任他把脸枕在自己肩上。
「跃,怎么不说话?」
程跃一阵迟疑,终开口道:「景年,我们明天出去一趟吧?」
宁景年一听,猛抬起头来,因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一起出去,颇有些意外地看他:「去哪?」
程跃抿唇浅笑:「去腾山逛一逛,如何?」
「再好不过!」
宁景年的心整个飞扬起来,满脑子都是两人肩并肩手牵手漫步于山间小道上,时不时含笑相视的旖旎场景。
看他笑得嘴巴上翘的模样,程跃猜出几分他心中所想,只顾心中闷笑不已,没把明日并不只是他们两人同去的事情告诉他。
老实人,偶尔也会作弄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不久前还三番四次惹他发火的人。
至于第二日得知并不只是他们两个上山的宁景年心情如何郁闷不作多谈,那日宁景年意外地和赵洛乘大人相处得极是融洽,以致于让赵逊看他便觉得极其不顺眼的地步。
终年烟雾缭绕的腾山山上,四个一道走的人渐渐就分成了两对,一对早不知去处,一对虽没如宁景年当初所想于小道上牵手行走,却是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里停留。
宁景年把手中的香烛插进香炉中去找程跃时,看见他立于神像座下仔细凝望。
「在看什么?」
程跃看一眼立于身边的宁景年,说道:「山神和你长得完全不像呀。」
宁景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信啊?」
「你不信?」
宁景年含笑抬头,认真看一会儿慈眉善目的神佛,才对身边的人道:「若说是真的,可我来这什么感觉也没啊。」
程跃微蹙眉想一会儿,半晌喃喃道:「真亦假来假亦真。」
宁景年笑着拉他出去:「不论是真是假,你的出现是真的,我对你,也是真的。」
脚才迈出门槛,听他最后一句,程跃不禁抬头看去,深深一眼,唇边终是漾出一抹喜不自胜的笑。
「景年,我也是。」
宁景年紧紧握住他的手,自此以后,再不松开。
两人肩并肩手牵手牵远离,并不知离开时,神像后默默走出来一人,正是此地庙祝,他拨弄手中的法器,目送一人的背影,当他走离,才转身走进寺庙深处。
那天,四人下山后找到当地一家极负盛名的餐馆,举杯相碰,把酒言欢,直至夜半。
第二天,赵大人和赵逊离开安阳,十天后,程跃结假回到江府县,他回去的第二日清晨,宁府大当家赶至江府,一待便是半月,多数事宜皆在江府处理,再次回到安阳宁府时,同行的还有程跃。
宁景年丢不开家业,程跃舍不得辞去捕头一职,从此,程大捕头和宁当家便开始了安阳住几日江府待几天的生活,路途虽不算遥远,但你来我往大半时间花在路上,仍是让宁景年抱怨连连。
赵大人收了宁大当家不少好处,困扰他多年的问题解决了。造路的款项不愁了,修水渠的钱也有了,义学的学堂建起来了,穷人家的孩子能免费上学了,赵县令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宁大当家的心思赵大人非常之清楚明白以及了解。
于是很快便让程跃以劳苦功高,县衙此时并无要事为由,一口气给了他一年的假。
这条假令批下来的当天,县衙大堂之内,众目睽睽之下,一县之长的赵大人笑得猥琐活似拉客嫖娼见钱眼开的皮条客,安阳首富的宁大东家一脸痞相活似销魂窟里刚迈出来的嫖客,一个掏钱一个收钱,交流非常之愉快满意,末了还相视嘿嘿奸笑。
看他们如此趣味相投,半斤八两,一旁的赵逊看得嘴角抽搐,程跃看得额上青筋直冒。
恶人自有恶人治,赵大人且不说,回安阳一路上程跃臭着一张脸任宁景年如何哄如何劝都不肯与之说话,回到府里还一脚把人踹出房外将近四天都不准他进屋睡觉。
程大捕头发威,宁大东家欲哭无泪,捶胸顿足,后悔万分当初就不应该当面和赵大人交易,怎么着也该私底里完成呀!
某日清晨程捕头推门出来,院里无人,门外放着一个檀香木制的小盒子,拿起来打开一看,一块米黄通透的玉麒麟正静静躺在红绸缎之中。
玉制特别,把玉麒麟提起对空端详,才醒然这便是当初宁景年拿给自己看过的玉珊瑚雕磨而成,不经意翻过背面,发现上头刻有蝇头小楷,仔细一看,竟是一句「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程跃不觉心中一动,指尖划过上头的每一个字,心中慢慢涌上微涩的暖流。这句诗词,赵洛乘曾经念过,他听闻之后便让他写了出来,当时不过是心有感触,此时此刻,却让他了悟甚深。
世间最悲伤的莫过于别离,最快乐的莫过于新相知。
程跃,你的离开让我感受到世间生死别离的莫大痛苦,而你的再次归来则让我体会到什么是最快乐的事情。
此玉在前,如同那个眉清目秀的人含笑凝望,深情告白。
不知不觉,就把手中的玉紧紧握住,贴在胸口,闭上双眼,背靠在墙上,任清风拂过含笑的脸。
那日,夜朗星稀,猜想屋中人应该已经睡下,宁景年偷偷摸到屋外,原以为门口必是紧闭无疑,试着一试去推,竟然应声而开,反倒让想溜进屋中的人吓了一跳。
立于屋外,小心探头一看,屋中桌旁,程跃的双眼恰好对上他,昏黄的烛光中,似乎还着浅浅的暖意。
宁景年迅速缩回脑袋,用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再把脑袋探出去一看,程跃此刻的表情,除了温和的笑,还有一丝丝无奈。
「夜深了,快进来歇息吧?」
寂静夜里,屋里传出的声音似投石入潭,脆朗绵远,话里的温柔妥协让屋外的人嘴越咧越大,忍不住欢呼一声,窜进屋中把门关上,也把外面的清风明月锁在了外头。
◇
经常出入宁府,偶尔也会遇上不想碰见的人,比如冷淡相对的宁老夫人,比如,郭蔷。
前几次两人相遇皆是无语错开,最近一次相见,郭蔷主动迎上来,看他一眼,低头说道:「你是杜薇吧?」
不等回答,不等他回过神来,郭蔷的身影已经远离。
或许,已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有可能,是娘告诉她的。」知道这件事后,宁景年便这么说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郭蔷看他的目光不再总是满满的哀凄,从怨恨到淡然,慢慢地,终有一天会一切都看开吧。
宁景年告诉他,郭蔷选择留下,她说,她要看着靖安长大。
程跃无言以对,心中一阵苦涩。
程跃没有特意去找靖安,靖安看见他仍同以往那般笑着唤他叔叔,手里的木头娃娃被他握得光滑。書香門第
八月的一天,宁景年和程跃来到安苍港口处,踏上装满货物运往异国的船只,随着船长一声令下,扬帆起航。
两人相携相伴站在船头,遥望天海交接美丽的景致,时不时相视一笑,眼中无尽似水柔情。
前方遥远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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