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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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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里头是李光地对范承勋的弹劾之辞,称其‘不遵圣意,不敬同僚,不学无术,不纳谏言’,在治河之法上全然无用,下头又悉数列举了他的诸多劣迹,令人望之皱眉。
然而李光地后头又说,八贝勒年少有为,深知河道事务,恳请康熙命胤禩前去料理。
“朕念在他父兄的份上,给他权利面子,可他却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上回阴错阳差调了他去督管河道,只怕他还不知要再横行多久。”康熙一字一字说的都极不留情面,重重的捶了下桌沿,“等回了京,朕先办了他。”
折子里头提到了他,胤禩自然不好多说,只得在下头劝康熙莫要动怒,一切以龙体为要。
“你既然也瞧了折子,李光地说的话,你怎么想?”
“儿臣才疏学浅,如何当此大任,朝中才人辈出,哪里能让儿臣前去督管。”胤禩起身低首道,“儿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哦?”康熙目光一凛,正欲开口,就在此时前头的窗格突然破裂开来,屑末横飞,冷风忽的一下灌了进来。
面前站着几个手持兵刃的蒙面人,眼神中冒着寒光,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便飞扑了上来。康熙屋里本是挂着宝剑,却奈何不在手边,梁九功尖锐的呼喝声,和拳脚相加的的搏斗声错落不绝。门外的侍卫此时才冲了进来,蒙面人中有一人见状不妙,眸中精光一闪,抬手就向康熙刺来!
康熙这间内室修的格外大,从外间走进来也并非三五步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电光火石一触即发的时候,侍卫是决计来不及了。刺客大喝一声下,康熙猛的回头,眼看着便躲闪不及。
胤禩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对那点父子之情的眷恋,当时的情形根本不容他片刻多思,抬手就将康熙向后一推。那一瞬只觉得手臂先是钝钝的痛了一下,剑锋应当是刺的极深了,想来那刺客一定是拼尽了全力。
这样的痛下杀手,到底是什么人?胤禩忽然想到了今晚内院的不寻常之处,胤礽,索额图,德州……脑中的思绪像走马灯一样飞快的过着。手臂上先是一阵冰凉,而后便是如火烧火燎的蚀骨痛感,胤禩暗自苦笑,难道果真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两次让人砍伤,竟砍的还都是同一处地方。
那刺客显然也没想到竟突生变故,眸子中尽是狠辣之色,一脚踢向胤禩胸口,拔出剑来就向着倒在榻上的康熙冲了过去。只是却为时已晚,他的手还没能向前探出,便已被身后的侍卫一剑封喉。
方才还那样的吵闹不堪,现在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剑锋拔出的一霎那鲜血便涌了出来,胤禩皱着眉头想要撑着床沿站起来,却发觉身上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混乱不堪的人群,越来越昏暗的烛光,手掌上温热粘稠的触感,胸口也隐隐作痛。胤禩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只觉得有个东西从袖口落入了掌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六十 疏竹虚窗时滴沥
疼。
胤禩刚隐约有些意识的时候,这是最真实直观的感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具体说是哪儿疼的最厉害,却也分辨不出。
脑海中一片空荡,这是怎么了?胤禩只觉得吸气的时候胸口也闷闷的疼,手臂像是放在烈火中灼烤一般,若不是痛感如此的剧烈,胤禩几乎都要以为这手臂已不是自己的了。
难道我死了?不,不对,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刺客……胤禩猛的想了起来,方才有人来行刺,自己替康熙挡了一剑。后来如何了?其他人呢?康熙呢?
仿佛眼皮上有千斤之物一般,胤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映入眼帘的藕荷色的帐顶,正是自己的寝殿。
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发现脱口而出的声音低沉嘶哑,每吸上一口气,胸口都钝钝的痛一下。
“唔……”
胤禛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胤禩醒的时候他正同身旁的人低声吩咐着什么,一听到胤禩的话他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似的,立时扭过身来。
“老八!你可醒了!李济快去传太医来!”
这几年惠宁的身子不好,府里头的琐碎事情大多需吕联荣在外头打点,这出门巡幸一去便是数月,胤禩便从他带的年轻小子里头择了个伶俐的李济留在身边。只是李济虽伶俐聪明,却是头一回见着这种阵仗,胤禩昏迷的时候他便在一旁不住的落眼泪,待胤禩醒了,连擦一把也顾不上,飞一般向外便跑边喊,“太医,太医!八爷醒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见他说这几个字时脸色白的一丝血气都无,心里疼的像火煎一般,连忙道:“你先别说话,现在醒过来就好,太医这就到。”
虽然身上疼的厉害,胤禩还是勉力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进来的是太医院的院判孟广泰,同他一起进来的除了几名小吏之外,还有一抹明黄的身影,大步流星的朝床边迈来。
“皇阿玛……”胤禩皱着眉却无奈何撑不起身来,康熙一把制止道:“好生躺着,孟太医,快给八贝勒诊治。”
孟广泰是太医院中的老资格了,医术沉稳,眼下虽是贝勒爷让刺客给伤了,他也还不至于慌了阵脚。把了脉相之后又道了声‘恕罪’,便解开胤禩的衣襟看了看胸口的伤,孟广泰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贝勒爷在呼吸吐气之时,胸前可觉疼痛?”
胤禩无力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孟广泰又细细的看了看胤禩的右手,问道:“贝勒爷可能攥起拳头?”
手上的伤像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细针一样插在骨头上,稍稍一动便觉得疼痛异常,胤禩只轻轻向回收了下手指,便已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孟广泰命人取了参片给胤禩含着,又将手臂上换了次药,便要退下去开药写脉案。只是他刚走出门口,便被康熙叫了下来。
“怎么样?胤禩这伤可厉害?”
孟广泰垂首恭敬道:“回万岁爷的话,八贝勒胸口的伤处是内损,刺客那一下踢得重了,恐怕伤着了肺腑。但幸好贝勒爷根基好,如今就是用蒲黄散和炙甘草汤每日调养便可。手臂上头的,贝勒爷的右手本就有旧伤,当年落下的根如今还没好利索,现在这一剑又刺到了那儿……这……”
康熙见他颇有些支吾,面色一沉,“你只管说便是。”
“回万岁爷,这新伤加旧伤,只怕……不大好。”
康熙的脸色越发凝重,“什么叫不大好?”
“这一剑刺的既深又狠,同上回一般伤了筋脉,只是却一定不如上回的情状了。现下微臣还不敢断言,只是若调理的好,日后这手也定不能操持重物了。”孟广泰小心翼翼的拿捏着措辞,低声说道。
“若是不好呢?”
孟广泰听着康熙的语气越发阴沉,额上竟不由落了些冷汗下来,颤声道:“这……若是不好,这手就算是废了,便是捉笔动筷也不成。”他唯恐康熙发怒,又飞快的补上一句,“只是贝勒爷的身子骨强健,根基好又年轻,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
康熙重重的叹了口气,并未苛责孟广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定要尽你所能治好八贝勒的手,行宫里头若是药材不够便命人回宫里头去取,有什么情况也即刻向朕回禀。”
待孟广泰跪安之后,康熙又折回了屋里,坐在床沿同胤禩温声道:“太医说你若是觉得胸口闷痛,是因受了内损,多加调理便无碍了。”分明才过了这几个时辰,康熙却仿佛一下衰老了许多,眼角的纹路深深的舒展着。
“儿臣又累皇阿玛……费心了。”胤禩吃力的说道,“儿臣真是不孝。”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叹了口气道:“你的孝顺,朕都记着,眼下安心养病便是。手上的伤也不要着急,行宫里头药材齐备,若是不够自会从宫里再送来。孟太医医术高明,你只管宽心便是。”说着更亲手为他掖了掖被角。
胤禩未曾想康熙竟会为自己做这些事情,只觉得仿佛有满腔话语哽在喉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九功见状不失时机的上前道:“万岁爷,现下八爷也醒了,您这晚上也受了惊,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康熙还未发话,胤禛也在一旁道:“是啊皇阿玛,请千万保重龙体,否则岂不辜负了八弟的一番拳拳孝心。八弟这儿有我守着,皇阿玛只管放心便是。”
康熙站起身来,他的面容虽显得疲惫,身形也有些瘦削,可就是能给人一种天威的震慑,说出的话语字字有力,“今晚的事,朕还需彻查,确实也不能多呆了。胤禛好生照看着吧,待胤禩服了药后再使人来告诉朕一声。”
一行人将康熙送走了之后,胤禛刚回了床前坐定,便瞥见外头有人探头探脑,扭头一看,果然是胤祥和胤祯。
他本不欲有人过来打扰胤禩休息,可若是不让他二人进来,胤禩自己也定当不允的,于是便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进来。只见他俩一路小跑过来,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胤禩,二人也不敢上前。胤祥毕竟岁数大些,稳了稳低声问道,“八哥没事吧?”而胤祯已是捂着嘴哭了起来,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胤禩缓缓撑出一个笑来,冲二人安慰道:“没事……歇息两天便好了。十四弟怎么哭了,都这么大了,让皇阿玛看见当心打你板子。”
胤祯闻言更是不可抑制,哭着便想上前去拉胤禩,被胤禛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下,厉声道:“你看看你八哥都伤成什么样了!怎么这样没有分寸,若是再碰了他的伤口可怎么好?”
胤祯怔了一下,似乎是被胤禛这一番训斥的连哭也不敢了,即刻便向后退了几步,怯怯的开口,“我……我不是故意,下次不了……”
胤禩见他如玉的小脸上尽是泪痕和凄惶之色,不由觉得有些疼惜,轻轻点头道:“这两天……八哥只怕顾不上你们俩,可莫要……惹事才好。”
他没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胤禛心疼不已,只对胤祥和胤祯说你们八哥需静养,说话多了伤神伤气。两个小阿哥一听更是骇的脸色发白,依依不舍的被打发了下去,直走到门口还要扁着嘴再瞧上两眼。
“这两人在这儿,你便一刻也不得休息。”胤禛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胤禩的额头,“太医说你过会儿可能会发些热,先睡吧,我在这儿守着。等药煎好了端来,我再喊你起来喝。”
胤禩瞧着他也是面容憔悴,眸中尽是疲累疼惜之色,心里只觉得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揪,有些酸疼。
“你也去……睡一会儿,叫李济守着……就成了。”
胤禛摇了摇头道,“李济在外头守着,你若是一会儿发起热来,他一个人照顾不来的。更何况……”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你现在这副样子,除非一棍子打昏了我,否则我哪有那个心思去歇息呢。”
胤禩便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必定难看的很,身上那件染血的衣袍已经换了下来。外头风声重重,又下起了雨来,滴滴答答的落在窗沿下,听得格外真切。胤禩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切的转过头来冲胤禛问道:“遇刺时候的那件袍子呢?衣裳里的东西放在哪儿了?”
“你慢点!”胤禛赶忙叮嘱道,“越是让你静养,你怎么反而还动呢?”
“衣裳里头的东西呢?”
胤禛见他急切的样子,低低的叹了口气。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了一块流云百福的白玉佩,正是他先前给胤禩的那块。胤禛将玉佩轻轻放在胤禩的左手掌心里,温声道:“是不是找这个?”
胤禩轻轻的将玉佩举起,透着烛火的光亮,可以瞧见白璧上有一道不深的裂痕横在中央,还沁了几点微红,胤禩轻轻的吁了口气。
“你受伤的时候,手里牢牢的攥着它,血都把这白玉染成血玉了。”胤禛的声音低沉而不失温柔,眸子中尽是心疼,“我命人把它洗净了,只是这裂痕中的血色却褪不掉了。这玉不好,日后我再另找一块送你。”
“不必……这块很好。”胤禩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当时我推开皇阿玛的时候,此刻的剑是贴着我颈子刺过去的,若不是命大,只怕现在我就……”
“胤禩!”
胤禩胸口又是一阵痛,缓了一缓后慢慢说道:“我觉得这玉灵的很,掉到地上竟也没碎,只是里头裂了一道。不正同我似的……咳……若刺中的不是手臂……而是喉咙,那岂不真是无力回天了……”
“快别说了。”胤禛轻轻帮他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声音中关切并着温柔,“你既然这样想,便带着吧。玉能安神,现如今放在枕边也好,你闭上眼睛歇一歇吧。”
“不急……我现在想要歇息,还不多的是时候……”胤禩轻轻扯了扯嘴角,看向胤禛道,“刺客是什么人?查清了么?”
“这批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给轮换值守的侍卫房里全都下了迷香。”胤禛的神色凝重而严肃,“伤你的那个被当场击杀,剩下的几人本想抓了活口,可是他们在舌头底下都藏了毒,全都自我了断了。不过……”
“什么?”
胤禛的目光清冷而凌厉,沉声道:“他们的兵刃上,是天地会的标记。”不待胤禩开口,他又说道:“要我说便是有人要栽赃嫁祸,若真是天地会的人做的,又岂会蠢到用有记号的兵刃来下手。”
胤禩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轻声道:“太子……”
“太子如今被皇阿玛禁足于房中,外头有亲兵把守。皇阿玛说是怕刺客横行,伤了太子。”胤禛冷笑,“至于索额图,也被禁于最靠北处的房内,皇阿玛顾惜老臣,一律规格不次于太子。现下三哥和老七一起,在地方官员那儿查问。”
胤禩苦笑着轻声道:“他终是沉不住气……”说着又是猛的一阵咳嗽,胸口的闷痛和手臂上火烧火燎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左手狠狠的拽住身下的被单。
胤禛看他受苦,又是心疼又是难受,苦涩的滋味从心头一直蔓延到舌尖,偏偏自己又无法让他好过一些。正好此刻李济将药端了过来,胤禛亲手接过药碗,同李济道:“把你家爷微微扶起来一些,我来喂药。”
胤禩手臂上是外伤,胸口是内伤,稍稍起身喝口药都要疼出一身大汗。等到一碗药喂下去后,胤禩连喘气都十分无力,静静的合上了眼睛。
胤禛命李济退下后,悉心的用一旁的帕子擦净他的嘴角,又将被褥给他掖好,低声道:“睡吧,四哥在这儿守着你。”
胤禛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无形之中总能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许是真的太累了,胤禩这回合上眼睛不就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胤禩果真发起热来,先前脸上是惨白,现在却是不正常的潮红。孟广泰只说身上有那样大的口子,胸口只怕也有些内淤,发热是一定的,只要过了今晚便好。胤禛却看着心焦不已,整整一夜寸步不离床前,便是换帕子这样的事情,也不肯假手他人。
胤禩似乎睡的极不安稳,不知是因为高热的关系,还是什么,他嘴里一直低声呢喃着碎语。胤禛凑上前去,听到的也只是些毫不相干的只言片语。
“这是怎么了?被梦魇着了么?”胤禛一边轻抚着他滚烫的两颊,一边心疼的轻声问着,只是在这时他却突然听清了一句。
“允禩……”
胤禛听到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一楞,仿佛是在哪儿听过一般。然而胤禩昏迷之中,却仍在低低的呢喃着,声音低的已经微不可闻。
“自绝于……皇上……”
六十一 重露繁霜压纤梗
病中总是觉得身上沉重的很,头也昏的厉害,似乎全身上下都是伤口,麻麻的生疼。
胤禩醒过来的时候热已经退下去了,正好太医将药端了过来,胤禛先倒了杯水给他漱口,又一点点的将药喂了下去。
喂个药便要出一身大汗,用膳更是要人亲力亲为的一口口喂下,就连那羞于启齿的方便之事,也只得难堪的勉强解决。胤禩本来就脸皮子薄,可眼下情势所迫,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胤禛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些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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