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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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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为他们打开混沌之门,雪蟾精却在他们好不容易逃离佛界的追捕安全之后,在钵多罗的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如同乾达婆王一般,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就再也机会了。
钵多罗未想到,此行佛界,竟会是一道催命符。没有取走他的性命,却带走了这个一直以来为他忍气吞声的远古妖怪……
在最后那一刻,雪蟾精短小的趾头轻轻地触碰着钵多罗的指尖,钵多罗感到了他最后的愿望。当雪蟾精的趾头脱力垂下,钵多罗回过神时,已是泣不成声。
他最后的愿望,竟然只是……想亲眼看看钵多罗的模样……
如此渺小的愿望,却已是此生再难以实现……而雪蟾精就这般带着遗憾,含恨九泉……也许,他的魂魄会下地狱,诛杀佛人的罪过无法饶恕,是永生永世都无出头之日的磨难与煎熬…… 
“赤目子的情况已在好转,被鬼火噬去的血肉,因为菩提果的汁液重新长出了新的嫩肉。”云楚的声音缓慢拉扯回钵多罗愈行愈远的思绪,她不忍见钵多罗再如此消沉下去,看着那双本应美丽的眸子一片死气沉沉,云楚很难过。
钵多罗从佛界回来之后,雪蟾精虽然死了,他却再也没有去见过赤目子,只是将菩提果交给水墨童子蜻蜓,让蜻蜓代为照顾因发热昏迷的赤目子。期间,钵多罗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句赤目子的情况。
云楚想,现在的钵多罗应是很矛盾的。
她现下虽然寄住在混沌,不明白钵多罗和雪蟾精在佛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令一个那么强大的远古妖怪就此殒命,想必当时的情形是十分惨烈的。
如果雪蟾精不曾陪同钵多罗前往佛界,也许他就不会死。
钵多罗或许因此有些害怕了,接连因为自己失去两个身旁人的性命,他怕如果他再接近赤目子,或许也会害死这个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女。
云楚不知晓该如何劝慰钵多罗,不论谁对谁错,孰生孰死,她一介魂魄欲散、为求保命的旁观人,本已是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力为他人排忧解难。
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安静地陪在男子的身边。这时的男子,应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许久,钵多罗终是有了反应,他从袖中取出一件事物,将其摊开在梨树下的石桌上,低声对身边的幽光说:“你这样毫无寄托不是办法,我送你一样东西,以做你寄托之用。”
石桌上展开的是一副水墨画,笔意墨致,色彩淡雅,绘的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树下有一个月白的人影背对着他们,静静席地而坐。那人影似乎微微抬着头,望着天际飘零而下的花瓣,花瓣轻透,与人影一般刻画得极为传神,仿佛跃然纸上。
画卷的右上角,龙飞凤舞了四个字——“苦尽甘来”。
云楚看罢之后,莫名觉得画上所提的四字意味深长。
“我被关在诛佛笼,受剔骨之痛时,这幅画从我袖中突然展开了出来,替我挡了一半的诛杀之力,不然那一击早已打碎了我的根基。现在想来,真是庆幸。”钵多罗轻轻抚着画面上的花瓣,手指移动着,落到了那个月白的人影上,“这画我在混沌的一个山洞里曾见过一次,本是精心雕琢的浮雕,却不知何时我袖中多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画。虽然有些古怪,但它替我受了半边诛杀之力,仍旧完好无损,想来不是凡物。你现在神形涣散,最需得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托付修养,这画是最好的选择。” 
云楚听他所言,便知这画贵重非常,且可能是有心人为之,于是推脱了一句。钵多罗却说,他担心这画再留在自己身上,终有一日会因为多灾多难的自己毁于一旦,不如舍了,也好保住此画。
云楚最后还是接受了钵多罗的好意,寄宿进了画卷之中,毕竟她被困在瓷葫芦中受创的魂魄,是真的很需要一个这样绝对安全的地方。 
钵多罗收好画卷,又沉默了坐了一会儿,临走前,带着画卷去了庚炎的房间,将画挂在了他的房内。
应是没有什么地方,比在仲古天尊的房间更为安全了。
只是……
那个男人现下究竟如何?
钵多罗想到这里时,几日不曾有光彩的眸子,又是一片阴阴的雾霭。 
这几日来,没有了乾达婆王和雪蟾精,他的身边竟是那般冷清,钵多罗不禁抱了抱发冷的身子,第一次感到一股沉重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保持着日更!我觉得我看到完结的希望了。不过一章就写死一个人……这是催命的节奏啊……


、第一百零九回

蜻蜓找到钵多罗的时候,他还是坐在那株水墨梨树下,几日来,失魂落魄的日日枯坐此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蜻蜓落向地面化作小童模样,他朝钵多罗走去,见钵多罗垂首望着摆放在石桌上的古琴,暗自出神。
那古琴原是用作教化佛国灵狐的天魔琴,雪蟾精油尽灯枯时,从嘴里吐了出来,想是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替钵多罗代为保管。
后来,雪蟾精蜕了自己一身无坚不摧的蟾蜍皮,将其给了钵多罗才终是安然长眠而去。
此刻那蟾蜍皮正披在琴身上,略微掀起一角露出半边琴身,钵多罗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按在琴弦之上。
“尊者,赤目子清醒了,她想见您。”蜻蜓在钵多罗旁边躬身说道,这次回来混沌,钵多罗不仅不愿去见天尊,连赤练小妖也不曾探望一次。
方才赤目子醒来时,闹了一会儿,因身子还虚弱着,又昏睡了过去,他于心不忍,便前来打扰尊者,只希望眼前的人不要再逃避,有些事再过难受也是得继续面对的。何况在蜻蜓眼中,赤练小妖命硬得狠呢,鬼火没烧死她,醒来时迷迷糊糊的,说的话却是十分清醒的。
钵多罗收回覆在琴弦上的手,他拈起石桌上的水墨花瓣,温柔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蜻蜓,你一直待在混沌,除了最初的雪蟾精,可还有第三个人在此地居住?”
蜻蜓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尊者是说前世的您么?”
钵多罗摇头:“自然不算我的,除了你跟我说过的这些人,还有其他么?”
蜻蜓想了一会儿,答道:“应是没有的,主人不喜欢陌生人。”
钵多罗了然,点了点头,又问:“蜻蜓以前见过雪蟾精?”
“见过。他初来混沌,是蜻蜓督促他做好一根灯芯。”
“原来如此。”过了片刻,钵多罗再问,“蜻蜓,你本是混沌中的水墨所化成的精灵,混沌乃是盘古开天辟地所形成的化外世界,我在想,除了仲古天尊,始祖之神盘古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吧?”
蜻蜓心底咯噔一下,却仍旧如实作答:“尊者猜得没错,盘古始祖也是小妖的主人。”
“所以,”钵多罗抬眼看向身边低垂着头的水墨童子,语气毫无起伏地说,“身为盘古后人,即使身困龙渊的邪相,也是你的主人。”
水墨童子无声半晌,那笔墨勾勒的轮廓,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小童子的眼帘始终向下瞌着,钵多罗自然也就瞧不清他眼底的色彩。
“尊者是否想问小妖,煽动雪蟾精盗取云螭碧环原本的灯火,替雪蟾精打开通往外界之门的,是不是正是小妖本人?”动了动嘴,蜻蜓问,语气与方才一般无二。
“是吗?”钵多罗简单重复他话中的意思。
蜻蜓抬起头来,水墨晕染的眼底没有一丝怯意:“是。”他点头道。
“天尊可知晓这件事?”钵多罗收回目光,平静地问。
“这世上何事主人不知晓,蜻蜓所做一切,自然也逃不过主人的眼睛。”
钵多罗淡淡苦笑,似有所指地低声喃道:“还真是自大呢。”
“尊者是在怪蜻蜓吗?”水墨小童问。
钵多罗摇头:“你的主人本就是盘古后人,所做的一切不过奉命行事,我只是叹自己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早在你带我去看云螭碧环我就应该想到,当初你能如此详尽地告诉我那么多事,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一定不会小。”顿了一下,他笑着说,“虽然我知道这样问可能并不妥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在你心中庚炎和阿释拏迦哪个更重要?”
蜻蜓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很平静,他对钵多罗说:“没有孰轻孰重,主人就是主人。”
钵多罗点点头,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开口又道:“这次指我去佛界求药,是不是也是受阿释拏迦吩咐?”
水墨童子的脸上终于爬上一抹惊讶的神色,他抬头看着眼前云淡风清的男子,突然发现男子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变了。虽然脸还是一样平凡的脸,可那眉心多出来的红痣却令男子的五官看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俊美,连带着那双静如止水的眸子也更加光彩夺目。
整个人依旧温柔,却和自己的主人一样,莫名带给他一股无法抵抗的气势。
忍不住,蜻蜓老实地点了点头,他根本再也说不出蒙混过关的话。
钵多罗缓缓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柔声说着:“我真是糊涂了,水墨莲池治愈的力量与云螭碧环同气连枝,即使庚炎占据了莲池,冰封十几里,小目的伤势也可以仅取云螭碧环下的墨汁些许,便能逐渐复元,我竟真带着雪蟾精跑去佛界自投罗网。不过,我想你们是不会为我担忧的,毕竟阿难不会真的狠心诛杀我,雪蟾精也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保我平安。让我直接面对佛界种种,便是彻底断了我的退路,即使还有佛骨在身,我也已然再回不去了。”
“尊者……何时知晓的?”
钵多罗轻笑:“应该就是这几日吧,想得多了,慢慢的,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也逐渐明白了。”他见蜻蜓的头更为垂下一分,继续道,“那日我去拜见佛祖时,佛祖曾提到阿释拏迦种魂一事。他虽通晓万千缘法,却不应该那么快知道邪魂的母种就在我身上,当时阿难听到此话,也十分惊讶,我就有些奇怪,佛祖到底是如何知晓我身上种有母种,并且清楚地告诉我所谓母种便是邪相的一半元神。这几日我终于想明白,自然没有什么比阿释拏迦亲口告诉佛祖更为简单明了。所以,在雪蟾精决定和我一起去佛界的时候,就注定会代替我被那道催命符夺去性命。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阿难陀的帮忙。若非佛祖道出的真相太过令人始料未及,他不会在那种矛盾的情况下,犹豫不决着,最后终是不忍心诛杀我,放了我。这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所以,蜻蜓你才可以那么凑巧地接应我和雪蟾精回到混沌。”
水墨蜻蜓早已没了声音,他的身体就好似冰雪一般,浓黑的墨汁正在缓缓融化,他的脚下几乎已经快汇成一方水洼。
“从我转世至这个世界,就精心策划着一切,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如同下着一盘精心巧妙的棋,不急于求成,也不拖沓成性,每一着都为下一着想好了应对的棋路。到现在,大功已告成一半,离开龙渊,几乎指日可待。”钵多罗提起蟾蜍皮将天魔琴全然包裹住,“下一步你又该如何做呢?阿释拏迦。”最后一句话,他抬头直视前方,竟好似对着第三个人说道。
这时,水墨童子的身形却忽而轰然四溅开来,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地面就好似被污了卷面的宣纸。
钵多罗回首看向那一滩凌乱的墨污,轻声叹息:“蜻蜓,我并没有怪你,你何必自毁元神,重归一滩没有生气的死物。”
“他周旋于我与庚炎之间本就痛苦,你既已揭发一切,他自也没脸再留在混沌。”
许久不曾听到的声音,此刻听来,令钵多罗略微有些感慨。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而今连你一句肯定都得不来,真不知值也不值?不过,于蜻蜓而言,他只是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罢了,我倒是想得太多了。”
梨树的枝桠上,一个浑身缠满白布的人忽而出现在了上面,四肢皆仔细地裹满白布,从脚底到头顶都被裹得密不透风,脸上还带着一张惨白的没有清晰五官的面具,像极了一个被烧毁了全身皮肤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精血回来以后,你还真是……变得令我有些吃惊……果真是世外尊者,和之前的样子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声音沉沉闷闷的,就像是捂着嘴巴说出来的,不似腹语沉重古怪,只是不太清晰。 
钵多罗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手指轻轻掸开落在琴上的花瓣:“你处心积虑设计孔雀,终逼得迦陵频伽离开荆棘瀚海,为的不就是那两滴缀在迦陵频伽眼角的精血?不过我如何都想不明白,你应是最不希望我开窍的,为何却要反其道而行,助我得回精血?”
两个人就好似老朋友一般,无悲无喜,无仇无怨的交流着。 
“我当然不希望你开窍,助你得回精血,只是要你面对本性。你自己也明白,你根本不想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算你开窍了,也与愚人无异。”阿释拏迦沉声说着,立于树枝上的影像就好似烟雾一样没有轻重,“我曾对庚炎说过,他对你的执念,是我翻身最大的筹码,这句话对你也同样适用。你对这个世界的执念,也一样是我最大的赌注。他割舍不下你,自然不想你开窍,你割舍不下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就算开窍,也同样舍不得离开。” 
“真自信。”钵多罗微微一笑,“你们兄弟二人,一个自大自负,一个自信自满,果真是同胞的盘古后人。看来是魔障丛生,想避也避不了。或许你便是因为知晓,不论我开窍与否,都会入了魔障。所以才能处心积虑,算计到如今。恐怕就算我开了窍,魔障只会更深。”
“你倒是很清醒。”阿释拏迦难得夸赞男人,这样聪明的男人,他忽而有些喜欢他了。 
“之前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披了一张佛皮就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慈悲普度的佛陀,现下想来,有时真忍不住想笑出声来。”钵多罗叹息一声,“不过,我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唯一发生改变的,是现在自己想问题的方式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看来,我是真的快不像那曾经的妙生尊者钵多罗了。”
“本性如此,经历一场轮回与抑制,只会发挥得更为淋漓尽致。”
“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你了?”钵多罗抬眸望向树上的人。
“将我释放,是你感谢我最好的方法。”阿释拏迦缓慢的语气里带着引诱的气息。
钵多罗却摇头叹道:“可惜,我并没有恢复记忆,帮不了你。”
“所以,我们可能要用一种比较迂回的办法。”阿释拏迦说,语调里略微含着一丝兴奋。
“鸠占鹊巢,霸占我这副皮囊,自然就逃出龙渊。更何况你在万年前那场大火中,早已面目全非,无法复原,若是有一副全新的样貌,当然再好不过,”钵多罗轻笑,云淡风轻得就好似在说一件寻常琐事,“这应是你对我种下母种最大的目的。不过,也难为你看得上我这副样貌。是因为庚炎喜欢?”他忽而猜测着问,又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恋兄情结看来越发严重了。”
树枝上的人影明显身形顿了顿,过了片刻,语气微沉地缓慢说道:“现在的你,说话真是直切要害,虽然省了很多麻烦,但却一点也不可爱。”
钵多罗的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他听出阿释拏迦隐隐升起的烦躁,想了想,不打算再刺激他,便换了一个话题: “你此次来,是为了吩咐蜻蜓,告诉我如何救庚炎?你们二人系出同根,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想你并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若之前的你有现在的一半清醒,我想我会少走许多弯路,”阿释拏迦蹲在树枝上的身形动了一动,接着道,“既然蜻蜓自毁元神,我便亲自告诉你。”
“说来听听。”
阿释拏迦古怪地笑了笑,说:“这办法你和他曾是做过的,上次我覆你情|欲之相,你应是永生难忘。”
钵多罗眸子微颤,面上神色不改,他直视阿释拏迦,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可否说无耻二字。”
“呵,”阿释拏迦哼笑出声,显得极为随意,“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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