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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深重的夜晚(出书版) by 和泉桂-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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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国贵执着于这个家,被它牢牢束缚着。那么拼命的他简直可笑。
                  到底他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非得赌上一切,甚至赔上自己的爱情?
                  此刻,国贵的心情已非绝望两个字可以形容。他的身心憔悴至极,强大的疲惫已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无力思考。
                  拘留所内寒气逼人,还有股馊水似的独特臭味。
                  根据浅野的说法,辽一郎的审问作业是由特高——特别高等课执行,比起杀人嫌犯,他更被视为思想犯对待。
                  「这边。」
                  带路的警官对身为陆军中尉的国贵表面上尊敬,眼神却充满怀疑。
                  若没有浅野帮忙,他根本不可能见到拘留中的思想犯。只有在这种时候,国贵才会感谢浅野在军政界的影响力。
                  「……好冷。」国贵低喃道。
                  「你还好吧?脸色看起来很差呢。」
                  同行的浅野似乎注意到国贵的脸色苍白。
                  「不,我没事。」
                  是吗?低语后他停下了脚步。
                  「我在这里等,接下来就请他带你进去吧。」
                  「好。」
                  「说不定这将是你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可得好好珍惜短暂的时间啊。」
                  直到最后,浅野仍不忘嘲讽一番。
                  他欠浅野的人情已愈来愈多。
                  那之后,他曾向浅野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听完后几乎可以确定辽一郎是无辜的。毕竟,若从死者的死亡时间回溯,辽
                  一郎就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当时他跟国贵在一块儿,两人肉体交叠,尽情地品尝彼此的体温。
                  但国贵明白如果说出这件事,自己也将面临危险。再加上浅野百般交代,要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辽一郎的立场可
                  能变得更加不利。
                  如今国贵的立场相当微妙。
                  职场的同事都尽力掩护国贵,长官斋藤则满怀歉意地要他别把之前提的相亲放在心上。当然也表示取消相亲与此次事件
                  无关,但国贵其实心知肚明。
                  斋藤还说辽一郎的被捕跟国贵并无关系,所以他之前在陆军努力挣来的地位并不会因此改变。不过,国贵却渐渐觉得不
                  管情况变得如何,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反映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脱序奔走。
                  他该如何定位久栖心中的情感?它就像静待孵化的卵一般,被国贵小心翼翼收藏在自己心中。
                  「马上就到了。」
                  里面的空气冷澈入骨,每个监牢里都拘留了几个嫌疑犯。而其中一隅似乎专门用来关运动者,外观明显不同。
                  往里头一看,有个极度脏污、团块似的物体直挺挺躺在地上。那是个浑身沾满血迹的男人,瞪大的双眼早已没了生气,
                  显得相当混浊。
                  看他那样,八成是被彻底拷问过吧。辽一郎也会是这样的吗?
                  国贵心里打定,不管情况再糟,他都要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瞧个清楚。但亲临现场后,却有些害怕面对现实。
                  「在这边。喂、成田!」
                  辽一郎被关在最里面的监牢,当警官厉声大叫时,他正虚弱地坐在床上。他的脸完全失去了光彩,脸颊明显肿大。
                  铁定被狠狠揍过吧?国贵心痛地想着。
                  沾满血迹的破烂衬衫让人怵目惊心。
                  听到国贵不由自主接近铁栏的脚步声,辽一郎缓缓抬起头。
                  「……国贵少爷。」
                  那是极度干哑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辽。」
                  「你来做什么?」
                  「来确定你是否没事。」
                  像要回避国贵的视线般,辽一郎起身走向狭小的牢笼深处。看他拖着脚走路的蹒跚模样,在在说明宪兵队的拷问有多惨
                  烈。
                  霎时,国贵想起辽一郎曾工作过的书店店员走路的姿态。
                  「你有没有受伤?」
                  国贵死命压抑不停涌上喉头的不祥感觉,强装冷静地说。
                  「你看我这样就该知道了。」
                  「过来这边,辽。我想看看你的脸。」
                  国贵柔声低喃却得不到回应。
                  「辽。」
                  他强忍着内心的焦虑,耐心等待辽一郎行动。无奈的他只好重重叹口气,起身走向国贵。身材高壮的辽一郎隔着铁栏俯
                  视国贵。
                  「辽……」
                  「你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辽一郎低声却满怀责备与诘问的嗓音,让国贵全身猛一缩。
                  「我只是来弄清楚事实而已。你根本没杀人对吧?你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辽一郎并未答腔。
                  「快告诉我,快说你没有做啊!」
                  「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我想救你。」国贵嗫嚅道。「那天你明明跟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去杀人。」
                  「你要替我作证吗?」
                  不,他没办法这么做。
                  他真的很想救辽一郎,但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耽溺男色的事实。
                  「你办不到的。你就忘了我吧。」
                  或许看出国贵的犹豫,辽一郎轻笑道。
                  「我不要……!」
                  他绝对无法忘了辽一郎,也无法当做两人从来没见过。
                  辽一郎的身影、气息、声音,早已深深刻在国贵的肉体与心灵了。
                  国贵伸出手轻触辽一郎抓着铁栏杆的手指,想借此分些体温给全身冷透的他。
                  「你难道忘了我最恨什么……?」
                  国贵心脏猛一抽痛。辽一郎最恨的就是国贵那自以为能拯救他人的傲慢。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救你。」
                  听见他这样低语,辽一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或许察觉警官往这儿走来,于是他紧抿嘴唇粗暴地抽回自己被
                  握住的手指。
                  「清涧寺中尉,时间差不多了。」
                  「我马上就来。」
                  结束了前后不过数分钟的短暂会晤,国贵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
                  这真的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吗?以后再也无法见到辽一郎了吗?
                  ——不,他不要辽一郎死……!
                  这时国贵才真切体认到,从事运动的辽一郎经常在鬼门关前游走。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掉的!
                  朝带路的警官道谢后,国贵走出了拘留所。在入口处悠闲抽烟的浅野瞧见他走出来,随即绽开一抹笑。
                  「情况如何?」
                  「看来宪兵都很擅长拷问呢!」
                  听到国贵气愤似的抱怨,浅野仿佛看到稀奇事物般望着他。
                  「听说那男人口风特紧,特高十分焦急。而我们这边当然是不希望闹出人命啦。」
                  就算被拷问至死也不会有人说话的。深知这点的国贵不停告诉自己,绝对要早点救出辽一郎。无论用多卑劣的手段都无
                  所谓,只求能早日让辽一郎离开那间狭窄脏乱的囚房。
                  他已经没时间可以犹豫了。
                  「那么,现在该你换我这份人情了?」
                  犹如法官般宣布死刑的冷淡声音,敲击着国贵的耳膜。
                  他很清楚浅野要的是什么。
                  「……嗯。」
                  他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它就如同无法解开的锁链,将国贵锁得死紧。
                  「这个嘛……和贵就职一事对我而言算是轻而易举,但释放思想犯就太……」
                  木岛淳博叹息地说,然后定定望着国贵。
                  木岛是父亲冬贵的旧友,也是之前接纳和贵到自己旗下工作的恩人。他对民权主义相当了解,却也不会极端地批评军方
                  ,在政治上一直维持中立立场,是位颇受人民爱戴的议员。原以为凭他的政治影响力能帮助辽一郎逃出生天,没想到要
                  释放一名政治犯竟比登天还难。
                  「而且他还是杀人嫌犯不是吗?」
                  「这件事绝对是宪兵队凭空捏造的。」
                  「可是,你却连反驳的证据都没有。」
                  国贵登时哑口无言。
                  特高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逮捕辽一郎,顺利的话还能把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在拘留所看到他被当成思想犯拷问,
                  就能清楚得知宪兵队的用心。因此,只要洗清辽一郎的杀人罪嫌,他应该就会被释放。但这点若办不到,那辽一郎就危
                  在旦夕了。
                  从财政界到军方,举凡想得到的人国贵都去拜托过了。但碰上对手是宪兵队跟特
                  高,救援工作实在难上加难。
                  当然,即便残忍如宪兵队者,也不会为了消灭反体制运动就草菅人命,再加上辽一郎又不是运动的干部,理应不会轻易
                  遭杀害。
                  但特高跟宪兵为了分化辽一郎所属的组织,制造他们彼此间的不信任,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而且辽一郎已被拘留好一段
                  时间,这让国贵更加不安。
                  他没有把握宪兵跟警察会不会找机会虐待辽一郎,毕竟万一他不幸死亡,只要随便捏造个病死或意外死亡的名目,就能
                  轻易瞒过他人。假使没发生那种事,长期关在拘留所也会对辽一郎的身心造成某种程度的伤害。
                  「对了,冬贵还好吧?」
                  听到父亲的名字,国贵忍不住苦笑。
                  「嗯,他依旧是那样。」
                  「关于这件事,你不如跟冬贵的秘书伏见谈谈,他是个头脑冷静明晰的男人,应该能给你一些意见。」
                  觉得对方言下之意似乎在催自己早点离去,国贵露出明显失望的表情。木岛似乎看穿了这点,随即接着说:
                  「伏见在财政界交游广阔,跟军方上层的关系应让不错。」
                  真是令人意外的发言。
                  「真的……是这样吗……?」
                  「他虽然不是帝大毕业,却不失为商量的好对象。」
                  国贵很难认同这是个好办法,但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他什么法子都愿意试。
                  「我明白了。很抱歉向您提出无礼的要求,真的很对不起。」
                  「我才该向你说声抱歉,很遗憾没能帮上忙。」
                  都到了这步田地,若不抛开昔日成见尽快想法子救出辽一郎,只怕一切会为时已晚。
                  他绝对无法坐视辽一郎遭宪兵队定罪,硬生生被夺去性命。
                  没有人可以那么做,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夺走辽一郎的生命!
                  好不容易才和他重逢,好不容易才稍微贴近他的心,岂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随着时间流逝,那愈趋浓烈的思慕之情无时不啃噬着国贵,仿佛就要冲破肌肤迸射出来。
                  为了营救辽一郎而四处奔走的自己真的很蠢,可是他却停不下来。
                  慎重地回绝术岛想派车送自己回家的美意后,国贵徒步走出偌大的宅邸。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向伏见低头跟向浅野低头,不过是受辱与厌恶程度上的差别而已,本质上并无二致。
                  既然这样,当然要选权力较强的人帮忙才合理。
                  伏见老一副理所当然地自由出入清涧寺家,国贵相当看不顺眼。但现在已无法信赖浅野,最后只能拜托他了。
                  辽一郎绝不可能杀人,围贵对这点相当有把握。但就算他高声疾呼,仍旧没人愿意听信。
                  如今,只剩抛弃自尊恳求伏见救他这条路了。
                  国贵明白辽一郎不愿接受身为贵族的自己,那么,他应该会对失去一切的清涧寺国贵敞开心胸吧?
                  家庭、自尊、地位、名誉……这些国贵都不要了。为了辽一郎,他甚至可以无怨无悔地奉上这条命。
                  回到家的国贵向管家内藤确认过伏见到访后,便直接走向父亲的寝室。
                  紧闭的房门对面没有半点声响。还不到晚上十点,父亲或伏见应该还有一方醒着。
                  这么想的国贵于是敲了敲门。『谁啊?』房内立刻传来冬贵惺忪的声音。
                  「是我,国贵。我想请问伏见叔在里面吗?」
                  「义康……?他不在这里,有事吗?」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在说谎。
                  「是吗?很抱歉打扰您了。」
                  国贵正打算走回自己房间时,恰好听到楼梯转角处传来『找我有事吗?』的低沉嗓音。
                  事出突然,惊讶的国贵反应不及,伏见见状嘲讽似地笑了笑。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增添了不少男性魅力。
                  「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耽误一点时间吗?」
                  「嗯,反正我今晚都要住下来了。到冬贵的房间谈吧?」
                  「……不。可以到我房间或楼下的起居间吗?」
                  国贵的语气十分生硬,伏见却毫不在意。
                  「那么,就让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吧。」
                  「请。」
                  他打开门做出邀请的动作,走进室内的伏见好奇地打量四周。
                  「嗯,所有摆设都一丝不苟,就跟你的母亲绫子一样呢。跟冬贵的房间真是天壤之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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