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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 作者:小秦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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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烦人的家夥在路是不肯和生面人说话的,别人靠近的他,他便要望别处逃走,不让走他就撒泼撒痴,还要哭,现在居然对一个小和尚笑了。叶近秋先前见了武年和老五时,心中就不是滋味了,现在又看到只和自己好的人也对别人笑,虽然没有对自己亲热,但也算是有好感的意思,於是他心底里直冒起了酸水,口气也粗鲁了些儿,道:“那你和他可是认识?假若是,你便快些领回去罢,我路上捡的他,一路烦的人要死。”说完,便甩开了邵阳还挽著自己的手臂,冷冷地看了看他们二人。见他这样嫌恶的态度,净莲也想到蓝衣人兴许会和邵朗有关系,正待要张口言语,邵阳却抢在了他先头,坚持挨靠在叶近秋身後,眼圈儿发了红,孩子气地扭动著身子,啜泣了一声。
“嗯?”净莲在旁望的一怔,便是邵阳的这一声,惊动了屋内将养著的两个人,只听见内里床板咿呀了一下响,像是有人要从床上起来,又被人按了回去,紧接著传来了一把斯文的嗓音说:“你别动,我去看看。”那原要动的人抱怨了两句,倒也没再有动作,另一个人出来了。叶近秋听得真切,有脚步声前来,他做好应接的准备,门口的净莲往一边让开,门帘下露出了一张和那嗓音同样斯文的脸庞,那人看见了邵阳,立即显出万分的惊喜来,急急向前,说:“邵阳,你去哪儿了?你还好吗?谁带你来的?见著大哥了吗?还是那柳家的兄弟了?”他问话的同时向前靠,叶近秋被挤离了邵阳的身边,他背贴在墙角处站著,漠然看著别人对邵阳嘘寒问暖,面上悄悄生出了一团阴影。
邵阳刚刚让叶近秋伤了心,现在见了韩衡,似乎也没有多喜悦,韩衡问了好几遍了,他才慢吞吞地说:“韩衡,好久不见。我很好,只是有点饿。我没见著小朗,也没见到柳华他们。”邵阳从不说谎话,韩衡听了他说好就放心多了,耳朵後边是范元智在喊邵阳的名字,声音已是元气十足了,他舒心一笑,拉了邵阳便要进去,不料想竟拉他不动,回了头才发现他正拿眼可怜巴巴地瞅著一名陌生男子。“邵阳?这位是……”韩衡疑惑地问道,但心中倒也有了三分猜测。
这人衣饰华贵,容貌出色,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带著经过历练过的稳重,还有一身侠气,恐怕是早晨闹过喧哗的叶山庄的人了,只是不知排行第几。纵使相识多年,邵阳还是不习惯亲密的碰触,他把自己的手从韩衡处抽了回来,然而又去抓了叶近秋的衣袖,口中虽然是回答著韩衡的问题,脸却是正正地对著他的:“我不知道去了哪里,很饿,遇见他在吃饭,我跟他一起吃。他是好人,他喂我吃饭,他带我来找你们。”
他的前後因果说的不太完整,叶近秋听了他这几句,颇觉好笑地扯扯嘴角,还好也不指望他们知道他多辛苦,因此他没有补充什麽,只是像要撇清一般,也不去理会他殷切讨好的样子,刻意强调说:“误会了,我是同我弟弟路过这里,不是特意来寻,遇见你们是巧合罢了。”他的语调是挺冷漠的,不过让邵阳握住的袖子,这次可没拂开。他再拂开的话,邵阳该是要哭了的,本来听了他撇清就不开心了的。韩衡听得没明没白,他从他们两人这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来回观望,最後若有所思地定在了叶近秋身上,微笑著道:“是吗?虽说是巧合,但也实在很感激你照顾邵阳,我们是虎峰寨的人,不知兄台能否通个姓名,让我虎峰寨知道恩情的出处,他日有用……”
正当他得体又发自肺腑地许下诺言,净莲偏又暗中碰了他的手背打断了他,他不得已地停顿下了,看向了净莲,挑眉问道:“师傅,怎了?”净莲一边端详著邵阳,一边悄声对他问:“施主,小僧好生纳闷,还要请教这位的身份,他长的和邵施主同样的。”他只好先凑到净莲的耳根边,笑眯眯地回答道:“邵阳,是我大哥的同胞兄长,所以长得一样。”後便不再管去惊奇的净莲了,转回去郑重地面向叶近秋抱起双拳,铿锵有力地道出未完的承诺:“兄台,今日之恩,我虎峰寨上下铭感五内,他日有需效力的地方,我们定当倾力相助!”
叶近秋江湖游荡多年,虎峰寨的名声他也曾听过,乃是一夥强人,在虎峰山扎寨的,头领便是姓邵。名声不大如人意,只因劫财从不问富贫,战绩却还是值得列举,可惜做的全是不见光的勾当,这种人还是少来往为佳。“兄台言重了,虎峰寨大名我早有耳闻,今日有缘相聚,也是我叶某人幸运。至於你说的恩情,那不过我举之劳罢了,不必太过在意。”他话里的门面上是谦虚到了极处,可底里的语气却是缓慢又平淡,有点不以为意的味道,还说:“而且,在下姓叶,伏阳梧桐山庄中排行第三,虎峰寨与我们从非一条道上行走的,需要你们相助的地方,恐怕不容易找到。”他带笑的表情有一丝高傲,韩衡将个中瞧的仔仔细细,名门世家的人向来这样自以为,何况还是立足江湖逾百年叶家,所以他也不生气,只和叶近秋再多客套了几句,便握著邵阳的手要带他进房里,让他和叶近秋就此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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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邵阳第二次表达出拒绝了,韩衡没能将他带开,奇怪地回过头来瞧瞧,但见他坚定地伫立在原地,垂首不语,表情也不叫人看见。这人性格韩衡是很清楚的,假若强行逼他离开,他恐怕会哭将起来,於是只得耐住性子,放柔了声音问道:“邵阳,怎麽了吗?”半晌无人应答,净莲在当中容身无地,适时范元智在房里喊叫道:“人呢?韩衡,你们是叫人扣住了?待我拎把大刀出去解救你们!”他便向三人施了礼,不想几人全来拥堵门口,进了里屋去和范元智说知去了。
房间里边传来两人一高一低的对话声,门外,韩衡将邵阳打量了一会儿,从未见过他这番欲说不说的表现,不由攒了眉头,放开了他的手腕,又道:“邵阳,你有事便说,不要憋在心里,可是有人欺负你了?”问著,还意有所指地斜睨向了旁边道貌岸然的男人。叶近秋恼怒地回瞪了过去,不屑地朝韩衡啐了一口,又看了看邵阳,随即冷冷哼了声,很高傲地把脸扭向了一边,道:“是啊,受了欺负你就说,可以叫你自家的人给你出头,也省了我成日照顾你这没断奶的奶娃子!”他这形容显然触怒了韩衡,他眼中顷刻闪过了愠怒之色,警告道:“叶三爷,麻烦你对邵阳客气点儿。”韩衡的袒护也让叶近秋莫名的不快了,他微挑著嘴角儿在笑,渗出了一丝寻衅的味道,於是连方才的客套也省略了,道:“你们就是一夥儿强盗,他也是强盗,这年头,强盗也要人对你们客气?”
叶近秋的话让韩衡感觉受到了侮辱,他的表情起了变化,眼睛稍稍睁大了,双唇用力闭合著。叶近秋满面的毫不在意,不过他注意到韩衡的左臂缓慢地垂放了下来,那滑下的衣袖挡住了他的手掌,袖口处闪著一点儿银光。虎峰寨中有个人,练就了一手出奇精绝的指上功夫,武器便是细如发丝的银针,想必便是眼前这人了。叶近秋也抚上了自己藏在腰间的武器,那是一根传说为龙的背脊骨制成的骨鞭。大男人使这绣花针,真是好有气势,可惜不知挡不挡的住刀剑,叶近秋的眼神诉说著这些嘲讽,韩衡不为所动,他回以意味深远的笑容,需知针是很细很小,只怕你还躲不了。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显得十分紧张,正当他们要出手拆了徐桓这间房屋,邵阳出声了,他往两人中间一站,怯懦地望住叶近秋,道:“你是不是要走了?”韩衡心下一惊,他收回了银针,挫败极了,道:“邵阳……这样是很危险的!”邵阳不作理会,他还是就看著叶近秋,追问道:“是吗是吗?因为我找到韩衡了,所以你要走了,不同我在一起了对吗?”表情语气都与孩童无二,幸好他被养的不错,相貌俊俏,举止又很自然,不至於令人反感。听出了他的焦急,叶近秋的神态转阴为晴了,人已送到便是仁至义尽了,他心中自思量,点点头,确是该当分手了,道:“嗯,我也得回去办我的事了。”这话一出,邵阳如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脸色登时大白,嚷道:“我不让你走!”
他的反应出人意料,韩衡都愣住了,忙道:“邵阳,你别任性,人家不是咱们山寨的人,他可是那个正派。”叶近秋老大的不痛快,咱们咱们,这个可真亲热,他也不屑与他们来去咱们,在旁也附和道:“我一路让你烦的够了,这人说的是句话,我可不是你们山寨的人,你让他给你当奶妈吧。”
这人说话可真不客气,韩衡把牙一咬,佯笑道:“叶三爷,你说话何必带著刺儿?”叶近秋更是毫不相让了,回道:“你说话也不见得多温柔。”两人斗了几句,可惜他们都没把道理给邵阳说通,他就那样倔强地注视著叶近秋,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然後他忽然咬住了下唇,用手指住了叶近秋,带著哭腔命令似地说道:“既然我们是山贼,那我要抢他回山寨!”叶近秋和韩衡立刻消了声气,两人面面相觑,不久,叶近秋靠在门边掏了掏耳朵,他疑惑地端详著邵阳,眯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韩衡未能有所动静,一个大个儿就先推开了他,范元智从他身後冒了出来,兴奋不已地插话道:“邵阳你终於知道山贼本色了,不过我也没听清,你要抢啥玩意?”邵阳面对著众人,他有点畏缩,但又抬起了胸膛,非常认真地宣告道:“我要抢他上山,当我的压寨夫人!”话音方落,叶近秋便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摸著後颈,睁圆了二目,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范元智脚底打了滑,整个人栽倒在了韩衡身上,吓了对方一个手忙脚乱。
这事还不算完。直到寅时之初,几人还在厅堂僵持不下,围在桌边坐定,勉强倒了几杯茶水。邵阳摆出了非叶近秋不可的架势,净莲茫然不知所以,韩衡会去劝邵阳,道:“邵阳,你不能抢他上山,这人不是一个好东西。”叶近秋闻言把桌子猛捶了一记,几个杯盏都随之往上跳了跳,邵阳把耳朵捂住,全不听劝地挨在他身边。范元智本是极其护短的人,他从来只会帮邵阳的腔,在那儿豪气万丈地道:“那就抢吧,我虎峰寨抢一个男人算什麽!抢,就把他抢上山,给邵阳当媳妇儿!”叶近秋坐在他对面,冷笑不已,一抽手将龙骨鞭给搁在桌上,轻轻一抖,险些要把木桌给压垮了,可范元智这话邵阳爱听,他眉开眼笑地猛点著脑袋,那欢喜的模样使叶近秋都不忍去伤害他。邵莲正好坐在两方中间,他小心翼翼地端了茶来喝,喝了两口,逮住机会便举起了手臂,小声地提出建议,道:“各位施主,抢人打架都是不对的。依小僧的愚见,不妨等邵朗施主回来再打算?这位施主不肯听你们的,那也许会听他弟弟的?”
听你放屁,听他弟弟放屁,他以後都只会听我的。叶近秋差错一点就要这样说出去了,他及时咬住了话,暗骂自己失心疯,慌忙呸了几口,後才故作镇定地问道:“那他几时才会回来呢?”这不失为解决的好办法,邵阳肯定会听邵朗的话,韩衡忖度了些时,他向叶近秋放低了姿态,拱手道:“我大哥不久便回,在那之前,请叶三爷给些薄面,先留在这里,无要惹的邵阳又哭又闹。”他既然先退步了,叶近秋也不是刁蛮之人,他凝视著邵阳写满期盼的脸庞,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颊,逗了逗他的耳垂,後来,也就不自觉地颔首同意了。然而就在这时候,窗外的天色起了变化,日头倏忽便黯淡了下去,原本倾洒窗台的光芒消失了,屋里的光线霎时昏暗了许多,一大片阴云从远方飘来,仅有的一两刻锺的等待之後,覆盖了整片天空。夹带凉意的风卷了起来,那是一场豪雨将来的迹象。
在远处翻滚来了雷声,雷电撕开了苍穹,徐桓和关慎争两人背著草药小跑著回来了,他们发现了门前多了陌生的马匹,屋中却没有声响,因此甚为纳闷地进了屋。他们刚刚关上了门,雨点先缓缓滴落,後面,雷声便轰然而至,雨水倾盆倒下。这小村庄笼罩在了雨水和烟气当中。可是这个晚上,邵朗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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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势未见有分毫减缓。净莲住的房间,有一扇向外开的窗户,他独自靠在窗前,许久都不曾动过,像是专注於玩赏雨幕中的景致。这雨下的不小,却还有那麽多人出来走动,他自在心中疑惑,突然见一位妇女怀抱著元宝蜡烛,打著纸伞在雨中疾走,腋下还夹著一个糊裱的纸扎人。那雨点稍稍打湿了纸人的眉目,益觉它的表情诡异了。祭祀的物品,净莲因而醒起了缘故,他掐指一算,明日正是七月十四。
此时已到了申时,邵朗还是没有出现。净莲心底不由得生起几丝不安,他又在窗前呆了一会儿,只觉怎麽都坐立无地,於是把窗户关上,在屋里来回踱步,有点烦恼地摸著自己的光溜溜的头顶。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徐桓掀了他的门帘进来了,出声唤住了他,道:“小师父,你先别绕了。这邵兄弟还不回来,我们不妨商量个法子吧?”
净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焦急,他合住双掌,弯身道:“徐施主,我想得有人去找他回来。”徐桓也正是这个想法,必须寻回了邵朗才能送走他们,他想了想,坦诚道:“小师父,不瞒你说,你们一行人在我这里等下去,总归不是办法的。我一人尚可,现在一日要料理好几个年青人,我实在吃不消。”净莲听的他说,素来就是脸皮儿薄的人,一瞬便脸颊红粉,口中满是羞愧,道:“小僧真是惭愧,万望施主海涵。”
这小和尚还真是可爱,徐桓全无芥蒂地笑了一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你们麻烦,是我懒而已。武兄弟回家去了,我不太能下厨,又不好让你们一直吃馒头。”他这话全是出於真心的,可净莲口舌笨拙,也不知如何应答才妥,只好讷讷地说道:“谢谢。”两人对面而立,窗外不住地传来雨水的敲打声,徐桓侧耳去听,晓得这雨还不见得会停,他对净莲叹了口气,语调多加了些许凝重,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小师父,你看,现在我们有七人在这里。这里边,慎争他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他的性情冰冷,恐怕不会蹚浑水。范元智的伤口还未见得好,总要韩衡来照料他。叶三爷大概是不能出门的,这雨恁地大,他一走动,那位邵大兄弟必定要跟著他,一人都不方便行事了,两个人又何必说呢。”
很有道理,净莲频频点头,他也恰好有此之意,便接了他的话说道:“还是让我去把邵施主找回来。”徐桓也朝他合了手掌,大雨天的要他出门,想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师父,我也不便走开,只能拜托你了。”净莲的反应才叫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耳朵,小声道:“无妨,我本便是要去找他的。”
他选用的字眼和平时不大一样,徐桓听了有些别扭,可也没做他想,只是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香囊,递到了净莲面前,嘱咐道:“小师父,这东西你带在身上,如果能够找到邵兄弟,最好便是在明日黄昏前回到这里。”净莲把香囊接过手来,仔细一看,又放在鼻下一闻,发现内里装的并非香料,而是一种草香,可能还有符纸。徐桓以为他不明白是驱鬼之用的,又解释著说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明天是七月十四,天黑後一般是不会出门的。若是非得离家外出,需在身上佩戴祥草和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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