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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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没回来？”

　　　　　　　　“是，比我们晚起飞40分钟……”周至严顿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没在限定时间回来是什么后果，毕竟油箱里就那么多油，

　　　　　　　　“刚才小郭跟我说的时候哭了……他第一次飞就是老黄带的。”

　　　　　　　　小郭？BIELING想起了刚才坐在周至严身边那个跟自己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男孩儿，理解了，之后忽然又想到什么，猛然抬头正撞到周至严深沉的目光中，

　　　　　　　　“那个……我……”

　　　　　　　　周至严摇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顺势让他躺下，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如果你愿意。”

　　　　　　　　“嗯，好。”

　　　　　　　　脑子里晕晕沉沉想不明白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解释吗？更想不明白周最后那眼神。只知道周关了灯，然后，自己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很沈。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揉揉眼睛旁边的床铺上已经没有人了，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好，想来周应该去吃早饭了。BIELING又躺在那儿发了会儿呆才起来　
　　　　　　——反正今天自己应该是下午飞不着急。然后才起来，看到了写字台上的字条‘走的时候把门锁上。’字迹不是花体但很漂亮，BIELING这才想起像周这样的飞行员舍监也是额外照顾一般这个房间只给他一个人，打量一下周围，即便如此周的全部家当也就只有写字台下面的一个箱子。看看没锁，BIELING鬼使神差的偷偷打开看了一下，里面都是最简单的衣物，衬衫全是白色，还有小半箱子书——全是和飞机相关的。突然又想起PETER和老黄……是啊，在这样的环境，自己的东西真是越简单越好吧。这一刻，BIELING突然理解了为什么PETER每到薪水发下来就到处买酒找女人的行径了。

　　　　　　　　把自己睡的那张床铺好，临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收起了周留下的那张字条，锁上门回去洗漱了。

　　　　　　　　BIELING状似无意的到处晃了晃都没见到周，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上了场站，JOHNNY也在，正在和主管商量什么，见到BIELING很高兴的样子，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吃了午饭我们就走，我和小JOHN飞。”转头冲他眨眨眼睛，

　　　　　　　　“我今天轮休，待着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再飞一次。”

　　　　　　　　“呃……？”BIELING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好吧，先去休息一下。你俩一组，下午1点30分起飞。”

　　　　　　　　“哦，好。对了主管，那个……ZHOU什么时候飞？”

　　　　　　　　“周？他已经走了，不到8点就飞了。”

　　　　　　　　“那么早？”

　　　　　　　　“是啊，他自己要求把你们昨天飞回来那架飞到那边的维修站去，你知道，这边没什么配件。”

　　　　　　　　“我们昨天飞回来那架？那架……还能飞？”

　　　　　　　　想起昨天已经被开了天窗的飞机……

　　　　　　　　“所以才让周飞啊，换了别人我也不敢。你放心，敌我识别器都修好了，剩下的周自己说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他多加了点儿油。等到了达姆达姆修好了那就又是一架好飞机了。”

　　　　　　　　主管笑眯眯的给BIELING解释了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JOHNNY在旁边听完拽着BIELING也离开了，倒是没去休息室，俩人上餐厅喝咖啡，

　　　　　　　　“我没看见，说说，你们遇上日本人怎么跑回来的？”

　　　　　　　　BIELING看着JOHNNY把自己昨天的经历再讲了一遍，然后根据对方的提问又补充了下细节，JOHNNY听完了想了想，恨恨的往杯子里又添了两块糖，

　　　　　　　　“周真的很厉害，敢在零式前逃跑，还能在那种情况下算出对方炮弹轨迹尽量闪开自己最重要的零部件……”

　　　　　　　　“我们被击中了4、5弹呢……”

　　　　　　　　“4、5弹你认为很多吗？要是换个人来开，第一弹可能就被打中发动机直接掉下去了，你以为开零式的是卡车司机吗？不对，卡车司机都知道要先攻击发动机，然后是油箱，打不着也能打中机翼……”

　　　　　　　　自言自语摇头晃脑了半天，好像才想起面前还坐着BIELING，笑嘻嘻的拍拍他，

　　　　　　　　“怎么样小子，昨天吓得尿都出来了吧。”

　　　　　　　　“胡说，没有。收不到信号，我还帮周观察敌机位置呢。”

　　　　　　　　“哦？很厉害啊。那么高的地方没叼氧气管在座位上祈祷上帝？”

　　　　　　　　“……我很好的完成了自己能做的所有！甚至在机长要求我准备跳伞的时候都拒绝了JOHNNY，你是魔鬼！”

　　　　　　　　BIELING被人嘲笑气得脖子都红了，气愤得站起来就要离开，却又被哈哈大笑的JOHNNY拦住，

　　　　　　　　“看，生气了，哈哈哈。坐下，我有个好事情告诉你，待会儿我带你出去一趟，我们去印中联队。”

　　　　　　　　JOHNNY偷偷摸摸的俯低身子，从内襟露了手枪给BIELING看。BIELING吓了一跳——说到枪，他家也有，除了手枪还有猎枪，可从小父亲就严格禁止他碰，说至少要到他21岁才可以。后来自己上了教会学校，更是将这个视为自己永远不会接触的东西。

　　　　　　　　“我跟那边的人混的很好，待会儿我带你也去拿一把，下次再遇上日本人就算被追上也能干掉他们……你不会没摸过枪吧？”

　　　　　　　　“我……我没有，我也不想要这个，你自己拿着吧，我先走了。”

　　　　　　　　慌慌张张的离开，后面是JOHNNY张狂的笑声。走到了宿舍BIELING才想起来，JOHNNY今天一个单词都没有提到PETER，好像和昨天晚上躲在宿舍拗哭的不是一个人。他相信JOHNNY不是忘了PETER，只是……在这里，大家能选择的只有接受。

　　　　　　　　下午1点，BIELING准时到了机场，执行飞行前的程序。1点30分，飞机准时起飞。

　　　　　　　　＊＊＊＊＊＊

　　　　　　　　对于很多大家不太理解的，所谓不够惊险的说法，我尽量在这章以别人的口吻写出了一些，

　　　　　　　　运输机和战斗机的较量就像猎豹在空旷地区捕杀一只大象体积的绵羊，而且猎豹手中还有武器；

　　　　　　　　飞到上章提到的高度飞机不密封，机舱内温度可能达到零下二三十度，而且高空缺氧，飞行员要在这种条件下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同时闪避敌方的炮弹，自己计算弹道躲开自己重要部位，自己想象那是怎么做到的；

　　　　　　　　这章提到主管说给周多加了点儿油，那时候中国没什么能出口的，所以从中国往印度飞的时候大都是只加半箱最多7成油，飞行员要在油箱耗空之前飞过去，遇上什么恶劣情况也难免油尽坠机。只有从印度装满了物资往回飞的时候才会加满整箱油，一是因为飞机重量大了，第二也是因为希望能在舱内装载物资之外多带点儿油回来，那时候的口号是‘一滴油一滴血’。这也就是为什么前几章周的起落架坏了，他宁可冒着爆炸的危险也不肯做常规动作耗净油箱才下来的原因，他宁可自己赌命也希望能节省下来哪怕只多一加仑的机油，运到前线去支援抗战。

　　　　　　　　最后，这是民营公司，他们都不是军人虽然运的都是军用物资，但他们只是拿薪水，没有军人的各项保障。换句话说，只是一帮胆子比天大的亡命徒。

　　　　　　　　第十章

　　　　　　　　应该说，在冬季从中国向印度飞比从那边飞回来要轻松不少——至少不会像和上帝掰腕子一样光听发动机轰鸣却一点儿不能前行。BIELING和JOHNNY的飞行是顺风的，这听起来不错，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妈的，这该死的风都快把我吹山上去了！”

　　　　　　　　带着护目镜的JOHNNY已经记不住自己是第几次将将撞上山峰的时候才拉动飞机已近乎垂直于地面的角度向上躲过去粉身碎骨的危险。

　　　　　　　　而一边听从他的命令把自己紧紧绑在座位上的BIELING因为不断的与地面平行再垂直再平行……已经快吐了。

　　　　　　　　又躲过一个山峰，JOHNNY得意的哈哈大笑，

　　　　　　　　“看，老子又躲过去了。他妈的，要是刚才那山上能有兔子老子估计都能分得出公母，小JONY，吓坏了吧，哈哈，看你那小脸儿白的。”

　　　　　　　　“……我脸白是因为刚才吃的太油了，我在考虑下次是不是要煎蛋的时候提醒厨师少放点儿油。”

　　　　　　　　“哼哼，你就吹牛吧。狗屎，又来了……”

　　　　　　　　BIELING下意识的再次闭上眼睛——在飞机被风‘顺’得几近失控的时候这么近的挨近一座山峰实在让人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然后又是垂直向上。嗯，这次不算垂直，BIELING能感觉到他们是在向北大概70多度斜着躲过去了。

　　　　　　　　“你说中国这里为什么要长这么多高山呢？”JOHNNY低头看看自己的仪表盘，

　　　　　　　　“太神奇了，这个破飞机竟然能飞到6000英尺，怎么样，你不觉得惊奇吗？它竟然还没散架。”

　　　　　　　　“……我惊奇的只是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儿看见那些山早点儿躲开呢？你就那么喜欢近距离的‘观察’它们吗？”

　　　　　　　　跟沉默的周不同，JOHNNY在天上就是个话痨——当然他在地面也是这样。开始的时候BIELING咬紧牙关不说话——倒不是因为不喜欢说话，而是觉得一张口就要吐出来。到后来也有来有回的和JOHNNY斗嘴了——因为他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缓解紧张情绪的好方法。

　　　　　　　　“妈的，还有完没完……”又躲过一座山峰，开始的时候BIELING还有兴趣听听它们都叫什么，虽然大部分都是JOHNNY自己起的名字，但　
　　　　　　BIELING觉得好歹也是对路线标识物的熟悉，但当入眼的没完没了都是白茫茫一片晃得他眼花缭乱的时候，BIELING终于放弃了。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信号，照JOHNNY这飞法也不允许他离开座位去观察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吗？”JOHNNY灵活的把嘴里的氧气管放到嘴角，不影响他说话又能叼到的地方，

　　　　　　　　“地面那些家伙只给我加了半箱油，我只能尽可能的借着这风把我往前吹，我可不想到了那边看得见机场跑道可没油了只能掉下去。”

　　　　　　　　“这边飞过去都不是满箱吗？”

　　　　　　　　“是，不过大部分时间还能给加6成，最近咱们那儿也缺油，运来的都给飞虎队了。不过也好，他们多打下几架日本人的飞机没准儿咱们就能飞直线了。”

　　　　　　　　“……早上周的油箱也是半箱吧，要是我和他飞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那倒是……他可能只加了4成，哈哈。”

　　　　　　　　“为什么？”

　　　　　　　　“因为他那架坏了，所以什么都没装，咱们不是后面儿还有点儿茶叶呢吗？！他妈的，你说要往外运就多运点儿，没准儿还能帮着稳定下飞机。”

　　　　　　　　BIELING沉默——战时中国能往外运的也就剩点儿茶叶了，记得小时候读马可波罗游记的时候说到这里是一个多么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地方啊……

　　　　　　　　“你在担心那个中国人吗？放心，之前他被这边的山把油箱撞漏了都飞回去过，他可能是机场的中方飞行员里面最厉害的，但是所有人里面最厉害的还是我！”

　　　　　　　　说到这里，JONHHY甚至双手撒开握拳挺直上半身像大猩猩一样交替击打自己胸膛，当然很快又老老实实的握好操纵杆了，

　　　　　　　　“我是驼峰航线之王！！！闭上眼睛吧，再绕过这几座上我们就将到达温暖的印度了。”

　　　　　　　　“你确认吗？”BIELING听了这话反倒睁大双眼——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错乱山脉。

　　　　　　　　“当然，这儿的每座山都认识我，哈哈。做好准备……哦好我们又过去了。解开你的衬衫扣子吧，太阳很快就能烤得你冒汗了……他妈的，刚才怎么没见它这么热。”

　　　　　　　　“你应该感到庆幸，要是刚才阳光也这么好的话雪山反光会灼瞎你的眼睛。”

　　　　　　　　BIELING在旁边泼冷水——上次和周飞自己就是一直盯着下面结果回去了眼睛还疼，白茫茫的。

　　　　　　　　“呃？你连这个都知道？哈哈。没关系，我有这个。”

　　　　　　　　JOHNNY举起一只手正拿牙咬着往下摘手套，听到BIELING的话开心的拿手指敲敲脸上的护目镜，

　　　　　　　　“看见没有，印中联队的军用物资，防雪盲的。还有这手套，羊毛加厚的。”

　　　　　　　　“……你干脆上印中联队得了。”BIELING叹气。

　　　　　　　　“呵呵，我肯定去不了那里，不过只要你过去说你是美国人，哦不，只要你说你是中联的，飞驼峰航线的，他们都很愿意跟你，反正大家都是一个目的。”

　　　　　　　　BIELING笑笑——其实这些JOHNNY不说他也知道，想起手枪，又想起周……

　　　　　　　　尽管惊险，俩人的飞机还是跌跌撞撞的平稳到达了目的地机场，一起去场站签了手续的单子，洗了澡，BIELING换上了衣服拒绝了精力旺盛的JOHNNY去什么地方‘乐乐’的邀请，自己晃到了修理区，这里停放着各个公司或是什么半军事机构停放待修理的飞机，凭着对DC…3的印象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周的那架，迎着仍旧灼热的日光也发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周光着膀子和一帮机修工一起站在平飞机的修理架上，手上并没有拿什么工具，但在不停的和各个工人交谈，间或指手画脚的指导修理，站在BIELING所处的地面上仰望，那一片汗流浃背皮肤晒得黝黑的机修工人中间，皮肤白皙的闪亮的周显得格外显眼。

　　　　　　　　BIELING眯着眼睛在下面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提示了周，周才发现了他，手脚并用的从脚手架上下来，站到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你飞机也坏了？”

　　　　　　　　说到后半句，周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BIELING赶紧摆手，

　　　　　　　　“没有，我们飞过来没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修好了吗？”

　　　　　　　　“哦……差不多了吧。外伤什么的没什么可修理的，补上就可以，我在盯着他们把主要零部件检查一遍。”

　　　　　　　　“……我看你在上面比划，听不见说什么想也是这些……架子搭得很高哈。”

　　　　　　　　到这时候也听出来BIELING在找话题的周至严也觉得有些讷讷，

　　　　　　　　“其实都是大象运过来的……对了，你没见过这边的大象吧，下次有机会我带你看，修理厂经常是大象驮着工人修理的。”

　　　　　　　　“是吗？我还真没看见过大象……”

　　　　　　　　在上面的时候忙忙碌碌不觉得，下来了周至严才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天气有点儿凉了，些微的打了个喷嚏，BIELING这才觉得不对，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不容拒绝的搭在周至严的肩膀上，结果却听见他小小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晒得狠了，伤了。”

　　　　　　　　BIELING赶紧把自己的外套拽下来，结果衣服的摩擦惹得周至严又是一顿龇牙咧嘴，于是俩人都笑了。

　　　　　　　　BIELING收回衣服，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披，

　　　　　　　　“那个……你还要再看着吗？”

　　　　　　　　“你等我一下……要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