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颂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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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蒂丝裹着薄毯凝望星月，她想起死去的艾伦，不仅悄然落泪，然而，在这深沉的悲痛中，她收获了自己的梦想，她终于可以在存有维兰体温的床上微笑入睡了。
与绿精灵一墙之隔的夏依辗转难眠。她用脸颊摩挲着维兰留下的披风，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她的身体已不再洁净，该怎样让维兰彻底地爱上她呢？她需要仔细想一想……
琉卡与雷加回到房间，雷加依然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唠叨。琉卡沉默不语，望着依然伫立在花园里的维兰，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维兰抬起头，目光顺着青绿色的蔓藤上升，越过窗边琉卡模糊的脸庞，越过城堡深沉的墙壁，定格于昏暗的残月。
原来，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会厌恶的人，并非十分艰难的事，诓骗心存渴求的人，也是那么容易。然而，摘下面具之后，他还要痛苦地面对胸膛里那颗不肯屈服的心。
维兰苦笑着，一边自恋地欣赏自己精湛的演技，一边鄙视自己虚假的伪装。不过最终，他接受了这场自我的变革。也许不久以后，他的心和灵魂能够随着身体屈服，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缠绕自己生命的那个影子，彻底消除。


、第八十三章　寒冬将至（双更之第二更奉上~~）

天空颤抖着，你听见它嘤嘤的哭泣，却置若罔闻。寒冬将至，我们死去；又醒来。
———《千夜叹息》
维兰遵守承诺，将一枚刻着魔法印章的水晶交给琉卡。
“你可以用它自由进出圣月封印。”维兰的语气里充满诚意。
琉卡拿到“通行证”的当晚就独自离开封印。当水晶在封印上打开一扇门时，维兰收到了圣月的提示。他不会完全信任塞拉莫家族的人，于是在水晶上做了手脚。维兰离开熟睡的嘉蒂丝，消隐于风，跟随着琉卡的气息，一直到博纳莱斯悬山边缘。
缇雅碰巧也在那里，她跪坐在地上，双手停留在一块下半截浸在泥土里的水晶石上方。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水晶，手心散发出浓厚的白色光芒。
琉卡走到她身后，安静注视。直到光芒消失，缇雅叹着气无力地垂下手，他才轻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缇雅转回头，颇为诧异地缓缓起身。琉卡看出她眼中的困惑，没等她发问便开口解释：“我向维兰索要了一枚‘通行证’，所以，我能够自由出入封印。”
“你们……封印里，还好么？”缇雅呢喃着，神色忧郁。
“坏消息是，真相已明；好消息是，局面稳定。塞拉莫家族依然和卡斯诺尔站在同一阵营。”
“呵……”缇雅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维兰邀请了嘉蒂丝，并礼遇夏依。珞普吉尔，我相信，他也极力想要维护团结，不愿看到四分五裂的局面。”
“那就好。”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刚才，你在做什么？”
“我想要毁掉这些有可能被萨麦尔利用的灵魂结晶；在他阻止我之前。但是……我办不到。你呢，为什么会来这儿？”
“在我迷茫的时候，我会想站在逝者的灵魂结晶中，安静思考。”
“迷茫……我也经历过。艾伦的生命、卡斯诺尔的诅咒、维兰的信任、掩盖的真相。”
“后悔么？你的决定。”
“不后悔。我只是有些；疲惫。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继续存在的理由。”
“你依然站在我们这边，不是么？你可以继续战斗。”
“我不能！”　缇雅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你看到我方才的举动，多么可笑，多么幼稚！现在我就像一个木偶，被萨麦尔控制着！我无法杀他。无法反抗他，甚至想要破坏他的计划都会不知不觉被利用！我甚至无法死去，只要他想让我活着……他太强大了，无处不在，说不定，他现在就正听在暗中注视着我们……”她的声音几近哽咽。
“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强大之人往往会有最致命的弱点。缇雅，你也有强大的力量，不要放弃。”琉卡望着她，目光真诚。
“琉卡。我是恶魔。我杀了亚尼克，吸食了玫琳恩的灵魂，我自作主张结束艾伦的生命，我失去了维兰的信任——”
“但是你的心，永远不会背叛他，不是么？”
缇雅不再说话，她望着琉卡，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我羡慕他。维兰。卡斯诺尔总是比我有女人缘。”　琉卡打趣地说。
缇雅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情绪渐归平静。忽然间，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目光定格在琉卡身后。还未等她喊出声，琉卡的胸膛已被如今被称作“芒焰”的长剑贯穿。
“不得不承认，我对你有些失望。琉卡。塞拉莫。”萨麦尔说着，不慌不忙地拔出剑。
琉卡捂住胸口，单膝跪地，盯着沥沥滴血的剑锋。缇雅想冲过去帮他，身体却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很生气。所以，我要杀了你。”萨麦尔不紧不慢抬起剑，架在琉卡的脖颈上。
“不！”缇雅奋力呼喊，却依然不能移动四肢。她已被萨麦尔用魔法困住。
“杀了我……你的阴谋也不会得逞……”琉卡强忍疼痛抬起头，唇边挂着不屑的笑意。
“或许，我的理想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迅速实现，只是，暗夜族会损失一名优秀忠诚的战士，不知维兰。卡斯诺尔是否会为此感到遗憾，抑或是。庆幸……”
“我还没准备接受你为我安排的结局。”琉卡说着，迅速展开长剑，利落翻身，以剑锋撞开萨麦尔架在他脖颈的芒焰，几步退至缇雅身边。
“我被困住了，不能帮你。想办法逃走，你受伤了，不要跟他对抗。”缇雅心急如焚。
琉卡额头渗出汗珠，他没有听取缇雅的建议，咬紧牙关，握紧长剑冲向萨麦尔。
萨麦尔颇为耐心地与红发精灵比试剑术，缇雅一边尝试着解除魔法，一边密切注视着交战的两人。很快，她发现，萨麦尔的剑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超绝伦。
天使和精灵都是用剑高手，维兰算是精灵中的异类，对魔法感觉敏锐，但剑术钝弱。而眼前萨麦尔的剑术似乎也不是很流畅，缇雅甚至可以大胆推断，若琉卡没有受伤，单凭剑术，应能迅速胜出。这在缇雅眼中略显笨拙的剑术，是萨麦尔有意的伪装，还是他真的生疏了……
突然变得急促而激烈的金属碰撞声让逐渐开始走神儿的缇雅立刻回到现实，她的目光顺着两柄交织在一起的长剑，抛入半空又落回地面。
“真让人印象深刻。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打落我武器的精灵。你有着无穷的潜力，比维兰。卡斯诺尔更令人惧怕。我必须杀了你。”萨麦尔神情平静地抬起手。
缇雅知道琉卡此刻无力抵挡萨麦尔的魔法，无论他即将发动的是冥煜或是别的什么。方才一战，琉卡已耗尽体力，此刻，他再次单膝跪地，面色苍白，上衣已被鲜血染红，身体也不再受意识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萨麦尔掌心的光芒越来越厚重。
“停下来。如果你还想让她活着。”
缇雅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这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一只冰戟，刺进她的耳鼓，直直地扎在她的心脏上。缇雅向自己的脖颈瞟了一眼，果然，是那柄差点吸干她鲜血的除魔宝剑。
“卡斯诺尔先生，你还如何忍心杀了这位绝望的公主，当你听完他们的对话之后？”
萨麦尔目光淡然，渐渐熄灭手中的光芒，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兰：“不得不承认，你对风元素的运用越来越熟练了。可以像西尔芙一样悄然隐于无形之风。很想知道，塞拉莫家族的战士和卡斯诺尔的暗夜王子，谁更胜一筹……”
维兰出现的那刻起，琉卡就一直扭头望着他，估计此刻脖子都酸了。而维兰并没有与琉卡对视，始终专注地盯着萨麦尔，握住缇雅肩膀的手随着萨麦尔的话语逐渐用力。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维兰说着，松开缇雅的肩膀，持剑冲向萨麦尔。
萨麦尔舒展掌心，落进泥土的芒焰迅速被召回，他升入半空，维兰紧随其上，暗夜中顿时火花迸发，强光闪烁。
而缇雅也终于解开魔法，简单活动了一下快要僵硬的四肢，小跑到琉卡身边。
“　风末怎么会在他手上？”琉卡问道。
“那原本就是属于萨麦尔的武器，芒焰。”缇雅边为他疗伤边回答，轻声叹息：“我不懂水元素的复原魔法，只能先止血，你能自行恢复么？”
“可以……但需要一些时间。”
“待在这里，我去帮维兰。”缇雅说罢，乘风而上，顺手打出一个冥煜，分开两人相互撞击的长剑。
她立于两人之间，面向萨麦尔，目光坚定决然。
“缇雅。”萨麦尔平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缓缓抬起胳膊，手腕翻转，修长的手指拢成一朵无形之花。
“缇雅，我命令你，将这精心准备的一击送给你身后的精灵。”
“不。这是为你准备的，萨麦尔。”缇雅语毕瞬间，从她掌心释放的白色光束照亮了整个夜空。
维兰可以判断出，这个冥煜蕴含的能量是他前所未见的。她已不再是最初那个仅凭血液记忆乱来的公主了。是的，她是拥有来自黑暗本源的强大血统。从觉醒到强大，再到无可预知的未来，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维兰的掌心渗出汗珠，缇雅，缇雅，他在心底呼唤着，却不能发出声音，方才她与琉卡的谈话一次次撞击他隐藏起的脆弱神经，虽然他在圣月的指引下学会伪装，但唯独面对缇雅，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女人，他很难再平静地戴上面具。
萨麦尔承接了她的冥煜，尽管在她强劲的攻击下向后退了两步，最终，还是化解了它全部的能量。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她只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像琉卡所建议的那样，继续战斗。
“你违抗了我的命令。”萨麦尔依然平静。
“是的。契约于我，已经失效。”缇雅语气坚定。
“我说过，违背契约，总会付出代价。”萨麦尔的神色变得格外冰冷，周围寒气四溢，仿佛无数个冬天包裹着天地。
“你——”缇雅望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捂住胸口，挣扎着弯下腰。黑色烟雾从她两侧肩胛骨处冒出，凝成一对巨大的天使羽翼。
萨麦尔手臂折放在胸前，指尖灵活跳动，仿佛指尖下面连着操纵木偶的丝线。
缇雅缓缓转身，表情痛苦地望着维兰。
“我不能控制自己了……”


、第八十四章　心之假寐（双更之第一更奉上）

在缇雅看来，不能被意识控制的**如同一具无用的躯壳，毫无存在的理由。于是，此时此刻，她非常渴望有人能破坏掉自己这具被操纵的躯壳，最好是彻底粉碎，好让双手不要再发出一个接一个的冥煜，伤害她最不愿伤害的人。
缇雅没想到，萨麦尔不仅可以控制她身体的行动，连体内的能量也在他的指挥下迅速膨胀。不过，她很快明白，并非他控制了自己的本源力量，萨麦尔操纵的是双翼，而这对黑翼的力量完全压制并牵引了她体内的其他能量，让她失去反抗的机会。
“小心！”缇雅冲维兰大声喊道。
维兰刚刚用长剑拦下她的一次进攻。这柄长剑果真是除魔利器，连能量强劲的冥煜都无法催着它坚实的身躯。
维兰喘着粗气，一脸忧虑地望向她，他已消耗不少体力。萨麦尔似乎也有些倦怠，让缇雅安静地立在半空中。她没有说话，凝视着维兰的双眸，神情痛苦。
维兰垂下持剑的手臂，眼圈微微发红，指尖在身侧颤抖。他微开嘴唇，终是欲言又止，遂转身向下，扶起受伤的琉卡，疾速离开博纳莱斯悬山。
缇雅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逐渐模糊，身体突然间失去平衡，自半空坠落在草丛里，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觉。
维兰和琉卡安全回到封印，琉卡的伤口还在滴血，他猛地拽住维兰的胳膊，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跟踪我？”
“只是碰巧。”维兰平静回答，扶着琉卡的双臂，让他背靠树干缓缓坐下。
“你一直在暗处偷听？”琉卡说着，抬起胳膊挡住维兰欲给他治疗伤口的手。
“别说话，你很虚弱。”维兰将他的手按回身旁，开始为他治伤。
琉卡深深地叹了口气，头抵树干，目光掠过维兰的脸颊望向幽远的星空。
“你原谅她了。对么？”琉卡轻声说。
“没有。”维兰垂着眼帘，继续为琉卡疗伤。
“呵……当维兰。卡斯诺尔开始伪装，还有什么不可能呢？时代都将随之发生巨变。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理解了。”琉卡凝视维兰，唇边挂着淡然的笑容。
“下一个时代。会是我的时代。”维兰收起光芒渐弱的手，语气坚定又平稳，嘴角微翘，凝成一个雕刻般的弧度。
“走吧，琉卡。”维兰站起来，高傲地俯视他。
琉卡望着眼前这位目光中不再有任何犹豫的暗夜精灵，刚刚温热的胸口又感到一丝冰冷。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跟随着维兰漆黑的背影，缓步前行。
缇雅在梦境中挣扎着。她感到手腕灼烧般的疼痛，她晃动着脖颈，表情痛苦地睁开眼睛。四周光线昏暗，她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双手被魔法锁链高高地束在身后的石柱上，目光下移，发现腰腿也同样被牢固捆绑。
萨麦尔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了一会便站起来。前行几步，将手里一个木制的小箱子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打开箱盖。
“人类、精灵、天使，但凡是认为自己有点智慧的种族，都会发明一些对付恶魔的方法。这些色彩斑斓的精美武器，会让恶魔体会到不同的感受，但都是，痛不欲生的。”　萨麦尔说完，随手拣出一柄银色匕首。刺入缇雅的小腹。
“啊——”缇雅痛的大叫起来，还未等她苍白的嘴唇合拢，萨麦尔又毫不留情地将箱内的匕首和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刺入她的肩膀、手臂和腿部。
缇雅没有再叫喊，她面无血色地直视萨麦尔的眼睛，气息微弱。
“我很生气，所以，我必须惩罚你。”他语气平静，微皱眉头，双手托起她的脸颊。
“即使痛苦，也要活着。坚持着，等到王子把公主从城堡中救走的那一天。”他说着，严肃的目光在话语结尾处变为玩笑般的戏谑。
萨麦尔不慌不忙地拔出埋在缇雅血肉里的刀，依次放入箱中，合起盖子，提起它，转身消隐于她的视线，而魔法锁链也随着萨麦尔的离去失去效力，缇雅的身体向前倾倒，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梵卓拥着她绵软的身体，背倚石柱，席地而坐。缇雅靠在他的怀中，呆呆地望着屋顶缠绕的蔓藤，她的思绪也仿佛像这盘根交错的枝节，没有起点，也找不到终点。
“公主……”梵卓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他握住缇雅冰冷的双手，紧扣她的十指。
“无始无终的混乱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带给彼此灵魂长久的痛苦折磨。带着心一起反叛，或许并非是坏事。”
“带着心……反叛……”
“你背负着契约成为萨麦尔的仆人，却始终想要帮助视你为敌人的精灵，这样矛盾的挣扎必然会削减你的力量，成为可以被萨麦尔无限利用的弱点。你帮不了精灵，也帮不了自己。”
缇雅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睫毛在微光中跳动。
“你是让我抛弃灵魂，成为真正的恶魔……”
“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梵卓抱紧她的肩膀，仿佛想要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我是否能相信……维兰……他会赢？”
“或许，不，我们一定要相信他。”
“那么，我们呢？”
“你希望，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我希望到最后……我们都能活下去。”
缇雅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大小不一的伤口也依次愈合，只是，她依然能感受到不久前那撕裂般的疼痛。缇雅感谢这样的痛楚让她保持清醒，直到再次面对萨麦尔，仍可以在这份痛苦的提醒下精神百倍地站立在他眼前。
“我不会再违抗你的命令，契约依然存在。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不要控制我的身体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