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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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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徐勋的年纪远小于自己,但此时此刻听着这一波高似一波的话,严嵩只觉得心情激荡不已,当即站起身冲着徐勋深深一躬,沙哑着嗓子说道:“多谢世子提点若今科真的能侥幸中试,严嵩必不敢忘今日教诲”
出了酒楼,徐勋雇了一辆车使其送严嵩,自己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收回了目光,心中总觉得好笑得很。
无论是刘瑾也好,严嵩也好,如今尚未成气候之前,奸猾固然奸猾,可要想打交道,远远比和那些不好对付的老大人们打擂台容易多了这都是先知先觉的好处啊
他正想着,突然只觉得肩膀被人一拍,一回头就立刻瞪大了眼睛。而那人见他吃惊,便嘿嘿笑道:“怎么,没想到是俺?小侯爷派俺出来找你,结果俺特地跑到安定门外,却说你和王守仁一块到贡院这边来了,幸好俺聪明,几个酒楼一找,就寻到了你的下落。俺说徐老弟,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几个人在那种四面漏风的地方就敢议论兴亡得失?”
刘瑾坦言之前就是在听自个的壁角,徐勋顿时气结:“那会儿举子们举杯庆贺会试结束都来不及,有几个人会竖起耳朵听这些?”
“那可说不定,你如今行情见涨,别看北镇抚司的人和你好,可东厂指不定就盯着了你。王岳那老货俺最了解不过,文官们他不去盯,偏就盯着太子殿下的亲近人。”刘瑾一边说一边四处看,仿佛东厂的人就在周围,又低声说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吧”
刘瑾一个人出来,自然不会坐车,而是骑的马。中官们常常要骑马往四处府邸上跑,他又不是萧敬那些获准坐凳杌的大珰,因而马术也相当不错,这会儿和徐勋一块出了贡院街前头的随磨房胡同,他便熟门熟路地前头带路,只走那些荒僻的小胡同,最后却是领着徐勋进了一座小院子。把缰绳丢给了迎出来的小幺儿,他就扭头看着徐勋咧嘴一笑。
“俺进宫好几十年,才有这么一座小院子,你这大财主可别笑话。”
原来刘瑾竟是带着自己回了家
徐勋大吃一惊,跟着刘瑾一路进去,跨进正房四下一看就笑道:“有什么可取笑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大人口多,别有用心的人也就更多,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怕你笑话,为了家里的清净,我爹和我软硬兼施,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
“也是,小家有小家的好处。”刘瑾听徐勋这么说,心里也高兴,一屁股坐下之后让小幺儿上来沏了茶,然后摆摆手把人赶了出去,这才看着徐勋道,“张永那小子应该撺掇过你了吧?他在殿下面前嘀嘀咕咕好几次了,但使撺掇了殿下派你跟着出征,他就琢磨着在你那儿混一个监军的位子跟着捞一把功劳。不是咱家说他,要不是那个王守仁打一开始就自请到西苑来看着,他早在之前你练兵的时候就凑过来了这小子,滑溜得很”
徐勋被刘瑾说得有些狐疑,踌躇片刻就问道:“那老刘你的意思是”
“捞功劳的机会怎么能丢,但不能操之过急嘛”刘瑾的眼睛闪动了一会,就压低了声音问道,“要知道有句那什么话来着攘外必先安内。”
怪不得严嵩发迹还早,刘瑾发迹却快了,这历史果然还是不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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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义气刘,实诚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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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外必先安内
徐勋脸色古怪地盯着刘瑾,眼前的人仿佛化身作了一个熟悉的光头。然而,刘瑾却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又嘿嘿一笑道:“俺没读过多少书,认识的字也没多少,但这句话当初陪着太子听讲的时候却一下子就记住了。俺们几个也好,徐老弟你也好,都是根基未稳,这打仗的事情又没个准数,万一被人打了个埋伏输了,那到时候还要命不要?”
见徐勋不说话,刘瑾误以为徐勋面对这么好的机会有些把持不住,忙又说道:“而且,张永那家伙顾前不顾后,他也不去打听打听朝中现如今这态势。那些个老大人们全都是反对用兵的,听说前些天兵部的部议,王守仁被驳得灰头土脸,就是太子出面也未必讨得了好,到时候追究下来又是咱们挑唆,你说是不是?”
王守仁被驳的事情,徐勋已经从王守仁那听说了,但刘瑾一个东宫内官能打听到部议,这耳目灵通着实非同小可。因而他面上惊愕的同时,心底也在飞快地盘算,随即就冲着刘瑾竖起了大拇指:“好啊老刘,连兵部的消息也能打听到,你这真是绝了”
“哪里哪里,那都是因为俺和谷大用交情好。”刘瑾狡黠地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事儿俺可只告诉你,虽说西厂早就废了,但太子殿下一直觉得锦衣卫是外臣,东厂王岳那老家伙又不好打交道,所以便让谷大用领着一帮探子打听消息,以后重建西厂也有个底子。谷大用那家伙和俺穿一条裤子,凡事常常问俺,更何况这种消息他打听起来又不费事,算不了什么。”
徐勋这才知道,重建西厂的风声确实是从东宫来的,一时心头一动。顺杆儿又捧了刘瑾几句,见对方这脸上皱纹都笑得舒展了开来,他便趁势问道:“不过西厂毕竟已经散了二十多年,京城里锦衣卫和东厂平分颜色,谷公公这差事也不是做得那么容易吧?”
“可不是?”刘瑾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一时大倒苦水道,“锦衣卫也就罢了,叶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况且做事公允从不会捞过界,俺们做事只不要招惹到他头上,他是决计不会来管的。但东厂的王岳嘿,这老家伙却最是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水泼不进不说,还生怕别人抢了他生意,谷大用先头已经在他手里栽过一个跟头了西厂的人早就散干净了,当年那些个老大人的学生亲朋被整得太惨,结果汪直之外,韦瑛吴绶以及手底下那些个,谁有好下场?唉,这年头要寻个做事的,怎么就这么难?”
刘瑾在那大发牢骚,徐勋却想到了之前向金六丢下一句话就无影无踪的慧通。只他怎么也不至于在刘瑾面前直截了当地举荐,而是顺着人的口气说道:“既如此,何妨让人出去打听打听从前西厂旧部可还有留在京城里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谷公公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光是这一条,就足够那些惊弓之鸟趋之若鹜了。”
“你说的也是,回头俺对谷大用提一提,省得他成天纠缠俺。”
刘瑾今天来找徐勋,为的就是西厂的事,这会儿见徐勋真心给他出起了主意,他立刻干咳一声道:“徐老弟,谷大用一直都很羡慕俺和你亲近,所以有件事他自个不好和你说,于是托俺来向你说项一二。就是先前那一茬,他手下虽然领着几十个探子,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你想想,那回郑旺那么大的案子,东厂也好锦衣卫也罢,事先都一点风声没有,还是殿下和俺们两个出马,这才手到擒来。俺知道你和司礼监掌印萧公公交好,所以想托你探个口气,看看这西厂能不能名正言顺开起来。哪怕只是在司礼监挂个名不对外公开也好。”
“这个”徐勋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见刘瑾盯着自己,他又笑道,“这事情虽棘手,可也不是不能试一试。不过,刘公公你还真是够义气,这西厂就是真的开起来,那也是谷公公领衔,你居然还这么费心奔前走后。”
一句够义气说得刘瑾眉开眼笑,眼睛都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那是,俺可是东宫赫赫有名的义气刘,朋友有难两肋插刀,跑跑腿算什么,更何况谷大用和俺好得穿一条裤子,帮一把也是应当的。真要西厂开起来,东宫的大家都能沾光不是?俺老刘别个不求却来找你,也是因为徐老弟你对人实诚,真心实意。对了对了,萧公公几日后便轮休,多半会回私宅休整,那时候我使人通知你。”
见徐勋不过片刻功夫就终于点了点头,竟爽快地应承下来,说是下次若见着萧敬必定探问,刘瑾自然大喜,当下立刻高声唤了小幺儿上酒,强拉着徐勋交杯换盏,直到徐勋不胜酒力连声推辞,他这才吩咐了小厮驾车送了人回去,等人一走,他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要知道,现如今司礼监光是挂着太监衔头的至少就有七八个,而御前得用的少说也有五六个,西厂真的要开,哪里轮得到谷大用?整个东宫朱厚照信赖的那些个太监里头,唯一一个品级够班的,也就只有司礼监太监兼掌东宫典玺局的高凤了。而这些年来别人都只记得在朱厚照面前下功夫,唯独他把这老太监伺候得极好,西厂落在高凤手里,和他的有什么差别?
尽管这些天又不得不常常住在安定门外的军营,但这天再要出城已经晚了,徐勋坐了刘瑾的车回兴安伯府,也就索性在家住了一晚上,又从徐良那儿得知了当年保国公朱晖和苗逵那场仗的多个版本。一夜好睡的他一大早就出了府,可就在他单身拨马出安定门时,他就看到了城门之外排队入城的长龙中,一个左顾右盼的人影。两厢一打照面,他就认出了人来,眼见后头有众多车马出城,他便假作避让往旁边闪了闪。和那人擦身而过时,他就只觉得对方往自己的靴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等到了官道一处岔道口,徐勋就拐上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弯下腰从靴子里一掏,他就找到了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简略的几行字。
“挑唆齐济良及徐毅的鹰三已经找到,此人受吏部侍郎焦芳指使。焦芳意在吏部尚书之位,故而借力打力,引文升去位。”
徐勋一下子把纸条捏成一团,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恼怒。他和焦芳非但谈不上恩怨,甚至最初连瓜葛都没有,这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算计他,难道是看他徐勋年少好欺负?
傍晚,东西江米巷又充斥着千步廊两侧各大衙门回家的官员,而大清早最热闹的东西长安街却一片寂静。西长安街上的焦府大门口,焦芳低头下了轿子,管家李安就立时快步迎上前来,借着搀扶自家老爷下轿的机会,低声对焦芳言语了一句。
“老爷,金陵的事情有消息了,云福应该正是太平里徐家长房长子徐劲。”
“好”焦芳点了点头,等下轿站稳之后,他才淡淡地说道,“把人看死,不许离开家里半步,但其他的不要轻举妄动。”
“是”
马文升逃过了王盖吴蕣的弹劾坐稳了位子,但此前抑徐勋不成,声名毕竟微微有损,而焦芳借由致仕以退为进,又得了皇帝那样的批语,因而在吏部终于隐隐有和马文升分庭抗礼之势。而现如今又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对儿子焦黄中会试成绩的担心也不免减轻了好些,晚上小酌了几杯后,便在书房中自得其乐地看起了书,直到外头突然传来了唤声。
“老爷,外头有客来拜”
听出是李安的声音,焦芳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就淡淡地问道:“是谁?”
“容小的进来禀报。”随着这话语,李安就进了屋子。掩上门后上前几步,见焦芳脸上微微愠怒,他便慌忙行礼后低声说道,“老爷,是兴安伯世子”
“哦?”焦芳立时丢下了手中的书,霍然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只是一瞬间,他这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人也缓缓坐了下来。下一刻,他就若无其事地问道,“他是单身来的,还是带着随从,走的前门后门?”
“单身来的,是到前门求见。”
单身来,那自然是要隐匿行迹怕人知晓;可到西长安街的前门求见,却容易被人发现。因而,焦芳思来想去,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徐勋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就沉声吩咐道:“也罢,请他进来。把云福安顿好了,务必不能让他知道徐勋前来之事”
李安连声答应后退了出去。约摸一盏茶功夫,他就引了徐勋进书房,见两边厢见礼,他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却是把书童等都屏退了,亲自站在门外守着。
“徐世子可是稀客,听说你连日以来都在安定门外的旧校场练兵,不知道今日造访老夫这陋室,所为何事?”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大方方在焦芳右手边坐下的徐勋微微一笑,继而就面带关切地问道:“当日在吏部家父和徐毅一块辩白时,曾经得焦大人相助,我那会儿就一直感念在心。只那会儿您悄悄给我地信,我看过之后不久前却不慎遗失了,所以今日正好有空,便有意过来问一声,焦大人真认识我那养父?”
第二百二十四章 虚与委蛇,反手插刀
焦芳本以为徐勋上来总得大兜圈子,这一单刀直入一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终究是多年沉浮宦海的人物,须臾之间就反应了过来,却是笑眯眯地说:“世子这话问得,老夫一时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唔,这样说吧,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徐勋之所以快刀斩乱麻地直入主题,便是想省去那些打太极的功夫,因而,对于焦芳这等滑溜的回答,他不觉皱起了眉头,随即便认真地说道:“愿闻其详。”
“倘若你是故人之子,那老夫此前为你父子说话也好,今后照拂你也好,自然都是因为那位仗义疏财的故人份上。朝中波澜诡谲,文臣武将无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小算盘,你虽有太子信任,但须知独木难支,此番受人无端弹劾便是最好的证明。我虽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大佬,可在朝中还有些分量。”
见徐勋沉默不语,焦芳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若你不是,那我自然就是弄错了人。此前的进言不过是秉持公心,但日后马尚书,又或者是其他老大人们再有对你有什么不满,我也就难以出言转圜了。更何况你老大不小才和兴安伯相认,朝中对你出身素来便有质疑,到时候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太子信赖也好,你就不是那么容易扛得下的。”
尽管不知道徐勋为何时隔这么久才登门拜访,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焦芳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最好的机会,一长番话把该说的都说了,他就再不多言,只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扇着折扇,眼睛却在敏锐地观察着徐勋的反应。见其紧紧捏着拳头,他的心里顿时一松。
虽说是有些能耐的,但终究还是年少沉不住气,再加一把火的话,火候就应该差不多了
于是,焦芳又笑眯眯地说道:“而且,不是老夫危言耸听,此前你在金陵那桩案子里得罪的人不少,赵钦虽是咎由自取,可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读书人被判了立决,这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手段未免让人惊惧。而对付太平里徐家长房,你的手段未免就更激烈了,又是斩首又是流放的,昔日族长这一支,现如今就只剩下了孤儿寡母,那位大少爷徐劲已经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要是此人不甘心,打算伺机往你身上插刀子,那又如何?要知道,当初他父子俩就敢指摘你混淆血脉,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更加不会有什么后怕了”
焦芳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徐勋面上咬牙切齿似的,心里却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今天原是打算试探一二后,把慧通找到的那个鹰三抛出来的,但眼下听焦芳威逼利诱,他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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