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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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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声喝顿时吓了张皇后一大跳。见门外没有动静,她松了一口气,立时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你竟然让他一个外臣进乾清宫也就罢了,可我是什么人,怎能轻易见他?”
“您是我的母后,也是将来大明的皇太后,见一见我的心腹股肱有什么要紧。”朱厚照一回头见徐勋迟迟不进来,顿时给气乐了,“徐勋,你还在那磨磨蹭蹭干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母后再说了,父皇临终前一夜,不是才召见过你吗?”
闻听此言,张皇后无法,只能伸手把半边帘帐放了下来。果然,下一刻,就只听外间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多时,她就看到有人影影绰绰地在床前行礼,忙轻道了一声免,随即就说道:“徐勋,这几日奔波多亏了有你。太子年少,你既是得他信赖,凡事要多多提点,不可让他任性胡来”
“母后”朱厚照见张皇后又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顿时气鼓鼓的,“徐勋,母后担心重重惩处刘文泰等人会伤了父皇英名,你赶紧帮我劝劝她”
徐勋刚刚侍立在门外,内中这母子俩的话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他定了定神,便沉着地说道:“皇后娘娘之前所虑极是,刘文泰既然敢托庇于文渊阁,必然不是三位阁老要庇护他,而是他拿着皇后娘娘所顾虑的这几点作为要挟,其心可诛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不能轻易放过,否则国法不说,试问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日后想到英年早逝的皇上,岂不是总会心里过意不去?”
见张皇后不说话,而朱厚照则是面露鼓励地冲着他连连点头,仿佛在暗示继续下猛药,徐勋微微一顿,就再次深深低下头去:“再有,恕臣直言。之前皇上盛年在位,凡事几乎都是决之于内阁三位阁老,外头六部尚书亦是多有历事三朝四朝的老臣。如今太子殿下即将登基,与之前皇上的性子也罢作风也罢,都有所不同,若是能利用此事,提拔一些年轻有为而又愿意辅佐的年轻臣子起来,亦是在外朝多一些臂助。”
“啊”
这话才真正说得张皇后为之动容了起来。她一下子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徐勋,你此话从何说起?”
“皇后娘娘,内阁三位老大人是皇上在世时都要尊称一声先生的,而皇上亦曾经将太子殿下托付给他们,按照民间的俗话说法,便是托孤重臣。三位老大人的人品朝中上下都信得过,可人无完人,太子殿下年少,万一登基后君臣之间闹出了些许龃龉来,在外人看来不免都要觉得过错在于殿下。而且,议决大事的永远都是这些老面孔,这些人往往固执难以说服,而在年岁性情上和太子殿下相似的年轻官员却要熬资历捱日子,把锋锐全都磨没了,这才能进入内阁部院,此消彼长之间,太子殿下日后要独自承受的压力何其大?”
张皇后还听得似懂非懂,朱厚照却是眼睛一亮,使劲一拍大腿道:“徐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就叫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是不是派人去让外头那些年轻官儿上奏重重惩处刘文泰等人?内阁他们三个肯定是还要磨磨蹭蹭,到时候朕一准了,那些官儿就会站在朕这一边?”
堂堂太子说话简直犹如街头拉帮结派,徐勋心里哭笑不得,可想想确实和这道理差不多,他只得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当然,也不能都只是那些年轻言官,必须找个有分量的人领头。这个人必须岁数够大资历够老”
“我知道我知道,也就是镇得住场你别废话了,快说,究竟是谁?”
见朱厚照急不可耐,而张皇后亦是伸手拨开了帷帐,徐勋张了张嘴,低声吐出了微不可闻的两个字。转眼间,朱厚照就立时重重点头,又干脆站起身来,大力拍了拍徐勋的肩膀:“好,好就按照你说得去办,至于刘文泰,立刻发落到内官监大牢去蹲着,我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他最好再放两只老鼠蟑螂进去,让他睡不好吃不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雷声大雨点小?太子自有沟壑
按照大明朝历代皇帝的规矩,皇帝大殓之后的成服日,原本该是文武百官以及军民百姓等赴思善门外哭临的日子。然而,由于弘治皇帝猝尔去世,内内外外一团乱,一直到成服日之后又拖了九天,礼部才呈上了大丧的仪注,同时将遗诏颁布天下。从这时候起,上上下下再提起弘治皇帝的时候,原先的称呼方才一并改换为大行皇帝。至于朱厚照这个事实上的王朝正统继承人,由于尚未登基,上上下下自然仍是以太子殿下呼之。
大丧礼仍在平稳有序地进行,接下来的便是军民上笺表劝进,太子固辞,这样的戏码从古至今无一例外,不过繁复一些而已。然而,内阁三位阁老最担心的事一直没有消息,尽管对他们来说,没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一想到李东阳那会儿临别之际对朱厚照的话,就连弘治皇帝驾崩之前曾经和李东阳闹过龃龉的刘健,也不得不对自己这位同僚竖起了大拇指。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西涯,你这本事老夫佩服。”
“没法子,我们说了那么多,终究还是不及皇后娘娘一句话。”
谢迁叹了一口气,想到朱厚照那时候表现出来的强横态度,再想想弘治皇帝的容人雅量,他虽说极其痛恨刘文泰,心中仍是生出了一丝深深的担忧来。于是见李东阳不吭声,他便又说道:“听说内廷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以旧日东宫中官谷大用立西厂,以刘瑾掌钟鼓司,以马永成为司社监太监,再加上先前以张永监府军前卫,林林总总我们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内廷的天翻地覆,只怕也就在顷刻之间。”
“是啊,如今司礼监诸公,虽说也有各式各样的毛病,但大体来说和我等多年共事,彼此性情等等都熟悉,为人都还过得去。在这等事上,我们需得为他们维持一二,否则司礼监换人批红,只怕重蹈当年覆辙。”
这个当年指的是什么时候,响鼓不用重锤,刘健不继续说下去,其他两人也都知道。然而,三人计议停当之后尚未散去,外间就有文书官来报,道是司礼监派了文书写字来送折子。因这些天操办弘治皇帝的丧礼,不要紧的事情就各衙门斟酌着办了,大事也不会挑在这时候上书,所以往日堆积如山的奏折,这天却只寥寥十几本。李东阳谢迁见状,就索性在刘健的直房里一一拿起来随便浏览了一遍。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两人同时大吃一惊。
“元辅,今天这折子”
刘健见李东阳谢迁脸色不对,立时也快步走上前去,然而,一打开那本折子,他就眯起了眼睛,紧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英国公张懋上的折子,内容竟是弹劾刘文泰等人,且言辞犀利,让人一看就知道显然是别人代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东阳谢迁,见两人苦笑着递过另几个本子来,他接过一看,见都是一些陌生的科道言官名字,眉头自是皱得更深了。而接过张懋本子的李东阳扫了一眼,竟是突然念出了声来。
“庸医杀人律科过失特为常人设耳。若上误人主,失宗庙生灵之望,是为天下大害,罪在不赦。故合和御药误不依本方,谓之大不敬,列诸十恶。请加瑜等显戮,以洩神人之怒。”念到这里,李东阳弹了弹这本章,若有所思地说,“英国公挑头,又以重话挑起众怒,这下子,接下来必然是雪片似的奏折送进来,事情怕是压不下去了。”
“这事情就不能压下去”
天子大丧,虽是遗诏不禁音乐嫁娶,但饮酒等等按例还是禁止的。一时间,京城上上下下往日宾客满盈的酒楼饭庄都没了生意,旁人若是要谈一些不方便在家里说的事情,就只有上那些茶馆。于是,平日里就以雅致隐秘闻名的几家茶馆立时生意红火爆棚,日日雅座包厢都是全部定了出去,日程已经排到半个月后了。
此时此刻,东四牌楼处的一座茶馆二楼包厢,便是坐着这么几个人。为首的徐勋说出这么一句话后,见身前的几个人都是连连点头,他便说道:“大臣们有大臣们的顾虑,于是老成持重到连刘文泰这等人都要保着,无异于立了一个坏规矩。要是当年宪庙驾崩的时候,就好好清理太医院,哪里会留下如今这等情形?此番徐兄的这一篇文章写得铿锵有力,英国公赞不绝口,于是一个字都没改动送了上去,到时候太子殿下若看到了,必然也要击节赞赏。”
徐勋见徐祯卿开口要谦逊,他便摆了摆手说:“如今太子殿下的登基日子已经定下,五月十八,照例天子登基大赦天下。但太子殿下已经说了,如刘文泰等人绝不赦免,此外就是之前判处的郑旺等人,也一并在处刑之列。天子宽仁,却不能被人当成是糊弄的筹码。”
徐祯卿自从高中传胪,继而又点了翰林,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命运的轨道就已经走上了另一个分岔线。踌躇满志的他自然充满着锋锐之气,闻言立时说道:“不错,这样的人要是不明正典刑,如何对得起素来对他们不薄的大行皇帝,太子殿下英明只是,就算此次功成,也不过借此机会动了小小一个太医院,是不是”
徐勋没等他说完就笑了:“你是说雷声大雨点小?接下来,殿下要动的,就是早朝了。”
“啊?”
此话一出,别说徐祯卿大吃一惊,就连祝枝山和文征明也都是吓了一跳。这朝会制度可说是根本中的根本,现如今太子尚未登基,就已经把主意打到这上头去了?而徐勋露了个口风,却并没有继续,而是改口嘱咐三人回去之后联络一下来自南直隶的同乡同年,集中火力把矛头先先对准太医院,剩下的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了。
见完了他们,他会钞从后门离开了茶馆,立时有一辆车到面前停下。冲着驾车的金六低声吩咐了一句去英国公府,徐勋就弯腰上了车去。待到里头一坐下,见阿宝忙着倒茶递毛巾服侍,他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就笑道:“阿宝,这些天不见,你倒是能干了啊。”
“老爷说,如今陶泓不在,这小厮的事情该我学着做起来。”阿宝咧嘴一笑,对于徐勋的夸奖显然很是高兴,“金六爷也说,少爷在外头成日里忙,这难得一会儿伺候好了,就是我的本分做好了。”
听到外头传来了金六一声咳嗽,徐勋想到这家伙也升格成了金六爷,顿时忍俊不禁。拉扯了几句闲话,他正打算盘算一下今后,就只听阿宝突然递来了一句话。
“少爷,昨儿个我去外头买东西的时候,见着杜公公了。”
徐勋被阿宝说得莫名其妙,眉头一挑问道:“哪个杜公公?”
“就是临清钞关的那个杜公公啊。”
阿宝不提起,徐勋已经几乎忘了自己当初在临清遇到过的那个钞关太监杜锦。他那会儿瞧不惯这家伙拿人做法的态势,轻轻巧巧戏弄了他一番,继而又卖了个人情。只是他和李荣后来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和谐,自然不会再记得那么一个人。这会儿想了想,他就对阿宝问道:“你是在哪儿遇见他的,看他气色如何,是穿着常服还是官服?”
“我在西安门大街遇见他的,看他脸色不错不对,应该说是有些得意。他身上穿着圆领衫,就是那些公公们常穿的那种。”
虽说阿宝也就只能提供这么些信息,但徐勋已经大致有了数——看样子,那个杜锦是调了回京,而且少说也升了一级。然而,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要务,他也就是暂且放在了心上,并没有太在意。等到了英国公府后门,他让阿宝下车通报一声,立时就有人迎到了车前。
“徐爷,我家国公爷早就吩咐过了,容小的引领您进去。”
由于早得了吩咐,英国公府后门干干净净,一路上连个闲杂人等都没有。及至徐勋一路跟着那管事七拐八绕过了一条漫长的夹道,见半亩荷塘假山后头,隐着一溜三间厅,他便加快了脚步。果然,门前一个书童早早打起了斑竹帘,躬身让了他进去。
“英国公好逍遥啊”
英国公张懋丢下书就笑呵呵站起身来:“年纪一大把了,不逍遥还能怎么着,这次被你挑唆做了一件大事,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肚子里骂我”
“那也未必,别人顶多嗔英国公多事罢了,但更多的却得竖起大拇指夸英国公一句眼里不揉沙子”徐勋一句奉承,见张懋高兴得捋起了下颌的银须,他就又说道,“再说了,满京城文武官员虽多,可在这事上能挑大梁的,也就只有英国公一个了”
“这话我爱听”张懋嘿然一笑,摆手示意徐勋坐,随即就饶有兴味地问道,“之前这事儿已经做成了,你这如今最忙的人这会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应该不止这件事吧?”
“自然不是。”徐勋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英国公是特旨不用天天上朝的,想来应该知道朝会的弊端。每天只奏五件事,其他的时间就是漫长的排班等待,既冗长又浪费时间。所以,殿下已经决意,打算把如今这日日模样大于实质的早朝给改成五日一朝。”
即便英国公张懋一大把岁数,这会儿险些从位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淑女之思,御状吃瘪
英国公张懋的失态并不是个例。当徐勋先后去见定国公徐光祚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的时候,人人都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第一反应就是太子殿下果然又胡闹了。而当听到徐勋所言第二句话时,这几个见多识广的人第二反应却是太子殿下疯了。
原因很简单,那第二条是仿仁庙旧例,重开文华殿便朝,也就是文华殿议事。尽管只是三日一次,但对于登基十八年史载只是九见阁臣的弘治皇帝来说,如今从上至下的人可以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哪怕三日一次,朱厚照一年到头得和大臣们见多少回?这是无数言官们前赴后继上书都不曾换来的福利,就连阁臣们,翘首企盼也只是希望司礼监那些太监有事能到内阁直房来,别总是让那些微不足道的文书写字来回跑腿传话。
众人最初都以为是徐勋劝谏的朱厚照,徐勋却不得不大费唇舌地解释。这还真不是他的手笔,这不过是小太子眼看弘治皇帝多年雨雪寒暑上朝攒在心里头的怨气。论理他应该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可心里却觉得这事情来得太早了一些。对于没有正式朝政经验的朱厚照来说,在文华殿直接和朝臣面对面,远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只他劝说了两句朱厚照听不进去,也只能暂时作罢。
横竖这事儿在朝堂上还有的是扯皮,他如今就是担心也没用,只回去告诉即将登基的小太子,那几位顶尖的勋贵,还有萧敬这司礼监掌印,对清洗太医院持十分赞同,对改革早朝制度持有保留的支持,这就已经够了。
然而,匆匆回宫的他只在朱厚照面前把今天这事情始末说了个大概,朱厚照就丝毫不以为意地说:“好,我知道了,我就知道这事儿交给你准没错。对了徐勋,我将来不想住在乾清宫,你觉得我在西苑内校场那儿造一座别宫怎么样?”
“啊?”
徐勋实在是觉得朱厚照这跳跃性思维来得太大,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好一会儿,他才试探道:“殿下,您是觉得乾清宫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呆在这儿就会想起父皇。”朱厚照耷拉下了脑袋,脸上又露出了掩不住的黯然,“我呆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每次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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