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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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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饿而死的死尸。就好比想当初太祖爷将贪官剥皮萱草,可如今贪官依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照平北伯这说法,莫非就放任不成?”
“当然不是!”徐勋看了一眼满脸讥诮的王鏊,随即沉声说道,“如今这些人已多,要全数甄别是不可能的,但有些人却不能不律法严惩!比如,我今天奉着皇上去赵家沟时,便有一男子鞭打妻室,非要将仅剩下的一个儿子阉割后送入宫中,而他前一个儿子,便是因为阉割死在了蚕室之中,可他依旧执迷不悟,为的仅仅是日后可以富贵荣华。如这等人,杀了却便宜了,不如取六十斤重枷枷了,让差役鸣锣将其游街,宣其事由,让其日日年年不得解脱,由此警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若日后再有此等人,照此旧例办理!”
徐勋取这一点入手,就连刘瑾也觉得应有之义,忍不住点了点头,朱厚照更是一拍桌子道:“这一条好!朕恨不得杀了这个狼心狗肺当人老子的畜生,又嫌便宜了他!”
“其二,那些年纪一大把却进宫无门的自宫之人。街坊四邻瞧不起,亲朋早已弃之不管,不少都是群居一地等死,此等人聚居京城怨气冲天,若是被人蛊惑,则转瞬间就是大害。兼且请托宫中亲朋希冀入宫,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发生当年乾清宫内侍刘山交通郑旺的案子。所以,从三日后起,令锦衣卫东西厂内厂和五城兵马司清理京师上下,悉数逐出,不许此等人寄居京城。”
刘瑾不想徐勋竟是如此严酷,可想想自己就算要拣选入宫的小火者,也多半是从年纪幼小的人里头选,他思来想去,最后也就没出声。而李东阳和王鏊交换了一个眼色,也觉得这是应有的防范之义,反倒是朱厚照出了声。
“徐勋,那你之前不是还给了兵马司的人银子,让他们搭窝棚设锅子给他们一口热粥喝,这会儿怎么又要赶他们出京?大雪天的,这得死多少人!”
“臣出了银子,是不想让那地方变成死人堆。这些人留在京城,照旧是得靠人接济才能生存,不能做工不能种地,只是一群等死的人。这一场大雪过后还有下一场雪,今冬过后还有明冬,就和王阁老说的一样,赈济了这些多年不能进宫,却仍旧存着希望不肯自食其力的人,就会让更多的人变本加厉。如今宁夏甘肃延绥三镇总督杨一清正在各处要害请筑城墙,把这些人悉数发去修建城墙,想来以杨邃庵的清正名声,既不会把这些人当成牛马,也不会让他们继续浑浑噩噩。”
话说到这里,他方才看着刘瑾说道:“至于其三,那些年纪幼小的自宫幼童,立时让锦衣卫并东西厂和内厂清点出来,给赐诸王府,只可执役,不得升内使。纵使有为人父兄贪图富贵的,王府使令前途有限,况且至亲之间从此之后隔着十万八千里,除非他们肯背井离乡去投,否则便休想借此富贵,便能绝了这条心思。”
这一条也是从前成化年间用过的旧例。李东阳等三个阁臣自然无话,而刘瑾虽觉得徐勋逾越,居然伸手管到了内臣这一揽子事情上头,可见小皇帝每每点头,他便悻悻闭嘴不吭声。直到朱厚照欣然起身,吩咐内阁就此拟旨,随即就背着手往外走,他和徐勋一块跟上去的时候,忍不住低声讥刺道:“平北伯真是面面俱到啊!”
“说不上面面俱到,只是希望近畿少些这种事。”徐勋说着便看着刘瑾道,“虽然看似绝了好几条路,但刘公公若是对皇上说,不忍心看着自宫之人越来越多,请上严禁,此后但凡想要阉割进宫的,俱得由司礼监引进,否则一概不收。想来皇上今天郁闷了这么久,一定会觉得刘公公想到他心坎里头去了。当然,谷公公他们这些个有头有脸的,若是招选少些人,刘公公可以不计较。”
“嗯?”
刘瑾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即立时眼睛大亮。这各家大珰都有挑选自家乡里的小子阉割后带入宫的,但数目当然不能太过庞大,一二十已经是极限了。想到如果自己捏着这大权,日后人进宫自然而然就成了自己的门下,简直就是会试的主考官不,会试的主考官又不是连任,可自己却能够长长久久地把持着司礼监,日后进宫人都得从他手底下过,别人就再也别想盖过他去!
“好,好,徐老弟你真是好生妙计!”刘瑾自然不会再皮里阳秋地叫徐勋什么平北伯,当即笑吟吟地说道,“咱们自己人,你还叫什么刘公公,不是早说了让你叫老刘么?这法子好,俺立时三刻就去禀报皇上,想来皇上今天看了那么多惨事心中不忍,如此也会心情好些。”
等到出了文渊阁,辞了天子,眼看着满脸兴奋的刘瑾跟着朱厚照走了,分明是预备路上抑或回了承乾宫再提这事,徐勋又瞥了一眼小皇帝身后亦步亦趋低头不语的瑞生,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宫之人也是人,也是确实可怜,他并不是不同情,可他没法子杜绝这个制度,却不能因为同情而让这些人越来越多!只是,要想这些人少些,他刚刚那些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如今投献土地的越来越多,土地兼并已经远超建国初年,可要解决这种事情,张居正倒是拿出了一条鞭法,可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而且不可避免地使新政数年而废。他即便有心挑唆刘瑾去冲锋陷阵,可要保长久,也得从长计议。
话说回来,此前让慧通和李逸风先后去打探的情形是,那些聚居之人中颇有人传散各种教义,若是再听其聚居京城,转瞬之间大变就来不及了。既然下了决心,动作便要快!这种时候,只有把朱厚照拉出来!
等到出了午门,他却发现一个人正在飘飘洒洒的小雪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那斗笠上头已经满是一片雪白,就连漆黑的大氅亦是白了大片。他正仔细认人,那人一侧头,随即立时快步迎了上来,不是李逸风还有谁?
“这大雪天的,你在这儿干嘛?”
“卑职听说大人送皇上回宫了,就在这儿等了一等,心想大人去内阁之后兴许会走这条路,果然叫我料中了。”李逸风行过礼后,忍不住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这才低声开口说道,“宁王护卫的旧档已经找到了。”
徐勋眼神一闪,随即就笑道:“你倒是做事雷厉风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大冷天在雪地里等了这么久,跟我回府说话吧!”
从寒风呼啸的室外进入温暖的书房,连靴子都几乎被雪水濡湿的李逸风顿时舒服地长长吁了一口气。今天得知小皇帝出宫,他被几个大佬差遣着几乎绕京城跑了好几个大圈,虽是事情解决,可身上差不多都快冻僵了。此时此刻,眼见一个年纪小小的僮儿双手小心翼翼捧着条盘送了一碗热姜汤上来,他瞅了一眼立刻伸手接过,连喝了几大口,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暖和了起来,忙开口道了一声谢。
“金弘,吩咐厨房去做两碗面条来,不要放那些油油腻腻的东西,素淡些,多放些花椒。”
徐勋从前喜辣,可如今没有辣椒,也只能那花椒和胡椒凑合。见李逸风喝完姜汤缓过神来,他便开口问道:“旧档里头怎么说?”
“宁王护卫,也就是如今的南昌左卫,当年之所以被削,实在是如今宁王的那位祖父实在是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当年那位宁靖王林林总总的不法事从景泰、天顺、成化,一直闹到了弘治初年,甚至有告他图谋不轨的。天顺初年,英庙就因宁靖王听用奸邪、积财物如丘山、视人命如草芥、改聘王妃、逼害亲弟、违制虐民、强管税课司、擅起翠华殿这些罪名,将护卫革去,改隶属江西都司可后来又有人陆陆续续举发宁靖王纵意妄为、织造龙衣、残伤人命、辱骂三司、凌虐府僚、纵容军校扰害良民等等罪名无数成化年间朝廷物议最烈的时候,甚至有将宁靖王革为庶民,可最后宪庙还是心怀不忍,最后申斥作罢。”
到这里,李逸风顿了一顿,随即便摇头叹道:“怪不得要找锦衣卫出旧档,若是寻内阁或是其他衙门调看当年旧档,必然会有人盘问,到时候宁藩复护卫的事情必定不成!”
ps:重看明实录,发现朱厚照打仗也好下江南也好,民间起义风起云涌也好,都是在刘瑾死后的事情了。一个最最信赖的人被揭出谋反,其实对正德的打击相当大自此之后,再无真心信赖的人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心中的刺
正德年间宁王造反的事几乎和刘瑾当道一样出名,徐勋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可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宁王朱宸濠还有个奇葩的爷爷。倘若不是亲藩王爵,换成任何一个人摊上这么些罪名,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那也足够了,可宁藩不过是被革去护卫一再申斥了事,足可见大明朝对同姓宗室多么宽容。
“若是大人觉得此事不妥,只要将其提早散布于文官中间,必定上下义愤填膺上书劝谏,而皇上知道了这些内情,也必然是不会准奏此事。”
见李逸风欠了欠身说出这番话来,徐勋心中一动,随即就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除去锦衣卫有旧档,内阁有存档,六部之中应该也有当年的老人知道这些事情,再说,司礼监乃是内官衙门之首,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刘公公特意让锦衣卫整理出这些旧档呈上去,以他的精明,不会料不到锦衣卫素来和我交好,也就是说,这事儿他有心让我知道。”
想到这一茬,徐勋只觉得心里豁然贯通,回转身坐下之后,他便端起一旁已经只剩下温温热的茶盏,喝了两口后方才放下了:“这事情提出去,百官必然是群起反对的,所以他想事先探探我的态度如何。如果接下来文官就得到风声纷纷上书,亦或是我捅到了皇上面前去,那这件事就可以就此作罢,他就算收了人家什么好处,难道宁藩的人还能到他面前去把钱讨回来?不过,如此一来,咱们两个就算是真真正正撕破脸了。”
李逸风此前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刘瑾让锦衣卫找寻旧档有些蹊跷,此时徐勋一言点破,他便完全明白了过来。见徐勋踌躇不决,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记起叶广曾经提点过他,道是不要自作聪明,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吭声。
“少爷,面条已经做好了。”
“送进来吧!”
徐勋暂且打住了思绪,见是陶泓阿宝一人捧了一个黄杨木大条盘,上头是硕大一海碗的面,他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今天东奔西走,连午饭都是随便扒拉了几口,再加上在宫里内阁又耗去了许久,回来又耽搁了一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吩咐两人把面条放在一旁窗下的小桌上,他就举手示意李逸风一块过去。坐下之后,他须臾之间就下去了小半碗,随即憋着气喝了几大口热汤,立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仿佛张开似的,却是舒服得无以复加。
他固然是爽快了,但李逸风从未尝试过蜀人的花椒,吃了几口就觉得口舌发麻,待要放下筷子,可着实之前是又冷又饿,不得已之下只好继续。可待到大半碗面下肚,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只是嘴里却麻得更加厉害了。等两人闷声不响吃完了这一大碗面,阿宝和陶泓已经是送了软巾和茶水漱盂来,服侍完了就蹑手蹑脚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吁,大人就连吃食也是不同凡响,我这会儿嘴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见李逸风面露苦色,徐勋不禁打趣道:“大冬天的,又常在外头走,吃些花椒胡椒正好暖胃暖身子。你堂堂能杀人的锦衣卫,难道还受不了这些吃的东西?好了,如今肚子终于填饱,咱们就继续说吧。宁王谋复护卫的事情你不要泄露出去,如果已经禀告了叶大人,那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不论刘公公再让你做什么别的,你只需禀告我,不用贸贸然去做什么。要知道,锦衣卫实质上固然不属兵部武选司管,但这任命文书名义上仍然得从兵部出,若是刘宇要卡你,事情就要棘手多了。”
说到这里,发现对面的人一下子愣住了,他便微微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此前只是说说而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武官的事情却常常得文官保奏,我已经让张西麓给你找了几个有名的御史上了一本,约摸这两日任命就要下来,所以,就不用节外生枝了。否则老刘事有不成,拿你开刀也是可能的。”
对于一个远在江西南昌的亲藩,李逸风本就说不上多少重视,但此前既是借着这个由头把钱宁那一茬给揭开了,事情自然得做到底,所以才有今天他特意等在宫门前的禀报。此时,徐勋不但事情想得周全,而且更是颇为他着想,即便他官场打滚多年,在北镇抚司又是多年,可依旧免不了感动。
“大人”
“另外,你回去告诉叶大人,有我在,这恋栈权位不去的话没人敢说,让他一边养病一边攥着锦衣卫,至少得等你的资格上去了再说。有空了我就去看他,想想他当初在金陵断案的时候是何等威风样子,不要轻易说什么丧气话!”
“是,卑职必定转达。”
等到将李逸风送到外书房门口,见人行过礼后就在风雪之中消失在了院门外,徐勋脸上的轻松之色顿时无影无踪。然而,就在他打了个呵欠,随即拢起袖子预备回房的时候,外头阿宝突然一溜烟跑了进来。
“少爷,外头有人送了一封没头没脑的信进来,上头写着知名不具,金六叔不敢怠慢,所以就让我呈递了进来。”
“没头没脑的信?”
徐勋闻言眉头大皱,接过信之后见果然信封正面光秃秃的,北面却写着知名不具,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信回了屋子。用裁纸刀裁开封口,见里头赫然是一张白纸,他顿时一下子迷惑了起来,犹豫片刻,他突然心中一动,便把信纸放到了烛火上。略一烘烤,上头就出现了几行略黄的字迹,他连忙把信笺拿了下来。
“尔今虽位高权重,然仍危机四伏,勿阻宁藩复护卫之事,否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端详着这区区几十个字,还有那歪歪斜斜显然是左手书写的字迹,徐勋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从前也干过类似的事。然而,这一封信虽说有些故弄玄虚,可字里行间却带着几分匆忙,而且,若信送不到,或是送到了自己发现是白纸就丢在一旁,那则何如?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去看那信封,思来想去,最后竟是把那信封也放在了烛火上,顷刻之间,信封内部就出现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字。
边。
边?难道是徐边?
徐勋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个唯一的可能,当即霍然起身唤道:“来人?”
“少爷有什么吩咐?”
见是阿宝敏捷地闪身进来,徐勋一手按着信笺和信封,沉声问道:“送信的是什么人,何时来的,怎么走的?”
“金六叔说,来的是个寻常大户人家仆从打扮的人,就是一刻钟之前到的,送了信立时就走。金六叔原本想留下人问个仔细,可追出去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起金六把信交给自己时那心有余悸的情景,阿宝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可看见徐勋面色不好,他赶紧低下了头,“金六叔还嘟囔是不是撞上狐仙了,神神叨叨好不紧张。”
狐仙想来应该是高手了
徐勋知道大晚上就是兴师动众,也必然找不到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因而徐徐坐下之后,便冲着阿宝摆了摆手。只是,攥着这么一封沉甸甸的信,他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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