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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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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四海如今可再不敢端出从前的倨傲来,一路殷勤笑着把徐勋引到了徐迢的官廨,又小心翼翼解释府尹吴雄正在接见徐迢,见徐勋并无不耐之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又忙前忙后亲自上茶伺候,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终于试探着说道:“七少爷,从前是小的不懂事,若有得罪的地方”
“朱大哥这是什么话?若没有你多方照应,我也不会有今天。我从前是真心想将田地交托于六叔,最后却一冲动全都捐了出去,倒是有负六叔和朱大哥一片好意,实在对不住。”
如今徐勋虽说出了宗,可显然已经是得了傅容的赏识,朱四海原本还做好了遭冷眼的心理准备,可听其口口声声称徐迢六叔,又对自己这般客气,他又是心安又是高兴,忙又吩咐人去厨房张罗点心,直到徐迢回来这才退了下去。
这边叔侄俩见面,几句寒暄客套之后,徐勋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六叔可听说了今天国子监的事?”
第八十章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下)
徐迢官阶虽低,但应天府衙这种地方素来是消息最灵通的,更何况他志在仕途。这国子监三字一出,他少不得盯着徐勋的脸上看了老半晌,最后却是摇头叹了一口气:“怎么会不知道,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因为应天府衙的差役出动得慢了一些,国子监那边章大人已经派人来交涉了,刚刚吴大尹派人召了我去,就是询问这事。”
徐勋自然不会傻到去质疑徐迢,吴雄召见究竟是不是为了这国子监的勾当,他只要知道徐迢知道这档子事,而且想来还有些关切,这就够了。于是,他便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六叔可知道,今天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傅公公的嗣子傅恒安傅公子,险些就在国子监的绳愆厅里挨了那位章大人的板子?”
“什么?”
这事情徐迢却还是头一次听说,一惊之下,他险些要站起身来,可终究反应得快,手一按上太师椅的扶手,他就一下子恍然回神,继而便缓缓又坐了下来。一面盘算着这事情背后的明争暗斗,一面猜测着徐勋此来的目的,他斟酌许久,这才语气不无亲切地试探道:“看来傅公公是极其信赖你,连这种事情也不瞒你。”
“只是我运气好罢了。谁能想到,当初我重伤未愈在大中桥上跳下水救的那人,竟然就是傅恒安傅公子。”徐勋有意表功似的这么说了一句,见徐迢瞳孔一缩,他就一手支着扶手冲徐迢凑近了一些,这才笑道,“否则六叔以为,傅公公怎会在徐氏宗族大会上给我撑腰?今天也是,傅公公偏巧应郑公公之邀出城去了,幸好我见机得快,又有王世坤王公子帮忙,否则如今的满城风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尽管这话含含糊糊,但徐迢仍是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随即为之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国子监门前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竟然是自己这个一度只单纯以为是败家子的昔日族侄手笔!而在醒悟到这一点之后,他这才想到徐勋刚刚还提到了王世坤这三个字,一时不由得攥紧了扶手,好一阵子面色才缓转了过来
“看来,徐氏一族这许多自诩精明的尊长,连带我在内,从前都是小觑了你!”
徐迢见徐勋微笑着欠了欠身,既没有再多言表功,也没有否认事实,他定了定神,这才问道:“小七,你就直说吧,今天来拜访我这小小的经历司经历,究竟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六叔的将来。”
这样的开场白只是让徐迢稍稍动容,然而,当听清楚了徐勋接下来的一番话之后,他便没法保持那淡然若定的表情了。有些坐不住的他甚至不由得站起身来,就这么在一个晚辈面前失态地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心里百般思量了起来。
“六叔,您这经历司经历是靠着魏国公的力谋来的,又和魏国夫人的娘家王家往来甚密,在别人看来,自然就是魏国公一系的人。这一次先是有人弹劾太监嗣子家人以及勋贵子弟等等冒功居高位,然后又是有人欲图对傅公公的嗣子下手,据说京中又是风起云涌,别说傅公公,就是魏国公也都卷在了其中。您如今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可魏国公虽是南京守备,身份贵重,可在朝堂上要说多说得上话却是未必。若按部就班升迁,您多久才能挣一个真正的封妻荫子?在那些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眼中,光是杂途二字,就能让您的仕途平添艰险。”
徐勋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从前只是在学堂厮混过一阵,哪里会懂得这许多朝堂大势,除非是傅容真的将其留在身边朝夕教导,否则怎会连他的官职来历等等都这么清楚?
想通了这个,徐迢又心知肚明徐勋所说确实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不觉就有了抉择,脸上不免挂上了更亲切的笑容:“那照小七这么说,六叔我该当如何?”
“当然是抓紧如今这天赐良机。”
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此时打动徐迢之后的机会,因此徐勋在迸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他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笑吟吟地向徐迢推了过去:“六叔看看这个。”
徐迢不比徐大老爷这等刚愎自用的,尽管对眼下长幼尊卑倒置的这种情形有些不快,但利益得失毕竟更为要紧。于是,他伸手拿过布包,就这么当着徐勋的面将其一一解开,才翻看了几张,发现是赵钦的种种罪证,他就再次失态地霍然站起身,那眼神再没了之前长辈似的慈和。
“你这是”
“六叔可知道,今儿个这样的节骨眼上,赵大人正好去拜访过国子监祭酒章大人?”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道出了这么一件事,见徐迢瞳孔猛地一缩,徐勋这才狡黠地笑道,“六叔不知道吧,赵大人似乎对傅公公很是愤恨,托人往京城疏通关系要告傅公公的黑状呢?他这样不罢休的性子,咱们当时在徐家宗祠都得罪狠了他,也不知道他若真的做成了,腾出手来会怎么对付咱们”
“你不用说了!”
徐迢厉声喝止了徐勋,再次来来回回踱了一会步子,心中最初是懊悔,随即便涌出了一股恶念,但到最后,却变成了某种意动。不动声色地斜睨了徐勋一眼,见其虽是安坐喝茶,可眼睛仿佛也在偷看自己,他越发断定这必然是傅容授意,意动就变成了怦然心动。
他可不像那些清流,口口声声要和什么阉竖划清界限,若是那位傅公公能成为他青云之路上的助力,他当然心甘情愿投靠过去!况且,徐勋哪里懂这些,分明是傅容授意他来的!
再次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他便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布包揣进怀里,这才沉声问道:“傅公公要我怎么做?”
听到徐迢直截了当的问题,徐勋知道自己今天的功夫没白费,于是笑眯眯地说:“傅公公说,请六叔把这东西收好,等适当的时候,把这些交到应天府尹吴雄吴大人手中。”
徐迢自然不会去问所谓的适当时候是什么时候,当即点了点头,心里着实松了一口大气。相比他猜测中的亲自举发,对方只要求把东西交给应天府尹吴雄,这就有很多条路子可走,甚至可以不必他亲自出面。于是,心情转好的他看着徐勋这昔日族侄,自然而然多了几分交好的意思,当徐勋起身要告辞时,他突然想起一事来,立时开口留了一留。
“你也难得来,索性留着用了晚饭再走,也见见你婶娘和你六哥十一弟。”
要是往常,徐迢恨不得自己的两个儿子离着徐勋这败家子远远的,如今却巴不得他们兄弟能够亲近些,哪怕徐勋如今已经不是太平里徐氏一族的人。于是,见徐勋客气了两句,却并未真正推拒,他少不得又挽留了一番,最后终于是成功把人留了下来。由于他特意吩咐了妻子儿子,这顿晚饭自然吃得宾主尽欢,待到最后徐勋打算告辞时,他竟又叫来了陶泓。
“小七,你从前就瑞生一个贴身服侍,如今他既然留不得在你身边,你在外头一时半会也难能找到妥当的人,我就送一个人给你。”
徐迢也不管陶泓闻言如何大惊失色,和颜悦色地训诫了他几句,这才拿出一张纸递给徐勋,又笑道:“陶泓你是见过的,人老实本分,留在你身边也好多个帮手。他又认字,跟着你做个书童也好。他的身契我就转了给你,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
第八十一章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就连徐迢平日亲近如朱四海,也没料想自家老爷居然会突然把陶泓送给了徐勋,因而在一路把人送将出去时,他不禁赔了十万分小心,甚至最后还在马车旁对着陶泓千叮咛万嘱咐,仿佛陶泓将来要服侍的不是一个还是白身的平头百姓,而是什么真正的贵人。
由于事出仓促,陶泓只来得及收拾了几身常穿的衣裳和存下的几串铜钱,以及上次徐勋借给他的三本书,平常积攒下来偷偷藏好的纸笔却万万不敢当着徐迢的面去取,因而坐在马车上不禁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直到车子在一段石子路上突然一颠簸,他险些一头撞在徐勋身上,这才手忙脚乱地移了开来,慌忙赔罪不迭。
徐勋知道徐迢此举多半表示善意和笼络,但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人在身边,他不得不存着几分挑剔和审视,只这一路上才观察了不一会儿功夫,再想起从前几次打的交道,他就明白,若是徐迢真的挑选眼线放在他身边,这陶泓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从这一点来说,那位六叔还真的是既精明,又通人情世故。于是,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书童,他不禁笑了起来。
“到我这儿就这么不高兴?”
“嗯啊,不不不!”
见陶泓慌忙抬起头,脸上紧张兮兮的光景,徐勋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瑞生。想到瑞生和陶泓差不多的年纪,将来却不得不进宫去厮混,而眼前这好学的小家伙则是曾经为了几本书千恩万谢,又在他求见徐迢时大开方便之门,他渐渐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要是你挂念六叔亦或是那里的什么人,只管照实说出来,我不会怪罪你,找个理由送你回去就是。毕竟,若是跟了我,不久之后可能就要上京城去,那会儿什么时候能回南京就说不好了。”
“啊,七少爷要去京城?”
陶泓一下子呆若木鸡,见徐勋不像是开玩笑,他顿时心乱如麻。他虽然为人单纯些,可并不傻,也略明白一些自家老爷徐迢的秉性。若是他被送出去却又要闹着回去,到时候一定会被重重责罚不说,服侍少爷读书的差事也决计再也轮不到了,那会儿就更不要提接触到那些笔墨纸砚。于是,在纠结了好一阵子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低声说道:“老爷既然让我跟七少爷,我就跟七少爷。只是只是七少爷您能不能能不能准我每日写字?”
本以为小家伙会提出什么要求,听到最后这句话,徐勋想起他借书的光景,这下子终于笑出声来,随即就板着脸道:“写字可以,只以后每日写字要是不足四页,别怪我罚你!”
陶泓原本被徐勋这一笑之后一板脸给吓了一跳,听到这写字后头还有条件,原是心中嘀咕,待回过神来,立时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瞪着徐勋。明白这不是和自个开玩笑,他几乎忘了这是在行进的马车上,立时蹦了起来要跪下磕头,结果一脑袋才碰了下去就险些整个人往前扑,最后总算是在徐勋的拨拉下回身坐稳了。尽管如此,他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兴奋的红潮,俨然还是当初那个为了借到几本书而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小书童。
此时虽尚未到宵禁,但天色已晚,车到徐家小院,陶泓便先下了车来,随即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徐勋下来,待徐勋吩咐他先到里头唤人来,他方才一溜烟地跑了进去。这时候,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徐良不禁冲徐勋笑道:“勋小哥,你可是轻轻松松又拐到了一个人。”
“大叔这话说的人是六叔送给我的,哪能用一个拐字?”
“怎么不是拐?这世上又不是捏着一个人的身契就能让他忠心耿耿的。现如今陶泓才跟你就这样感恩戴德,日后等时日长些,决计是对你惟命是从。老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天生就有一种让别人听你的气质。”徐良一面说一面卸下斗笠跳下了车,又笑道,“你那个小童儿瑞生如此,老汉我如此,就是老于世故的和尚都是如此。至于其他乱七八糟我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话说到这,徐勋已经听出徐良这老汉是调侃自个居多,耸了耸肩正要说什么,大门内突然就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却是气急败坏地冲着他低吼道:“回来了怎么还在门外呆站着,我都等你好一会了!你知不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溜出来,还浪费时间!”
沈悦瞪着徐勋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就因为这家伙捎的口信,她千辛万苦趁着父亲傍晚出门的功夫溜了出来,为此甚至想破了头在房中故布疑阵,结果这家伙居然在家里唱了空城计,那瑞生是一问三不知,金六则是嘴里掏不出一句准话,因而她几乎都等得快疯了。这会儿眼看徐勋看着自己仿佛还在惊讶,她一下子忘了其他,一把就将他拽进了门去。
见徐勋无可奈何地被人拖走了,站在那儿的徐良不觉笑得更深了,嘴里又慢条斯理地念叨着刚刚没说完的下半截话:“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小丫头也被你糊弄了去!”
“没时间了,长话短说,你说要见那个妻儿被逼死的人,这是为什么缘故?我老实对你说吧,句容乡间这些时日转悠的人太多了,赵家已经有了警惕,你这么个外乡人跑过去实在是太扎眼了!那个人从前给沈家打过短工,你把你的打算对我说说,若是可能,我再让干娘去想想办法。”
“我的打算”打量着面前小丫头那招牌式的男子装扮,徐勋突然注意到她小巧的耳垂上竟还挂着两只精致的金丁香尚未摘下来,不觉微微一笑,“你是知道我的,我的打算当然就是歪主意。耍耍奸,使使诈,骗骗人,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听这些会污了耳朵。”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别拿我当小孩子!”沈悦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按着桌子就站起身来,“只要结果好,哪怕法子促狭些也不要紧,我又不是那些迂腐的老道学。”
“真要听?”
“当然要听!”
见小丫头死硬地盯着自己,想到自己要做这档子事,总得取得人家的配合,徐勋只得勾了勾手示意小丫头凑近些,旋即立时上前挨着她的耳朵说出了一番话来。两人虽是打多了交道,但这样亲密的姿势却还是第一次,小丫头本能要躲,可当声音响起,她立时忘了这一茬。然而,徐勋说话时那一阵阵热气就这么呵在她的耳垂上脖子上,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只觉得耳朵脖子面颊都在一阵阵发烫,可这种异样感觉须臾就被徐勋大胆的设计给全都冲没了。
她一下子挪了开来,指着徐勋结结巴巴地叫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都说了让你别听的,你自己偏要死硬。”徐勋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随即才认认真真地说,“他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对手卑劣,那我也不得不用更卑劣的手段。”
沈悦死死咬着嘴唇,好半晌才问道:“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错,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徐勋哂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至于你那句话,只是别人对成功者的恭维而已。不过,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会尽力善后。”
尽管心中恨不得赵家那卑劣的老家伙立时倒台,可徐勋的法子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因而沈悦站在那儿呆愣了许久,最后觉察到有人轻轻压着她的肩膀,她才抬起了头,茫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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