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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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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到了这时候,徐勋仍然是有意伪装声线。然而,余浩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一把又一把狠狠揉搓着那些稻草,良久才终于重重一拳捶在地上:“说吧,你有什么爷们的法子?”
  这时候,徐勋却没有说话,只径直走到窗边,突然推开了那破破烂烂的支摘窗。那窗户不禁他的大力,竟是一下子裂成了好几片,就这么掉了下去,随即就只听低低的哎哟一声。见小丫头狼狈不堪地拍打着脑袋,想要站起身又不敢,他便没好气地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小丫头还咬牙切齿不想走,徐良却从后头伸出手,二话不说一把拎着她往远处退去,李庆娘连忙也猫腰跟了上去。这时候,他扭头唤了瑞生上来,让其在窗口看着,这才转身再次走到了余浩身前,又一次蹲下了身,却没有立刻开口。
  他自然可以耐心等待慧通办好了前一件事回来,让这位前西厂的行家出面,一定能把这档子事办得漂亮利索不留一点痕迹。然而,这事情要做好,必定不能全瞒着傅容,而且还得靠陈禄收场,若是他真的让慧通设法,事后必然会被人探知端倪。与其如此,还不如他冒险亲自现身出面,如此一来,别人大约会觉得他虽鬼点子多,却没有自己的班底,做事考虑也没那么周全,于是就算肯提携他,也不会因此而心生警觉。
  这一招虽险,可所谓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赌博,赢面只要能大于七成,那就大可投下重注!
  
  傍晚时分,鸡鸣寺竹林精舍。
  沈悦和李庆娘匆匆抄小道进了这片精舍,见四周一如既往的安静,主仆俩不禁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当沈悦走到居中那间屋子的前头推开门,一脚迈进门槛之后,一认出那正中竹椅上坐着的人,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你还知道回来?”沈光冷冷看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女儿,又瞟了一眼后头低头不敢看她的李庆娘,他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随即霍然站起身来,“还有你,小姐胡闹你就应该劝,劝不听就应该禀报,你居然由着她的性子,还跟着她一块胡闹!我沈家养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用,来人,把李氏给我捆了!”
  见里屋闪出了两条大汉来,沈悦情急之下,忍不住张开双手挡在了李庆娘面前,大声嚷嚷道:“都是我的主意,和妈妈无关,爹你要罚就罚我!”
  “罚你?”沈光盯着紧咬牙关的女儿,一时满脸的失望,“你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还居然有心女扮男装去外头闲逛?我告诉你,赵家已经定下了婚期,明日下定,月中就迎娶,你给我安安心心在家备嫁,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事情办成的欣喜原本冲淡了奔波一整天的旅途辛劳,然而,此时的沈悦却只觉得一头凉水从头浇到底,脱口而出叫了一声爹后,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光见女儿和李庆娘都是大惊失色,他这才缓缓坐下,面色晦暗地说:“今天赵家邀了我过去,赵大人正好接待了一位京城贵客。那是大理寺右寺丞费铠,据说是奉旨来查南京守备傅公公。呵,幸好我没因为徐家那败家子的一时得意而昏了头,傅公公若是倒了台,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第八十四章 折服(上)

 江南的春日原本就是最让人惬意的,有钱人家的花园里姹紫嫣红各争春,百姓家的院子里,冬天凋零枯萎的花花草草也都恢复了活力,就连杂草也在石头缝隙中坚韧地探出头来。因而,在这种春暖花开的时节,人也往往不乐意憋闷在昏暗的屋子里,但使能够就一定会多在外头呆呆,吹吹风喝喝茶闻闻花香听听鸟语,这却不光是读书人的享受。
  眼下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山,阴气渐重,就是白天再有闲情雅致的也多半屋子里坐着等吃饭。然而,徐家那宽敞的前院里,就赫然摆着三张凳子,三个人各守一方,却是谁都没吭声说话。陶泓从二门出来,见三人这般光景,当即无可奈何地到一边拎了茶壶,每个人斟了一杯,到厨房去续水时,忍不住冲着金六嫂问了一句。
  “六嫂,那两个是客人,金六哥既然和他们坐在一块,可怎么也不待待客说说话?”
  “谁知道那天杀的发什么疯!”金六嫂一想到金六这两天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就来气,没好气地提起铜壶往大灶上一顿,拿手往围裙上一抹,这才回头睨视了陶泓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就这么转身走了过来,“话说回来,陶泓小哥你跟着六老爷好端端的,却被突然送到了咱们这来,难道就不挂念留在那边的家人亲戚?”
  “当然有点惦记老爷和少爷。”陶泓憨厚地笑了笑,接过金六嫂递过来的一个蜜饯盒子,临走时方才头也不回地说,“不过,我当年是老爷从外头买来的,没有什么亲戚。”
  见陶泓就这么打起门帘走了,金六嫂这才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六老爷好歹是个官,咱们少爷这前程还八字没一撇呢。傅公公那等样儿的人,怎会轻轻巧巧看中了他一个年轻后生?”
  前院中金六如同看门神似的大马金刀坐在背对二门的位置;慧通一身油腻腻的僧袍,坐在左下首好整以暇地喝着茶,仿佛丝毫没发现金六那刀子般的眼神;吴守正则是坐在右下手,他却根本没心思坐着品茗,一次又一次地探头往门外张望。几乎等到花也谢了,锲而不舍的他终于听到门前有动静,当下一个激灵跳起身,撩起袍子下摆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七公子!”
  低头正下车的徐勋乍然听见外头这有意拖长了的声音,忍不住乍然抬头,见吴守正那脸上笑得如同开了花似的,他险些一脚踩空。亏得瑞生扶了一把,他才总算是站稳了,因见对方深深一揖到地,他赶紧伸手拉了一把,又笑道:“吴员外几日不见,怎生这么客气了?”
  什么几日,分明是一月有余!你住在镇守太监府里过好日子,当然不会记着时间!
  吴守正腹谤归腹谤,脸上却还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七公子这是哪里话,您是指日就要飞黄腾达的人,我算什么牌名上的人?话说我一连来了好多次都扑了个空,昨儿个听说您回来巴巴赶来,谁知道您又不在,幸好今天又有心再跑了一趟”
  没等吴守正把话说完,见陶泓金六也都迎出了门来,徐勋便打断了他道:“也是我之前忙昏头疏忽了。那些天前前后后劳动吴员外许久,连借了你的钱都是一直拖着没还,这一回我既然回来了,咱们这帐也得清一清。”
  吴守正闻言一愣,随即赶紧推辞道:“不急不急”
  “陶泓,去房里用戥子秤三十两银子来。”
  见那自己今天才刚见过的小厮应了一声就径直转身去了,吴守正再一琢磨徐勋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暗想上次还要自己暂时借钱救急,如今三十两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当下越发心中敬畏,少不得更是竭力推辞。然而,他却根本没发现,徐勋一进院子看到那大喇喇坐在那儿的慧通和尚,刚刚那漫不经心似的表情微微一变。
  金六刚刚急急忙忙赶出去,虽徐勋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吩咐什么,但他仍然是觉得心头暗松,这会儿见慧通竟是这般托大,他有心给人上上眼药,立时瞅准了空子凑近徐勋低声说道:“少爷,这和尚午后回来的,拿自己当主人似的,一声招呼不打就进房睡觉,醒了之后又是要热水又是要茶点,好不骄狂。这吴员外一来原本小的让陶小哥带他进房等着的,可也是和尚拿话堵我,吴员外就索性等在了外面。是不是,吴员外?”
  吴守正活了大半辈子,立时听出了金六这话头意思不好。然而,他自己还是个有求于人的外人,哪里敢搭这腔,当即立时装成没听见这话,只笑容可掬地和瑞生搭讪,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把瑞生折腾得莫名其妙。而徐勋虽明白金六的小肚鸡肠,可眼见慧通这大马金刀的架势,他心中一动,当下也只微微一颔首,随即就扭头看着金六。
  “少嚼这些舌头。今晚我留吴员外用饭,让你家媳妇好好展展手艺,多弄两个好菜。还有跟吴员外的人,也别让人在马车上吹风,都叫进来招待着,大门也该关了。”
  “是是是”
  见徐勋招呼了受宠若惊的吴守正就这么进了屋子,落在最后头的徐良忍不住瞅了瞅坐在那儿直皱眉头的慧通。思量了片刻,他也就先不理会和尚,就这么追着前头几人进了二门。直到金六也径直冲进了厨房,孤零零被撂在那儿的慧通一下子搁下了翘起的二郎腿,随即拍拍袍角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今天突然摆这架子,却是因为今天回城之后得知的国子监风波。他自忖已经领教了徐勋那胆大妄为,即便如此,他从几个探子眼线汇总来的情报分析出来的事实,却是着实让他大惊失色。为了一个傅恒安,凭徐勋那脑子,大可找出更稳妥的法子,可这小子愣是闹得满城风雨,把傅容徐俌和国子监一众学官全部拉下了水!显然傅容是因此震怒,否则徐良和徐勋瑞生怎会突然在这当口搬回了家住?他那许多水磨功夫空费不说,想就此翻身更是休提!
  于是,他忍不住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没好气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竟然还有时间和老子摆架子!”
  徐勋自然不知道外头的慧通如何光景,把吴守正请进了屋子,先是让陶泓捧了银子上来还钱,见吴守正拿着那银锭左看右看,最后看着那标记眼睛都转不动了,他便轻咳了一声道:“吴员外,你也帮了我这么多忙,若是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吴守正原本正盯着那银锭子上的南京御用监五个字纹样发愣,这会儿听见这直截了当的问题,他立时回过神来,慌忙打叠了精神陪笑道:“七公子既是垂询,我就斗胆直说了。实在是因为我之前的一笔生意”
  这话还没说完,徐勋就突然只听噗的一声,抬头一看,就发现是一样物事迎面飞来。这一回慧通不在身边,他几乎是本能一偏头,那东西径直砸在了墙上,随即才反弹落地,却是又跳了好几下。这时候,他也来不及去理会吴守正和一旁伺候的瑞生什么表情,快步上去捡起了东西,见是一个硬梆梆的纸团,他立时展开了东西铺平,随手将里头那颗石子攥在手里。
  “大理寺丞费铠抵金陵,今造访赵府,来因似是因傅公公。赵家迫沈家定下婚期,万望君多多设法。”在那左手字之后,还有两行蝇头小楷。“寄居府上的僧人似是与昔日西厂有涉,切记多加留心。”
  字条虽短,两边字迹也不同,但内容却非同小可,因而徐勋看完之后,抬头望了望窗户纸上那个小破洞,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悱汎囵墵暗想之前忘了问小丫头,沈家究竟是哪位高人有这等高来高去外加掷暗器的本事。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帘就突然被人一把掀开,竟是慧通径直闯了进来。
  “徐七少,我有话对你说!”
  
第八十五章 折服(下)(求推荐)

 由于刚刚又是开门又是关门,东厢房中刚刚点起的那盏小小油灯的火焰正在上上下下乱跳着,映照得屋内两个人的影子亦是一会长一会短,飘忽不定。只不过,徐勋翘足而坐老神在在,平常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慧通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徐七少,国子监的事情你怎么这么鲁莽,什么法子不好,偏要用这样满城风雨的法子!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汪公公和韦瑛吴绶曾经何等声势,结果还不是被那些文官左一个折子右一个本子参倒了,你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竟敢招惹那些嘴皮子功夫最了不得的家伙,你不要命不要前程了!”
  见慧通露出了这等气急败坏的表情,徐勋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当时事出突然,正巧碰上魏国公的小舅子王世坤,所以我灵机一动就出此下策”
  “你还敢说!”
  徐勋不说王世坤还好,一听到这魏国公三个字,慧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徐俌是什么人?他看似刚正,可骨子里却是最油滑不过的人,最恨的就是沾惹这种麻烦!他自己的孙子听说在北监还遭了申斥,如今你又把他的小舅子牵连进来,就算他之前因为傅公公的事对你有几分善意,那点情分也都精光了!至于傅公公,你把傅公子捞出来也就罢了,偏生你虎头蛇尾还是把人陷在了国子监里,他不恨你入骨才怪!如今你知道他翻脸不认人了吧?赏识你的时候就直接把你召入府中,不要你的时候就把你们仨都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慧通一下子离座而起,双手按着两人之间的茶几,目光凌厉地看着徐勋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整合了早已作鸟兽散的那些西厂旧部?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些惊弓之鸟答应出山有多难?你知不知道,我许了多少钱才让那人肯下手再造一份假藏宝图?就因为你得意忘形,我这功夫全都打了水漂!”
  等慧通一气说完,徐勋目不转睛地看了对方许久,这才挑眉问道:“就这些?说完了?”
  见徐勋依旧面色镇定,慧通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不知不觉竟是又坐下了。这时候,徐勋方才淡淡地说:“谁告诉你,傅公公因为傅公子的事恨我入骨?谁告诉你,我们仨回来,是因为傅公公把我们赶了回来?”
  不等慧通有所反应,这次就换做了他站起身来:“和尚,不要以为你是昔日西厂的得力人物,就以为能摸清楚傅公公的心思!我告诉你,我和徐大叔瑞生一同回来,是傅公公允准的。至于你的花销,你用了多少钱只管说,傅公公虽然只让帐房支了我五百两银子两匹马,可后续若是不够还能去支取,料想填补你的窟窿是足够了!”
  尽管之前的两个反问让慧通很是拉长了脸,然而,当听到后面这一席话时,他才真正悚然而惊。在他看来,如果徐勋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最终成功把傅恒安带回镇守太监府,那傅容说不得会眼睁眼闭网开一面,可徐勋却仍是把人留在了国子监,这无疑是再愚蠢不过了!然而,照徐勋眼下这么说,不但傅容并未震怒,甚至还又给了银钱坐骑,这绝对不能以这样的代价酬谢前次救命之恩,然后一刀两断来解释,宫中的大珰可没这么好相与!
  “怎么,你还不信?”
  徐勋知道自己已经让慧通为之心神大乱,索性站起身去到门口,使劲拉开大门后高声唤道:“陶泓!”
  不过一会儿功夫,陶泓就从上房门里窜了出来,疾步跑上前叉手行了个礼,听完徐勋的吩咐就一溜烟又跑了回去。又过了片刻,他才抱着一个小匣子出来,这一回的动作就慢多了,显然那小匣子并不似形状那么轻飘飘。双手接过匣子,徐勋冲其点了点头,当即用脚踢上了门,这才抱着沉甸甸的匣子回到慧通面前,一把将其撂在那高几上。
  听到那一声砰的闷响,又看到徐勋随手一拨拉打开了盖子,慧通一下子看清楚了里头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和一块金砖。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花了眼,不是因为那金银黄澄澄银闪闪的成色,而是因为这些金银上头都打着南京御用监的印记,赫然属于上用!
  “你”
  “怎样,现在你可还觉得,你那些功夫全都打了水漂?”
  抬头看着泰然自若的徐勋,慧通虽是气沮,但内心深处却松了一口大气。蹉跎了这二十多年,好容易盼到一丝翻身的曙光,他怎会不希望眼前这少年郎能带挈他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因而,在迟疑片刻后,他终于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对徐勋深深一揖。
  “是我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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