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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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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当箱盖打开,李荣从中拿出了一封檀香来,他就愣了一愣,再见徐勋拿出了一本一本的书,他就着实愣住了。紧跟着就只听徐勋开口说道:“傅公公知道两位公公笃信佛,这里头除了他这些年搜罗的珍本佛经,就是栖霞寺特制檀香,南京城善男信女最爱此物,可每月只有二三十封面世,还是傅公公的面子才得了这些。”
“哎呀,真是好东西”
李荣一手一封檀香,一手一本佛经,竟是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宫中宦官几乎没一个不信佛,往往人到五十就开始为自己预先找风水上佳的地方造坟寺,请僧官度家奴为僧人,最体面的则是请一块御笔牌匾。而李荣又是这其中最最迷信的一个,每日睡觉念个二三十遍佛经才行。见李荣这等兴高采烈的光景,徐勋方才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锦囊双手递了过去。
“李公公,小子从运河过来经过临清钞关的时候,见着税监杜锦杜公公时打了一番交道。他得知小子这趟进京会见到李公公,所以着意托付小子捎来了这张护身符。他说这护身符是他前些年去一座古寺的时候,遇到一位圣僧坐化的时候得来的。按照那圣僧的吩咐,每日临睡前念经百遍,历经五年方才供养好了此物。他请小子转送李公公,说是愿老祖宗长命百岁福运昌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掌印秉笔,司礼监的老祖宗(下)
“杜锦,杜锦”
李荣打开那锦囊,见里头那片黄金护身符光泽温润,确实不是全新,显见是摩挲了多年的老东西,于是深为心动,禁不住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只他名下的徒子徒孙实在是太多,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又不好在徐勋和萧敬面前表露出来,当即便干咳了一声。
“难为了他这片孝心”
萧敬情知李荣是根本想不起来了,当下凑趣地说道:“还是李老哥好,徒子徒孙把你的事情都惦记在心里。这杜锦出任临清税监不过才几个月,银子转运比前几任及时得多,而且和他共事的户部主事和都察院御史愣是一份弹劾都没有,着实不易。对了,还有这傅松庵的一片心意,李老哥是长者,但请先挑。”
“哈哈哈,萧公公你着实夸奖了。既是你这么大方,咱家可就委实不客气了”
自己名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被萧敬这样夸奖,李荣自是笑得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当下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关于马文升的话题,仔仔细细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挑拣了一遍,这才笑眯眯地把随行的小宦官叫了进来,最后真的是没有半分客气把大半箱的东西都搬了走。
等到亲自把人送到了二门口,目送着李荣上车离去,萧敬方才松了一口大气,看着徐勋赞许地说:“多亏你机灵,否则李公公还指不定要寻咱家唠叨盘桓多久。”
孙彬刚刚被李荣拖住,连报信都没能做到,虽说萧敬没明言责备,可这话里头就已经带出了几分意思,不免有些讪讪的。而徐勋最不喜欢的就是无故得罪人,当即谦逊道:“萧公公过奖,要不是孙公公提醒说李公公最信佛,我也不会独独搬了这一箱子东西下来。而且,也多亏了傅公公东西预备得齐全。”
萧敬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孙彬,这才颔首道:“傅松庵向来细心,在南京这许多年,仍是不改昔日秉性。对了,照你这么说,车上还有别的?”
“是,外头马车上还有傅公公特意让江南织染局那边特制的十双暑袜,十双春秋袜,十双冬袜,这都是专门按照公公的尺寸定制的,暑袜用的是松江尤墩布,春秋袜则是加厚的双料,至于冬袜,内中特意加了一层羊绒衬里。此外,还有一匣子折扇,一匣子扇套,一匣子荷包,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公公赏着底下人玩。”
萧敬如今位高权重,削尖脑袋往这私宅送什么的人都有,哪怕傅容是昔日司礼监同僚,他也不得不存着几分小心。此时听到傅容送的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金银珠宝,都是这么些不贵重却费心思的东西,他自是面色霁和,心中却熨帖。
“傅松庵这份心意着实是少有,来日咱家一定具信谢他。”
有了这一出题外话,萧敬待徐勋的态度一时就亲切了许多。等到箱子搬了进来,见徐勋留下那小厮并未遣出去,他细细一打量,立时就明白这是傅容在信上对自己提过的那个小童。招手把人唤上前盘问了几句,见其虽是有些紧张,但眉眼间却流露出一股憨意,显见是个老实的,待得知徐勋还教他认了些字,如今会写的不过二三百个,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妨事,跟着咱家,不会让你做个睁眼瞎的”
“若是有公公栽培,着实是他的福气。”徐勋见瑞生瞧着自己,那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舍和难过,而这一幕显见全都落在萧敬眼里,他就忍不住长身一揖道,“公公,那会儿小子重伤将死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一直不离不弃,而且他有些痴意,若是万一有些举止失当,万望公公念在他年少无知,宽宥则个。”
“不就是你怕他一心念着旧主,咱家看着不惯不满么?”萧敬嘿然一笑,打量瑞生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这有了后主就忘了前主的,良心坏了,才能再好也没用。就好比吕布虽勇,可这三姓家奴的名声却跟了他一辈子。要他真是这样的性子,咱家还瞧不上呢人就留在咱家这儿,咱家回头进宫的时候捎带上。他年纪太小,在宫里又是一抹黑,且让他跟着咱家学个一两年。”
徐勋对瑞生是真心的爱护喜爱,奈何这阉人的身份一旦戳穿,就万万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道理,所以哪怕傅容说了瑞生入宫萧敬定然会照拂,他仍是心中忐忑。此时听到这话,他只觉长出了一口气,立时屈膝拜谢。
尽管把小家伙带在身边学了这一两个月,可就凭瑞生这懵懂的性子,要是真派什么职司,铁定被人吃的苦头也不剩,远不如随侍萧敬历练个一两年
“多谢公公”
“瑞生,搀了你家少爷吧。”
萧敬见瑞生立时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徐勋,便欣然笑道:“傅松庵上次在信上说,你那会儿在徐氏宗祠那几个关口都熬过来了,偏生在这小家伙身上被人钻了空子,一时情急竟是把他拖下了水。咱家原本还不信,今天一见却是信了。很好,一个身边伺候的小厮尚且能这样爱护周全,更不要说至亲和恩人。”
但凡居于上位的人,都喜欢底下人有那么些多多少少的缺点,尤其是至情至性重情重义诸如此类的,如此一来提拔笼络不容易被反噬,二来有了弱点就容易控制。此时徐勋知道萧敬也并不例外,自是诚惶诚恐谦逊了一番,却没说什么表忠心的话。毕竟,想投效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铁定是多了去了。
兴安伯府位于西城南大桥边上的武安侯胡同,紧挨着武安侯府。想当初两座府邸是一块赐给武安侯兴安伯这两位勋贵的,因此两户人家就成了邻居,只胡同的名字却在民间流传中,自然而然按着爵位。现如今这两家都不复成祖年间靖难勋贵的风光了,日子虽还过得去,可单靠每年的禄米却难以在这偌大的京城过得风光。武安侯府是子嗣多开销大,而兴安伯府却恰恰相反,妻妾也不是没有人生过儿子,可夭折的夭折,病故的病故,现如今兴安伯一病,这病榻前竟是连个侍疾的儿孙都没有。
兴安伯徐盛前后娶过两位夫人,元配继室都已经亡故,眼下也就是一个跟了他多年,年已五十出头的戴老姨娘因生过一个女儿,因而主持着偌大伯府的家务。她又不是正经的夫人,如今徐盛这一病,下人们都是蠢蠢欲动。她虽有些手段,可名不正言不顺,平日待下又苛严刻薄,再加上自己都有些慌神,根本辖制不住。徐盛的侄儿徐毅不过是殷殷勤勤地跑了三五趟,满嘴的迷汤给她一灌,她的心里就自然而然有了偏向。
这会儿她亲自服侍着徐盛喝了药,又给他掖好了袷纱被,就坐在旁边一面垂泪一面说道:“老爷,昨天毅哥又来过了,说是徐良父子已经进了京城。您如今病着,那个小的却封了勋卫,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我一个没儿子的,也说不上有什么偏向,可那徐良是什么人?文不成武不就,据说在南京甚至要靠给人汲水打短工为生,那个小的更是身世可疑相形之下,毅哥至少是恩封了府军前卫的千户,正儿八经的军职,又是您看着长大的”
“好了”
徐盛老来无子,如今这一病更加凄惶,听到这些心里只觉一阵阵堵得慌,当下不耐烦地喝了一声。见戴姨娘虽是住了口,可仍在那儿抹眼泪,他不禁冷哼一声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就算要选人来承袭爵位,朝廷也不能越过了我去”
他才说到这儿,外间就传来了一个妈妈的声音:“老爷,门外有人投帖,说是打南京来的您的堂弟徐良徐老爷打发来”
“老爷,您看看,昨儿个刚到,今天就来了,这分明是欺负您病了,家里又没个主事的夫人”戴姨娘一想到徐毅的承诺,再想到若是陌生人入主,自己这个老妾不是被扫地出门,就是被人直接送到家庙,顿时更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光景,竟是扑在了徐盛身上,“老爷,若真有这一天,我还不如随着您”
“别说了”一口喝住了戴姨娘,徐盛就恼火地用力捶了捶床板,继而沉声吩咐道,“什么徐良徐老爷,什么堂弟,他一个多年破落户,竟敢到我这儿抖威风来了,把人给我赶出去,就说我没这种见鬼的亲戚,以后若是再来直接打走,不用通报了”
听到徐盛竟是这样强硬,戴姨娘心中登时大喜,可仍然是用手绢捂着脸抽噎不止。直到徐盛疲惫地转身朝里假寐了起来,她才在旁边坐了,一面温言宽慰说徐毅的好,一面又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派人上门送药等等的各色官员同僚,直到确定徐盛已经完全睡着了,她这才站起身来,嘱咐丫头好好看守之后,就蹑手蹑脚出了门。
才一出上房,早有她的心腹妈妈迎了上来,行过礼后四下一看就凑到她耳根子边上说道:“姨娘,毅少爷来了,我已经把人引到后头一间偏厅,眼下您可要去见?”
“当然要去见”戴姨娘一把攥紧了手帕,没好气地说道,“我费了这许多功夫替他给老爷吹枕头风,他光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顶个屁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头有人!
小小的偏厅中,二十出头的徐毅坐在左手第一张交椅上,却压根没有心思去品茶,频频探头往外张望。
他父亲当年是个花街柳巷的老手,不到三十就直接撒手去了,留下了一个世袭军职和一份少得可怜的家产。好在祖母早早把陪嫁和出自定襄伯府的老家丁都留给了他,再加上他生得一表人才,又钻营着娶了一家无子富户的独女,如今虽说算不上豪富,可日子过得却也舒坦。然而,自打徐盛告病在家,膝下又无子,指不定哪时候死了就要留一个空头爵位,他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京城这种地方,若无权无势,哪怕再有钱也会被人踩在脚下,可只要他有了爵位,日后妻子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以嫁妆要挟他不得纳妾蓄婢,他下半辈子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享。
正因为如此,他不止在兴安伯府这边动脑筋,还花了不少钱让人去打听自己还剩下什么亲戚,这一来就发现了自己还剩一个堂兄徐良。尽管那只是个帮人打短工的穷老汉,可他还是一再设法。然而,买通了赵钦身边一个幕僚,没想到转眼间赵钦竟然就这么倒了;他又昏了头听人蛊惑,孤注一掷用钱喂饱了祖母那几个老家生子,行刺的结果仍是失败。做到这份上,人家就是不疑心他也不可能,已经没了回头路的他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
好容易远远看到几个人影往这边过来,徐毅慌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行过礼后就殷殷勤勤地去搀扶戴姨娘的胳膊。见此情景,那几个老妈子固然退得默契,戴姨娘却不耐烦地缩了缩手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和老爷是堂兄弟,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不是想着姨奶奶是我的嫂子吗?”徐毅素来嘴甜,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更小意地把戴姨娘搀扶了屋子,又把人在主位上安置好,这才反客为主地前去斟茶伺候。待到把一盏热茶送到了戴姨娘手里,他才故意问道,“我刚刚打后门来,听说徐良的人到前门投帖了?”
“你的消息倒灵通”戴姨娘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担心,老爷已经吩咐把人赶出去了,而且以后都不许人登门,连通报都禁了”
戴姨娘原本是想表表功,可看徐毅丝毫喜色都没有,反而愈发紧锁了眉头,她不禁不悦地说道:“怎么,你还嫌不够?要让老爷偏向你,你知道我得费多大的功夫”
“我当然知道姨奶奶的心意。”徐毅想想刚刚探知的消息,也顾不得其他,就在戴姨娘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可姨奶奶知不知道,就是今天一大早,司礼监的孙公公就去了魏国公府芳园接走了那个徐勋,司礼监掌印萧公公在私宅直接见了他”
“什么”
戴姨娘终究是女流,一听这消息不免有些六神无主,好一会儿才惊惶地问道:“那怎么是好?若是萧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一两句,咱们这不是”
“所以,咱们得把事情做在前头”
徐毅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话,旋即就用手肘支着茶几,把头冲着戴姨娘挪近了些:“姨奶奶该知道,要是让徐良父子入主了这儿,咱们谁都讨不了好去”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乱了方寸的戴姨娘使劲绞着手指头,好容易才迸出一句话来,“你有什么主意,我都听你的”
“当今皇上最敬重几位阁老,这袭封的事情虽是恩出于上,但还得看部阁的决议。这阁老那儿咱们使不上劲,但管着袭封的吏部,我却去打探过了,好容易见着了一个要紧人。那人说,我祖母是正经继室,我又有军职,这便是我最大的优势,但坏就坏在徐勋是皇上褒奖过的人,除非我坏了他的名声,否则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见戴姨娘眼睛一亮,仿佛被自己说动了,徐毅这才轻声说道:“他初来乍到京城,今天大哥既然把他爹的人都赶回去了,他十有八九沉不住这口气。我让人紧紧盯着他的行踪,候着他什么时候外出,挑起些争端把他搅和进去,到时候再知会了兵马司,那一个寻衅斗殴的罪名他逃都逃不掉。他从前的名声原本很不好,也不知怎的在南京那儿扳了过来,这一闹,当初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给他挣了褒奖的萧公公也躲不过去”
没想到徐毅竟然妄想牵连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戴姨娘不觉又惊又怕,好半晌才迟疑地问道:“你这是不是是不是闹太大了?”
“姨奶奶,我上头也是有人的”徐毅笑吟吟地拍了拍戴姨娘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萧敬霸占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这些年,别人早就看不惯了。所以,你在大哥面前多吹吹风,让他赶紧把决心定下来。他是正儿八经的兴安伯,那折子上了去,事情就定了我也不说什么孝顺你之类的话,这儿是五百亩地,签的是兴安伯徐毅的名字,只要事成,这名头就铁板钉钉,地契就是你的”
在萧敬私宅这一盘桓就是一上午,眼见日上中天,徐勋本是要告辞的,却不料萧敬硬是留了客,他也就陪着这位顶尖的大珰用了一餐午饭,不过是寻寻常常的四菜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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