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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落平阳 作者:萧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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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洛焉知道小丫鬟对他的印象一定是糟糕的,但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麻烦你通传一声,我有事找新娘子。”
他和宝树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宝树眼里对他的同情,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地自嘲,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小丫鬟将信将疑地进去通传了,两人在外面等候,初春的天凉意颇重,一件春衫在夜间根本不顶用,冯洛焉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试图取暖。
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人出来,冯洛焉都怀疑小丫鬟没去说,心生出些绝望来,就在这时,一个脑袋从门内探出来。
“阿冯姐姐?!”李棉披着大红色的外衣,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呃,你脸上怎么了?”
冯洛焉看了宝树一眼,宝树耸耸肩,说了声便走了。冯洛焉这才开始将今日李棉走后的事情讲出来,李棉听后气得直骂,简直要疯了。
“阿棉,别气,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没事了。”
“可是那批可恶的官差竟然如此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你泼他们一身泔水那是应该的!”
“阿棉……我来找你不是诉苦的,我急着回村,但是不认识路呀。”
“阿冯姐姐,既然来了,你就住一晚再走吧,顺便洗洗干净身子。明早我差人送你回去。”李棉劝他道。
冯洛焉不是不想住下,他真的很累,头也昏昏沉沉的,身子更是快要垮下来了,但是他现在不能倒下啊,他必须走。
“谁呀,阿棉?和谁说那么久啊?”突然一个洪亮老态的声音插话进来。
李棉慌张地回头:“婆婆,这是我——”
“邻居,我是她邻居。”冯洛焉抢话道。
一个年过四旬,皮肤松弛的女人走出来,她看人的目光很冷,好像天生就是刻薄的命,“原来是邻居,那怎么说是姐姐呢?那么晚来找人做什么啊?”
“婆婆,我想……”
“夫人,我说几句话就走,您别担心。”冯洛焉笑笑。
何夫人不耐烦地看了两人几眼,嘴巴抿得死死的,“那赶紧的,阿平还在房里等你呢。”
说着,她转身走了。
“阿冯姐姐,你怎么不让我说呢?我要你住下来!”李棉拉着他的袖子道。
冯洛焉苦笑:“阿棉,你难道看不出你婆婆不开心么?我留下来她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她不高兴?”
“我这副模样来找你,要是说是你姐姐,必定会让你婆婆觉得你身世卑微,上不了台面,抓了话柄,以后只能任她欺负你了,所以我不能留下,我要回村子。”
李棉急得团团转:“那该怎么办?我不能送你去啊。”
冯洛焉心中也是一片凄凉,他无法捕捉命运的路线,他该飘向何处呢?竭尽全力地去努力,到最后仍是因此自身人微言轻,无权无势而被迫放弃。
他是不是……今晚真的回不去了呢?
“有了!”李棉大叫一声,“我把大毛给你,你骑着它走,大毛认识路的啊!”
原来李棉把大毛也当做陪嫁品牵了过来,何平不介意多养头驴就同意了。
冯洛焉惊喜道:“大毛认路?那太好了!”
于是李棉跑到马棚牵出了大毛,这货甩着尾巴不情愿地出场了,“大毛,你载着阿冯姐姐回村,知道吗?可别给我走丢了!”
大毛不服气地打个响鼻,表示完全明白。
冯洛焉艰难地跨上大毛,他不曾骑过驴,有些不稳地趴在驴背上,李棉让他夹紧驴肚子千万别摔下来,“阿冯姐姐,那你可要小心啊这一路。”
“我会的,阿棉,你也要学会看婆婆的脸色啊,别冲撞她,好好说话,知道吗?我走了啊。”
李棉眼里泛着泪花,白天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倒是有些难过,很多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逝了。
大毛慢腾腾走着,冯洛焉支撑不住趴在了驴脖子上搂着,一颠一颠地骑着。
头顶弯月明亮,淡淡的月光照在乡间的小路上,旷远的田间寂静无声。好似天地间就只剩冯洛焉一人在行走,他疲乏得快要睁不开眼,但是意识仍在转动。
他想,他明明是个男子,就应该跟着小南村的其他男人一起去当兵,或许那样,一切就会完全改变。他可能战死沙场,可能负伤累累苟延残喘,就是不可能再遇见男人,无法为他心动,无法飞蛾扑火,无法自作多情。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私的个人情感。
萧大哥,我就是这么自私,还抵押了你的玉箫,你是不是,会恨我呢?
萧大哥……
冯洛焉眼角湿了,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25光明英雄(3)

冯洛焉被捉走后,林芝就急傻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许久。四周的村民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了他们的担忧与心焦。
“林芝,这可咋办呐?阿冯那丫头会不会有事呀?”
“是呀,那群当官的都是一个样,可狠了,阿冯会不会被打呀?她那么瘦,怎么经得起啊!”
“哎,阿冯那丫头做啥去顶撞那群官差呀……这可怎么办啊?”
“……”
一群婶婶姑姑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发表着看法,虽然都是对冯洛焉的关怀,但是也没人敢卷起袖管说“走!找官差们把人要回来!”,在这个年代里,他们都是些不足为惧的蝼蚁,可有可无,即便踩死几只,也不影响大碍。所以一个卑微的百姓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保好自己的小命。
林芝越想越皱紧眉头,大喝一声:“好啦!大家不要说了,我去看阿冯,想办法把弄出来!”
“可你要怎么弄出来,林芝?”有个跟林芝年纪相仿的姑娘怯怯地问。
这无疑是最伤脑筋的难题。或许可以塞点钱通融通融?那要塞多少钱呢?那些贪婪的官吏们,一个个像是吸血虫一样,恨不能榨干百姓所有的钱财。自己的积蓄只有这么多,也不知够不够打通关系的。
“我拿钱通通关系吧,看看行不行。”林芝略有所思道。
“那……我这里有些钱,你拿去用吧。”
“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也给你。”
“还有我的……”
大家纷纷去掏荷包,把自己辛苦攒下的积蓄拿了出来,救人如救火,当务之急是将冯洛焉从牢中弄出来,其他的事,他们也顾不上了。
林芝挡不住大伙儿的积极,不一会儿手心里便塞满了碎银子,那一锭锭银子上还黏着污泥,可能是上镇子卖菜收来的钱。
就是这么一群淳朴善良的乡人,让林芝忍不住红了眼眶,“谢谢大伙儿的好意,我这就收拾收拾进镇去。”
于是林芝立马回屋子去收拾些干粮和水,又把枕头下藏着的多年攒下的积蓄拿了出来一起放进了包袱里。
要是他们不同意放人呢?
林芝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抿了抿嘴巴,决定去冯洛焉家收拾些衣物给他送去,即便不能很快出来,也不能让他在牢里冻着饿着。
对了……林芝这么一想,又想起方才冯洛焉被押走时一再强调要让自己喂獐子。这獐子他怎么还没放掉啊?难不成真的要圈养起来当家养的了?
林芝不像冯洛焉那般温柔细致,对一只獐子也能细水长情,她打算去放了那只獐子,让它回山林里去自生自灭吧,不然还真的每天跑去喂它?太麻烦了。
想着,林芝背起包袱往冯洛焉家赶去。
小道旁开始长出青青嫩草,微风一拂,它们就摇头晃脑。林芝走过,它们便是一颤。
“第一次觉得他家真他娘远……”林芝嘀咕道,她以前走过来觉得四周景色还很惬意,现在觉得冯姨把屋子建在这么偏僻的角落真是不便啊。
冯洛焉家的院落干干净净,两边的菜地也是翻好了土,播上了种,那一层薄薄的稻草覆盖着,只等小芽自己冒出来。
由于小南村位置僻远,三面环山,山的那头又是峭壁陡崖,就连山贼也不爱来他们这儿,因此他们这地常年太平,没有偷盗。许多人家出门也是从不关门。
冯洛焉也是这样,从不关门。只是……
林芝站在他家门口,纳闷了,怎么柴门紧闭啊?以前不都是虚掩着的么?
伸出手去推了推,没推开,关得还挺结实啊。林芝脸黑了一下,不甘心地又狠狠推了几下,没推开。
嘿,行啊。
林芝的暴脾气窜了上来,非得推开这扇门不可!
她提提起,卷起袖子,两手全部贴在门板上,正要发力猛推之际,门突然自己开了。
“出个声叫我开门会死?”
门打开了,里头竟然站着个人,这个人脸色铁青,口气不善道。
“哇——妈呀——”
林芝被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大活人吓得咯噔一记,踉跄着连退好多步。
“你鬼叫什么?”
男人眯起眼,紧紧的蹙着眉,努力地想要看清面前这个女人的长相。
林芝大喘几口气,平复一下心境,再去抬眼看门内那人,竟、竟然是个男人?!冯洛焉家里有个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林芝高度警觉道,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男人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呆滞和讶异,“你不是阿冯?”
林芝觉得莫名其妙:“我当然不是阿冯。”
男人竟然有一丝的失望,脸色黯了黯,“那你是谁?”
林芝觉得火大:“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阿冯屋子里?……对了,他的獐子呢?”
男人这时猜到了这人是谁:“你是林芝?”
“我……是又怎么样?”林芝越瞧这男人越觉得眼熟,“你、你不是……”
答案呼之欲出,令林芝胆寒,浑身战栗,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你是,那个……通缉犯……”
“……通缉犯?”男人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追问,“阿冯人呢?去哪了?”
瞧他对冯洛焉的熟络劲儿,可以判断他和冯洛焉的关系不差,甚至可称得上融洽。林芝也不是个傻帽,该猜到的该想到,她还是有底的。
联系方才冯洛焉反常的种种行为,林芝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原来那个通缉犯真的在他们村子里,而且被冯洛焉收留了,为了不让那群官差找到他,冯洛焉才上演了那处疯婆娘撒泼大闹的戏码,为的是搅乱视听,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好保全那个通缉犯的安全。
好傻呀……阿冯……
林芝被他气得两眼泛红,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通缉犯而把自己搭进去呢?你好傻呀真的。
“我问你阿冯呢?”男人不耐烦地重复道。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阿冯也不会被那群官差捉走,都怪你!你这个通缉犯!”林芝愤怒地大骂道,“原来你就是那只见不得人的獐子啊?怪不得这一个月来阿冯都看上去那么奇怪,连屋子都不给进了,想不到里头藏了个这么危险的逃犯!你是要害死他吗!?”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他被官差捉走……了?”
林芝毫无耐心道:“是啊,要我说几遍?就在刚才,来了一群官差说要捉朝廷要犯,阿冯就突然发疯似的朝他们泼泔水,那群人就把他捉走了!我在想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发人来疯,原来是为了替你掩饰!”
为什么要为一个朝廷要犯掩饰行踪?这可是欺上瞒下的大罪啊!被查出来同样是死路一条。冯洛焉虽然不出村子,但是很多道理都是明白的。林芝想不透冯洛焉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善心泛滥吧,也许,这家伙总是救一些小鸟小兔什么的,心软得不得了。
“他……被捉去多久了?”男人紧紧握住拳,脸色青灰,他在隐忍着什么。
林芝虽然不愿和这个男人说话,但是迫于无奈,“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我现在要去镇子上救他,若是救不出,就只好送些衣物给他,免得他在牢里挨冻。”
冯洛焉衣裳单薄,蜷缩在牢中阴暗潮湿的一角,无数的虫鼠爬过他的跟前,吓得他挂着眼泪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地喊“萧大哥救我,救我,我真的好怕……”。
一想到这个场景,男人便气愤地青筋暴突,怒火填胸。他无法想象那个瘦弱的身体如何冲上前去与那群官差争斗,也无法想象那个曾害怕山鬼的胆小的女人被投入阴森可怖的大牢,受尽非人折磨……
“我要救他……”男人喃喃道。
林芝看着他,即使心里恨这个男人给冯洛焉带来厄运,但也隐隐感觉到男人对冯洛焉的关心,不是装出来的。思及此,林芝心软下几分。
“你是不是还受着伤?”冯洛焉老说要给獐子换药,林芝猜测道,“若是你还带着伤,行动不便,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何况外头全是通缉你的画像,你一出去,说不定马上被捉走,难道你想浪费阿冯的一片苦心?”
男人一提气,想驳斥两句,发现竟无从开口。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他双眼未痊愈,行为不便,出去了也不过是多惹麻烦。想起今早冯洛焉执着地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回来给他做午饭的,他便忍不住酸涩,难过,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他该拿什么……来回报那个傻女人?
林芝推开他走进屋,自顾自收拾了些衣物,“我先去了,也不知今晚能不能赶回来,阿冯走前还叮嘱我要喂獐子吃东西,你现在饿吗?我煮些东西给你吧。”
林芝是不明白冯洛焉救这男人的原因,既然救活了,就不能饿死,不然白费了冯洛焉的一片心。
男人哪里还有胃口?他等到正午,迟迟不见冯洛焉回来,心里一直窝着气,果然对那个女人抱有希冀是错误的做法,自己还傻乎乎地静坐良久,竖起耳朵一直在等他。方才有人推门,男人以为是他,就等着那人喊萧大哥求他开门,哪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气死他了,只好自己站起来去开门打算大骂那个笨女人一顿。
“不用了,你走吧。”男人低落地摇摇头。
林芝看了看他,也不勉强,“那我走了,你等着吧,他要是回不来,明早我来给你烧饭。”
听到关门的声音,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头仰了起来,或许这个姿势能让他感到轻松一些。他浑身疲惫不堪,整颗心都是悬着的,他想去救那个女人,迫切地想去,然而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废物,有什么用呢?
废物!没用!
他低下头,抬起自己的双手,两眼望出去,只能看到个朦胧模糊的轮廓,十指都数不清。
没错,他能看见了。但也只是一点点。闭目静坐起来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四周,他欣喜若狂,走几步过去摸摸桌子长凳,心里雀跃万分。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是能看出轮廓,这是个很大的进步!一定是药起作用了!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那个女人这个好消息!不不,他要给她个惊喜,让她始料未及!于是他关起了柴门,打算让冯洛焉敲门。他去开门,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屋中走动,让那个女人惊奇一番,之后再告诉她真相。
多好的计划,可惜现在……呵。
男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苦涩的笑蔓延开来,根本不能缓解心中的愧疚与心痛。
他平静一下,知道根本不能坐以待毙,否则真的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傻女人了。再也。
他走过去打开门,抬头看天,一片模糊的氲蓝,带着青草的香气。
“啾——啾——”
他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响哨,嘹亮的声音一直飞到山林的那头。
男人静静地等着,耐住性子等着。
不久,远处传来熟悉的鸟鸣。
“桀——桀——”


、26真心英雄(1)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多人都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巨大的鸟。它的双翼伸展有两臂那么长,它的羽毛雪白丰满,它的脚爪锋利尖锐,一把抓下可以撕裂弱小的猎物。
它从山林的天际那头飞来,展翅滑翔,直冲地面,同时发出嚣张的锐鸣,极度刺耳。
男人静静地站在屋前,他微微仰头,露出下颚与颈部完美的曲线,他屏息以待,似乎在期盼着什么。那一声声尖锐的鸣叫刺入他的双耳,是那么的熟悉与感动,丝毫不会感到畏惧。
白鹰似乎看见了他,降低身子俯冲下来,在快要接近男人的时候一下子便收起了双翼,利爪猛地抓上男人的肩头。
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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