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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落平阳 作者:萧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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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肉已不会长回男人的身上,只好去除,否则不好上药,只才下刀一寸,晕迷不醒的男人竟慢慢地侧过脸来,狠狠地咬住牙,野兽般的嘶吼从他牙缝中挤出,痛苦、挣扎、惨烈。
冯洛焉慌了下,不敢停刀,只好急切道:“别动,别动,请你、请你再忍忍,再忍忍。”
男人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蹙紧眉头,爆出额上的青筋,痛苦而无助地低吼,宣泄那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冯洛焉简直快要被男人的嘶吼给震碎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稳住心神,快而准地片去那些黑色的肉,鲜嫩的血肉露了出来,血水涌出。冯洛焉取来捣好的药,均匀地敷在伤口上,再用麻布条缠上,等他几番抬起男人的背脊裹完麻布条时,手已经酸得快没了知觉,但仍有善后工作要做。
冯洛焉揉了揉酸涩的眼,起身去打热水,浸湿方巾,再拧干,俯下身一点一点地替男人擦洗身子,污泥、血块混合在一起,实在肮脏,等他擦完上身,才看清男人麦色的肌肤,在灼灼的灯火下泛着淡色。接着,还得……擦洗男人的下半身,冯洛焉不自在地想着,羞赧地去解男人的裤绳,竟是有些惴惴不安。
怕什么?都是男子,该长的,我也长了。
冯洛焉这么安慰自己,于是使点力褪下了男人的裤子,露出来的那一大团物件生生把冯洛焉惊了个正着。眼神再闪烁,却是移不开眼,面红耳热地虚晃着打量半天,冯洛焉又羞又怒地想,皆为男子,为何男人的那物件长得如此硕大,色泽偏深,这般雄伟,为何自己的……就那般秀气,模样也、也小……
这些疑问自然没人来替冯洛焉解决,可怜年值十九的冯洛焉也只在医书上见过赤裸的穴位图,当然,那些图也不会将男子的特征描画得过分清晰。
好奇的他拿着方巾擦拭完男人的长腿后,又小心翼翼地轻拭了男人胯间的物件,顺便细细地探看了一下。
夜已极深,冯洛焉洗干方巾将其晾起后,终于抵不住疲惫的困意,于是绕到床的内侧,抖开棉被,盖在两人身上,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冯洛焉猛地睁开眼,睡意散尽,昨夜他竟、竟梦见……脑仁儿微微涨疼,无奈之下只好起身,棉被滑了下来,冯洛焉往身旁一瞥,一侧竟躺了个胸膛大敞的男人!
这一景象把他生生惊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劳碌的记忆涌上脑海,自己在雪地里救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浑身是伤,触目惊心,光是处理那些糜烂的伤口就让冯洛焉费了一番心神。结果自己是如此粗枝大叶,解了男人的锻袄扔在长凳上,褪了男人的裤子却挂在脚踝上,真是糟糕透了。
冯洛焉裹上棉袄下了床,不小心带起了棉被,这下又不小心瞄见了男人胯间的巨物,脸上一阵臊热,赶忙若无其事地替男人掖好被角。
拎起这看似做工精致繁密的锻袄,冯洛焉觉得扔了可惜,还是再缝补一下,给男人穿上吧,连带着把男人的裤子也扒下来洗洗。这么想着,冯洛焉掀开床尾的棉被,露出男人脚踝上叠成一团的袄裤。脱了男人黑色的长靴,他惊奇地发现,男人的白袜上全是血迹,斑斑块块几乎染红了一半的袜子。再脱下袜子,冯洛焉忍不住捂住嘴,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男人的脚全烂了!长满冻疮的脚肿得变了形,一道道细小的裂口往外流淌着脓汁,暗红色的血水也不断地从裂口中汩汩流出,若只单看这双脚,多数人定会认为这是一具腐尸的脚,烂得仿佛会有蛆虫扭动着钻出。
冯洛焉红着眼眶,生出了怜悯之情,他无法想象男人是靠这双脚在走路,那得有多痛?不,或许冻得已经觉不出什么了吧。
匆匆脱下男人的袄裤,收好他的靴子,冯洛焉跑到药庐,打算寻一些草药敷在男人的脚上。一进药庐,才看见一帖早已准备好的药放在炉罐旁。这是给郑老爷子治胸口痛的药,自己竟忘记煎了!哎呀,一拍脑门直骂自己蠢,记性差,冯洛焉只好先煎起郑老爷子的药。等炉子火旺了,这才起身替男人在一层一层的竹扁子上找药,但自己好像忘记在入冬前采集那一味药了,似乎没晒进竹扁子里。
真是要啥缺啥。深深的挫败感击倒了焦头烂额的冯洛焉。最后他只好退一步用后日备用的柴火给男人煮了锅沸水,就着热气腾腾的方巾给男人小心翼翼地拭去脚上的脓水和血水,撒了些药粉,用麻布条缠了起来。
恰好郑老爷子的药煎好了,冯洛焉将它倒入陶罐封好,又去确认了下男人的情况,这才闩上门,朝郑老爷子家走去。
新年的第一天,许多早起的婶婶嫂嫂们都舞着笤帚,将门口的积雪扫到一处地儿去。见了冯洛焉,都是热情地招呼:“冯丫头新年好啊,咋不多睡会儿呀?”
冯洛焉指了指陶罐,道:“替郑阿爷送药呀。”
婶婶嫂嫂们无不欣慰感叹:“冯丫头心好啊,人又美啊,真是招人疼呐。”
冯洛焉腼腆地笑了笑,不搭话。
不多会儿,就走到了村东郑老爷子家门口,这是一间破败不堪的茅屋,连扇门都是歪着关起来的。
冯洛焉敲了敲,喊了声“阿爷我来了”就轻轻推开了门。


、03黑暗英雄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潮湿的霉味,纸糊的窗框上积满灰尘,使得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一张破木桌,几把旧长凳,还有一支冷了许久的短蜡。
冯洛焉望了一圈这阴冷的屋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将装药的陶罐搁在了木桌上,走到郑老爷子的床前,轻声唤道:“阿爷,阿爷,我给您送药来了。”
郑老爷子本是背着冯洛焉的,听到他的呼唤,僵直着佝偻嶙峋的背脊,缓缓翻过身来,一双浑浊的老眼几乎快要睁不开,“是……冯丫头呀?来啦?”
“是我,阿爷,我给您煎了药,趁热喝了吧。”
“唉,喝啥呀,都快下土的人,药不顶用啦,咳咳!”郑老爷子痛苦地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病已缠他多年,每每发作心口就像被撕裂一样疼痛,往年卧病半月,喝下冯洛焉煎的药便能好起来,而今年,从入冬开始,这病就像排山倒海般袭来,将他击倒在床榻上,再也没能站起来,即使天天喝药,仍无法抑制那种令人颤栗的痛楚。
冯洛焉轻声安慰他:“阿爷,您可别瞎想,乖乖喝了药,这病才能早些好。”说着便拿起床头每日喝药用的瓷碗,走到木桌前将陶罐里的药倒出来,端给郑老爷子喝。
老爷子起不了身,冯洛焉就环抱着他瘦弱的后背将他撑起,扶着药碗一点点喂他喝。这药极苦,可郑老爷子的味觉早已在前年退化,几乎尝不出酸甜苦辣咸。冯洛焉心头一阵酸涩,想起小时候郑老爷子总给他们这群小娃讲传奇故事,听得他们一愣一愣,时而惊呼,时而沉醉,活像开大会。
“冯丫头啊……”郑老爷子喃喃道,“一眨眼,连你也长大啦,还记得你随你娘刚来咱们村时……你娘可真是美啊,村里的小伙儿们啊,咳咳,眼都直啦,咳咳……”
冯洛焉坐在床沿上陪着郑老爷子,听他这么说,羞赧道:“阿爷,您还记得?”
郑老爷子原来叫郑百通,这名儿是他自个儿取的,意思是他样样通,年轻时他曾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说书,一张巧嘴舌灿莲花,上至皇宫内院,下至市井地痞,没他不晓得的事,来酒楼喝酒吃饭的大都是达官显贵,公子纨绔们,所以凭他那双招风耳,探听到的秘密可是掰着数都数不过来。当然,他并不以此为豪,有时那些秘密,犹如一株毒蔓,一触即死。他最得意的事,其实是他亲眼见过天下第一美人儿,九王爷的长女,月容郡主。至于这月容郡主如何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郑老爷子每讲到此处,就直摇头,只说“美啊真是美啊我都走不动腿啊”。可见,那郡主一定是美若天仙了。
“咳,咳,那月容郡主啊,这辈子是没机会再见第二回喽……”郑老爷子干瘦的面颊忽的颤抖起来,嘶哑的嗓音更是粗粝,他好似恢复了些力气,硬要将几十年前的事统统回忆一遭,生怕再也没有时日说这些了,“可是啊,我见着你娘后啊,可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啊,你娘的容貌啊,确实不逊月容郡主分毫啊咳咳……”
冯洛焉紧紧握住郑老爷子干枯的手,焦心地劝他:“莫再多说了,阿爷,我都知道。”确实冯洛焉都知道,郑老爷子的这些话反反复复唠叨过无数次,只要在他卧病在床神智混沌时,他就爱说这些。由此,冯洛焉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已过逝五年的娘亲,到底何等的美貌,原来,竟与天下第一美人儿有得一比。
“冯丫头……”郑老爷子忽的握紧他的手,开阖着灰暗的嘴唇,嗫嚅道,“如今,你越长越像你娘啦,活脱脱的小美人儿啊,阿爷心里高兴呐,咳,一辈子见着三个真正的美人儿,可值当了。小时候你还哭着问阿爷,你能不能嫁个大英雄,呵呵,咋不能啊?咳咳,那么美的人儿,定是好命啊……”
冯洛焉羞红了脸,恨不能挖个洞埋了自己,儿时那些蠢话,竟被郑老爷子记得一清二楚。那时,郑老爷子已从京城回村多年,早已不再风光,但骨子里口若悬河的本事根深蒂固,专好在村口大树下给村里这帮皮娃子讲传奇故事。他讲南昭大将军段睦还未叛离时,是如何的骁勇善战,威风赫赫,北击匈奴,南扫横蛮,只二十五六的年纪便已官至一品护国大将军,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儿月容郡主为妻,两人神仙眷侣,羡煞众生。冯洛焉挤在一堆小人儿中间,捧着红扑扑的脸跟着发出惊叫,脑海里是一团光怪陆离的幻想,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舞着大长刀,怀里搂着美人儿,双双踏着彩云飞去,众生们只能仰头艳羡惊叹。多么威风的场面啊,冯洛焉想,他是个女娃,做不成英雄,那就做英雄怀里的美人儿好了。结果一堆女娃争着吵着要当美人儿,冯洛焉挤兑不过她们,只有委屈地掉眼泪,偷偷摸摸去问郑老爷子,他能嫁英雄么?郑老爷子慈爱地摸摸他,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儿身。为了嫁给英雄,他照郑老爷子说的,跟着娘亲学了刺绣,学了织布,学了识字,学了医术,等他成了村里最多才的“姑娘”后,他无意间竟发现,自己是个男的。
郑老爷子唠唠叨叨耗尽了神力,握着冯洛焉的手也松开了,没多久便又陷入了熟睡。他是那样的病弱,仿佛下一瞬便会停止呼吸。冯洛焉不敢出声,提着陶罐悄悄地合上了那扇歪门。
满地的积雪不再如昨日那般松软,微微有些融化,结成了剔透的冰晶,踩上去沙沙作响。冯洛焉走了几步,就看见前头半道上猛地窜出一个娇小的人影,莽撞地朝他冲来,那人发觉前方有人时,已刹不了步子,嘭的贴在了冯洛焉身上。
“哇唔,痛死啦!我的脑袋!”李棉抱着头哇哇大叫。
冯洛焉也被她撞得胸口发震,轻斥道:“阿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滑倒!”
李棉抬起眼看见了冯洛焉那张微微发红的脸,嘿嘿一笑:“阿冯姐姐,原来是你啊,你的胸口怎么还是那么平啊,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这下冯洛焉的脸颊彻底涨红了,嗔怪道:“一个姑娘家胡说些什么?这么粗鲁,也不怕嫁不出去?!”
“谁说我嫁不出去?哼,嫁的比你快,阿冯姐姐,哈哈。”李棉比冯洛焉小二岁,却是早已谙事,满脑子的精怪想法,小时候和冯洛焉争英雄的,也有她一份。
村里的女人们一直把李棉这个没娘缺爹的娃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因此李棉吃着百家饭,性子也格外的野。如昨夜林芝所说,她时常闹失踪,又时常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就像此时。
“你这是要去看望阿爷?”冯洛焉问。
李棉点点头:“是啊,昨晚没来得及赶回来,都没和阿爷拜年,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你也知道,早干嘛去了?冯洛焉心里这么想着,却是没问出来,“阿爷刚喝了药睡下,你吃过中饭再去吧,对了,你得去林芝家一趟,给她赔礼道歉去,她昨晚骂了你一宿的没心没肺。”
夸张的说辞令李棉委屈地嘟起嘴,“对不起啦,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和她打招呼就走啦。那,我去找林芝姐姐啦。”说完立马跑远了。
冯洛焉摇摇头,继续走。村子里冷冷清清,自从男人们都被捉走后,没人在年初一杀鸡宰羊,宴请四邻了。
回到家,冯洛焉先去药庐搁下陶罐,随后返回屋中,一推开门,明亮的光线就俏皮地涌了进来,打照在男人痛苦扭曲的脸上。
立马察觉情况不对的冯洛焉赶紧去用手贴住男人滚烫的脸颊,见他英气的双眉虬结在一处,便知他这是起了烧了。再见他结实的膀子都露在外头,冰凉冰凉的,冯洛焉直骂自己粗心,大冬天将一个人扒光只盖条棉被,可不是要被冻死了么?于是他扯住被角往上拉,试图盖住男人的肩部,岂料自己的手忽的被人扼住,冯洛焉惊慌地抬眼,只见男人眯细着幽黑的眼看他。
“你醒了?你……还好吗?伤口痛吗?”真切的关怀。
“呃……”
“你想说什么?”
“呃……啊……”
冯洛焉只能听见男人痛苦喑哑的嘶吼,见他满面潮红,不禁难过,“会没事的,别怕。”
他将床尾一角叠好的冬衣扯过几件,全部盖在了男人的身上,压压结实,试图让男人多出点汗,散了这身虚热。
男人勉强睁开了眼,恍惚间看到一张巴掌大的脸在眼前晃荡,似乎是一个女子,轻声细语地切问自己的感受,可他的喉咙像被烙铁烫焦了一般,发不出半个字音。浑身都在燃烧,但骨子里却又极其寒冷,胸口的伤似乎好了,什么痛也觉不出来了。视线愈发模糊,犹如一盏油尽将息的灯,光芒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渺茫。
最后,男人松开了挣扎的手,又一次昏睡过去,冯洛焉抬起自己细的跟竹竿似的腕子,感觉上头的红色淤痕火辣辣的疼,可是他没敢喊半个字。
接下来几日,男人高烧不退,冯洛焉只好白日用厚褥子替他捂汗,夜里用自己替他取热,还得为他换药,擦身,喂药,几日下来,饶是对着这具伟岸结实的身体依然面红耳赤,却可以做到手不抖地收拾全身。
冯洛焉头一回这么累,脸色也差了许多,主要是睡不好,夜里顺和地贴在男人身侧,都不敢喘大气,生怕男人醒来,发现什么。
去给郑老爷子送药时遇见了林芝和李棉,三个人陪着老爷子温故了多年前的事,老爷子这才残喘难捱地睡去。
李棉转过身来,两眼通红,带着哭腔说:“我、我好怕阿爷……”
林芝立马板起脸喝斥她:“胡说什么,丫头片子!阿爷会好好的,好好的……”
冯洛焉也默默地红了眼,恨自己无能。
他们走出破茅屋时,天,又下起了雪。


、04颓丧英雄

雪又纷纷扬扬落了几日,门口的积雪已没过了小腿肚子。群山在白皑皑的银盔下静默,小南村的新年过得那般安静,没有人出门走动,新年的问候早已随男人们的离去而飘散。
冯洛焉窝在小竹椅上缩成一团,唯独露出一双冰凉透顶的手,两指捏着细针,左手托着男人那件被利刃划得稀巴烂的锻袄,缝缝补补。本是想找件自个儿的棉袄给男人换上,哪知自己的身板跟男人根本不是一个水平,好不容易给他穿上了,前襟压根扣不上,那精悍的胸膛上缠满布带,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看见男人无意识地蹙眉,吓得冯洛焉赶紧又把棉袄扒了下来。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件甩在衣箱上多日的破袄拿过来缝补一番吧。
这锻袄的面料摸上去极其丝滑柔软,上头的针线绣得也是精细繁密,在灯光下一照,才发现前襟处貌似绣了一只似蟒如龙的动物,冯洛焉也不认得,只是暗暗慨叹,这男人,八成是有钱人家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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