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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坠地狱 作者:anonymous 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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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的扎了姚天白心口一下,姚天白连最后的客气都绷不住了,一声告罪留了个背影见人。

酒井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求助似的的看着顾瑞城。

“家父初六做寿,还望姚老板赏光,戏单子我明日派人送来,全款随后。”

顾瑞城并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他笃定姚天白不敢撂挑子。

姚天白头也没回,对着镜子抹去眼角的残妆。

“都说顾大帅爱捧旦角,不才一介须生,怕是哄不了令尊高兴。”

“那不要紧,我喜欢听就行。”

姚天白乐了,他是头一次听说洋派的顾少爷会听戏。姚天白盯着顾瑞城念了句引子。

“立志除奸不畏仇,岂肯辜负少年头。”

“恩?”

“不需要什么戏单子,顾大帅想听,我就去唱一场开山府。”

顾瑞城以为姚天白服了软,有点得意又有点索然。他不好问开山府讲的是什么,只能充作气派的点头应允,旁边的酒井变颜变色,听得十分生气。

“顾桑,这剧叫打严嵩,他骂你父亲是卖国贼。”

顾瑞城安抚性的拍拍酒井,表情严肃而一丝不苟。

“姚老板选的高妙,如果卖国有钱赚,我想家父不介意做贼。”

这次轮到姚天白没脾气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卡”


秦飞宏肩膀一松,跟搭戏的日本演员做了个鬼脸,罗成也被他逗乐了,呼扇袖袍拍了下秦飞宏的脑袋,赞了句小样绷起脸来还挺凶。秦飞宏挠挠头嘿嘿一乐,回了句接受表扬,再接再厉。

一群人拍完就挤在监视器前面检查镜头,助理推着个小车进来,长方形的慕斯蛋糕大的夸张。也不知道是谁按灭了灯,片场只剩下蜡烛的火光,大伙打起了拍子,冲着秦飞宏唱生日歌。

秦飞宏认认真真的许了愿,他希望郑彦赶紧好起来,哪怕是好起来忘了他都可以。

秦飞宏闭上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他听见人群中沸腾的欢呼声和起哄似的怪叫,睁开眼时被强烈的灯光晃了一下,恍惚中仿佛看见了郑彦。

秦飞宏使劲眨了眨眼,原来是下午见到的那名男粉,高高的个头,带着一种毫无特色的好看,站在香槟塔边上,有点腼腆又有点得意,香槟塔的层数整好合秦飞宏的岁数,让人一时不知道该夸垒得高,还是该感叹秦飞宏岁数大。

“秦老师,生日快乐。我叫孟彪,您叫我彪子就得。”

秦飞宏回过神来,他在网上见过彪子这个ID,年年雷打不动的给他庆生,只是庆生的方式异于寻常粉丝,就是晒票根和DVD。电视剧,海报、杂志所有能买到的东西几乎一样不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经纪公司的产品公关。

秦飞宏对于这种行为只能表示感谢,因为孟彪也没摆出打算跟偶像谈心的意思,还记得秦飞宏开微博那会,这个叫彪子的ID会在每一条下面抢评论的沙发,内容一般也就是个干巴巴的表情,然后默默点赞,甚至连转发也只会写四个字“转发微博”。

秦飞宏从受宠若惊到不知从何说起到工作日渐忙碌微博也交给助理打理,演员只是一份工作,人们千方百计了解他台下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延续台前的感动和爱意,他是什么样子其实并不重要。

孟彪对于纨绔子弟的生活特别羡慕,可惜身为局长公子的他偏偏没有这个福分,孟局长是老派人,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打不出成绩就送去当兵,等着转业了好活动活动分配到自己手底下来,就算是子承父业。

跟孟彪一块玩大的要不就出国留洋,要不就凭着祖荫去市场上可劲扑腾,只有孟彪在部队里一呆就呆过了大好的青春时光,徒留下精神世界一片白茫茫盐碱地。

人的青春期难免有点绯色旖旎的梦,孟彪的青春期来的又晚又尴尬,好不容易攒足了假,回家来连个有共同话题的小伙伴都不剩下,孟彪孤单寂寞的蹲家里看片,各种审查失败的片子堆在客厅角落里积灰。

孟彪随手拿了一个,没想到越看越投入,等到他意识过来哪里不对,已经太迟了。

可怜孟彪来不及喜欢姑娘,来不及品味花花世界,甚至来不及摆摆纨绔的架子,新世界的大门就被秦飞宏的那一幕大胆流畅的男男床戏撞破了。孟彪红了脸直了眼草草用掉了茶几上半盒纸巾,怀着一种陌生的羞愧和慌乱,错把带子塞进了合格那一列。

罗成的别有用心和孟彪的无心之举造就了一个影坛奇迹,国内第一部大规模上映的同志题材电影,第一部获得外媒广泛好评入围提名的电影,也是第一部上映三天就撤档禁播的电影。

秦飞宏从风头无量到惨遭封杀也不过是短短一周的时间,秦飞宏太了解大红之后的寂寞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他对罗成恨不起来,这个人陪着他度过了那一段最惨的日子,如果没有罗成,秦飞宏可能一辈子就是个长得不算好看的三线演员,可如果没有罗成,秦飞宏大概也不会经历之后的那一段不堪回首。

生日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赶在拍摄期间,主演和龙套的待遇自然不一样。秦飞宏的粉丝当然不止孟彪一个,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俗气大胆的包演员拍片。

大屏幕上放着粉丝自制的秦飞宏角色群像,秦飞宏看着荧幕像是看着别人的生活,孟彪站在角落里看着秦飞宏,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紧张,剧组一部分人在心不在焉的叫好,有人嫉妒,有人觉得无趣,热闹的气氛浮于表面,人人各怀心事却又演得好似亲密无间。

不到8分钟的MV只有罗成一个人真正看完了,8分钟对于一个MV来讲已经长到乏味了,可对于一个人的十年光阴来讲实在太短太短。

罗成跳槽时几乎算净身出户,无故解约赔光了他大部分身家,他没有带上秦飞宏,因为习惯了一个人奋斗,并且简单粗暴的认为这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罗成一直以为秦飞宏只是他的作品之一,可以做好了再转送他人,而这个不太好的坯子经过开发终于大放异彩。

看着屏幕上扮相多变的秦飞宏,罗成想起自己多年来只存在于纸面上的报告,别人看的只是一个个角色,罗成看到的却是片场发生的全部。

秦飞宏被搭戏的大牌挤兑,拍戏时天太热室外戏中暑,寒冬腊月里拍水下戏冻伤几乎转成肺炎,拍打戏从高台上摔下来骨折住院,还有那些小擦小碰更是不计其数。

用秦飞宏自己的话说,这些都是演员工作的一部分,只是光鲜背后的必要付出。

可是这么辛苦拍出来也常常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的是混脸熟,有的是还人情,有的是千方百计“讨好”来的角色,罗成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秦飞宏在大礼堂里问他的问题,不知道如今的秦飞宏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郑彦。”

罗成站在秦飞宏旁边拿了一碟切好的蛋糕,秦飞宏正笑着擦脸上的奶油,听见罗成的话笑容僵了一下。

梁彪使劲的做了几下深呼吸,他打了十几分钟的腹稿,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来一次正正经经的自我介绍,还没等上前就看见秦飞宏跟着罗成走了。

秦飞宏站在罗成房门口,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 嗳吓,美人呐,你我恩爱一场,叫孤家怎能舍得?”

罗成戏装还未退,站在镜子前“发疯”,他本身就是票友,这次的角色再合适不过了,袍袖一抖,连表情身段也做了个十足十。

秦飞宏不想陪罗成发疯,罗成喜欢做霸王,可他又不是虞姬,过往的时光只是利益博弈,爱恨都谈不上。秦飞宏胳膊背在身后摁着门把手,宾馆房间过于逼仄窄小,他呆在这里觉得心慌。

“我给郑彦办了转院。”

罗成觉得无趣,他发现提起郑彦秦飞宏才微微有点跟他谈话的意头,他虽然习惯了拿价码跟人说话,可他总想着秦飞宏,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劳师哥费心。”

秦飞宏知道这些年罗成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他承认罗成有本事,可他不愿意细想。

当年他以为罗成这样帮他总归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可是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罗成的拒绝让他显得可笑,就好像两人从来只是做戏,只是他太蠢了才会当真。

“我想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就把他父母也接过来了,老人家人挺好,拉着我还唠家常。”

罗成褪了戏服卸妆洗脸,毛刺似的短发沾了水乱哄哄的炸着,罗成拿了条毛巾随便一拨拉,顺手挂在脖子上,秦飞宏就那么靠着门一动不动,像只警惕的小兽。

“你知道么,郑彦真是个孝子,就想着攒钱给父母在这儿买套大房子,我想着西边那套小三层空着也是空着,就让老人家先住着了。”

“师哥你……”

罗成一步步走过来,从浴室到门口不过几步,秦飞宏退无可退,可又不能开门就走。

“郑彦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的经纪公司养不起这么烧着医疗费的累赘,之前我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现在我想,想不明白不如就放在眼前慢慢研究好了。”

秦飞宏气的发抖,他太熟悉罗成这一套了,人也好事也好,在罗成看来只分为是否有趣,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操纵别人的生活,作出所谓的“最好安排”,从来不是出于为别人着想,只是因为他此刻想这么干。

罗成手摁在门框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不错了,但秦飞宏好像并不高兴,他想摸摸秦飞宏的脸,或者是亲一下,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可被秦飞宏偏头躲开了。

“你害怕我。”

秦飞宏挺直了腰板以此显得高一些,他还穿着军装,马裤扎在高筒靴里,小腿肚绷得硬邦邦的。他想起了他的角色,换了一张略显轻浮的笑脸

“师哥,你这是抢我台词呀。”


“姚老板唱得好。”

顾瑞城端着盖碗茶坐在戏院大堂的正中央,今儿他包场,外面站了两排兵,如果顾瑞城高兴,他可以花一笔大钱,如果他不高兴,就是赏那些暴民一梭子子弹也没什么不行。

姚天白在上面卖力的唱,唱的一丝不苟,分毫不乱。顾瑞城就在下面胡乱的叫好或者喝倒彩,反正他又不懂,懂得人在外面不敢进来。

戏院老板躬身站在边上端茶递水,腰就没直起来过。一曲终了一脖子净是汗。

顾瑞城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轻车熟路的进后台,他连着包了快半个月的场,有时候给钱,有时候不给,全看姚天白搭不搭腔,说多了赏多些,不理他就镚子儿没有。姚天白一时间成了北平最值钱的戏子,真真正正的一字千金。

“顾少爷觉得好玩么。”

姚天白破例迎了迎顾瑞城,摘了髯口穿着蟒袍,显然是妆都没来得及卸完。顾瑞城眯着眼上下打量,他看惯了姚天白面目模糊的老头子戏装,都快忘了本尊的长相。

“姚老板这是打算跟我谈心,还是合计着让我倾家荡产呐。”

“顾少爷在个戏子身上花钱,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姚天白回身打开上锁的柜子,抱出一个沉甸甸的皮箱,打开推到顾瑞城面前。

“扣去茶钱和戏院的开支,分给我的那一份都在这里,顾少爷喜欢听戏,咱们可以再聊,如果只是来砸钱听响,对不起,您哪儿来的哪儿回去。”

“姚老板这是嫌钱烫手,还是害怕我来啊。”

顾瑞城一脚踩合了皮箱盖,吊儿郎当的像个正宗的纨绔,他特喜欢在姚天白面前这样摆架子,轻松,不过脑子,姚天白既熟悉又亲切,像个好脾气任揉捏的软柿子。

顾瑞城阴郁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撒娇,还是特别招人烦的那一种。

“害怕你来在我台底下打瞌睡么?”

姚天白不只一次看见顾瑞城在下面困得直点头,随便一个高音就能把他惊炸毛了,就忍不住觉得顾瑞城真是幼稚,幼稚的都快有点可爱了。

他问了问这位少爷的来历,戏班子里的人总是不缺乏八卦的敏感神经,于是姚天白便听到了各式版本的顾瑞城身世之谜,心下了然之外,忍不住存了一丝侥幸,如果他的弟弟能活着,大概就跟顾瑞城一般大了吧。

“小爷我乐意听戏睡大觉,姚老板想赶人,也得先问我这枪愿不愿意。”

顾瑞城枪管贴在姚天白颧骨处拍了拍,身子前倾几乎要黏在姚天白怀里。戏谑的笑了两声,还没直起腰就被姚天白扣住了手腕,一拧一带摁在桌子上。

顾瑞城反应不慢,枪虽然没脱手,可他又不是真想打死姚天白,紧握着枪柄处往姚天白腕子上砸。

姚天白是武生出身,台上台下的功夫一天也没拉下,身手敏捷力气又大,虽然吃痛松开了手,下身硬挤进顾瑞城两腿间,凭着身高优势压住了人。

不料顾瑞城手得了自由就往姚天白脑袋上招呼,枪托磕在额头上,破皮处往外流血,看着红了半张脸的姚天白,顾瑞城慌了神儿,一下子老实了。

姚天白转身拿了块毛巾在水盆里打湿拧了摁在创口上,只是破了皮伤得倒不重,顾瑞城保持着被压倒的姿势在桌子上冲人发呆,别说,姿态还真有点撩人。

“顾小太爷玩高兴了么,尽兴了么,是等着我留您再睡一宿嘛。”

秦飞宏手里还握着枪发愣,他不该砸破罗成的脑袋,可打着打着就魔怔了似的没了轻重。

罗成是老戏骨,将错就错接台词接的熟练极了,可是姿态不像是那个正直的戏子,倒有点本色的无赖感上身,导演看一时冷了场无奈只能喊停,好在刚才那一条没出什么大错,剪一剪还能用。

秦飞宏一个劲给剧组道歉,罗成出血的口子有点大,一时半会又不能拿妆盖,露脸的戏都得往后挪挪,导演想发火但被罗成劝住了,只能通知其他演员先来救场。

罗成坐在化妆间里休息,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涂了药一两天就能结痂,破了的地方隐隐的疼,这感觉对罗成来说也算新鲜,他寻思着自己在秦飞宏手里受得皮肉伤大概就是这辈子总和了。

秦飞宏沉默的站在一边,俩人的气氛有点尴尬,表面上那层和睦捅破了,可假惺惺了这么多年,一时都不大习惯。

“原来你恨我。”

“师哥对我好,我知道。”

秦飞宏有些底气不足的避重就轻,那天罗成发了疯似的抱着人不撒手,秦飞宏避无可避,一膝盖顶在罗成肚子上,两人撕扯着打了一架,一出手就刹不住了。

秦飞宏怕罗成,怕出了惯性,以至于隔了这么多年才发现罗成也是有弱点的,这个人太好面子也太讲风度,就是偏偏不太会打架。

罗成优秀惯了,钱、气场,地位可以解决太多问题了,于是近身肉搏技术这个问题就被他想当然的无视了。

“我对你好,让你觉得难受了。”

“师哥对我的好,跟我想要的不一样。”

罗成盯着秦飞宏,两个人戏装还没退,立场却和戏中截然相反,罗成揣摩角色时,时常会忍不住带入秦飞宏的心情,他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有些后悔。

秦飞宏很少反驳罗成,他是罗成一手捧红的,以前不管遭多大罪,他都记着一句话,求仁得仁。秦飞宏因此听罗成的话,听王磊的话,中规中距的成了明星,靠实力,也靠关系,他以为娱乐圈的规矩就是这,谁也不能免俗,直到他遇到郑彦。

郑彦板正的其实有点可笑,还记得开机仪式的时候,大王总来露脸撑个场子,一进门一干主演各个起身相迎又是鼓掌又是陪笑,宝贝似的围着金主,唯有郑彦木着脸跟那儿坐着,后来好不容易起身了竟然是借道去厕所。

当时秦飞宏只觉得郑彦不会做人,可后来一起拍戏,才发现郑彦就是那样的人,演戏只是一份工作,不是混圈子,攀交情的平台,龙套也是演,主角也是演,跟卖膀子力气的农民工比,不过是工资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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