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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人参娃娃 by在水一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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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感觉揽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他反握住对方，温声道：“小哥，我小时候，便有位道长替我算过，说我二十岁有劫。结果那道长被我三叔用扫把赶了出去，那以后家里就更加紧张我。若非我是男子，怕是要锁在闺中，门儿都不让出了。”吴邪想起往事，不由感慨，“如今想来，那道长说的竟是真的，是三叔错怪他了。生死有命，我吴邪这一生富贵无忧，诸事顺达，临终还和老天抢回你一条命，倒也不枉此遭。小哥，我说真的，此事你大可宽心。”
“吴邪。”张起灵出声，有些低沉。
“其实老天待我不薄，三年后还能让我们再见，我心里真的很……”他看看张起灵，摇摇头，“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他是真的高兴。原来他没有白白吃苦，他是赢了的，他连老天都赢了，还有什么不甘的。
吴邪对着夜空出了一会儿神，直到天边已经亮起了启明星。白日就快来了，这里地势高，光照也更为充足，吴邪身体日益衰弱，白天已经不宜呆在外面。他们好不容易坦诚相对，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吴邪拍拍张真人的胳膊，道：“我得回去了。”
张起灵颔首，重又撑开了黑金古伞。吴邪站起身，突然道：“小哥，答应我的话，你可要记得。”
话音方落，青年已经散作光点，又凝成元神，隐没于古伞之中。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伞身看了半晌，最后慎重地将黑金古伞背上，朝何首乌和人参花休息的树林走去。
——我答应你绝不以命换命，我记得；但是，许我的长长久久，你也要记得。
36
这个季节山里晴日方好，又有胖子和小花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一路顺利。到了雪线附近，人参花表示爱莫能助，他到底不是人参，没法像胖子一样钻土，又畏寒，后面的事便帮不上什么忙了。吴邪再三向小花道了谢，就此与友人别过。余下众人黄昏赶路，子夜略作整顿，天一亮又开始赶路，到午时阳光最盛时便找避风处休息。就这样持续了几日，倒也顺利来到了吴邪记忆中的地方。
三年过去，这座白雪皑皑的山头并无太大变化。吴邪一眼便认出此地。他指着远处的一块石头道：“小哥，你就是在那里，那里……”吴邪话音一顿，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张真人在他手上按了按，示意无碍。
“这里气息的确不寻常，有门儿啊！”到底是精怪，何首乌对于灵力十分敏感。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他们得抓紧时间才行。可惜这里都是石头和雪，胖子的遁地术完全起不了作用。一晃三年过去，原来的缝隙可能早就被雪盖住了。找了好半天，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三人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吴邪不禁开始担忧，这附近茫茫一片，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过夜未免太勉强了。忽地，不远处传来胖子一声呼喊：“你们快过来！”
原来胖子灵机一动，绕过吴邪记忆中的地方，竟然在后面的雪坡上发现了裸露的岩石和冰晶。
吴邪一喜：“看来泉眼还在！”
“天真，你行不行，这离你指的地方可差远了。”
“我哪儿知道洞还会跑的？”吴邪也百思不得其解。总不会这里灵气太强，连山洞都成精了吧。那它也太不体贴了，怎么不直接跑到山下去，他们还省得上山了。
胖子摇头：“我看是你记错了，乖，知错能改，什么大雁。”
“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想起点事儿，不可能错！还有，那叫善莫大焉……”
那边还在争执，张真人却起身在周围看了一圈，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里发生过雪崩。”
这里坡度陡峭，常年积雪，发生雪崩也不奇怪。说起来，四周的景色都差不多，吴邪也只是凭借石头和洞口的距离来记录位置……他顿时醒悟：“小哥，你是说石头的位置变动了？”
张起灵点头。
那石头虽重，但是雪崩的威力也不可小觑，这石头作为唯一的记号，没被雪崩埋起来，于他们而言已是万幸。
胖子却不管那么多，道：“找到就好，管别的做什么，这儿的冰又薄又脆，看来是刚冻上的，咱们敲个窟窿，钻进去再说，先暖和暖和总没错。”
半个时辰后，三人开出一条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缝隙，吴邪率先钻了进去，张真人紧随其后，胖子……是化出原形进去的，没办法，肚子总是卡主。洞内漆黑一片，洞口被冰封着，连雪光都映不进来。张真人点起火折子，向四周探去。墙壁开凿整齐，脚下的坡度虽然被冰雪覆盖，但是隐隐有台阶的形状。这一切都是人为的痕迹，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他们一路向深处走去，大概走了半刻钟，吴邪突然停住脚步：“就是这里。”
耳边隐隐传来水声，四周的暖意也越发浓郁，十步之外就是泉眼。
“从那里的墙壁开始，一直到这条通道的中段，都是奇怪的字画。”吴邪跟着三叔做古董生意，对古籍和拓本都有些研究。这里的文字虽然与汉字差距颇大，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破解的办法。
首先，这些壁画主要是依赖画面来传递内容，文字只是一种补充；其次，这种古老的文字和汉字一样，是由图案演变而来的，字与字之间甚至不能连续成句，只是用简化的图案来表达和描述事物。只要他们对比图画略作联想，倒也不至于完全不懂。
和张真人猜想得差不多，从图腾来看，这些内容的确和西王母国有关。据说西王母国发源于西南，难道他们和远在东北的长白灵脉有关系？上古时代的事情，本就无从去推断揣测。曾经的西王母国现在已经是一片无际的沙海。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张起灵一路观摩，在中段便寻到了吴邪所说的换魂术，正要将火光凑近一些，脚下却一阵异样。
是一只燃尽的火折子。
吴邪也注意到了，他将火折子拾起，仔细看了看，道：“小哥，可能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这火折子是他当初剩下的，明明装进包袱里了。那时候洞口很宽敞，白天洞里虽然昏暗却不至于无法视物，并不像现在需要火光。可是如今包袱也没了，火折子也被用尽了。
张起灵却摇头，笃定地道：“是我。”
张起灵又走了几步，试了试位置，果然皆符合自己习惯。他将推测一一道出：“是我留下的。我醒来见你气息微弱，就推测必是与这里记载的西王母国巫术有关，所以在此寻找救你的方法。”
掌门是在外面找到重伤昏迷的他，也就是说他离开了这里。那么他很可能是找到了办法，但是在下山的路上换魂术的其他效果发作，他就此失去了这一段的记忆。
“原来如此。”吴邪喃喃道。听张起灵如此说，他不禁心生希望，难道他真的还有办法复活？
胖子高兴地道：“小哥这么靠谱的人都说了，我看这回是没问题了。听说你家很有钱，等你回了魂，可别忘了请胖爷好好吃一顿。”
吴邪笑说钱塘名菜第一道就是爆炒何首乌，胖子你可有兴趣？当然是开玩笑，和这胖子抬杠已经成为习惯了。
事实上，吴邪表面虽然平静，心里早已紧张得要命。从回到这里起，青年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始终不大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复活的可能。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胖子说的对，小哥绝不会凭空编瞎话来骗他，即使是安慰人也不会。这个人承诺了，就一定会拼死去做，就像三年前，他连人都忘记了，却还是执著地寻找。吴邪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过于乐观，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不期待。也许这一次真的能长长久久，能……吴邪忙收敛心思，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换魂术吴邪毕竟亲身操作过一次，他把自己懂的部分一一给张起灵解释，又指出当初觉得模棱两可的部分，节省了不少时间。因为壁画是延伸的，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往前移动一段，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深。充沛的灵气从深处传来，同时还有凉意。
再往下走就要到灵脉附近了，吴邪突然想起一件事。时隔三年，如果他的身体还在，大概也不会好看的，到时候小哥只怕又要自责。于是他放轻脚步，趁着张起灵不能分神的工夫，独自向洞穴深处走去——反正万奴王已经被封印，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一刻钟后，指尖传来的拉扯感让张真人从壁画中回神。红线竟已不知不觉的绷紧了，张起灵心一沉，快步向洞内寻去，没走几步就听吴邪的呼声传来：“小哥！”
张起灵脚步越发急促，片刻已顺着红线来到洞内深处，却见吴邪正慌里慌张地往回跑，一转弯便和张真人装了个满怀。
“小哥不好了！我不见了！门也不见了！”
张真人一怔，这才明白吴邪说的是他的肉身。他随着吴邪下到洞内，总算知道了吴邪惊慌的缘由。这里和吴邪形容得一样，是个十分空旷的洞穴，四壁皆是岩石，理应漆黑不见五指，但是岩壁上不知为何结下一层厚厚的紫黑色冰霜。冰霜蔓延到洞口，反而折射进了些许光斑，在四壁上莹莹闪烁，诡异又绮丽。
这洞虽大，却没什么障碍，一眼便可看清全局。的确如吴邪所说，没有吴邪的肉身，连青铜门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这里？可是外面的壁画明明没有错呀，灵脉的气息也……”吴邪一怔，突然又想起几点可疑之处。当日张起灵说过，通向灵脉的道路并不止一条，也许他们是绕到灵脉后面来了？至于温泉，地下水相通并不奇怪，也许原本就不只一处，壁画也是可以仿造得一模一样的。吴邪顿时有些丧气，大概是刚才跑得急了，这会人也有些晕眩。他扶着额头，叹息道：“小哥，我们大概是找错了。”
张真人没说话，只是缓步走下台阶，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的确很奇怪，除了灵脉的气息，似乎还有另外一种邪气，就好像是……
张起灵走到冰壁边缘，略微观察。忽地，他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脸色顿时一沉：“吴邪，别动这里的东西！”
吴邪正觉头晕，手已经不自觉地扶了过去，听到喊声时已收回不及。碰触到冰壁的一瞬间，吴邪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间蔓延，飞快地遍布全身。像是着魔一般，他心头瞬间闪过无数负面的情感，憎恶，仇恨，厌弃，愤怒……吴邪觉得头痛欲裂，他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身体里仿佛有别的灵魂在争夺意识的支配权！不可能，他只是魂魄而已，连身体都没有，又怎会再被附体……
“吴邪！”张起灵飞快赶来，运起真气覆上人参娃娃心口。上清真气入体瞬间，沉重的感觉骤然减轻，那股邪气退出体内的同时，意识伴着一股剧痛回归。吴邪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张起灵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是……
吴邪全然没注意到那人的脸色，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突然感到一股难言的情绪。血，有多久没见到了？原来他这具身体里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东西。在方才的一瞬间，他仿佛又重新找回了为“人”的感觉。吴邪几乎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激动地握着张起灵的手：“小哥，我……我……”
可是张起灵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他的声音似乎比这一室的冰晶还要寒冷：“为什么不说？”
吴邪从没见过小哥露出这样表情，他愣了愣，看向自己已经呈半透明状的指尖，摇了摇头。
说什么呢，说他的灵体早已时日无多？说他这些日子依赖人参只是作为掩饰，只是怕张起灵知道他早已经连真气都无法吸收了？这血是他最后一口阳气，他拼着一切力气咬了三年，如今终是到头了。三魂六魄已然开始松动，身体也越来越轻。直到这一刻，有些道理，他终于醒悟。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的法则，天意注定他要在这个地方结束。那一线的希望就像一个梦境，太美好，叫人忍不住奢望——但也只是梦境而已，无法触摸。
“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张起灵去取黑金古伞，却被一双半透明的手掌覆住。
来不及了，吴邪垂眸。
意识已经开始动摇，眼前闪过无数回忆。吴邪知道，他的灵魂即将回归天地，带着这些感情，散落红尘，也许化作一片云，也许是一阵风，也许是一草一木……但是他不后悔。
他耗尽余生救下了最重要的人，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甚至还将留有一缕魂，长在张起灵心口，陪他实现长长久久的承诺。这一刻，吴邪甚至有点高兴的。这场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他早已疲惫万分，只是自欺欺人奢求着多一点的时间。
结果固然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有了结果。
“小哥，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
他用最后的力气支起身体，在那人嘴角印下轻柔一吻——几乎就在嘴唇碰触的瞬间，青年的身影化成点点光晕，消失了。
37
怀里空空如也，张起灵一动不动，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红尘所往。
这是一场无声的崩溃。
这一瞬间，张起灵其实死了一次，但是没有人知道。心脏还在跳动，灵魂却已经全无知觉了。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消失，他什么也做不了，连指尖这最后一点温度都留不住。
张起灵救不了吴邪，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瓦解，“张起灵”这个人突然成了一具空壳。他突然找不到一切的意义，又或者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
不，大概还有一些东西的。
——“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三年，早就不怕死了，魂飞魄散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我尚有两件不舍，一是要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不孝；另一件，就是你。”
——“小哥，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活着，就是我活着。”
——“我吴邪这一生富贵无忧，诸事顺达，临终还和老天抢回你一条命，倒也不枉此遭。”
——“小哥，你答应我绝不以命换命。”
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
“是，我答应你。”张起灵闭幕，喃喃地道。
吴邪他把喜怒哀乐，心事和向往，甚至是记忆都一并留给了他，要他替自己一并活下去。青年开朗的外表下埋着那么多放不下的心事，很多未完的许诺，想去的地方，未尽的理想……那些，他要带着吴邪去一一完成。数月来的点滴回忆将被珍藏在他心里最深处，紧紧地挨着吴邪的魂魄，从此相依，心海浮沉。在今后的日子里，青年依旧是他的意义。
他答应吴邪的事似乎总是做不到，至少这一件他会牢牢记挂。
张起灵起身，走向暗紫色的墙壁。
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冰晶的由来。并不是他们走错了，而是这山洞变化了。三年前他以鬼玺替代万奴镇守灵脉平衡，日久时长，鬼玺邪气与灵脉相容，便结出这一结界将整个山洞封印。那甚至并不是冰晶，而是鬼玺中的怨气所凝结的邪念。那些东西一见到吴邪这样的灵体便疯狂地吸收，使吴邪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雪上加霜。
张起灵附上冰壁，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力量从手臂蔓延上来。漆黑的邪气缓缓延伸，直到蔓过肩膀——那当然是疼痛的，灵魂被邪念撕扯啃噬的感觉绝对不会好过。张起灵面无表情，不动不惊，直到黑气贴近胸口，逼近心脏……他眼神一变，猛地将全身真气凝结于右臂。
一声裂响传来，巨大的裂痕从掌下蔓延，化成无数细小的裂痕，如一朵毒花快速绽放。下一刻，冰壁碎裂，漫天冰晶散落，数以万计被禁锢千年的怨灵得以解脱，回到他们应去的世界，邪气瞬间消散。
——它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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