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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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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他熟悉的环境,他也许会感到好一点。
到了旅店后,他向叶铭要了钱袋,就要求小知道和他一起出去,把阿卓留给了赵宇。李越让小知道给他找到城中最好的铁匠,小知道问了十几个人,才在下午时分找到了城边缘的一个小作坊。里面的铁匠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一脸深深的褶皱,在夏日的炉火边露着上半身,全身精瘦,肌肉条条。李越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继续健身,如果能达到这种健美先生的体格,多大岁数都不显老。
李越向老铁匠讲述了自己的要求,老铁匠皱了眉,把儿子孙子都叫了过来,让李越再讲。李越的要求是一个手动冲床模子,中间是一个三棱孔状中心,要把短竹子从一边用锤子打过铁孔,出来的是一根三棱形的竹签。然后再冲一次,只到一半,将前半部分冲细,余下竹签第三次过一个刨床一样的装置,刨出箭羽形状。这个概念简单,但是要求把竹子冲入模子的边缘锋利异常。将生铁手工打成如此精确锐利的孔洞,大概要经过多次反复。李越见老铁匠犹豫,说道:“只要你能做出来,多少钱都成。”小知道管了一路钱财,听见这话就心里发慌。
老铁匠要了押金,说让李越三天后再来。李越急了:“后天一定要,明天我要看模子初样。”看老铁匠想说什么,李越忙打断道:“工钱可以加倍!”小知道的心差点跳出来。
离开铁匠铺子,李越闷着头走路。小知道从来没有见李越这个模样,小心地问:“李官人,你知道,押金就用了许多钱,如果后面,要更多的钱,你知道,盘缠够吗?”
李越抬头,有些诧异:“干吗要用盘缠的钱?自然是陆小官人的钱。”
小知道吓了一跳:“怎么是陆小官人的钱?!”
李越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了,我又没有钱。”他停了一下,补充道:“你去向赵宇说,让他向陆小官人要钱,别说是我干的。”
小知道几乎想告诉他,让赵宇保密也许是可能的,但让自己不说出其中的曲折内情,简直是做梦。但是李越没有告诫自己,那么就不用提醒他了。
他们没有回旅店,因为李越知道赵宇他们会去陆府,所以直接就回了陆府。李越心中因为可以接近陆敏而充满喜悦。
可到了陆府,李越失望了。与上次来时的清静不同,陆府里人来人往,都是白衣书生。李越跟着小知道到了书房附近,见屋内人头攒动。他突然没有了勇气,对小知道说他想在外面坐着等。小知道引他到了一处柳荫之下,就说去找阿卓,然后跑开了。
李越独自坐在柳树下,看着夕阳渐渐沉落,心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苍凉。过去根本没有体会过的词句,比如黯然神伤、怅然若失之类的,都涌上脑海。他痴痴地看着书房的方向,努力捕捉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可一点也不想走过去。
后来,仆人带着阿卓来了,说可以引他们去客房。到了一个偏院,仆人们上了晚饭,然后提供了澡水,他帮助阿卓洗漱了,就与阿卓睡下。次日起来,听仆人说陆小官人书房一夜灯火,与众书生通宵议事。众人日出才离开,小官人大概还没有休息。李越听了,让阿卓与那些丫鬟姐妹们去玩,自己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边,他小心地往里张望,发现屋中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原来在屋中的书案条几都被靠墙,一边墙上从屋顶悬下了一大块白布,几乎及地。布上是潭州城的地形图。城的外边缘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或半圆或曲线标出范围,李越估计了一下,那该是各种箭矢的射击区域,而城内也有不同的曲线,标示出从城外不同角度打来的投石机或长弩的打击领域。布上有城外向内的用针固定了的黑布箭头,是敌方的攻击方向,而城内有不同颜色的布块,应是代表抵抗力量的部署。那个陈桐和陈树表兄弟正和叶铭在地图前比划着,有的不停地摘取变化黑布箭头,有的挪动布块,指点着不同地段的城墙。
另一面墙上也是一匹白色长布,从顶头开始,一行行大楷写满了字。以李越有限的繁体字知识,他看出那是狙击战的理论教材提纲,从狙击目的等理论开始,一直讲到狙击的策划,地点的选择,队伍的组织和配合,多重方位的覆盖,还有风向天气等知识,下面还有具体的训练内容。那字迹清爽秀丽,李越知道赵宇是个能人,但他肯定写不出这样的字来。这种字除了从幼儿开始亲笔练习,往脑子里下多少软件都没有用。不知为何,李越一厢情愿地就觉得这是陆敏的字,越看越觉好看,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美感,他从心里喜欢。
屋子的一个角落,圆脸的张锦满脸疲惫,正托着一卷长纸,向赵宇解说着他算出的假设和结论,赵宇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摇头时,赵宇会指点着,说出自己的数字,张锦则一脸惊愕。李越不屑:赵宇是个物理博士,这种计算还能难倒他?又在这里欺负人。他又仔细扫视了一遍,确定了陆敏并不在屋中。
李越透了一口气,走进了书房,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李越有些讪讪地,他睡了一晚上,显得与众人的疲倦和紧张格格不入。但李越知道自己不是有理论头脑的人,让他去计划什么,他可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没有真的坐稳,就听见屋外脚步声,抬头见陆敏走了进来。李越全身都僵硬了,昨天赵宇告诉他不能看陆敏,但那时昨天,今天能不能看呢?为了保险起见,李越还是低头,看向地面。
他余光看着陆敏的脚步直接走到赵宇面前,说道:“赵官人还是要明天动身?”赵宇答道:“正是。”陆敏说:“我会与君一同动身。”
李越高兴得一下子抬起头,失声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陆敏听出声音,眉头微皱了一下,也不回头看李越,继续对赵宇说:“无论防卫多么紧密,潭州民众近百万,粮食和盐怎么也无法持续过三个月。如果没有援军,即使蒙元不攻城,百姓也会死于饥饿。我已派人出城,去外省采购粮食和盐,我回宜兴,向叔父求助。”李越想,怎么是叔父,不是父亲?
陈桐抬头说道:“贤弟说的有理,我也马上回府安排!”说完就与叶铭告辞,带着陈树出门了。李越这里纠结,他们怎么就称兄道弟了?
赵宇说道:“吾等离开宜兴前,陆老爷曾说要助孙小官人筹集粮食。”
陆敏点头:“如此甚好,我回去见叔父一面,也许能马上随粮返回潭州。”
李越不得不插嘴:“为何只是见一面?你要回潭州来?干吗要回来?你不是家在临安吗?你不是长房长孙吗?怎么不回家?”
陆敏从心里厌烦这种没礼貌,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依然不看李越,对着赵宇说:“我不想离开潭州太久,昨日君等离去后,我与几位同窗已结为兄弟,同生共死,守卫潭州!”
李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成什么了?!现在不仅得保护陆敏一个人,他这几个结拜兄弟死一个,他也要死不成?!李越急着说:“你,你何必回来?……你才多大?”
陆敏终于生气了,侧身,冷冷地看李越,说道:“干卿何事?”
李越脸涨红,结巴着说:“我……我只是说……你这么小……不用在潭州……如果蒙元围了潭州……潭州守不住……”他咽喉处一紧,觉得要流眼泪,忙调转目光看赵宇,想让赵宇帮忙。赵宇紧闭着嘴,看着李越,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陆敏语气里带了轻蔑:“若潭州不守,已入建康之元军必无后顾之忧,可直取临安。临安无可守之险,我宋必将不存。蒙元驱民如牲畜,无教化礼仪。昔日冉魏之臣民不愿为羌胡所奴,能启世之先河,为冉闵杀身成仁。我等自幼饱读经书,读于圣贤之院,受教于天下大师鸿儒,岂能负我中华教导,罔顾君恩民恩,降元苟活?既然不能忍辱偷生,在潭州与在临安,有何不同?”
李越抬头,见陆敏犹带些青春稚气的面容平静泰然,一时心如刀割,干张下了口,竟然不能言语。陆敏只觉此人理屈词穷,便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赵宇说:“我已给小知道钱箔,应能够赵官人使用。”赵宇一愣,李越才想起昨天没有来得及告诉赵宇自己在铁匠铺定了模具的事儿,看来小知道都告诉陆敏了。陆敏不愿对自己说话,才直接告诉赵宇,想到陆敏知道自己大模大样地花他的钱,顿时发窘,手足无措,见陆敏看都不看他了,只好尴尴尬尬地坐了下来。
外面传来仆人的说话声:“陆小官人,郑官人来了。”外面郑子诚的声音:“张贤弟,我带了一个人来。”
郑子诚进门,后面跟着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那个人进来,先对着陆敏施礼,一抬头见张锦,就说道:“你托人带信回家,说不回来过夜,也不讲清楚在哪里,所因何事!阿母一夜都没有睡!若不是郑大哥来家,阿母还会更多愁闷!”
这个少年一说话,李越就听出来这是个女子,不是嗓音,更多的是尾音发软的音调和那种女子特有的微带了抱怨的语气。李越细看,这个女子明显是张锦的家人,同样圆圆的脸庞,在张锦身上就是好脾气的感觉,可在这个女子身上,却显得俏皮而富于活力。
张锦满脸倦容,看来平时多受这个女子的教训,毫无反驳的意思,只有些喃喃地说:“绣儿莫气,我……在此向赵官人请教……精算之学。”
那个女子这才看到了站在张锦后方的赵宇,李越睡得足够的金睛火眼,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子眼里突然闪现的一道亮光,她两腮泛红,向赵宇施了一礼,文声文气地说道:“这位官人,吾方才未曾看见,有扰君子,望能恕过。”张锦忙介绍道:“此是我……叫张绣,甚是淘气顽皮,赵官人不要生气。
赵宇淡然地点了下头,说了句:“不妨事。”转了头就对陆敏说:“我现在去休息一下。”陆敏忙说:“我引赵官人前去,再让人安排沐浴。”赵宇摇头说:“不必过多麻烦,吾等时间紧迫,今日午后已约人前来……”两人边说边走了出去,叶铭一言不发地跟着出去了。
李越遥望着陆敏远去的身影,听他指示仆人伺候早餐汤水,根本没回头看自己。李越目光一散,发现屋中有另一个人也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正是方才进来的那个少女张绣。只听她边看着门外,边问张锦说:“这就是郑大哥所说你们昨日见的奇人吗?”
张锦责备地看了郑子诚一眼,郑子诚苦笑着说:“我昨日回府,与父亲细谈。讲到你会夜不归宿,我父怕你母担忧,让我早上就去你府中看望,结果绣儿不让我离开,非逼得我讲了昨日细情,还偏要来这里看看。”
张绣回身,看见李越看她,大方地施礼道:“这就是那位造弩神手吗?在下有礼了,我真想好好见识一下你怎么造出快弩呢?”
李越忙站起来还了一礼,陆敏不在屋里,李越觉得喉中梗塞没有了,想到方才张绣见到赵宇时眼里的一瞬光芒,心中大为张绣可惜,就说道:“幸会了,可惜我们明日就要离开,大概没有时间制弩了。”我们就要走了,你可千万别为那个狠心薄情的赵宇动心哪!
果然,张绣脸上笑意微减,但她看向挂在堂中的地形图,大感兴趣地走过去。张锦皱着眉,说道:“你一个……看这些干吗……还不回家。”
张绣回眸,瞥了眼张锦,说道:“你知道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张锦突然想起了什么,展开手中长卷,说道:“那你来看看这些计算,是那位赵官人布置下的,我用了一夜,有几处还是不能完全……”张绣笑得开心,接了长卷,走向墙边的一条长案,张锦跟了过去。
李越皱眉,看着郑子诚低声说:“郑官人,怎么能让一个女子……”
郑子诚走到李越旁边,无奈地小声说:“赵官人,张锦之母乃我父之堂妹,生下张锦张绣一双儿女,可惜我那堂姑父年前故去了。我这位堂表妹,从小聪颖非常,诗书经典,一学就通,学问还胜张锦。我堂姑父十分喜爱,临走还嘱咐张锦不能阻了她想学经读书的路。张锦平时在书院的所学,常回来与她相谈,我等几人都与她相熟。如果不是个女子,肯定是能中举做官之人。可惜了。”
李越也叹息,低语道:“那就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呗。”别让她在外面这么溜达,喜欢上像赵宇那样的人呀。
郑子诚压低声音说:“她今年九月及笄。虽然父亲故去,但父母亲都属家世显赫之族,应该配得上良家子弟。”
李越忙点头说:“一定不能找那些四处游荡无根之人,无论对方多么才华超众,口灿莲花,都不可托。”郑子诚纳闷地看了李越一眼,李越十分认真地对他点头。
陆敏从外面走进来,李越马上觉得口舌发硬,郑子诚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说道:“陆贤弟,我父寻得鬼谷子所遗之卷,我疑是伪书,但夜中读了,却有体会,想与你同阅。”
陆敏忙施礼,说道:“快请仁兄与吾共享,不吝赐教!”忙引郑子诚往另一边的桌椅上去坐了。
李越被晒在一边,觉得脸上无光。想起今天还要去铁匠那里看模具,就自己默默地出了门。他让人找了小知道,带自己又去了那个老铁匠那里。模具虽然粗糙,但基本的尺寸和角度都是对的,只要把边缘打磨锐利就行了。李越谢了老铁匠,就想往回赶。虽然陆敏不理他,但他还是想待在离陆敏近的地方。
回到陆府时,已经是中午,陆府里又是满院书生。李越和小知道吃了饭,也不想去找阿卓,闷闷地又到了书房附近,找了个树荫地,坐在那里发呆。夏日的暖风吹来,想到陆敏就在不远处的房间,他觉得又痛苦又幸福。
他来的世界里,“喜欢”这种情感不分男女。对于李越,这种情感太突然,他不知道是因为以前听过陆敏的事情让自己产生了微妙的心思,及至一见到陆敏就动了心,还是自己幻觉中看到陆敏死去而从心底对他产生了保护欲。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想吸引陆敏,可以往那些对女孩子的甜言蜜语都没用了,他感到笨拙而难堪。
痴呆了好久,李越突然想起那个郑子诚说找到一卷什么兵书,陆敏就那么感兴趣,如果自己找到更多的,给了陆敏,岂不是能得陆敏另眼相看了?想到此,见没有人注意他,就起身出了书房,往自己的卧室快步走去。
、第 33 章
他一个人进了卧室,从放在枕下的包裹里,找出一卷破旧的僧衣,仔细听了周围无人,解开僧衣,里面是他的掌机,他忙打开,侧身在床上躺了,给自己盖了被子,挡着掌机,开始搜索各种军事理论和技术书籍。他选出了好几种被评论为中外优秀的军事理论书籍,从明代戚继光的兵书,到毛泽东的鬼才战术,到国外着名将领的着作,军校的战术教材,可选择完了,他开始发愁。他怎么能给陆敏呢。
不管怎么说,先输到自己脑袋里吧。他是个二愣型人物,马上起来栓了门,设定了程序,倒头就睡,等睡醒了,已是傍晚,这个午觉好长!他闭眼,嘿嘿,果然有图像记忆。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大意,这种书本记忆是最短期的,就跟过去学生考试背书一样,如果不用,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必须马上写出来才行。他把掌机藏好,出了门,到书房附近,远远地就能听见里面书生们议论的声音。李越止步,怎么办呢?能不能去和陆敏说:我有兵书给你?但是你得听写。如果陆敏根本不理自己怎么办?
李越正在那里纠结,就看见叶铭大步从书房中走出来。李越一看,有了主意,忙迎着叶铭过去,拦住了他。
叶铭看着李越说道:“李官人何事?”虽然一脸倦容,但英姿不减。
李越笑着看叶铭:“我说,你当初可真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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