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弈 作者:十二曲栏杆-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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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看着苏夜的脸色，转头看看旁边那桌闹哄哄的几个人，心里有几分了然，也不多问，把热乎乎的包子给苏夜摆好，“苏公子请用，刚出锅热乎着呢，这天儿越发冷了，吃点热乎的暖暖胃。”
苏夜感激小墨的善解人意，点点头夹了个包子，刚要放入嘴里就听见楼上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五师哥，我们吃过饭就出发吧，再安全的地方也不能久留。”
“师妹，你的腿伤还没好，昨晚上药的时候见你伤口有些溃烂，不如多留几日。”
苏夜手一抖，包子掉在了桌上。
“新回忆论坛”
“苏公子，你怎么了？”小墨看苏夜表现反常，有些疑惑相问。
苏夜没有回答小墨的问话，一闪身就藏到了身后的楼梯底下，楼梯下是一个死角，摆着些酒坛子杂物之类，苏夜蹲在里头，不细找是看不出来的。
小墨也是个机灵孩子，总不会直接戳穿苏夜，而是直接将赵晴儿一行领到另一个方向的桌子，避免苏夜被瞧见。
片刻后小墨偷偷挪到楼梯后头，看着苏夜小声问道，“那些人是谁，你怎么那么怕他们？”
苏夜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在小墨手上写了两个字，“仇家”。
其实苏夜并未把五师兄小师妹当做仇人，但是看两人如今亲密样子和想起那日将他扔在崆峒之事，苏夜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再加上严洛说是他们放火烧的月华宫，苏夜心里就更加不能平静，看见小师妹出现再也没有之前的欣喜，而是第一时间躲起来不想面对。
这么复杂的心绪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指望小墨能懂，只告诉他是仇家便罢了。
小墨看着手心若有所思，内心中忽然生出保护这个哑巴美人的豪气，正想拍胸脯保证，忽然听见门口有人招呼。
“小墨！来招呼客人。”
小墨刚想答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老板，开间上房，要最大最好的。”循声望去是一位锦衣公子，头戴金冠手拿描金折扇，嘴角一丝不羁笑容，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小墨眼睛瞬间睁大，刺溜一下钻入楼梯下头，直往苏夜身后缩。
苏夜有些不解看着小墨，小墨一张小脸皱成苦瓜，黑亮的眸子含着悲戚与苏夜对视，最后用气音吐出两个字，“仇家”。
老板喊了半天也不见研墨身影，就自己给那位锦衣公子登记写了领了门牌，口中喃喃自语，“这孩子，又哪里疯去了。”
“小墨……”那锦衣公子折扇轻摇，似是咀嚼缓缓说出这两个字，“会是你么？”


、五十二　替身

仇家？小墨这小小年纪怎的会有仇家，何况他只是一个店小二，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如何招的人仇家？
苏夜有些疑惑探出头去，仔细打量那个让小墨闻风丧胆的仇家，穿着打扮极尽张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在这个小镇上出现这样的人颇为扎眼，不知这一路上要被多少双贼眼盯上，这人一路安全走到客栈实属运气太好。
看那人言谈举止，皆是一副纨绔模样，出手大方的让胡老板口水都流了几层，亲自领着那公子去了客房。
小墨蹲在苏夜旁边，拼命挠自己后脑勺，一脸苦闷难解。苏夜想问发生了什么又没有办法说话，只能跟着干着急。
苏夜担心的将手掌放在小墨肩上，小墨抬眼可怜巴巴看着苏夜，语带哭腔，“苏公子，你愿意救小墨一条命吗？”
苏夜心里对这个孩子颇有好感，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小墨受苦受难不施以援手呢，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小墨立刻破涕为笑，抓起苏夜袖子就猫着腰从楼梯底下跑到了后院小墨的房间。
从不大的柜子里拎出一件麻布小二服放苏夜怀里，“那个人是坏人，大坏人，他要杀了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想被抓回去。所以……就委屈苏公子帮小墨做两天小二吧。”
苏夜眼角一抽，低头看着怀里明显比自己尺寸小了两号的衣服，让他当店小二？这玩笑开的有点大，想他堂堂开山弟子，居然要在这个无名小镇的无名小店做一个店小二？
看着苏夜为难的神色，小墨赶紧劝说，“我也不是让你一直替代我，苏公子的仇家我可以帮着应付，咱们两个都是被仇家追杀的苦命人，总要互相帮衬些。”
苏夜抬手揉揉小墨脑袋，露出一个让小墨安心的微笑，点了点头。
小墨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苏公子，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小墨！跑哪去了？出来招呼客人！”胡老板的声音又催命似的的传来，小墨吓的一个激灵，“苏公子，快把衣服换上吧，不要让胡老板难做。”
苏夜有些无奈将身上的衣衫外衫脱了，换上小墨给的小二的衣裳，亏着苏夜瘦的一身骨头才将那少年尺寸的衣服穿上了身，只是胳膊腿儿明显的短了一截，让苏夜很苦恼。
也来不及再做过多掩饰，苏夜把与小墨戴的一模一样的小帽子往头上一扣，从小墨手上接过一条白巾子搭在肩膀上，抬腿出了门来到正厅。他这幅打扮，别说赵晴儿了，就算是严洛不细瞧都看不出来。
忽然从房客变成小二，苏夜虽然别扭的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走到正厅寻着胡老板身影，胡老板正巧也瞧见他，有些着急的招手，“小墨，你回来的正好，这位公子点名让你伺候。”
苏夜抬眼看去是那个一出现就把小墨吓跑的风流公子，心里有有些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便直接走到了那位公子面前，弯腰做了个揖。
直到苏夜走到胡老板近前，胡老板才认出苏夜不是小墨，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闹的哪出。
那锦衣公子眼睛一眯，打量面前的苏夜半晌，出声问道，“这人是你口中的小墨？”
“这……”老板抬袖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看了苏夜一眼，又瞧见楼梯角桌子后头拼命打着手势的小墨，内心挣扎一番后给出回答，“对，这就是小墨。”说着转身看着苏夜，抱怨似的说道，“你又跑哪野去了，还不快去招呼贵客云公子。”
没等苏夜有所反应那人就摆摆手，叹口气道，“不必了，看来这个小墨不是我要找的小墨，劳烦老板了。”话毕转身上楼，直到听见关门声苏夜才松了一口气。
“哎哎，云公子有事再招呼。”
胡老板看着装神弄鬼的两人无奈摇摇头，背着手转身去柜台算账去了。
苏夜也在庆幸这么容易就过了这关，正打算功成身退却被人叫住。
“小二，上二斤牛肉干来。”熟悉的女子声音，让苏夜脊背一僵。
他不敢回头，只狠狠点两下头表示记住了，便飞也是的几步跑到厨房。
赵晴儿转过头脸色有些奇怪，口中喃喃自语，“奇怪……怎么那么像？”
“师妹，你说什么？”吴明悟看着赵晴儿的神色好奇问道。
“没什么，已经要好了牛肉，咱们带着路上吃，这一次似乎真是将严洛惹急了，竟是对咱们穷追不舍想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赵晴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啃着手里的馒头。
“师妹……都是师兄不好。”吴明悟有些愧疚开口，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脸悲戚和愧疚。
“五师哥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样的局面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说若不是五师哥你神机妙算，咱们也不能直接一把火烧了月华宫。这场火烧的是真痛快，解了我们全派兄弟的多少怨气。”赵晴儿想起那夜成功纵火，喜上眉梢，说话间一股江湖人的豪气，江湖中再温柔的女子，从刀尖上走过之后都会有一股子其他女子比不了的豪气。
“师妹……若不是我出这些主意，我们也不会被追杀至此。我……”吴明悟愧疚丝毫未解，眉头紧皱，似有浓重心事。
“五师哥，你这是怎么了？严洛又怎么？我们虽然打不过他，也不怕他，打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自我爹被他逼死的那刻开始，我已经发下誓言，此生定杀了严洛来给爹报仇。如今已经做到了一步，眼见就能削弱严洛的势力，我怎么能退缩呢。”
“师哥不是想退缩，只是……”只是你做的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师傅并没有死，恰恰相反，他还将你像棋子一样利用……吴明悟闭上眼揉揉眉心，想起那个人的狠辣手段不知该不该向赵晴儿透露此事，就算说了赵晴儿也未必会相信。
此处人多眼杂，还是算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师妹吧，如果放任这样下去，师妹早晚会死在严洛手上。
“好吧，那些事暂且不提，目前耽误之急是逃出严洛的追杀，以后的计划，咱们再从长计较，万不可再如此鲁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吴明悟有话不敢明说，只能带着大家先摆脱当前的困境了。
“哎，这牛肉要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有上来。”赵晴儿想起她要的牛肉干，有些不满嘀咕，“小二！我的牛肉呢！”
“客官莫急，牛肉来咯！”一声清亮少年音响起，一个店小二笑呵呵从厨房里端过一盘子牛肉，脸侧还有一个酒窝，颇为赏心悦目。赵晴儿暴躁的情绪被这个笑容抚平，笑了笑包好牛肉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客栈。
目送赵晴儿的背影离去，暗中躲藏的苏夜才舒了一口气，只是这火烧月华宫一事，都传到了苏夜的耳朵里，此刻他的心里五味陈杂。起初严洛跟他说他还未必相信，这次听小师妹亲口说出，总不会有假。原来……她真的不曾念过他死活，原来，严洛讲的都是真的。
苏夜靠着身后的柱子，眼角有些干涩，那些年的朝夕相伴，那些年的两小无猜，统统都成了过去，他的师妹再也不信他，再也不在乎他。或许师妹还会在某个晚上想起他，不过也会觉得他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吧，或许会同情，或许会可惜苏夜走上邪路，最后以一口叹息了事。
小墨很大人样拍拍苏夜肩膀，安慰道，“会过去的。”
苏夜扑哧一笑，捏捏小墨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两人都暂时摆脱了困境，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正在两人想稍微喘口气喝口水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啊！！！杀人了！！！”
苏夜和小墨一惊，连带着厅中所有吃饭的食客都吓一愣。苏夜和小墨对视一眼，跟着吓得腿发软的胡老板走到叫声传来的房间。
走到门口就有一股股血腥味传入鼻腔，当看见地上那个死相难看的尸体的刹那，苏夜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那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肤色有些发黑，眼睛瞪的极大，甚至能看见眼球上的红血丝。那人脖颈和口中都一片鲜血模糊，死相极为凄惨。胆小的人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小墨更是转身吐了起来。
苏夜看着这尸体总觉得哪里不对，缓缓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捏住那死尸下巴掰开嘴来查看，果然……没有了舌头……
这人就是早晨造他谣的那个矮胖子，想不到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断了舌头割了喉管。屋内没有打斗痕迹，说明凶手若不是他熟人就是武功极好，没有给他还手和挣扎的机会就将他制服。
这血还是热的，说明这人刚死不久，不过凶手很有可能武功极高，就算这里的人都算上也不是那凶手对手。
苏夜看着那死不瞑目的矮胖子，不知是悲是喜。伸出手将那胖子眼睛合上，心中慨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严洛啊严洛，若这是体贴，我宁愿不要。


、五十三　命案

因为好奇心跟着上楼的几个食客此刻也后悔跟了来，纷纷回身吐的厉害。研墨想看不敢看，手掌捂着眼睛偷偷从手指缝瞧。
胡老板面如死灰看着这满地鲜血，实在想不通他到底犯了什么太岁竟摊上如此倒霉，简直是雪上加霜。客栈死了人，还有谁敢住，这本来就不太兴旺的生意，怕是要更加冷淡。这日子，却是越发的艰难了。
其余几个早上还在与矮胖子一起谈笑的食客，都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收拾东西跑了，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幸，居然没有一个肯留下为他收尸。早上还是众星拱月，这会就一哄而散，当真是酒肉朋友不可交。
大家看着蹲在尸体前的苏夜，都在赞叹这小二的胆子倒大，在如此恐怖吓人的尸体前还能面不改色，哪里知道苏夜早已见惯了厮杀生死。
苏夜看着这尸体深深的无奈和悲哀，他虽然恨这种人到处讲他是非，转眼看见这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也是不忍。苏夜本身良善，如何见得有人为他而死，尤其这人还被割了舌头，分明是因为嫌他花多，这人早上刚讲过他的是非不多时便死的如此凄惨，又没有任何反抗余地被人杀死，苏夜不得不猜测，这个人死于严洛之手。
苏夜了解严洛，严洛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逍遥江湖，上次苏夜从崆峒祖祠逃走，严洛几乎将整座山都翻了过来。
这次严洛没有派人来抓他，反而更为反常，他知道严洛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的，只是崇云教百废待兴一时脱不开身严洛才容他两天。这不才第三天，严洛已经到了。
严洛你这个混蛋，苏夜气的手指都在发抖，这严洛也太多跋扈，竟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苏夜不禁回想起师父被逼死和小师妹被砍掉手指的场面，严洛一向残忍，难道他竟因为严洛的一时温柔而忘了么。
还指望他从满手鲜血变成大善人吗，自己终究太过太真。苏夜站在血泊里，想着自己的愚蠢，竟然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多时已经有捕快闻讯而来，见死的是个江湖人，又听人说那几个江湖同伴都跑了，也就直接将这案子定位江湖中人的自相残杀，一席草席将尸体裹走，匆匆火化了事。
苏夜没有迂腐到要将他的推断告诉官府，无论是正派邪派，都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见到朝廷中人都要绕行以免横生枝节，何况苏夜身份敏感，但是严洛的男宠这一条，就足以世人将他钉死，他就算再可怜那个无辜死去的矮胖子，也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胡老板被捕快带走，店里就剩下小墨和苏夜，其他人果然纷纷搬走，本来不大的客栈却显得冷清无比。
小墨不放心胡老板，坐在门槛上托腮等着胡老板回来，还一遍遍念叨着阿弥陀佛给那枉死的矮胖子超度。
苏夜本想今日就启程离开，逃到一个严洛找不到他的地方去。但是严洛已经出手，一定是在这附近，他逃与不逃，都没有什么要紧了。凭他的体质，怎么可能从严洛眼皮子底下溜走。
再说苏夜也放心不下小墨，不忍心留他一个孩子，一个人呆在死过人的店里。小墨这么单纯的孩子，要是吓出什么病来，都是苏夜不忍看到的，所以苏夜干脆也坐在门槛上陪着小墨。
一直到了傍晚也没见胡老板回来，小墨无奈叹气，“官府都吃人不吐骨头，不从胡老板手里抠出点好处是不会放人的。”
苏夜不禁庆幸，自己身为江湖人不用被官府管制，倒也自在。只是遇到了严洛后就再也没有自在二字可言，每日像只被剪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苏夜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没了色彩，一身的本事，一腔的热血，都没了用武之处，与一个残废没什么两样。
苏夜手搭在小墨肩上，传递手心一丝温暖。傍晚的昏黄光晕照在小墨和苏夜的脸上，只能看见却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快要入冬了，这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胡老板真的很可怜，”小墨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他辛辛苦苦拉扯一个小客栈，攒了大半辈子钱，就是为了给他生病的妻子治病。老板娘得的是肺痨，根本就治不好，只能靠天材地宝吊命。就算是这样，胡老板还是四处请名医为老板娘诊治，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苏夜听着小墨将胡老板的故事，不禁动容，他只知世间夫妻恩爱缠绵，竟不知真情如此，倒让他心生唏嘘。
“唉，但是给老板娘治病，也不至山穷水尽。我饿晕在客栈门口的时候，胡老板救了我，收留我做了个店小二。这家店不大，就算胡老板一个人也忙的过来，我不过是个吃白饭的，胡老板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