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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蜻蜓by:舜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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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杜清悠弯下腰,伸手在湖水里浸了浸,清清凉凉的,像是那少年的目光。
晚上靠在窗前,望着湖水发着呆。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杜清悠渐渐有些想通了——如果那舟子说的是真话,那么绿袖那夜出现想必就是为了让自己为他神魂颠倒。
也许该是离去的时候了,叹了口气,掩上窗户,一回头,烛光下绿衣少年斜依着房门,面上似笑非笑。
构想过无数个与他重逢的情景,却从来没有一个象现下这般美好,这般让他心情激荡。跃到少年面前,伸手试探着轻抚着他的头发,确认不是一个梦境,于是笑了。
“你一直在找我?”绿袖低声问。
犹豫着点点头,看见绿袖也笑了,“找我做什么?”
杜清悠有些讪讪,他早已过了可以热烈追求别人却泰然自若的年纪。
“没有想过,也许只是想认识你。”突然发现自己动作的唐突,杜清悠悄悄缩回了手。
绿袖抬头凝视着他,杜清悠近距离注视着他,一个不慎,几乎跌进他的眼波里。周围的空气瞬间燃烧起来。
杜清悠急忙转过身,无意识地走到椅子边坐下。虽然他曾经也喜欢过男子,不过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想到那少年至多十四五岁,而自己的年纪完全可以做他的父亲,不禁为自己心生绮念而觉羞愧。
绿袖明眸流转,犹豫了一下便走到杜清悠身边。微微一笑,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杜清悠的身体立即僵硬了,想要推开,却又不舍得。少年的身体柔软青涩,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无一不挑战着他本来就不顽强的意志力。
要是十多年前杜清悠会毫不犹豫地把少年压倒在地,可是如今他只是干咳了一声,“那个……还有空椅子。”很不解风情的说了一句。
少年面色一红,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便朝房门走去。杜清悠想到那夜他的突然离去,之后自己几乎上穷碧落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为怕一切重演,他急忙冲过去,情急之下从身后搂住少年。
绿袖回过头看着他,表情冷冷淡淡。杜清悠忙缩回手,“……不如再坐片刻?”
绿袖缓缓走到椅子边坐下,垂首片刻抬头道:“你视我如洪水猛兽。”有些愠怒,也有些委屈。
杜清悠心生怜惜,忙柔声道:“怎么会?”
少年白玉般的耳垂突然变成粉红,窘迫地把目光投向别处。杜清悠只觉身体一热,连忙控制住自己心神。搭讪着:“你家住哪里?”
“湖心小岛上。”
“哦,那你是什么人?”
少年轻笑一声,抬眼望着他,眼波盈盈如水,又灿若星光,“我是狐狸精,你信是不信?”
杜清悠一怔,随即开怀大笑,“信,为何不信?”
之后两人便望着窗外的夜色,一边饮着桌上的清茶,一边闲闲聊着。
窗外打了三更,少年打了一个哈欠,直起身来。杜清悠道:“不如在这里将就一夜,天亮再走。”
少年默默点头,走到床边,身体一缩一滚,便蜷在了床里。吹灭了蜡烛,脱下外衣,杜清悠睡在了床外边。黑暗中倾听着床里侧少年的呼吸,鼻子边闻着那若隐若现的香气,杜清悠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睡去,早晨醒来时少年犹自睡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年绝美的面容上,五官从所未有的清晰。他这才想起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在日光下看见这少年。细细打量着,越看越觉得面熟,却想不出哪里见过。
以后几日两人便形影不离地呆在一起,四处游玩。因为认识绿袖的人太多,所以他出去的时候总是带着纱帽。
杜清悠只觉自己的生命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比少年的时候更加猛烈,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翻腾、升温。有时看着身边的绿袖,他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惟恐一个不慎绿袖便消失了,就像在放灯节的夜晚那一样。然而在这患得患失间生命却从未有过的美好,好像一瞬间要燃烧尽所有。
关于绿袖的来历他始终不知,每次问起来绿袖总是支吾而过,有时开玩笑说自己是狐狸精,有时却又说自己是个孤儿,由一对隐居的夫妻抚养长大,而他们不希望自己泄漏他们的来历。
至于绿袖那夜为何现身在他房里,绿袖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放灯节那夜在湖边看见他,对他一见钟情。后来一直悄悄跟踪,见他要放弃自己离开这里,这才现身。
这答案虽然可以大大满足杜清悠的虚荣心,然而他显然还不至于昏头到相信。
这日两人经过市集,杜清悠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唤,回头一看,是那个王半仙。今日他的胡子规规矩矩粘在了下巴上,看上去倒有些仙气。
想起那日他说的那个“歌”字真的应验,杜清悠停下了脚步。王半仙看着绿袖,又朝杜清悠一笑,“公子总算如愿以偿了。”
杜清悠面上一热,绿袖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故意靠在他身上。王半仙见状叹了口气,说了声“福兮祸所依”便闭上了嘴巴。
绿袖狠狠瞪了王半仙一眼,大摇大摆地在摊前坐下,“给我算算罢。”
王半仙不动声色看着他,片刻后道:“本半仙知道你是绿袖公子,不如你取下纱帽,这样我才可观你面相。”
绿袖见四下行人不多,便拉下纱帽,杜清悠忙站在他身后挡住别人的视线。王半仙仔细打量着两人,突然道:“你们两人长得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柔美,一个英俊。”
两人闻言俱是一震,下意识朝对方看去。一见之下杜清悠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他总觉得绿袖面熟,原来他与自己真有几分相似。
“敢问绿袖公子的生辰八字?”
绿袖顿了顿,迟疑地看了杜清悠一眼,之后朝王半仙道:“我是孤儿,不知道具体的日子,只知道自己十五岁。你还是帮我看手相罢。”便伸出手平摊在桌子上。
王半仙眯起眼观察了一阵,良久道:“莫失莫忘,缘分天定。公子怨气郁积,执念难消,然则前缘已逝,转头成空。若能放下负担,方得柳暗花明。”又朝杜清悠道:“公子若想守得云开见月明,速速返回旧地才是。”
绿袖突然站起身一脚踢翻摊桌,朝王半仙骂道:“死算命的,越说越离谱,还真当自己是个仙啦!”说着不解气,真要上去揍人,已被杜清悠一把拉住,强行搂着他离去了。
回到客栈绿袖还在生气,杜清悠见他如此任性,心中暗叹。这才发现绿袖到底还是个孩子,象今日的事纯属无理取闹了。
杜清悠百般哄着,他才总算消了气。平静下来后杜清悠想起王半仙所言,拿来镜子一照。仔仔细细比较着,发现两人的面容大体轮廓真的很像。绿袖也不发表议论,只是淡淡地靠在床头,任由杜清悠在品头论足。
“绿袖,和我一起去我家乡临州可好?我想拜祭一下父母。”
绿袖面色一变,沉默了一阵,咬牙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信了那死算命的话所以才要离开——我明日就把那个乱嚼舌根的杀了。”
杜清悠伸手扶住他的肩,柔声劝解道:“我只是想去父母的坟前拜祭一下,另外再——”他心中一痛,暗地里紧紧握住拳头,“我还想去庭儿坟前看看,他一定很孤单。”
“庭儿?他是谁?”
“我的弟弟,要是活着,倒和你差不多年纪。要是当年我愿意信任他,他便不会死,一切都怪我不好。他永远是我心中最大的痛。”杜清悠涩声道。
绿袖试探着问:“你……很喜欢你弟弟?”
“嗯,他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答应先父要好好照顾他的。可惜当年他因为我不信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结果……被人害死。我这一生只落过一次眼泪,就是在得知他死的时候——连爹娘过世我都没有哭过。这样的痛楚我不想再经受一次。”望着绿袖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绿袖默默凝视着他,突然伸手把他的头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别想了,早点睡吧!”
杜清悠不愿在一个少年面前继续表现自己的软弱,便挣扎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见绿袖正深深地凝望着自己,心口一窒,便觉有些口干舌燥。
几日的相处,绿袖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他开始无法想象有朝一日绿袖不在自己的身边。寻寻觅觅多年,似乎一颗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停靠的港湾。
只是……唉……自己的年纪已经可以做绿袖的父亲,而且自己年少时曾经动情过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个持久。久而久之便也不信任自己的感觉了。过去可以随意放纵自己的感情,而如今再没有了那样不负责任的念头。
出神间突觉两片冰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瞪大眼睛,眼前是绿袖放大了的面容。杜清悠大惊,想要推开,却本能地回应着那生涩的吻,渐渐化为主动。
耳边似乎听见绿袖说:“睡吧,睡吧……”那声音低沉而绵长,意识便渐渐迷糊了……
(十三)
杜清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他爬起身,连忙喊了几声“绿袖”,旷野里只有山风的声音,又哪里有绿袖的踪迹?
杜清悠大惊失色,想起自己夜里还和绿袖在拥吻,怎么突然就到了荒郊野外,而且绿袖还失踪了?难道说有人去客栈打劫,把自己迷昏了?
一想到绿袖的安危,他不禁心急如焚。一路飞奔,终于看见了人烟。上前去打听兰陵镇的方向,结果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他迷惑起来,便问人现下是在何处,结果答案让他大吃一惊,因为脚下竟然是临州的土地,落英山庄应该离这里不过二十里。
再问日期,这日是九月二十八,而他昏迷前那日才是八月十八。想不到自己居然昏迷了四十天之久。
他踌躇了一下,决定先回山庄。这样可以找匹快马,早日去古长国兰陵镇找绿袖。他甚至猜想说不定绿袖也被人劫持到了临州。
回到了山庄,管家看见他又惊又喜。并且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七年前杜清悠离开山庄后不久浩然道长便找到了清庭。后来山庄里的人出去寻找杜清悠,找了七年仍然一无所获。而这七年来山庄全靠清庭掌管,中间当然得到浩然不少帮助。
杜清悠惊喜莫明,等不及换下褴褛的衣衫便去见清庭。管家领着他到了后花园,远远看见荷塘边的亭子里一个少年背对着他坐着看书。管家正要上前去通禀,杜清悠连忙制止,做了个手势让管家退下,自己便朝亭子走过去。
那少年一身宽松的蓝衣,衣边用银线绣着卍字图案,乌发用与衣衫同色的缎带松松束着,散在背后。一只彩色的蝴蝶栖息在他身旁,更显得四下寂静无声。
杜清悠稳定住情绪,轻轻咳嗽一声。少年闻声直起身慢慢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杜清悠惊得几乎晕厥。
“绿袖!”杜清悠脱口而出。
“什么绿袖?”少年秀眉轻蹙,有些嫌恶地望着衣衫褴褛,满面胡须的杜清悠,“你是新来的下人?难道不知道无事不许到后花园?”
下人?杜清悠一怔,急忙辩解道:“什么下人?我是杜清悠,你不认识我了吗?”
少年杏眼圆睁,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后终于道:“原来是哥哥啊!八年不见,怎么哥哥变得这么邋遢?”
杜清悠看着少年与绿袖一般无二的面容,如坠云里雾里。少年见他呆呆发楞,越发看他不起,秀眉一蹙,淡淡道:“哥哥不认识清庭了么?也是,分别的时候清庭才七岁。”他望着杜清悠身上污秽的衣衫,再次露出嫌恶的表情,“哥哥快去梳洗一下罢,我看不惯脏污的东西。”
杜清悠茫然点头,回想起清庭确实有洁癖。可是眼前少年与绿袖分毫不差的脸让他始终无法从惊愕中回复。
他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清庭,发现他与绿袖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气质:绿袖是清冷柔媚,而他则是孤高脱俗。如果说绿袖是水中的月,那么清庭就是天上的月。水中的月虽是幻影,至少还可以伸手碰触;而天上的月,却是遥不可及的。
带着万千疑问去梳洗换衣,等恢复了旧颜后他偷偷找来管家。管家告诉他说整整八年清庭一直呆在山庄,最远也没有离开过临州地界。而他很肯定地说最近两个月清庭从未离开过山庄一步,他每日早晨都可以看见清庭在凉亭里读书。
事实摆在眼前,杜清悠不得不承认清庭与绿袖是两个人。然而他想起绿袖的神秘,以及自己莫名其妙就从兰陵镇到了临州,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看到清庭,他越发感觉到绿袖就在临州,所以他打消了立即回兰陵镇的念头。晚膳时见到清庭,仍然是冷漠而疏离,同七岁时的他倒是相象。清庭年纪虽小,整个山庄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下人都对他服服帖帖,倒似比自己更有威严。
夜里辗转不能成眠:如果清庭未死,那么他在后花园发现的小孩尸骨是谁?既然清庭不是月无瑕杀的,那么她又为何会不顾自己有孕投井自杀?
正想着,听见窗外哀哀的哭声,如同多年前自己有一夜听到的。打开门循声出去,同那一夜一样来到了秋府。那哀哭声愈发清晰了,翻进了围墙,夜风呼呼吹着,那声音似在四面八方响起。
难道是子彦的鬼魂?想到这里不禁冷汗涔涔,壮着胆子问:“子彦,到底是不是你?”
满地的绿花在风中摇曳,阵阵香气扑鼻而来,那哀哭声渐渐止了,只余下鬼影婆娑。杜清悠突然想起一事:地上的绿花竟然是四季长开。
这时梧桐树下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白影,好似是挂在树上。杜清悠觉得嗓子有些发干,靠近了过去。待近了,却是一幅画挂在树干上。
画上是个鹅黄衣衫的男子,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甚是多情。仔细看看画中人正是八年前突然昏迷的临州知府李玉成。
正欲伸手摘下画卷,一缕火苗突然窜起,那画立即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那灰烬拼成了一个“浩”字,便立即被风吹散了。
杜清悠吃了一惊,再度打量了四周,踌躇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是谁?”警觉地问了一声。
房间里突然有了亮光,看见清庭坐在桌子边,正伸手用镊子捻着烛心。他抬起眼,神态自若地看着归来的杜清悠,淡淡道:“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杜清悠在他对面坐下,望着他的眼睛,“睡不着,所以随便出去走走。”
“睡不着?”清庭美艳的红唇勾出讥诮之色,“是不是缺少人暖床?”
“你……”杜清悠一时语塞,轻叹一声,“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去睡罢。”
清庭冷冷一笑,“那女人死了很多年了,哥哥要不要找个新的?”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杜清悠身边,凑到他耳边轻轻道:“要找就趁早,再过几年你不行了,谁给杜家传宗接代?”
杜清悠又好气又好笑,讪讪道:“我不行不是还有你么?只要我们杜家有个后就可以了。”
清庭伸手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摩挲着。杜清悠身体一僵,正要躲避,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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