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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江南-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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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萤……我没事了……”他微微笑着,双手也不禁搭上刘萤的肩。这个担心自己担心成这样的人,此刻的眼泪是发自内心的吧……不似之前,那女子的伪装,甚至连羞涩的性格也是伪装出来的。为月想到言儿,那个斥候统领苏陵,心里不禁微微酸涩,想来自己刚刚情动,便是被人骗了去,真不是滋味儿啊……
“为月……”那个人在耳边喃喃地念着,像是呼唤灵魂一般,“你不要再吓我了……我真的、真的是……很想……你……”说到最后,声音已如蚊虫般细小,以至于他即使趴在耳边,为月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忽的,那只一直紧紧攥着为月的手松开了,无力的垂在锦被上,为月顿感肩头的重量沉淀了起来,伤口吃疼了一下,便本能的缩了一下肩。
这本能的一个动作本来不碍事,但是为月挪开肩就听见小兮惊呼一声,连忙再看向刘萤,毫无生气的伏卧在自己的双膝锦被上,一动不动,面如雪。为月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刘萤这个样子明显是晕过去了。
他皱了皱眉,道:“小兮,你家公子……”
听为月问及,小兮不禁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哽咽道:“陛、陛下……公子五天都没休息了……一直守着陛下、照顾陛下,一直一直……他不让别人来……就一直自己撑了下来……”这些话,就算是大不敬的责怪也好,小兮却再也忍不住道了出来。公子这一份心,她只希望陛下可以看到,看得真切,看得诚挚啊,这是一份多么炙热的情感……
为月听了猛地一震,呆呆地望着躺在自己膝上面无血色的人,心里有什么东西酝酿了起来,模模糊糊但却落实在了心中。
他差点忘了,是这个人啊,一直都是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守着自己。即使曾经怀疑他那么深,即使那时候冲动的刺了他一剑,即使自己对他一直冷言冷语,他也还是在自己身边守护着,时刻不离。这个人,从来不计较自己的任性、冷漠和讽刺,纵使到最后被他整的遍体鳞伤,依旧在身边……
他怎么忘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假的太逼真;很多言语都是谎言,编织的太真实。蒙骗了世人,蒙骗了自己。但是很少能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守着自己,既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自言儿,不,是苏陵刺了为月之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也深怀着自责,很深很深的自责。苏陵于他这一刀,亦如从前自己于刘萤的那一刀,意义是一样的。为月此时此刻才真的感到那份愧疚,已经不能弥补了……
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付出感情最多、最信任的人,却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刀,那原来的情感瞬间化作泡影,最后的最后现实会毫不留情的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繁花似锦的梦罢了……真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已经不仅仅疼在伤口上,是着实的疼在精神上了……
为月轻轻抚上刘萤的面庞,却不禁皱眉。可是你为什么还在我的身边呢?明明自己是那样的可恨,将你的信任践踏成泥,让你痛苦、让你心伤,可你却还在我的身边……不止是那样吧,不止是那一剑……我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做了最喜庆的事,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责怪着你的敷衍和怠慢,丝毫没有在意你的感受,却总是让你惦记着我……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可恶可耻,心中增添了对刘萤的无限愧疚。要怎么偿还给你呢?这份歉疚,要怎么偿还给你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江南王呢?
为月顿时感到很无力,很无力,这种愧疚让他窒息。
他是北朝的天子,是万人之上的君王,此时却对于这份歉疚很无力,他竟不知道该怎样弥补眼前这个臣子……
人便是这样吧,不知不觉间已经亏欠了别人很多东西,当察觉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亏欠早已经无力偿还……
纵使多年后,江山已老,荣华谢去,也还是将这亏欠隐没在了心里。
……》
蝶恋花
【蝶恋花】
盈盈月月春华柔,栖冷寒枝,犹有灯如豆。销魂银牙杯中酒,怅惘若失萤如琉。
江南一树烟雨路,红尘陌陌,怎奈衣如雪?自是斜阳空映山,江水长东心长顾。
为月正笑吟吟地接过小兮递来的清茶,一仰头灌进了喉咙,顿时觉得清爽不少。适才进药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小兮怕为月嫌苦,竟是给为月讲了笑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过药苦却是依旧,但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小兮生动的言辞还是让为月忍俊不禁。
将空茶盏递回给小兮时,猛地感觉手腕一沉,茶盏差点碎落在地。
为月和小兮同时一愣,却是刘萤紧紧攥住了为月的腕子,两人同时望向塌里边的那个昏睡的人,发现他微微睁开了媚眼,似是醒了。
“为月……你别走……”梦呓的言语,细碎的声音,丝丝入耳。
被抓着的人忽而怔住了,心下由生心疼之感,竟是温柔的笑了道:“我在呢。”
小兮识趣的赶忙接过茶盏,匆匆向为月行礼收拾东西退了出去。她走到门口却碰到了天溪天泉,便伸手拦了他们,使了个眼色。天溪也是个识大体的人,见情形立马拉着天泉转身走了,也不顾他弟弟嘴里念叨着废话。
夜凉如水,屋内灯如豆。
为月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刘萤,虚弱的很,全然没了往日那风华绝代的模样,却是赖在那塌上压着锦被,一副孩童样,不禁嘲讽他道:“睡的跟猪似的……”
不料那人却猛地睁开眼睛,再次捉住为月的手臂,冷冷地道:“你说谁是猪?”那如丝的眉眼凝着为月,眸子深邃悠远。
“你。”为月干脆的道,眼睛却不看他。
刘萤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不屑的道:“谅你有伤在身,不跟你计较……”他顿了顿又懒懒地道,“猪就猪吧……也难得当一回猪……”淡淡的字句染进为月心里,这个人,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都小心谨慎着,难得当一回什么都不顾的愚人啊……
“你再睡会儿?”为月也不跟他贫了,正经问道。
正在等待回答的为月,忽然感到那塌里的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贴,有些惊,正想躲开,却听那人轻轻的道:“不睡了,难得跟你同床共枕,咱俩夜话佳期吧!”
为月一听这话只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差点没晕过去。这个不正经的东西,明明气息还没休缓过来,就开始耍贫嘴。为月碍于伤口不敢发作,不然早就一脚蹬过去了,这个滚蛋,就不能正经点吗?
正待骂一句滚,音节还没出来,刘萤却一本正经了起来唤了一句:“为月……”
年轻的帝王应了一声。
“你……还好吗?”这四个字很淡、很轻,飘进为月耳朵里的时候却让他为之一震。他知道刘萤指的是什么,不光是自己身上的伤,还有自己心里的伤。岁月流过心间,带起的竟是风起云涌的波澜,漾在心中久久散不去,静不下。
这世间就是有很多事情,控制着、压抑着,反而更加不能自已。但谁人都不能洒脱于世,将心中的苦楚倾倒出来,即使知道这样也许会让自己舒服一些,却也不会去做,宁愿让伤痛如困兽斗在心间,久过岁月自我舔舐,也断然不会道出。
人,终究是倔强的动物。
“我还好……”为月笑了笑道。这终究是自己的事情,他毋宁不说出来,不让刘萤再为他担忧,伤归伤,但他相信岁月光阴,那种强大得能吞噬一切的力量。“刘萤,我真的没事,你别再担心我了,我也没放太多感情。”最后一句是真心话,本来也就是刚动情罢了,确实没陷得太深。痛的不过是自己的顽愚,轻易相信了一个人,轻易动了感情,懵懂的分辨不清何善何憎。
刘萤定定的凝视着为月,似乎要从他眼中探出一二。
半晌,刘萤轻叹了一下,徐徐地道:“为月,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我心甘情愿的。”言语轻盈舒缓,却是铿锵有力的。刘萤听出来为月语间刻意将那别再担心加重了,知道这小皇帝可能是在自责。
“我……”为月皱了皱眉,又摇摇头,“……欠你太多了……”是啊……太多了,多得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要累积到下辈子了……
刘萤翻身俯在塌上,半个肩臂俯在为月身上,且小心的避开了他胸前的伤口。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要你有这种想法。”
为月再摇摇头,道:“亏欠一个人太多终究不是好事……”
这话稍稍惹怒了刘萤,他眉头一皱,强硬的将靠在床栏上的为月拽了下来,让他躺在软枕上。为月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毫无防备的着了床,虽然刘萤手臂控制得当以防他摔疼伤口,却还是有些微疼。他也紧蹙了眉,看着头顶上那幽黑的眼眸,坚毅、沉着,却犹如湖水般叠涌。
“我说过,”言语证明,刘萤是愠了,他咬清了每一个字音,重重的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荡漾起了暗潮。
为月缄默,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刘萤灼热的目光。那样深邃的眼,他怕看下去,便会就这样沉沦了……
“刘萤,我……怕还不起……”
咚!
一拳狠狠的落在为月的发边,床榻跟着那一拳震动了一下。
为月转过头来惊异的看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透看穿,无力回避。刘萤满眼愠意,为什么这个人不懂呢?这样的一切都是不自觉地,都是本能的,他已经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烙印在了心里,稍有不慎,便牢牢的牵动了自己的心,让他不顾一切,让他义无反顾,可是为什么为月不明白呢?这么做,不是要他自责,不是要他愧疚,更不是不要他偿还!
此时刘萤看着满眼惊讶的为月,虚弱的病容还没褪去,柔美秀丽的面庞上略带有伤意,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在枕上,衬着那玉白的肌肤,竟是如此诱人。
多年来的情感忽然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一直以来只能远远的望着你,远远的守护着你,到底何时你的心中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这深深压抑的思念和爱恋,顷刻间都从心里挤出来,空气里都是满满的情,刘萤一时控制不住,竟就俯身吻了下去……
为月的唇很凉,大病初醒后的倦意和虚弱都晕染在上,让刘萤不禁有些心痛,轻轻的啄了两下,想把温暖都传过去。为月被他的举动吓呆了,溜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是不敢相信刘萤吻了自己,可唇上真实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都提醒着自己这是真的……这个人在、在吻自己……
待为月反应过来要反抗时,刘萤已经识趣的放开了他的唇,眼神迷离却含情脉脉,无尽的温柔镌满了深邃的眼眸。媚眼如丝水横波,此时的为月,仰面怔怔的看着刘萤温柔的笑意,分外妖娆。
潋滟红莲水上妖,素缟雪莲山中仙。
波光琉璃无处逃,蝉虫冬草不住返。
此时的这两句,正适合形容压着为月的刘萤,真真的像个妖艳的狐仙一般,静静的注视着为月。
“若是觉得亏欠,就用这个还吧……”
月牙弯弯,如钩如眉。
“为月……”
淡淡的气息……
“我爱你。”
永平五年八月末,蜀王周隐兵犯荆州,荆州太守陈平反。大将军裴木领兵四万讨贼,荆州平。
同年九月初十,太宗亲征,与江南王萤各领兵五万讨贼,众军势气大涨。
十月初,元鹰收复湘潭、邵阳、怀化三城,折兵两千。十月中旬,太宗、江南王挥军直取恩施,斩贼将,蜀军退至涪陵。
同月,元鹰率兵八千至恩施,与太宗会军,共谋涪陵。
——《北朝史》
越近蜀地,地势便越是险要。
涪陵地区多河谷、丘陵,低山也有不少,乌江蜿蜒的将这些低山丘陵连接起来,地势复杂。攻打涪陵并不容易,因为这个区域是西北地势低、而东南地势高。江南一路却是处于东部,也就是说江南军处于明,而蜀王一方则是处于暗处,所以由于地势的不利,很多偷袭、暗战的策略都实施不了,攻打涪陵也变得棘手起来。不过地势不利却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为涪陵是蜀王周隐封地的第一座城,他必会派重兵防御,更何况江南大军一路将他夺来的城池,又雷厉风行的夺了回去,所以涪陵更是卡死了的一道关,想攻破并不易。
不过这一路夺回来的城池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振奋,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周隐的逼退回自己的领地,众军气势都是大涨。
于是刘萤果断的在这个时候向为月请罪,特别真诚的恳请皇上降自己藏匿军队、欺瞒朝廷之罪,说白了就是个欺君之罪。但是一路过来,又有谁不知道是江南王拯救时局、力挽狂澜呢?若不是江南王果断出兵,小皇帝也不会这么有气势,毕竟自己下江南的时候并没有带军队啊。再者说,若是这刘萤跟周隐合谋,哪里还会帮小皇帝出兵,不直接砍了他拿下半壁江山已经很地道了。
所以不论是百姓还是兵士,将领还是朝臣,只要有一双眼两只耳朵、不聋不瞎就都知道这次江南王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而这刘萤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来请罪,还当着秦文、廖七,以及他江南麾下各路大将的面子!
为月差点没被这厮气死,指着刘萤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却有不好发作,只得咬着后槽牙道一句:“你功过于非,朕不怪你。”而作罢,但其实自己心里忿着呢,心里暗骂刘萤这混蛋指定是故意这个时候来请罪的,谅自己也奈何他不了。
越想越气,整个军议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几句。
军议的过程中刘萤一直很严肃,摆出一副冰山似的嘴脸,为月看着也气。平时跟自己这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怎么这时候你倒很凛然的样子,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当然,心里虽是不平得很,但面上却也是一副冷漠严肃。
整个军议都在谋策怎样打下涪陵,这个地区的地势所有人都很清楚,几番探讨却也没有结果,众人都是面色失落且带有一点疲累。
待晚霞晕染军营,却还是没有结果。末了刘萤只得挥挥手,散了军议。
为月见众人都一一退了出去,便想回头找刘萤发作刚才的事,却发现他正跟一个周身披甲,美目英朗的将领认真的讨论什么。为月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是刘萤麾下御日军统帅元鹰,那个挥军收复三个城池的猛将,心里不禁起了些敬意。想来这刘萤还是很有手腕的,竟然让这些精兵猛将一个个都为他不惜性命的效力。
他轻轻叹了一下,向二人那望去。
元鹰正在跟刘萤报告自己收复城池的状况,除了在怀化损的兵多一些,其余两城都是不足一提的。怀化也是近蜀地的一个边缘,所以守城的蜀军也拼命了些,虽然最后还是被平了去,但是城中的百姓稍微受了些难。
刘萤静静的点了点头,拍着元鹰的肩头以示嘉奖。
元鹰退出去之后,刘萤缓缓走到为月身边看了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只见一名身着玄色薄甲、头戴玄盔的人掀帘走了进来,此人看上去很年轻,并不像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似元鹰那英朗的眉宇间带几分豪气。他进来之后就走到二人面前,见了礼,缓缓起身。
为月诧异的望着他,脸上有几分不可思议,愣愣的叫出一句:“天溪?”
只见那人笑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于是为月再次愣愣的你你你了半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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