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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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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又礼脸色凝重,道:“丁少侠死了。”顿了顿又道,“是冯远冯公子发现的。”

解挽舟微吃一惊,回房握住长剑,沉声道:“走。”

解筠听到声响,推门出来,叫道:“三哥。”解挽舟拉过妹妹的手,觉得她手冷微颤,轻声道:“不用怕,有哥在。”解筠点点头,心里安定了不少,跟在兄长身后,走下楼梯。

一层的楼梯口处,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或皱眉沉思,或窃窃私语。解挽舟走过去,那里是摆放杂物的地方,显得很脏乱,绞索缆绳散了一地。丁新的尸身俯趴在粗大的缆绳上,一支利箭自右脑斜贯而入,穿透头颅,箭尖自左脑太阳穴而出。丁新的脸侧着,大部分隐在地面的阴影里,仅能看见一只大睁着的眼睛,目光惊恐而迷惑,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古怪的东西。他伤口中鲜血流得很少,只有一条血痕蜿蜒而下,衬着青白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令人毛骨悚然。

解筠浑身发抖,躲在哥哥身后不敢再看。解挽舟一看到尸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右,不由自主扫过去一眼。阿右也站在人群中,望着丁新,双唇紧抿着,神色迷茫惊讶,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亲,隔了整整一周才来更文,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卡文了,因为要写他们在船上如何一一死去,想好好设计一些场景,构思了很久,终究一无所获。我想写出那种悬疑的感觉,不过我早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写这种文,想尝试一下,借鉴了很多书,还是没构思成,只能说自己没这项本事,嘿嘿。幸好这个文还不是那种风格类型的文,所以这方面差一些也无所谓吧,不过还是要感谢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她在自序中说自己构思了很久,真是太伟大了。

后面应该没有问题了,这个文快结束了。






  香入寒风清冽



 单云走近丁新的尸身,蹲下仔细观瞧。唐又礼四处打量,沿着箭尾的方向看去,走到旁边的木柱旁,指着一个小小洞口,道:“暗器是从这里射出去的。”单云忽然道:“你们瞧。”轻轻举起丁新的手腕,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丁新右手攥得死紧,指尖夹着一个小纸片。

阿右上前一步探查一番,道:“咦,这里有个缺口。”绳缆旁的墙上果然有个方形的凹槽,似乎曾经放过什么东西。这个凹槽隐在绳缆背后,若非细心人,决计发现不了。

井华慢慢地道:“依我看,丁新是误触了某个机关,发现了这里。”他一指墙上的凹槽,继续道,“里面有一本书或是一片纸,他拿了出来,结果被机关射出的利箭刺死。”

种种迹象表明确是如此,众人尽皆默然。井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目光阴沉:“他到底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唐又礼看了看站在一旁魂不守舍的冯远,问道:“冯兄,你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么?可曾见到一些特别的事物?”冯远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神色怔忡,目光闪烁,隔了半晌才道:“没……我来的时候他……他就是这样了,我什么,什么也没动。”

顾九城忽地一笑,道:“冯兄,你胸口痛么?”冯远怔怔地道:“啊?”一低头,猛地醒悟过来,慌忙收回抚在胸口的手,强笑道:“没有,我没事。”

单云站起身,沉吟着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这么晚了,丁新到这里来做什么?”说着转头看向冯远,“敢问冯兄,你又来干什么?”

冯远支吾着正不知该如何接口,解筠低声道:“丁新是,是来等我的……”她轻咬着下唇,几乎要流下泪来,“他约我出来……出来见面……”单云皱眉追问一句:“那你为什么没有赴约?”

“我……”解筠刚要开口,解挽舟打断她的话,道,“事关舍妹清誉,是我不同意。”解筠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丁新只想着找个无人打扰之时将事情告知,情急之下随口说出初更二字,却没想到一男一女无缘无故岂能夜半私会,就算解筠有意,解挽舟也决计不能应允,这条命送得真有些冤枉。

众人暗自唏嘘叹惋,井华抬眼望向冯远,道:“那你又来做什么?”

冯远看了看红着眼眶的解筠,又看了看众人探询的目光,一咬牙,蓦地抬高声音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当然要来,丁新居然妄图私下相会。若非阿右兄提点,我还要蒙在鼓里,这个卑鄙小人,妄图在背后中伤我!”他涨得脸色通红,直喘粗气,“不过我可没杀他。”

霍瀚生嗤地一笑,道:“你倒想一招就杀了他,只怕还没这个本事。”冯远见到他满脸不屑的神情,怒气上涌,刚要回嘴,猛地想起胸前的事物,不想节外生枝,只好先咽了这口气。

阿右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苦笑一下,道:“我是听丁兄说冯兄家中早已定亲,于是随口问了一句,谁成想丁兄竟是……唉,这话又从哪里说起。”

众人不再开口,这等争风吃醋情海生波,怎么能问得明白?许多人看向解筠,未免不怀好意,正所谓红颜祸水,若非这个女子,丁新还活得好好地。解筠脸上发烧,双目含泪,躲在兄长身后。唐又礼轻咳一声,道:“看样子船上机关不只这一处,需得找船家仔细问问清楚。”众人被他一提醒,不再理会解筠,齐声道:“正是。”

单云找人唤来殷阔海。殷阔海见死了人,双眉紧锁,叹口气道:“果然如此。”

井华听他话中有话,追问道:“怎么,你知道会死人?!”殷阔海道:“那人送来的信上说了,船上会有古怪的事情发生,叫我等不必理会,专心开船便是。”单云问道:“这艘船是你们自己帮内的么?怎么会有机关?”殷阔海搔搔头,道:“这船不是平涛帮的,那人在信上写了地址,弟兄们找来就看到海边的大船,食物清水铁锚缆绳一应俱全,都不干咱弟兄们的事。”

单云又问了几句,见确与其无关,便让他回去了。他深吸口气,将在场诸人扫视一圈,缓缓地道:“看样子咱们是上了贼船了,这里机关处处,大家需得小心。”

孙承海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丁兄太过莽撞了。不过是些小小机关,又有什么可怕?若是真有本事,大家真刀真枪干一场,那才叫英雄好汉!”丁新刚死,尸身还在眼前,他这话说得未免不够地道,众人默然不语。井华嘿嘿两声,阴森森地道:“杀手就是杀手,逞英雄好汉又有什么用?”

唐又礼道:“无论如何,大家小心为妙,还有数日就能到得金沙岛上,咱们可不能让杀手血印得逞。”说着,一皱眉,“只是不知,丁兄在这个凹槽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到哪里去了?”

这两个问题谁也不能回答,事实上,也没几个人当回事,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这些少年侠士,均是血气方刚盛名在外,谁又把谁放在眼里。都觉得纵然杀手血印布下机关重重,这个丁新也未免太过脓包了些,若是设身处地,定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很多人倒有些跃跃欲试,盼着杀手血印快些出现,一战成名。

唐又礼和单云命人先将丁新的尸身找个底舱妥善放好,此时天气尚寒,还不至于腐坏,只等回到中原,再交予丁家。

大家三三两两尽皆散去,顾九城半眯着眼轻轻踱到冯远身后,一拍他的肩头。冯远吓了好大一跳,险些跃起,猛地一回头,看见顾九城,道:“你……你干什么?”

顾九城微微一笑,道:“冯兄,上去么?不如结伴同行?”冯远强自镇定:“不,不必了,我有些心慌,先去喝口酒。”说完,快步走开。顾九城斜着身子倚在船栏上,望着冯远的背影,目光骤然变得犀利,慢慢敛了唇边笑容。

冯远低着头疾走,到得房中回手将房门紧闭,背靠在门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沉静了足有移时,这才渐渐平稳住砰砰的心跳,镇静下来。他睁开眼睛,却没有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之后,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冯远又耐心地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再无丝毫异动,这才走到桌边,燃着灯烛,忍住内心的激动,从怀中摸出一本破旧的薄册子。借着烛光,清晰可见紫缎封面上四个字:掩月心法。

不错,那个凹槽中藏着的,就是这本书。丁新也正是因为看到这本书,过于惊讶,才会躲不开射来的暗器。因为掩月心法,正是丁家祖传的内功秘籍。

丁新此番前来追寻杀手血印的下落,绝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得知家中有人将心法秘籍卖于杀手血印,而前来追讨回去,完全是因为想除掉武林一害,扬名立万而已。否则他一见自家心法秘籍,决不能那般震惊。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本秘籍是真是假,就被突如其来的利箭刺穿了脑袋。

但冯远不知道这些。他从解筠那里得知丁新和她约定在初更见面,胸中嫉恨难当,本想突然出现破坏其好事,没成想脑子昏昏沉沉,一觉睡倒,醒来已是初更三刻。他急忙奔向一层,在船舷处却找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不死心到处细察了一番,结果在楼梯口发现了死去的丁新。

冯远大吃一惊,刚想放声高呼,一瞥见看到丁新手中紧握的掩月心法。冯远很谨慎地四下扫视,确定再无旁人,这才将那本秘籍夺了下来。匆忙之下略略翻动时,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夜色之中辨认不清,索性揣到怀里,这才大声呼叫众人前来。

方才顾九城问他胸口是否受伤,冯远一颗心蹦到喉咙口,幸好那人只是随口问问,不再提起。绕是如此,也把冯远吓出一身冷汗,不过,终究还是没有人发现。

冯远将那本秘籍摊在桌上,又审慎地听了听四周的确极为安静,这才轻轻打开那本破旧的薄册子。上面的字迹很小,很密,很工整,所记载的却无非是青菜如何碎肉怎样,竟是一本菜谱。

冯远从前翻到后,从后翻到前,不肯死心,将封面展开,对准灯光一映,果然有暗影。他竭力按捺心中狂喜,用力将封面撕开,露出一页字纸。冯远一点一点将字纸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这句话令得冯远身心巨震,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极度的恐惧像冰冷的带着毒刺的蔓藤,从脚下瞬间将他整个吞噬。他赫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永远也动不了了。

第二天众人发现死去的冯远时,他全身泛着一种阴暗的青蓝色,像是刚从大染缸中捞出来一般。大家都围聚在门前,没人敢走进房门一步——冯远很明显是中了剧毒而死,若是不小心也染上,那可糟糕之极。

尽管如此,所有人还是都看到了那张飘落在地上的字纸。字纸上清晰地写着一句话:只能活一人。

众人静默了好半晌,单云轻轻吐出一口气,道:“看样子,咱们是落到陷阱里了。”宋强声望着冯远大睁着的眼睛,低声道:“这个杀手血印可,可真毒……”

唐又礼一皱眉,问道:“这张字条是什么意思?”阿右看一眼解挽舟,道:“敢问解兄,听闻你初到金沙岛之时,曾和另外几位少年侠士,一起被杀手血印关到铁笼子里自相残杀,不知是否有过此事?”

霍瀚生接口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而且听说最后也是如此,只有唯一那个活下来的人,才能作为杀手血印的嫡传弟子。”

解挽舟没有回答。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惨烈的场景,明明毫无仇恨的几个人,彼此刀刃相向,血肉横飞惨不忍睹。那时,他真觉得江雪涯是天下最阴险毒辣的恶徒,理应碎尸万段不得好死。可是后来呢?后来,堂堂武林名宿居然对自己和大师兄栽赃嫁祸,甚至不惜用些卑劣手段;后来,那些名门正派为了一己私利,顶着为武林除害的名头,齐聚解家庄,逼迫自己说出大师兄的下落;后来,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会因为仇恨和家族名誉,而出卖自己……他们和江雪涯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笼罩在正义这个名号底下,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为非作歹么?真小人和伪君子,到底哪个更加卑劣可恨?

解挽舟抬起眼睛,将在场诸人一一看过去。自从得知母亲将自己送与江雪涯的隐秘之后,他便知道那些和自己一同被掳上金沙岛的孩子们,一定也是同样的命运。每一条生命的背后,隐藏着怎样肮脏的交易,和贪婪的目光?还有这些人,他们为什么会登上这条船?单云、井华、霍氏兄弟、董风、孙承海、宋强声、严健……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兄弟或姊妹,被亲人出卖的事情。他们甚至做不到置身事外,他们选择了来找杀手血印。为了什么?还不是那些武功秘籍,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为了能将其余门派的弱点牢牢掌握在手里。

解挽舟忽然很想笑。这里没有铁笼子,没有江雪涯,没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威逼。可他心里知道,这些人都活不下来,杀死他们的,不是杀手血印,而是他们自己。

解筠见哥哥神色古怪,忍不住轻轻唤道:“哥……”解挽舟拍拍她的手,开口道:“不错,正是如此。”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于己无关的漠然,“这是杀手血印的规矩,他只收一个弟子。”

许多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一亮,有几个人脸上显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唐又礼朗声道:“这是杀手血印的诡计,他妄图咱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可不能上当!”众人纷纷道:“对!”“不错不错。”“正该如此。”可在内心深处,他们想得却完全不同。

……没想到真是这样,爹说得果然不错……

……那么多武功秘籍,只传给唯一活下来的人……

……解挽舟,他一定知道那些秘籍都在哪里,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他NN的,这么多人,我不想杀他们,难道他们不想杀我?只能活一个,嘿,谁不想做活下来的那个?……

……杀手血印真毒啊,可是我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想办法杀我,谁知道那两个笨蛋是不是他们杀的?我得小心……

……武功秘籍,如果我能有……

这些人中,只有丁新冯远、张梁张穆和唐又礼,不明白其中奥妙,可丁新冯远已经死了。而且,就算他们不知道,看到那张字条,也不免心存警惕,毕竟这些人以往皆不熟稔,如今性命攸关,谁又能相信谁?

这些人各怀心事,只有解挽舟冷眼旁观,他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倦怠和孤独,拉过解筠道:“咱们走。”

众人纷纷离开,相互不由自主保持一些距离,彼此愈加客气而谨慎地微笑,不约而同各自回房。在这等关键时刻,谁也不愿四处游荡,给人以可乘之机。

阿右渐渐落在最后,他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从昨夜起,阴云就渐渐在头顶上汇聚,看样子,快有暴雨了。这种时节海上会有这等天气,着实有些出乎阿右的意料,不过没有关系,暴风雨不会持续很久,对计划没有丝毫影响。

阿右推开房门,忽然觉得背后一紧,像是感到了危险的毒蛇,倏地挺直了背脊。他慢慢地关上门,却没有转过身子,轻轻一笑,道:“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顾九城懒洋洋地歪在椅子里,拈起一只茶盏随意把玩:“你把我们聚到这个船上来,就是为了要我们的命?”

阿右舔舔唇,道:“顾兄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顾九城嗤笑一声,将茶盏放下,缓缓站起,道:“你又何必装模作样?若非心中有鬼,何必如此警惕小心?”

阿右转过身,脸上依旧是谦和的笑:“顾兄别见怪。这船上机关处处,大家都是初识,又刚死了两个,我警惕小心些,也无可厚非吧。”

“对,正是如此。”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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