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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出书版) 作者:慕容[四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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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又不是终日忙于政务,便是长年奔波沙场,再加上被祁烈缠得难有空闲,以至于我的感情经历到现在仍然是一片空白。
然而突然之间,我一下子读懂了拓拔弘昨夜的眼神。
那种火一般灼人的热烈眼神……有时却又出奇的深沉黝暗,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穷的心事……
过去的很多疑惑一下子有了答案。
然而面对他激烈而炽热的眼神,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象害怕烫伤般,本能地闪缩逃避……
我对男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陌生。在时下各国的贵族中,蓄养娈童、狎玩男宠已经成为了一种公开的时尚。生长在西秦宫廷中的我,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对于这种贵族式的喜好早已司空见惯。
但我却从未想过类似的情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向来不好男风。对于自己身边的男子,或者是重臣宿将的尊敬礼遇,或者是下属官兵的信重爱护,或者是挚交好友的意气相投,或者是子侄幼弟的疼惜宠溺,不管是哪一种,无不是坦坦荡荡、直率明朗的诚心相待,从来不曾起过别的念头。而对于那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身事人,宛转承欢的可怜虫,却只有同情之心,而无狎戏之兴。所谓的到处留情、逢场作戏,我一向都没有什么兴趣。
自然更绝不想成为别人游戏的对象。
我不知道拓拔弘的态度有几分真。但无论是真是假,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招惹不得——如果他只想逢场作戏,我当然没有兴致奉陪;如果他确实是百分百真心,那我就更要避之则吉,躲得越远越好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更加不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根本就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的……
微微苦笑一下,我随手把头发束在脑后,抹一把脸,不再停留地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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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道短短的回廊,就是王府的后花园了,穿过去就是下人的院子,那里有一道后门,出去比较近也比较方便,以前在这里当下人的时候我常常走,轻车熟路。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小晋。
小晋……一想到小晋我就忍不住很想骂拓拔弘一顿。
我从王府里搬出去的时候,本想带小晋一起走的。可是拓拔弘莫名其妙地板起脸来,无论如何就是不准。说什么小晋是王府里登记在册的下人,没有他的同意就不能离开王府一步。还说他如果敢私自逃走,按照北燕的律令,就要被挑断脚筋送还原主,要是他胆子大的话也不妨试试。
被拓拔弘这么一威胁,在做好准备离开北燕之前我当然不敢拐带小晋私逃,只好把他留在信王府里。这样一来,我要见小晋可就不方便了。害得我教他武功还得偷偷摸摸地半夜溜进信王府,要是被巡夜的城兵捉到他们的上司半夜作贼,我的面子该往哪儿摆啊?
更惨的是,有了雷鸣和易天的严格监督,我连早晨赖一会儿床补眠的机会都没有了……
清晨的例行洒扫早已结束,整个后院里很安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走动。偌大的一个花园里,只有一名花匠坐在牡丹花前呆呆出神,背对着我,并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走过那个花匠身边,我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两眼。
他的样子并不象是一个花匠。如果不是那身粗布的下人服饰和手中的花剪,我可能更容易把他当成一个书生而不是下人。他的身材偏于瘦弱,肤色苍白得不象是曾经在户外活动过,侧脸的轮廓斯文清秀,手指洁白修长,用来握花剪未免是有点太可惜了。
我故意在他身边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他吓了一跳地转过脸,抬头向我看来,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却含着隐隐的怅惘和忧郁。
“你是谁?新来的花匠吗?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你?”
“啊……是,我叫林安,进府还不到两个月。”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应该不是当花匠吧?” 看他那双干净漂亮的修长双手,就不象是跟泥土打过交道的。
“卖字,代笔,随便混口饭吃。”
原来真的是读书人,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斯文呢。我细细打量他的相貌。他长得说不上漂亮,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但是谈吐斯文,气质儒雅,看上去象是读过不少书的。要是在王府里当一名花匠,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你应该读过不少书吧?为什么不去应试?你该不会甘心在这里混一辈子吧?”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苦和失落,耸耸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如果能够考得中,我还会沦落到这里来?”
“一次不中就灰心了?”我皱眉。看他的样子虽然文弱,眉宇间却有几分骄傲倔强之气,看去不似池中之物,更不象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逼不得已,有什么办法?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得到的人又有几个?到头来还不是先得混一碗饭吃?”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沉吟一下。
“你愿意到我那里帮忙吗?我正缺一个整理公文案卷的书记。报酬不会比这里少,而且还可以抽时间继续读书应试,比当个花匠要好得多。”
“真的?”
他半信半疑地看看我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最后居然拒绝了。
“谢谢你,可是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日子清静又悠闲,反而不想出去营营役役地辛苦奔忙。至于读书应试,更是今生已绝此想了。”
“是吗?”
我有点意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总觉得他的话有几分言不由衷的意味。看他年纪轻轻,既不象看破红尘的心灰意冷,又不象无欲无求的淡泊高远,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看他的样子仿佛藏着什么心事,我既然不知详情,就不必管太多闲事了吧?
“好吧,随便你。”我笑了笑,道,“我叫江逸,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五城巡戍营来找我。”
“原来你就是江逸?!”听到我的名字他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看我的眼光也有了些不同。
“谢谢你。”他态度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谢谢。”
他的神情如此郑重,倒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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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里时已近午,刚刚赶得上吃午饭。
雷鸣果然满腹牢骚地抱怨了一顿,易天却十分难得地没有说什么,好象看出我情绪欠佳,精神不振,很体贴地拦住了雷鸣的话头,没让他继续唠叨下去。
否则我的头真会裂成两半。
不过,易天接下来说的话让更加我头痛。
“平望侯府的管家刚刚来交涉,想把昨天打伤卖肉小贩的两名奴才领回去发落。”
“不准!”我不假思索地断然道。“一时口角就动手围殴,打得人家断了两根肋骨,这侯府的奴才也太威风了!先令他们赔偿对方医药费一百两,再责打二十,枷号一日,然后才让侯府领回去好好管教。”
“韩国公吕浩的侄儿在青楼为了一个清倌人争风吃醋,砸了那家萃芳楼不算,还围着那几名外地富商追打了两条街……”
“对方伤得重吗?”
“运气好,跑掉了。”
“哦,那让他照价赔偿萃芳楼的损失,然后拘役三日,不准别人代服,也不准他家里罚金折罪。”
“还有宣城公主的管家在街上纵马伤人……”
“一样!按北燕律令处置。”
“还有吏部杨侍郎的儿子……”
“照例办理。”
“还有……”
“易天,营里不是有《大燕律法》和《京城治安令》吗?为什么还要一件件地拿来问我?”
“我知道!”易天‘啪’地合上手里的案卷,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要处罚的这些人,再加上昨天的林驸马的表弟、李尚书外甥的妻舅,前天的威烈侯府和靖国公,还有……大略算算,已经快把北燕的权臣贵族得罪尽了。”
“哦?那又怎么样?”我头也不抬地继续吃饭,“他们要联合起来上折告我,还是想索性买凶杀掉我算数?”
“那倒还没有。不过,再这样下去大概也快了。”
“那就等他们真动手的时候再说吧。”
“……”
易天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江大人,江青天,我知道你不徇私情严明公正,也不计较个人前途荣辱得失,可是你要想把这个官做下去,总不能老是这样得罪人吧?长此以往,你这个位子保得住才怪!搞不好连脑袋也要一起丢掉。”
“……”我心虚地看了眼易天担心的表情,有点内疚地低下头,不敢告诉他这个官我本来就没想长久做下去。既然干不了多长时间,要是还不能好好地放手整顿一番,让京城的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那可真的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虽然,他们并不是我的百姓……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易天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摇摇头,还是放弃了说服我的打算。
“那我回房睡觉去了。”
昨天没去教小晋功夫,今晚他一定会磨着我补回来,多半又得耗上大半个晚上才能完事。不抓紧时间补眠怎么行?
“又是睡觉!”雷鸣‘噌’一声跳起来,“你今天多晚才回来……喂!喂!站住!”
我当然不会傻得听他的话,赶紧头也不回地溜掉了。
第二章
“江逸!江逸!!”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并且伴随着急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吵!我呻吟一声,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半刻,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隔开外面恼人的噪音,继续睡他个昏天黑地。
可惜……
“哐!”
几秒钟后,房门被粗鲁地一脚踢开。总算运气不错,摇摇欲坠地晃荡了几下,还能勉强挂在门框上。
我就知道!
“雷鸣,这个月我卧室的修缮费用你全包了。”我缩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啧!小气!不就是踹了你几下门?”
“几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是一天两遍吧?才不过半个月,我的门已经修过三次了!”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天天睡到日上三杆还不起床?都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睡猪啊你!”
“你应该叫我大人!”
“还大人呢!有天天赖在床上的大人吗?”雷鸣一把掀开我身上的被子,远远地丢到床角里,“快起床吧你!我都带着弟兄们操练过两遍,连早饭都吃完了,就等你点名训话呢!”
“天天训,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你替我点名不就得了?”我无可奈何地打个呵欠,抓起衣服慢吞吞地往身上套。“易天,你也真是的,定的什么破规矩啊。”
“又不能怪我?”跟着雷鸣一起进房,却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出声的易天温文的一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烧得太精彩了一点。”
我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几分。“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整顿纪律,需要临阵立威?还是为了改变形象,取信于民?”易天笑吟吟地接口。“那也不能虎头蛇尾啊。如果你能够坚持住前几天那种威毅严明的统帅形象,而且始终不偷懒不松懈,我敢担保,这支城卫一定能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军队。”
还用你说?我翻个白眼。我带出来的军队本来就是天下最好的,一支精锐无匹的鹰军纵横千里、所向披靡,就连你们北燕威名最盛的飞将军卫毅不是也照样输在了我的手里?
可是……那毕竟是带兵打仗好不好?现在我所统率的只是几千守城的士卒和一营捕快,没必要把他们操练成那样吧?再说……
“什么都要我亲自做,还要你们来干什么?”
雷鸣是城卫统领,易天是巡戍副使,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正是我最最接近的直属下级。有了这么能干的两位下属,照说我应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事情都交给他们两个就好啦。
“什么都推给我们做,还要你来干什么?”雷鸣被我气得一跳三丈高,一把揪住我的领口就往门外拽,“走走走!还不快去尽你的本分!”
“对啊。上行下效,理所当然。如果你再这么会偷懒,我可不敢保证我们两个会有什么表现了哦。”易天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无害,可笑容背后的威胁意味却比雷鸣的暴跳怒吼有效得多了。
“好吧好吧,就去就去。”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他们往外走,心里已经快要连肠子都悔断了。是谁说上司应该温和亲切、平易近人,尽量跟下属打成一片的?真是惨痛的教训啊!
唉,说起来,这还是我自己挑的下属呢。后悔,实在是说不出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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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风清云淡,日暖花香,正是个宜于春眠的好天气,而我却不得不从舒服的床上爬起身,跟着雷鸣和易天在城中进行每日一趟的例行巡视。
宽阔的街道上秩序井然,热情叫卖的商贩和悠闲自在的行人各安其位,没有人打架生事也没看到谁偷鸡摸狗,更没有人还敢在光天化日下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看起来我们这半个月的辛苦还算是颇有成效。
顺顺当当地一个圈子兜下来,太阳还没有照到头顶。
“没事了?”我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没事的话,咱们该回营办公了。”
“是你想回营睡觉才对吧?”雷鸣很不给面子地一言戳穿。
“……我看上去真有那么懒散吗?”我无力地问道。
雷鸣和易天齐齐笑出了声。“那还用问!”
“……”我无可奈何地瞪他们一眼,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笑得开心,不远处的街角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喝骂声,听上去好象闹得很凶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与易天对望一眼。
“过去看看?”
不等我的话说完,性急的雷鸣已经一个起落掠了出去。
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一名公子哥儿喝醉了酒,色心大发地当街调戏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衣,发挽双鬟,从妆束打扮上一看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生得倒是娇俏玲珑,相貌可人,手里还提着一个著名绣庄‘藕丝阁’的精致盒子,大约是刚刚选了几件绣品出来,就给这公子哥儿缠住了。
小姑娘并不是一个人出门的,有几名装束相同的青衣汉子散在她四周,把她护在圈子中心。谁知那骄纵的少爷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硬是下令让手下的家丁动手强抢,两起人自然打了个不亦乐乎。
“太过分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一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雷鸣顿时勃然大怒,挽挽袖子就想冲上去。
“等等!”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还等什么?你没看见这帮人仗势凌人,还以多欺少?”
“可是对方并没有吃亏啊。”
确实,那几名青衣汉子虽然在人数上居于劣势,功夫却比那十几个家丁强得多,尽管以寡敌众,场面上却一直占着上风,看起来还用不着我们出去打抱不平。
“仗势欺人,聚众斗殴,这可是违反律令的,你怎么又不管了?”
“谁说不管?”我笑了笑,“可是另一方好象来头不小,先让他受点教训也不错。”
雷鸣的性子太急,又有点粗心,没发现就在他们打斗的不远处,有一顶装饰朴素的青罗软轿停在街边,轿旁也站着几名青衣大汉,衣服装束与场中的几人一模一样。这一行人的行动并不招摇,只是远远地避在一边看着他们打斗,如果不留心的话,很容易忽视他们的存在。但从那些青衣大汉的举止气度来看,轿中人肯定有点来头,不象是寻常的富贵之辈。
这公子哥儿惹上他们,多半是要倒霉了。
果然,那几名青衣汉子越打越勇,手下干脆利落,把一群外强中干的家丁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对于站在一边跳脚叫骂的罪魁祸首更是毫不客气,不等他知机地脚底抹油,揪过来就是一顿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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