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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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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勋带人找来时霓裳还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李承勋便坐到她身边,说道:“我刚听庙祝说,此地有个风俗,进庙之后,蒙上眼睛,如果能按照方位依次摸到这四棵古树,就可以康健长寿。霓裳要试试吗?”
霓裳摇摇头,但刚摇几下,又转而点头了。
李承勋便让人拿来一块布条,给霓裳蒙上眼睛。蒙好后,霓裳站起来,双手抬至胸前,小心翼翼往东边走去。她走的很慢,步伐也小,但也很快摸到了第一棵树。接着,霓裳凭着感觉往南边走去,庙中以石板铺地,地面平坦,霓裳很快又摸到了第二棵。她抱住那棵树,想着第三棵的方位。树太粗,她的胳膊抱不过来,顿了一会儿,便向着自己感觉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多少步,却听到李承勋忽然说道:“霓裳,停下来。”
霓裳却不听话,继续朝着自己感觉的方向走,果然再走两三步,脚便被什么拦住,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却在快要倒地时被人扶住。
“霓裳,你怎么不听话?”
霓裳不吭声,李承勋牵着她的一只手,将她的身体转过来。“这样,一直往前走。小心些,知道吗?”
霓裳摇摇头:“阿勋哥哥,你牵我走过去好吗?”
“不行,霓裳,这要靠自己,不然就不灵了。”说着,便已经放开了霓裳的手。
霓裳继续往前走,却感觉到李承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一会儿,她便摸到了第三棵,之后转个身,往北边走,摸到了最后一棵树。
嘴角微微的勾起,系的布被人解开,眼前瞬间一亮,转过头,看到李承勋正在朝自己温柔的笑。
霓裳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住李承勋手中的布条:“阿勋哥哥,你也摸一下,我给你系上。”
李承勋点点头,然后蹲下身。霓裳从后面给李承勋蒙上眼,仔细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好了。”
李承勋便站起身,往东边走去。没走几步便觉察有水滴到脸上,看来是下雨了,李承勋稍微走快些,很快便摸上了第一棵树。之后转身去摸第二棵,雨滴似乎又大了些,手刚刚触碰到第二棵树,便忽然雷声阵阵,大雨便倾盆而下。
夏季此处多雨,雨势又大,李承勋勉强走到第三棵树时,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不得已停下来,摘下蒙在眼前的布。
四周的天色一片灰暗,大雨磅礴,霓裳却也站在雨中,愣愣的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道:“下雨了,快进到屋里去。”
霓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李承勋一起进到了厢房里。
随侍的婢女带着霓裳进到屋内,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李承勋在另一间屋子内也换了衣服。
雨一直到酉时还未停,因为阴天的缘故,再加上到了傍晚,天色越来越深,看来今日是赶不了路,只能在庙中借宿一晚。
庙中的饭食简单清淡,李承勋用完饭,便准备早些睡。
谁知刚躺下,霓裳随侍的婢女便找来,说霓裳要找自己。
李承勋进屋时霓裳正趴在床上,头蒙着被子。李承勋走近,小心的问道:“霓裳,你是害怕打雷吗?”
霓裳不说话。
李承勋走到床边,又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霓裳把被子拿下来,两眼通红的看着李承勋:“阿勋哥哥,我又想我爹娘了……”
李承勋坐到她身边,霓裳蜷缩在床上,抓住李承勋的一只手:“我一躺下,就会想到他们。一想到他们,就忍不住想哭……我……”
“睡不着,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霓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李承勋讲的都是《山海经》中故事,凭着记忆讲些不太骇人的精怪传说。霓裳听着听着,果然平静下来,暂时忘记些难过的事。
约略讲了半个时辰,霓裳才睡着。李承勋抽走被霓裳握的有些发麻的手,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回廊之外,雨已经停下,却不见星月。
第二天快到正午时,一行人才到达柳子码头。但见码头上熙熙攘攘,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多是在运送粮食药材和瓷器。
河岸边人太多,骑马不便。李承勋就让人将马牵到茶铺的马厩里,带着霓裳沿着河堤走。
“这里就是汴河吗?”霓裳问道。
“是,从汴河就可以去洛阳。”李承勋回道:“运河是大唐的命脉。”
“那我爹爹他们,守得睢阳渠是什么?”
“睢阳渠连接淮水与汴河,淮南道的航运都依赖于它。”李承勋抬手指着河边的百姓,接着说道:“若非你父亲与张巡死守睢阳九个月,自徐州往南恐怕早已经被贼军攻下。而这些百姓,恐怕也要饱受兵灾之祸。”
“我爹爹,一直都是个大英雄。”霓裳的眼睛又湿润了,她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承勋弯下身子给霓裳把眼角的泪水擦掉:“你父亲,还有张巡许远他们守住了淮南道与江南道,都是社稷的功臣。”
“可是为什么,功臣都没有好的结局呢?”霓裳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无言以对,只能说:“对不起。”
霓裳忽然扑倒李承勋身上,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父亲保住这么多人,我是他的女儿,我该骄傲才是……我不该这么没用,只知道哭……是不是……呜……”
李承勋轻轻拍着霓裳的后背:“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哭能让你心里舒服些,就放心的哭吧,我陪着你。”
霓裳忘了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放开李承勋时,李承勋的衣衫已经被她哭湿了。她用手擦了擦了脸,然后对李承勋说道:“谢谢……谢谢你……”
众人又沿着镇子走了一圈,柳子镇是方圆几十里的大集镇。镇上许多东西霓裳都没见过,为了哄霓裳开心,凡是她开口要的,李承勋都让人买了下来。
一圈下来,霓裳心情好了许多。但正午太阳太毒,热的大汗淋漓。
因为吃了不少东西,霓裳并不饿,
码头旁边有许多家茶铺,因为马匹已经事先放到一家茶铺的马厩里,所以众人就顺势进了那件茶铺。
李承勋、邵参军、岳昌祎和霓裳坐在一张桌子上。霓裳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主位上正对着茶铺的入口。李承勋也没有介意,而是坐到她的侧边。
店铺的老板很快过来,问道:“诸位是要米浆还是米酒?”
“我要米酒。”霓裳先说道。
李承勋看着邵参军和岳昌祎,说道:“两位是要喝酒的吧,来此处也没什么大事,少喝些不误事。”
“多谢二公子。”邵参军和岳昌祎看李承勋如此通情达理,都十分感激。
李承勋便道:“请来三碗米酒,一碗米汤。”
“好嘞……”
霓裳转脸看着李承勋,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要喝酒……”
李承勋笑着说道:“酒是你的,我喝米汤。”
老板很快把米酒和米汤送上来,粗糙的白瓷的大碗,碗中是有些浑浊发白的汤水。
李承勋把米酒递给霓裳:“喝吧。”
霓裳疑惑的看着李承勋:“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不能喝酒。”李承勋回道。
“为什么不能喝酒?”小孩的问题就是比较多,最爱做的就是刨根问底。
“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是什么病,竟然不能喝酒?”霓裳又问道。
章五十
李承勋见她那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阵势,只好说道:“霓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问的太清楚,会让人为难的。”
霓裳嘟囔着嘴,不再说话,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米酒,细眉微皱,然后放下来,勉强咽下,“这酒不好喝,我不想喝了……”
李承勋算是明白云阳为什么说霓裳很难缠了,指着自己对面的那一桌人说道:“别人能喝得,你为何喝不得呢?”
霓裳把酒碗推给李承勋,“这酒不够甜……不信你尝尝。”
“那些逃难的灾民,能喝上一口米浆都属不易。你如今还有酒喝,不要再挑三拣四。”他说完,把酒推给霓裳:“还有,我是真的不能饮酒,你不要……”
“好了,我喝……”霓裳见小伎俩被识破,不开心,就埋头又喝了一口。
李承勋见状,亦端起面前的米汤,喝了一小口。汤水温热,甜丝丝,却很解渴。
刚刚在集市上买了不少果脯蜜饯,这时全摆到桌上,许多新鲜的土产霓裳都没见过,吃的饶有意味。
李承勋让邵参军和岳昌祎不用客气,也吃些,两个人也忙谢过。
霓裳本来就很能吃,吃开心了也不再与李承勋说话。李承勋便有了机会再问问岳昌祎当地的一些民生风俗。
岳昌祎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出身寒门。虽然只是韦由之的僚属,却很有才气。讲起事情引经据典,还能说几分自己的见解。李承勋耐心的听着,倒不觉乏味。
正听着,忽然余光看到身侧的霓裳正抬着头一动不动。
李承勋转头看着霓裳,她把半块李子干放到嘴里,手还在嘴里。头慢慢转动,却忘记吃了。
“霓裳,不要走神,这样容易卡到。”李承勋抬手在霓裳眼前晃了晃。
霓裳回过神来,眨眨眼,没有回应,反而是指着李承勋的身后说道:“那个叔叔,好像,好像神仙一样……”
李承勋转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沁人心脾。只是还未看清那人长相,那人已经坐到了李承勋身后。
邵参军因坐在李承勋对面,看着清楚,压低声音对李承勋说道:“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李承勋笑了笑,虽然心中好奇,但是如果特意走过去实在不礼貌。
茶铺老板此时走到那人身边,说道:“这位客官是要米酒还是米浆。”
“请给我来两碗米酒。”那人声音温和有礼,让人听着便觉舒服。
茶铺老板很快端着两碗米酒过来,那人又道:“麻烦这一碗放到对面,我还有位朋友。”
霓裳凑到李承勋身边,小声嘀咕道:“那个叔叔斯斯文文的,跟你还真有些像?”
“霓裳……”
霓裳站起身大胆的把身子侧过去去看那个人,然后又坐下小声说道:“不过,你像个书生,他像个神仙。”
李承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身后的人不要听见,不然太过失礼。
这时,又有一人走进茶铺,直接走向那人的桌子,坐到那人对面。
“玄英,你回来了。”李承勋身后的那人先开口了。
那个叫玄英的立刻说道:“是,我刚刚去码头又清点了一遍,粮草没有问题。便让船只先走一步,送去河南道。”
“救灾不宜迟,确实是越快越好。”
“接下来去山东,要改走旱路。那船上的粮食药材搬到牛车上还要用些时候,先生今晚住在镇上吗?”那个玄英问道。
李承勋身后的人说道:“我担心粮食药材会被人克扣,想喝完这碗酒就离开柳子。去四处暗访一番查看赈灾情况如何,虽无法面面俱到,也可见微知著。”
“先生考虑的是。如今各地官吏贪污之风盛行,若是不仔细些,咱们辛辛苦苦募来的粮食不知又会被谁中饱私囊。”
李承勋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想必就是韦由之口中捐粮赈灾的商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细心,不但亲自护送北上,还要暗访看看粮食是否真的到了灾民手中。
“这些粮食药材,送到徐州交给令言和敬之处置就可。”那人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我们还得去徐州一趟。”
“好,那我随先生一起去徐州。”那个叫玄英的人顿了顿,似乎是喝了一大口酒,而后又道:“不过这北边真是怪了,竟然比扬州还热。我恐怕得喝三碗酒才能走!”
那人无耐的笑道:“你啊……”便不再说什么。
“这里……这里……快过来……”有嘈杂声打破了李承勋的思绪,他不再听身后的人讲话,转头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几十个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忽然涌进茶铺,还未等李承勋反应过来,已经冲到李承勋面前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几十个老百姓将狭小的茶铺很快填满,异口同声的跪在地上拜道。
李承勋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些事情,邵参军最先反应过来,猛的站起来指着岳昌祎怒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岳昌祎看着那跪了一地的百姓,结结巴巴的回道:“这……我也……我也不知道……”
见岳昌祎在装傻,邵参军也不再问他。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们认错人了,还不快走!”
邵参军是武将,又不会说话。这一句话说出,肯定是没人信得。
李承勋见状,料到自己身份必定已经泄露,便不欲再隐瞒,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为首的一位长者说道:“有神人指引我们,说柳子码头上方龙气盘旋……”
李承勋一听就知道是在溜须拍马,但也不好拆穿,只好说道:“我此行是微服,诸位还是快起来吧!”
那长者立刻说道:“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是啊,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其余人立刻应和着说道。
“你们有什么难处便说罢,我自当尽力而为。”李承勋一边说一边像邵参军使眼色,示意邵参军快出去备马准备离开。
自己来徐州的事隐蔽,必定是有人有意泄露。若是消息传到长安,不知又会被如何添油加醋。私自离开洛阳,微服去徐州,怎么会不让人怀疑李承勋有什么其他图谋。
当下还是速速离开,再把这事尽快压下去。
那长者说道:“殿下,从前我们的税负,是二十税一,还能勉强养家糊口。后来成了十而税一,再后来成了五而税一。这,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又有人说道:“我家在亳州,家中被贼军洗劫一空,田地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再让我上缴赋税,实在是要我全家老少的命啊!”
“我们已经收了贼军这么久的苦,但怎么又……哎呦……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
其余人继续七嘴八舌的说着,李承勋听了半天,也明白他们是来请求减免税赋的。
“诸位父老先起来,莫要再跪了。”李承勋站起身走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那位为首的长者,“我一路从洛阳到此地,也是见到了河南道的境况,亦明白诸位的难处。只是减免赋税一事非我一人能做的了主。”
“殿下……殿下……救救我们……”
李承勋见状只好说道:“诸位放心,待回到长安,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忙。”
“谢谢殿下……”那些人虽然说着谢谢殿下,却仍然不肯起来。
李承勋一时手足无措,便四下张望,看刚刚离开的邵参军有没有回来。
却在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中,是刚刚在自己身后坐着的那个人。此刻他已经趁乱离开了茶铺,站在茶铺外面,正背对着李承勋。
两人离得不远,只是中间隔了不少人。确实如霓裳所言,望之犹神仙。虽然只是背影,也能觉察到几分遗世独立的姿态。
李承勋很少会去仔细看一个人,可此刻目光却很难从那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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