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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梦0号-断阳春-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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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带路罢。」
这木合台与海棠年岁相若,但因自小长于草原,所见之人大多是淳朴之辈,性子便也生得甚是憨厚纯真,行止中一点稚拙之态,与海棠这等精灵鬼站在一起,虽高出一个头,神情却似小兄弟般。
他姐姐便是昨夜陪伴海棠的姑娘,昨晚酒席上两人又坐在一处,海棠自是认得他,娇声一笑,「原来是你。」
明媚如花。
木合台当即红了一张脸,好在他面色黝黑,倒也看不大出来,便只见一双眼亮得发光。
他昨日一见海棠便心生欢喜,只觉草原上从未见过这般可爱的姑娘,娇俏如百灵鸟般,因此一听客人今日便要离去,万般不舍,半夜里来求乌赫巴图,自告奋勇要送一行人去广宁府。
乌赫巴图见怀风将几匹驴子也一并给了本族,正觉不好意思白要,听木合台这样一说,自然大为赞同,便一早领了过来。
怀风本就在担心路途中走偏方向,不过仗着旧日里看过的北燕地形图勉力而为,这时见有现成的向导上门,正合心意,笑着谢过,心中暗自盘算:待到了广宁府附近,提前打发他回来就是。
辞别於鹤族人,怀风一行上马疾驰。
他此行本就有七八匹马,这时又添三十匹,绰绰有余,除了三匹分别负载着几袋药材,余下的便待马力不济时替换之用。
木合台见他一行人行色匆匆打马狂奔,十分不解,去问海棠。
海棠自是不会跟他说真话,只是她通晓燕语有限,一肚子谎话编了出来却说不出,半晌,化繁为简道:「我们有急事,要早些赶去广宁府。」
顿一顿,眨一眨眼,「你辛苦些,带我们早点儿到成不成?」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木合台哪里抵得住,登时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一零四章
有了木合台指引,一行人赶起路来自然事半功倍,五百多里的路程,只用了三天多一点也就到了,不可谓不迅捷如风。
眼瞅着广宁府已遥遥在望,怀风放慢脚程停了下来,打发木合台回去,临走又拿了块金子递给少年,权作谢礼。
木合台摇着头不肯接过,「我当你们是朋友,才给你们带路,可不是想要这个。」
怀风想起草原部族的性情,便不再坚持,收了回去,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小兄弟。」
木合台调转马头,却不急着走,磨蹭半晌,从马背上的行囊中掏出个小小弩弓递给海棠,「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给你路上防身用罢。」
他头一次送东西给姑娘,这几句话直说得磕磕巴巴毫不温柔,但目光殷切地落在海棠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少年一番情意。
北燕人送东西全凭一己好恶,若受礼之人不肯接着,那便是大大地拂人面子,熙朝却讲究男女大妨,未婚姑娘哪敢轻易收下男子的东西,海棠虽是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也不禁一愣,但见怀风连连冲自己点头,谢绝的话便咽了回去,笑着接过,「多谢你啦。」
见那弓弩小巧精致,又赞一句,「你手可真巧。」
木合台也知要想留这姑娘在草原上几无可能,但能与她多呆几天也是好的,眼下见她欢喜地冲自己微笑,心愿已偿,再无遗憾,回了大大一个笑脸,「你以后再来於鹤买药时,我带你去山上打猎。」
马鞭一挥,顷刻间跑远了去。
待他走远,便有年长的弟子打趣,「那小子看上咱们海丫头啦。」
又有暗恋海棠的酸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海棠笑嘻嘻冲众人做个鬼脸,「胡说八道。」
也不知是反驳哪一句。
广宁府衙位居广宁府正中偏西南一隅,此处已望不见大片草原,倒是山陵渐多,却是远离玉葱岭,已属哀牢山延伸出来的支脉,到处可见林木山岩。一条丈许宽的土路便在怀风左手边不远处,道路一侧是座小山,另一侧便是通往各部族草场的平原,两边俱生了大片混杂着白桦的松林,这时节里抖落了积雪,已能看见树梢上新生出的一点嫩绿叶尖。
从草原部族回程,这条路乃是必经之途,又因离着广宁府城郭还有个七八里远,往来行人也不多,正是绝好的埋伏之处。
怀风匆匆查看了地形,领着众人分别在两侧密林里藏了起来。
此时已届春分,林子里积雪化了大半,地上半尺厚的腐叶湿漉漉软塌塌,踩上几脚便湿了鞋子,甚不舒服。因怕人发觉,一行人隐在里头,火也不敢生,饿了啃两口肉脯,渴了含些干净的冰块,累了便寻块石头铺上兽皮打坐一宿。如此等了足足三天,仍不见那十来个府兵的影子,不由均忐忑起来,暗忖莫不是人家早就回来了,这一行人竟是白忙一场。想到此处,人人心中均是一沉,禁不住都望向怀风。
怀风埋伏在山坡这一侧,一起身便清清楚楚望见那土路,不言不语看了半晌,一咬牙,「再等三天,若还等不到,便进了城去另寻他法。」
众弟子又等了三天,眼瞅着最后一天日头西偏,忽地见十来个人远远地自草原方向骑着马过来,身后还赶着两辆牛车,上面载了一堆东西。
那十来个人均是一身兵士装束,一路高声说笑,语声随风传来,怀风听见,眼底便升起一抹亮色,喃喃道:「总算不曾白等。」
手一挥,「留神,正主儿来了。」
一干弟子霎时提刀擎剑,蓄势待发。
想是因日头未落,那群府兵也不急着进城,一路晃悠悠走着,足有顿饭工夫才踏进这林间小道。当先一个是个黑脸壮汉,皮帽子上比别人多出两根垂下来的穗子,怀风眼毒,一下辨出这人当是个小小头领,弓箭在手,一根雕翎嗖的直射这人面门。
他不足八岁便由雍祁钧教导弓马,技艺娴熟,这些年涉足武林,虽不再常练骑射,可因学了暗器功夫,手头上的准劲儿却是更胜从前,这一箭又灌注了内力,谁都未曾看清那箭的去势,便听噗地一声,那府兵的脑袋已被一箭射穿,连叫也不及叫一声,便自马上摔了下来。
这一下变故陡生,其余府兵不及明白过来,山林那侧的鸣镝堂弟子已得了信号,铁蒺藜、柳叶刀等暗器并弓弩纷纷出笼招呼起来。
北燕兵士悍勇之名冠绝天下,但说得也只是朝廷直辖的那几支精卫骑军,再次便是几个部族的私兵,用在这几个广宁府的小小府兵身上却是打了个折扣,鸣镝堂又是惯于刺杀的,所用暗器无不淬毒,十来个府兵惊慌失措地抵挡一阵,便纷纷倒地不起,有一两个机敏的打马便跑,没跑出多远,便被怀风一箭一个结果了去。
眼看一众府兵死得干干净净,怀风一行从林子里出来,直奔牛车,翻找一遍,果然从中找出一袋包裹严实的人参,掂一掂,足有十五六斤,掏出来一看,最小的也有一两重,不由人人喜形于色。
那车上除了人参,还有不少从其他部族收来的东西,其中一张虎皮毛色光润花纹斑斓,甚是稀罕,也叫众弟子收入囊中。
将车上之物打劫一遍,日头已然落到了山后,昏暗天色下一地死尸横七竖八躺在路中,甚是可怖。怀风沉声吩咐,「把尸体和牛车都拖进林子里去,藏得严些。」
一众弟子便拖的拖扛的扛,弄到林子深处,找个洼地往里一扔,又撒了些枯叶腐土,草草盖住,道路中沾了血的地面也拿树枝绑做扫帚扫了一遍,再看不出痕迹,这才作罢。
待打扫完,天色已然黑了下来,怀风一声令下,众人牵出藏在林中的马匹,翻身上马。
「咱们耽搁得日子太久,再返回去乘船已是不能了,眼下只有奔哀牢关去。这一路上不比来时人烟稀少,大家须小心行事。」
嘱咐完,一行人点起火把连夜赶路。
按说广宁府城乃是前往哀牢关的一条捷径,所走路途多是官道,十分便宜,但因才杀了广宁府兵,怀风心虚,生怕入了城叫人看出破绽,便领着众弟子绕过城池,自西北兜了个圈子过去,这一下便多出三四十里路程,好在沿途甚是荒僻,不易撞见燕国百姓,倒也十分消停。
众人走了大半夜,见马匹着实吃不消,停下歇了一阵儿,待天色微曦便又上路。
怀风小心翼翼,路上稍见人烟便带众人远远绕开了去,如此迂回前行便不免耽误工夫,这四百里路程倒比之从於鹤到广宁府的五百里更加难走,竟多花出一日功夫,直到第四日黄昏才寻到那条山涧。
这山涧隐在哀牢山一座峻岭之中,四周林木掩映,极不好找,怀风搜寻好一会儿,方找到记忆中那块大石,立在石旁向右张望,终于看到一条窄窄的缝隙,乍一看,好似整座山被从中劈开裂成两半,留下中间这么一条小径。
眼瞅着寻对了地方,怀风心下一喜,只是到了涧口一看,却又心里一凉。
原来这山涧只有丈许宽,最窄处不过勉强过得一匹马去,两边便是陡峭岩壁,山猿难攀,眼下却不知从哪儿落下一堆乱石,垒砌起一人来高,牢牢封死了山涧最窄之处,将涧水也截断了去。
怀风眸光登时一沉。
文斌便在他身后,见状一踩岩壁纵身拔起跃到半空,落下来时道:「前后堵了足有五六丈,过不去的。」
余下弟子一听,不免议论纷纷,有的说这石头是山洪冲下来的,有说是地震震落的,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只有个白净面皮的弟子道:「莫不是有人故意堆在这里的。」
因声音甚小,也无人在意。
这群人在这儿胡猜乱想,却不知唯有这个弟子是猜对了的,故意弄了这一堆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驻守这哀牢关的镇北军元帅雍怀舟。也是机缘巧合,怀舟巡边途中无意发现了这条山涧,担忧北燕派兵自此偷袭,待入冬后涧水一干,便叫人带了两桶火药,自山顶炸了一堆碎石下来,堵住了通道。
怀风看着那乱石皱眉不语,半晌,一挥手,身后众人便都噤了声。
「这条路已然不通,换一条走就是。」
斜指西方,「再往西五十里便是野狼坡,刚好跑马,咱们从那儿翻山过去。」
一提起野狼坡三字,自然而然便忆起当年在坡上的一场厮杀,与怀舟并肩而战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下不由一阵怅然。然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出神片刻,便即打叠起精神重又上路。
此时众人已是在燕、熙两国交界之处,怀风晓得这附近时常能碰见骑兵,不是熙朝斥候出关查探敌情,便是燕兵游弋巡逻,因此愈加小心,眼瞅着天色黑了下来,却不敢举火,一行人摸着黑往西疾驰,好在今夜圆月当空,倒也不致看不见路径。
这般驰出三十多里地,眼瞅着一路平静边关在望,人人不禁都生出些归心似箭之感,脱掉了外面的燕人装束,马鞭也打得愈发急了些,偏巧一匹马失脚踩进了一个兔子洞,登时一声嘶鸣,马身向前摔倒,将鞍上一名弟子叫曲焕的重重甩了出去。
这曲焕轻功极好,落地前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微蜷,轻轻巧巧打了个滚便站直了起来,过去牵那匹马,谁知那马嘶鸣不已,扑腾了几下,竟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这一乱,队伍便停了下来,怀风等人本已驰出一段,当下又折返回来,见状道:「这马前腿折了,再不能骑,换一匹罢。」
又对文斌道:「快去把那马杀了,莫让它叫声传出去。」
幸得一旁还有十来骑备用的马匹,曲焕当即换了另一匹骑上。
第一零五章
待文斌一刀将马割了喉咙,一行人正要挥鞭,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粗重的嗓音用燕语吼道:「前面那几个都是什么人?」
此时关外正刮着北风,来人处在下风处,地上又是一片衰草遮住了蹄声,是以怀风一行竟无人察觉,直到这时方听出些动静,一行人均是一惊,齐齐望向怀风。
便在这须臾之间,那蹄声又近了些许,已能听出匹数众多,怀风心往下沉,低喝一声,「是北燕骑兵,快走!」
一众弟子不晓得来人说的是甚,但听怀风语声焦急,均知不妙,当下人人心中一紧,打马狂奔。
他一行内里衣着是行商打扮,白日里扮作商旅倒还说得过去,只是眼下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早已不是赶路的时辰,寻常商旅莫不设了营帐烤火歇息,他一行却是暗夜赶路连火把也不曾点,一见便知蹊跷。怀风本想着路程不远,行动时隐秘些,尽速赶到野狼坡去也就是了,路上见手下们脱了燕人衣装便也没说什么,却不提防这一出马失前蹄闹出了声响,马鸣声顺着北风传了出去。
说来也巧,这一晚北燕五皇子句容昕翊派出两支千人队前往野狼坡越关偷袭,队伍先头才接近野狼坡,便听见一阵马嘶。北燕国人无不爱马如命,见这等惨烈的嘶叫戛然而止,便知定是马匹突然毙命,月夜下又见一群人影影绰绰,不由疑心大起,出声喝问一句,待见怀风等人一言不发拔腿便跑,登时大惊,以为是撞见了熙朝前来刺探军情的探子,这一下打草惊蛇,倒把己方动向泄露出来,若容得这群人回去,那镇北军便有了防备,这一夜偷袭也便泡了汤。
北燕带队的两个千夫长心中大急,暗道:若不能尽数杀了这几人,便须一鼓作气冲到野狼坡,万不能叫镇北军有余裕排兵布阵。
当下领着人马便追了上去,
此际离野狼坡已不过十余里远近,怀风等人顷刻间便冲出一半路程,但鸣镝堂弟子马上功夫毕竟不如北燕骑军娴熟,眼瞅着身后蹄声笃笃,大队人马追了上来,间或有箭矢破空之声,一支支羽箭从身后射来。
众弟子哪里见过这等千军万马追杀的场景,饶是各个武艺高强,也不禁脸色发白,但危急之中仍不忘此行目的,将驮着药材的几匹马牢牢围在队伍正中,夺命而逃。
也亏得天际飘来一片阴云,瞬间遮住了月色,燕军箭上准头不免大失水准,这一路追来,眼瞅着怀风一行奔到了野狼坡下,除了射杀了几匹落在后头的空马,竟没能杀死一人,只不过几个队伍后面的弟子避不可免挂了点彩,一个更是被流矢擦过腰侧,火辣辣一疼后鲜血奔流而出。
便在这时,怀风已奔上野狼坡,精神一振,回头高呼,「大伙儿再加把劲儿,过了这道坡便是熙朝境内。」
顺手拿过驮在一旁马背上的人参,将包裹系在胸前,暗忖:别的丢了也不打紧,好歹要将这个带回去。
跟在后面的弟子听见这一声吼,亦无不眼前一亮,只是不过片刻,又觉自己实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原来这野狼坡虽然坡势极缓,可毕竟不如平地,骑行上去时不免速度略慢,那北燕骑军登时便追到了只有丈许远近,落在后面的两个弟子心下一寒,情知眼下情形怕是九死一生,索性豁出命去,也不再去催马疾奔,转而伸手到行囊中掏出一把铁蒺藜,扬手向追兵掷去。
铁蒺藜个头甚小,黑夜里哪里看得清楚,当先几个燕兵全无防备,登时着了道,有被打瞎了眼的,有被击中了胳膊的,当即便是一声惨叫。
那蒺藜上带着剧毒,片刻间几名燕兵便觉伤处麻木得几无知觉,眼前一黑,仰头栽下马来。
饶是如此,大部分暗器却被燕兵铠甲挡住,叮当乱响过后,更多人仍是毫发无伤。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怀风已然擎弓在手,回身一支支羽箭向后射去,其余弟子也或用弓弩或施暗器地与燕兵交起手来。
也亏得这山上道路狭窄,只得并骑三五匹马,北燕大军不能蜂拥而上,众弟子苦苦支撑,一时倒也勉强抵挡得住。如此且战且逃,转瞬便到了坡顶,两侧林木耸立,恰便是当年与怀舟埋兵之处。
眼见燕兵如饿狼般死死咬住自己一行,短兵相接之下,已有两名弟子重伤落马再无生机,怀风一颗心沉到谷底,一面死力回击,一面思索对策,忽地望见那大片松林,心中一动,运足丹田之气大喝一声,「守我边土护我家国,镇北军的弟兄们,燕兵已入毂中,都出来罢。」
这一声喊响彻山林,两千燕军亦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面兵士因常年来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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