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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谁是英雄之04伤心小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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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遇战退缩,一味讨功,两面讨好,立场动摇,早该死了。”梁何出示他在监察“小作为坊”那一场暗杀行动中归当表现之记录档案,“派他去死,让他光荣殉职,是便宜了他。”
孙鱼当然知道“两面讨好”和“立场动摇”的寓意:十四号杀手归当,的确不只对梁何奉迎,对自己也十分谄媚,而也曾设法多方讨好白愁飞,只不过,自愁飞一朝得志,井没有怠情沉沦下来,还无暇注意到他这号人物罢了。
孙鱼当然不会说不。
他也要避嫌,更懂得保护自己。
所以更不能“保往”归当,只好让他送死算了。
故此,“金钱鞭”归当就成了牺牲者。
可是这“牺牲”的成效似不甚“益彰”。
因为大家都不大相信王小石会这么做,而白愁飞又素有“前科”。
更扫兴的事,居然有人在这节骨眼上“救走”了用以挟持王小石的两名人质,而且事先不可能一点警示也没有。
白愁飞立即下令孙鱼去“看看”。
孙鱼立即就去了。
他一路赶到“八爷庄”。
八爷庄守备森严。
八爷庄里住了个在朝中、武林、黑白二道的大人物:
——龙八大爷!
五九:机关
孙鱼先生求见龙八大爷。
龙八即行予以接见。
孙鱼得入内厅,见龙八正会晤一个头陀,还有两名“客人”。
这头陀正在端杯饮茶,他左手却少了根尾指。
那两名“客人”,孙鱼也见过。
他们来头都很不小。
一个是“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
一是“天盟”总舵主张初放。
他们显然都在“密议要事”,不过,也没把孙鱼当外人就是了。龙八把孙鱼传了进来,一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不说二话,劈面就问。
“发生什么事?”
“是八爷这儿出事了吧?”孙鱼反问。
“什么?我这儿?”龙八一时还摸不着脑袋。
“大惊小怪!”那头陀笑道,“八爷这儿,太平无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上!”
“是没有人敢在当着八爷威名不闹事,”孙鱼见这种擅于已结奉迎的人可多了,他自己也是这样硬挤上来的,所以管他什么头陀,他一句话顶了过去,”但有人却敢背着八爷损上撬墙——要真的出了事,你担待得起?”
龙八用大力摩挲着下额,吐了一句:“他担当得起。”
孙鱼一怔,龙八笑着引介:“这位是当今六大神秘高手:‘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中的多指头陀。这位少侠则是当今‘金风细雨楼’楼主白愁飞当红得紧的爱将‘杀手锏’孙鱼。”
孙鱼唬了一跳,知道眼前这头陀就是大名鼎鼎五台山的多指头砣,听说这人是丞相蔡京在江湖上布下的一员猛将,武功高,功劳更高,自己那几句话未免说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多指头陀却笑着打量孙鱼:“好,好!少年人端的是有侠气豪情!
敢出言冲撞洒家,这得要有非凡勇气;敢说真话,才是好部下,难怪受白楼主重用。”
龙八又插着下巴,问:“你神色败坏,到底是什么事?”
孙鱼忙报道:“王天六和王紫萍,给人救走了。”
龙八大诧:“哪有这回事!他们不是一直锁在‘深记洞窟’里么!”
孙鱼道:“人的确是给劫去了。”
多指头陀问:“王天六?玉紫萍?很重要的人吗?”
龙八跺足道:“他们藉藉无名,却是王小石的至亲。只要扣住他们,王小石投鼠忌器,就不敢发难。……我一直都着钟午、黄昏等好手看守着他们,他们是怎么逃掉的?”
叶博识接道:“就算逃了,也一定会有警示的,孙统领有没有看错?”
孙鱼道:“他们的确在闹市中出现。白楼主刚才还跟救走他们的人动过手来,现在还在追他们呢!”
张初放道:“为求证实,何不马上过去看看?”
“对!”
于是他们一齐赶到“深记洞窟”。
龙八当然领着大家一起去。
他当然不怕。
因为是“大家一起去”。
——张初放、叶博识都是江湖上不得了的人物,何况还有多指头陀。
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的地盘,谁也不敢踩进来。
他不相信有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把人质救走。
因为这儿遍布机关。
而且没有人会知道白愁飞会把人质收藏在他那儿。以龙八太爷的身高权重,除非是当今天子或是丞相蔡京、童贯、王黼、公孙十二公公,哥舒懒残等一级官显亲自下令,否则,谁敢搜查他的府第?
就不说其他的了,他龙八大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路都有油灯。
但更多的是机关。
就算是龙八大爷带着的一行人等,都得要小心翼翼、以免误触机关,误踏陷阱。
负责八爷府监护戍守的总领“太阳钻”钟午以及负责“深记洞窟”把守监督的统领“落日杵”黄昏,都绝对不承认、也决然不相信王天六和王紫萍已给救走一事。
他们引领大伙儿下地窟查看。
地牢里关了不少人。
——虽然这地窟名为“深记”,但不少人已忘了在这儿给关了多少时日,甚至已给遗忘,有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牢里自骨磊磊,有的衣不蔽体,哀号呻吟,挣扎求生,真是惨不忍睹。
龙八他们根本视若无睹。
通过这些关了诸形诸色、惨恶不堪的囚犯牢笼之后,就转入一处石窟,这地方有人打扫,比较干净,也总算有石台床榻,黄昏带到第十九房,指着房门口那原封不动的大铁锁道:“爷,您看,分明没有人开过。如果有人不开门都能把人犯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那除非是神仙了。”
龙八长吸了一口气,望望孙鱼。
孙鱼坚持道:“他们确是走了。”
龙八顿足道:“开门看看!”
锈锁和曲匙,发出极难听的嘶鸣,像两头殊不对称的异兽,在交织夹缠一齐,扭曲不已,终于无法化解,分不开来的哀号一般。
这时,多指头陀忽然道:
“慢着。”
龙八讶然:“怎么了?”
多指头陀疑虑地道:“我恐怕——”
话未说完,地窟灯火尽灭。
黄昏即生警觉,但钥匙已给人一把抢去,他也给人一脚踢往旁滚出丈外,在狭窄的地面里连环滚撞了几下厉烈的,痛得惨呼连声。
轧——的一声,十九号牢房已开。
房里有幽黯的灯火闪烁。
房中有人。
一形容枯槁的老者在楼上呛咳。
一憔悴女子正为他捶背。
两人的眼光都落在门口。
看着门口这些人。
——着着门口这些无故把他们禁闭了那么久的人,今儿到底又将他们怎样!
却没料,这次,他们看到的竟是
自己的亲人!
六十:机械
王小石!
“小石头!”
王天六和王紫萍忍不住都一齐一起地同呼出声!
王小石来了!
在灯火给打灭的刹那,王小石已夺得钥匙,迅疾地开了门,终于重会了老父与胞姊。
他行了进去,强抑住,搂住离别已久,原以为生死契阔的亲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房里毕竟还然有两盏油灯,照得见人物,而石窟里的灯火,很快地又给重新点燃起。
龙八、多指头陀,乃至孙鱼等人,都是聪明人。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
——中计了。
王天六和王紫萍根本未给救出来。他们一直在这洞窟里。救走的人当然是假冒的,目的是使白愁飞作出反应。白愁飞果然作出反应,他派孙鱼去查看关人质的地方出了什么事。龙八也作出了反应。
他下“深记洞窟”看人质还在不在。这一看,就教一直偷偷跟踪孙鱼的王小石探出了关他亲人的人和所在!
王天六和王紫萍一旦见着王小石,自是十分激动。
王天六还是一下子搞不清楚儿子怎么会跟这几个“大坏人”一齐出现。
不过他信任小石头。
——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他知道小石头一定不会害他。
所以他哑声道:“天,你这个不孝的畜牲,怎么现在才来——”
王紫萍虽然是王小石的姊姊,可是她的聪明智慧,江湖经验,跟王小石相距不可以道里计。
她跟王小石一直有一样特性是非常接近的:那就是天真。
小的时候,她跟王小石都相信:每一棵树、每一朵云、每一颗石子,都有它的“神”,都有自己的特性,所以哪怕是丢一粒石头、折一枝扭,都要细声间过“它们”
的同意。
长大后他们当然不这样想了,但王紫萍仍是以为忠好的都会头上刻字,好人坏人一眼就可以辨别出来。善恶到头终有报——苦然不报,人心不平,只好生字白造一个时辰未到的理由来搪塞。
现在的王小石,当然知道有时候大奸似忠、太好则坏,有时连是非黑白都不甚分晓。
不过,他倒反相信每一滴水、每一片叶子、每一颗石头,都会有“它”的灵魂。
王紫萍则早就不信这个“邪”了。可是她认为她和她的爹爹以及她的弟弟都是“忠”
的,没道理会让人奸计得逞的。
她平白无辜地给囚禁了那么久,已一肚子气,发作过,也吃过了亏,因生怕下场更悲惨,又不顾连累老父,只好忍气吞声,心中想:总有一天,我那了不起、不得了的弟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那时,哼——
而这一天,眼前一亮,她的弟弟果然出现了!
她的第一句就是:“打!给我打!给我打死他们!”
她一面叫嚷一面全身发颤,还流了泪。
她以为她的弟弟是万能的、无敌的、无所不能的。
她这些日子以来受尽了委屈,就等这弟弟来安慰,来为她报仇。
王天六话没说完,声音却嘶哑了。
他也等他这个儿子来救他,并为他所受的苦出一口气。
而今终于等到了。
——小石头来了,他定必像往常一样,先脆下来向我叩头请安吧?
——小石头来了,他一定会像昔时一样,抱着我嘘寒问暖吧?
他们不约而同都这样期待着。
王小石是来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表现得冷静,冷静得近冷酷,冷酷得相当无情,他只向父亲和姊姊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回身面对龙八大爷这一干人!
王天六和王紫萍都相视讶然,也相对惨然。
他们第一个生起来的感觉就是。
小石头变了!
——他们为他受了那么多的凌辱和惨苦,作了那么漫长和焦虑的等待,他居然只匕不惊地点头淡淡的一个招呼!
一个招呼!
——没有惊!
——也没有喜!
只一个招呼呀!?
——就像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机械!
那大大地有违了王小石的本性!
连同看着他长大的王天六和王紫萍,也几乎“不得认”这个“小石头”了!
——眼前这人,冷静、沉着、淡定,一点也不像王小石当年那种大喜大悲天真烂漫的性情!
问题只在于:一个大喜大怒的人,是不是就不能冷酷凝定?一个沉默安详的人,内心是不是就没有热情澎湃?人人是不是都清楚自己的本性?你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这人的本性?
王天六和王紫萍当然没想到这些。
他们也不必要去想这些。
他们不是什么江湖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不是民间什么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他们要想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最好的方式便是少想一些,不必多想不该想的事。
消息、情报、资讯,都是给有雄心壮志、思想敏捷的人争强斗胜用的,要是无心恋战只想安居的人。的确可以一本通书读到老,单是缝纫、补鞋、编藤椅便可以过这一辈子。
王小石面对龙八。这时候,他身边也立时出现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掠入囚室,一个搀扶起王天六,一个搀着王紫萍。
他们是“用手走路”梁阿牛、“面面俱黑”蔡追猫。
——两人都是“象鼻塔”新一辈中轻功好手,只怕跟“白驹过隙”方恨少亦不逞多让。
王天六和王紫萍初以为是敌,大惊,还未失色,王小石已神凝色定他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梁阿牛、蔡追猫二侠。”
王天六忍不住冷哼:“难怪变了样,原来来到京城,朋友多了。”
王紫萍一见两个男子,一个眉剑目星,气字昂扬;一个老实可爱,害臊英俊,心中已生好感、忙招呼道:“暖呀,你们跟我弟弟很熟吧?我那弟弟啊,小时不爱读书,老是调皮。啊呀,你们哪个是梁公子?哪位是蔡大侠呀?为什么这么多名字不好叫,却叫阿牛呢?令尊大人一定是务农的吧?至于那位蔡……一定很爱追猫吧?为啥有鸟不追,有龙不追,却是追猫呢?你跟猫儿有仇吧?哈哈哈。不如去追月、追风,你听,多风雅啊……”
她竟一个劲儿他说下去。
蔡追猫人好,听得猛点头敷衍着,十分腼腆。
梁阿牛翘起鼻子,皱着眉头,表示烦恶不理。
六一:机会
王小石对龙八微笑道:“招待我这位老姊,肯定让你们辛苦了。”
龙八侧着头、板着脸,撂着一大把的长髯,威武地吭了一声:
“王小石?你还没死?”
龙八站得远远地打量王小石。一副左看、上瞧、下瞧,满是防卫的样子。他曾跟王小石会上过,也交过手,当时还差点丧在王小石手里,所以他一见王小石就心有点飘忽忽的虚。
王小石依然微微笑,两只眼睑下蕴漾着两颗会笑的小卵石子。
“龙八?又是你!”
龙八叱然:“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老子的名字是你叫的!?
“去你妈的狗臭屁!”王小石猛然回叱:“你的官儿我还瞧不入眼,少在我面前发雌威!上一次不是为了杀个比你更狗的官,早就不饶了你的命!”
龙八气得全身打颤:民间一直传龙八之所以给蔡京信重,就是因为他能迎合权相断袖之癖,他最在意这种流言,不知已枉杀了多少人,而今王小石一句“雌威”便当头砸下,他当然气歪了鼻子。
多指头陀却抢身笑道:“令姊是不好招待,但令尊是委屈辛苦了。”
王小石一听,知道来人不好与,便拱手道:“还未请教?”话未说完,他的视线已落在对方的手指上。
多指头陀知瞒不过去了:“我和令尊师是好友哩。我手只两只,指比人少,人们却管叫我多指头陀。”
王小石一听,马上长揖到地。恭声道:“家师一直蒙你照顾,晚辈一直仍苦无机会向你拜谢呢!”
多指头陀一直都在钱财上助天衣居上支撑“白须园”,但他和王小石却没会过面。
天衣居士当然会向王小石提过这个“大好人”。多揩头陀心中暗忖:连天衣居士都不知道我是蔡相爷的心腹,你这小子就更不得而知了,——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友非敌;只要他这样想,不加提防,性命就等同交到自己手上。
所以人最怕的不是敌,而是怕所托非人不止衷心负。
——知己相负,暗里戈矛,要比明刀明枪、杀人敌阵更凶险。
多指头陀伸手在王小石肩上略略一扶:“世侄不必如此多礼,咱们算是世交了……”
那长袍瘦汉,却抖着三咎长髯,冷笑道:“世交是你们的事,王小石是失礼在先。”
王小石目光一转,跟长袍汉对了一眼。
王小石眼神不算很锐利,但长袍汉有一种给老虎盯住了的感觉。
王小石道:“是叶庄主?”
叶博识道:“你私闯入官家重地,私家院宅,该当何罪?”
王小石道:“龙八私自禁锢一个老人和一个弱女子,若论罪顶,不堪并比。”
叶博识一怔道:“他们不是龙八太爷抓来的,也跟我们无关。”
王小石道:“那刚才又说是私家重地?官家院落?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又来这里混东南西北哪一门子弟的吉?”
叶博识为之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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