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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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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另一条银色影子掠来,身法奇快,拎着先前那人猛然一跃,避开了那雷霆一击。在他们身后,石上积雪扑簌簌落了下来,连石上都留下了不浅的痕迹。九商定睛一瞧,那救人之人竟是个那英飒女子。那小娘子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立于当地,雪花落了她满头满脸,却丝毫不见狼狈。只见她将手中那人放下,低声安抚了几句,朝九商二人走来道:“你是眉姑姑甚么人?”
九商见她不过短短几步,居然大有龙骧虎步之意,又听得她竟提到阿娘,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你又是何人?”
那先前身形肥硕之人抢上几步来,意图将那银甲小娘子护在身后,大声喝道:“放肆!”声音却极嘶哑,似乎是位年长之辈。那银甲小娘子摆手道:“阿彤叔,你莫着急。”她一双又亮又肃然的眸子紧紧盯着九商,半晌才缓缓道:“你这踏雪剑法使得好似青霜出尘,深的其中三味,定然不是偷师来的——你可是眉姑姑的传人?”
莫要说九商,就连程云亭也震在了当地。此人一针见血,道出了九商的路数身法,可他们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曾得知。那被唤作阿彤叔之人疾声道:“沧澜王,莫同他们讲道理!他二人竟晓得此条密道,定然是细作!”他急急地凑近那银甲女子身侧,小声嘀咕了些甚么。九商晓得那是鼠族自己的言语,也不去费那心思猜测,只是冷冷地同他二人僵持着。
、第九十九章
那被唤作“沧澜王”之人上下打量了九商同程云亭几眼,忽然出声道:“黄金粟滋味可好?”九商不料她这般相询,且黄金粟是个甚么,她从未见过,声音清冷冷道:“恕我无知,并不懂阁下所言。”沧澜王听她如是说,面上微微有一丝霁色,又道:“南都一切安好?”
饶是九商镇定,如今也有了一丝讶意。程云亭猛然想到,他同九商身上穿着的大氅便是南都所赠,再一想如今蛇鼠二族视同水火……面前这位小娘子年纪虽轻,却被唤作沧澜王……许是鼠王!只怕大氅上多多少少沾染了蛇族的气味,才教对方一上来便痛下杀手。
九商虽不曾同程云亭完全心意相通,却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心下暗自思量,既然对方已然提到了南都,自己也无需多加掩饰。若是对方再翻脸,不过再战罢了。当下平和道:“我离开翠驼岭时,南兄一切都好。”
沧澜王微微颌首,忽地打了个唿哨,远方便瞧见一片雪影急速驰来。程云亭瞧得分明,暗道不妙。那沧澜王方才怕是在拖延时机等着救兵!九商比他目力更胜一筹,远远地瞧见那竟是一匹雪狼,面色不由得铁青。对方有那老者,又多了支援,只怕是不得善了了。
那雪狼疾驰而来,竟化作一人形,立于沧澜王一侧。只见他高鼻深目,嘴唇抿得极紧,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九商同程云亭二人,倒并无甚么敌意。九商见沧澜王神情宁静,倒不像是要同自己为难,先悄悄松了一口气。耳边听得沧澜王道:“沉君,你且带这二位贵客去我寝宫歇息。”
那唤作沉君的年青郎君低声应了一声,便朝九商处微微伸了伸手,做出个“请”势。九商想到在崎木岭上被梓衿狠狠摆了一道之事,不禁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沧澜王见她这般,笑道:“眉姑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你既是眉姑姑的传人,怎地如此怯懦?怕我害你不成?”九商听得她再次提到了阿娘,又出言相激,心中早已动荡起来。只是她如今心法大成,养气功夫也十分了得,在沧澜王看来,她如今并不恼怒,只是静静地同沧澜王那方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起来。程云亭在一侧,轻轻握一握九商的手,低声道:“一动不如一静,咱们且先随着他的意思来,进不进那寝宫是另一回事。”
九商同程云亭随着沉君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中顺着羊肠小道前行。阿彤避在路的一侧,仍旧紧紧地盯住二人,齐眉棍一刻不离手。沧澜王低声安抚了他几句,才见他面色稍缓。
沉君带路,不过是几息功夫,便瞧见一处嶙峋的山石,那模样颇像一头极大的水牛。沉君在那山石之上轻轻击了一回,石头缓缓移了开去,露出一个洞口来。沉君并无多言,只是带头走了下去。九商回头望一眼程云亭,见他面色平静,猜得他同自己一般并未觉的那其中有甚么危险,先宽了一重心。又听到白凤树声音细细地道:“下面是许多鼠洞。气氛倒不甚危险。”
白凤树的本事她是晓得的,既然它都这般说,那这地下自然是去得的。九商放下心来,携住程云亭的手,顺着那窄窄的阶梯而下。不多时,眼前一亮,竟是到了一处极宽阔的所在,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均是石门,一扇连一扇,颇有些鄂华岭朝凤林上巨蛋屋的密集架势。沉君开了口,声音低缓,竟十分悦耳:“二位贵客,可要我相携?”他指着最上端一扇瞧上去大些儿的石门道:“那里是沧澜王的寝宫。”
程云亭呆呆地瞧着这密集所在,喃喃道:“寝宫?这下面的石门里呢?”沉君倒不以为杵,静静道:“那里自然是沧澜王的子民们。”九商心内也十分吃惊,作为一族之王,居所竟如此简陋……她再想到先前瞧见的那小娘子,一身银甲,通身没有甚多余的饰物,心下倒有些了然。
九商对沉君道:“我二人自有法子,不知道郎君……”话语间,便瞧见沉君现出了元身,肋下竟生出一队翅翼来。九商自然也不多话,携住程云亭的手默念悬浮咒,一瞬便浮到了最顶端的石门外。那雪狼稍后赶来,眸中略有诧异之色,九商只作不见。
那雪狼用爪子从颈处拨出一枚小小的银钥匙来,轻轻贴在那石门一处极不明显的花纹之上。石门缓缓转开,沉君化作人形,示意九商同程云亭一道进来。
那石门内侧又别有一番洞天。程云亭兀自沉浸在方才九商带着自己急速凭空悬浮的兴奋与惊愕里,竟没有注意到这所谓鼠王“寝宫”中模样如何。九商却一路仔细地瞧着,暗暗记在心里。只见那寝宫中有一层极厚的毡毯,脚落在上面半点声息也无。甬道四壁有粗犷的银烛台吸在石壁之上,烛台下有细细的凹槽,怕是用来防蜡油滴在毡毯上而设。九商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心思精巧。
那寝宫并无甚么服侍的仆妇或宫人,故而虽宫室不大,却显得十分空旷。再往里走得一段,便能瞧见壁上悬着的长剑短剑、分水刺、银枪等。只怕两侧石壁便充当了那沧澜王的兵器库。想到先前在沧澜王身上所见的那一身银甲,九商心下暗暗纳罕,只怕这锦玦岭富有银矿,否则那沧澜王为甚这般钟爱于银?
再往前一段,正在她沉吟之际,沉君道:“贵客且止步。”程云亭忙拉住九商的胳膊站定。他们所在之处倒是十分明亮,许是在地下,生着旺旺的火炉,炉中不知加了甚么料,缕缕清香不时自火中溢出来,端得教人心旷神怡。石壁上皆以银丝雕花,镂出一幅幅画儿来。空地中摆着一只不大的石桌,磨得倒十分精致,桌沿上还刻着些花纹,这才显出些小女儿的情调来。地上还有几只木凳,九商在鄂华岭上也识得不少树,瞧那材质竟是浮陀木,虽不论多珍贵,却十分难得,颇有些低调的奢华。
、第一百章
沉君道:“此处唤作浮陀厅,是沧澜王会见外客之处。”他声音中清清冷冷,倒不教人生了恶感。沉君请他二位在石桌旁坐下,又招来只水壶同两只细细的杯子来,手腕轻轻一抖,一股粟米香便弥漫开来。九商见他竟能随心所欲地将那茶水悬成细细一线,再听那水流击入银杯颇有金石之音,心中暗赞一声,即便不谈他的法术如何,就凭这份寓忍于疾的手法,就晓得面前这寡言之人非泛泛之辈。九商道:“小郎君客气了,我等便在此候沧澜王回宫,小郎君请自便。”
沉君垂下眸子,放佛不曾听到她的话一般,待得程云亭举杯饮尽,又提壶续上。程云亭见他甘做仆妇之流琐事,心中暗暗纳罕。他同九商细细地交换了个神色,又在桌下九商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九商不动神色道:“微末小事,如何能劳烦郎君千金之躯?还是我等自便罢。”
沉君抬一抬眼,缓声道:“我本便是沧澜王之仆。二位既是王的贵客,自然值得我好生招待。”九商听他虽这般说,话中却并为用甚么谦称,倒有些孤傲之意,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性子,只得学了程云亭,举起杯子来饮尽。
那茶水倒不知用甚么酿泡而成,十分清冽甘甜,九商轻轻赞道:“果然好茶。”眼角梭到沉君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心想此人倒非草木,自然亦平静了下来。沉君一直立于二人身侧,不论九商同程云亭如何开口相询,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他二人亦是聪慧之人,晓得沉君怕是领了沧澜王的命令相随于侧,故而亦不多言。
他们原先过来时便晓得此时身在山岭腹中,故而除了那雕花石壁上吊着的一只沙漏,甚么判别时辰的法子都没有。偏生那沙漏形状十分古怪,教九商瞧得有些迷惘。她轻轻摇一摇程云亭的手,示意他瞧向石壁。程云亭竟是琢磨出了甚么,盯住那沙漏半晌,悄声道:“已然快到晚间了。”
即便锦玦岭上白雪皑皑苍茫一片,仍能感觉到天色已晚。阿彤随着沧澜王的脚步往山腹赶去,疾声道:“沧澜,你就不打算再好好审审那俩不速之客?”
沧澜沉声道:“他二人自翠驼岭来,只有三种可能。既然那小娘子不晓得黄金粟,自然不是姮娥那贱人派出的细作。阿彤叔,你瞧出他们身上的大氅上隐隐有蛇之气息,我倒瞧出那上头有蛇族圣火淬炼过的痕迹——只此一点,足以瞧出此二人同南都交情匪浅。自南都重回翠驼岭,我还从不晓得他会对旁人这般上心过……”
“这般说来,他二人非敌是友?”阿彤急急地打断了沧澜的话,一面脚下生风,却怎地都赶不上沧澜的步子,不由得暗暗感慨一声雏凤清于老凤声,自己年纪大了,连脚程都缓了下来,难怪今日会在那小娘子手上吃亏……
沧澜放佛读出了他的心思一般,放缓了步调道:“阿彤叔莫要觉着输在一个小娘子手上是甚么了不得之事。”她微微一顿,脚下不停:“你还记得多年前枫雪岭上大名鼎鼎的胡淑眉?”
阿彤叔似乎身形一晃,脚步声在雪地中显得极沉闷:“就是同翠驼岭上……那前任老妖妇大战一场的那位?”话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沧澜想到阿彤叔同蛇族那“老妖妇”之间的纠葛,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颌首道:“阿彤叔的记性倒是极好。”
阿彤闷声道:“这事儿虽过去的久远,可估计我这个年纪的都记得清楚。那飞沙走石……咱们锦玦岭差些也跟着遭了殃,不过翠驼岭那老妖妇大大地败了一回,颜面丢尽,我又如何不记得?”
沧澜轻声道:“今日这小娘子,使的便是眉姑姑的绝学。”阿彤沉吟道:“胡淑眉自被困枫雪岭的冰牢,再没甚消息传出,哪里来的传人?”沧澜双眉一挑,道:“阿彤叔,这小娘子的元身亦是一只狐,你说……会不会是眉姑姑的孩儿?”
阿彤一愣,忙道:“胡淑眉本有个孩儿,是同凡人的骨血。可不早就死了么?说来,那孩子亦是个福薄的。”
沧澜的眉头便轻轻拧了起来。她探手去抚面前那只石牛,低声嘱咐道:“此二人我还待好好盘问一番。若他们非敌非友,不过是路过咱们锦玦岭,自然好生送走——大战在即,须得提高警惕。今日那条密道自有沉君相守,阿彤叔白日里动了筋骨,还要好生歇上一歇。”
阿彤自然称诺。只听沧澜又道:“今日当着那小娘子的面,阿彤叔为何故意唤我‘沧澜王’?没得白白泄了我的身份。”阿彤老脸一红道:“我这也是思虑不周,想借您这‘沧澜王’这名头狠狠唬住那二人。”沧澜轻轻摇摇首,在那石牛让出的洞口中拾级而下,道:“日后不可再为这弄巧成拙之事。”随后身子消失在石梯尽头。
九商如今心性十分稳重,程云亭自炼丹磨性后亦能随遇而安。二人相对,不过品茶,倒有些在青淮山下宁静度日的光景。九商偶尔同沉君说上两句,亦无关打探,不痛不痒。倒教沉君目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知过了多久,沉君的面上忽然有了些欢喜。九商亦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响动,晓得只怕是沧澜王回来了,悄悄递给程云亭一个眼色。不过是一瞬,沉君大踏步走了出去,迎着沧澜王进来。
此时沧澜王已然卸下了一身银甲,换了条极宽阔的玉色罗裙,上面罩了一层茸茸的披肩,满头青丝高高挽起,不过用了几枚极干净爽利的银饰,端华秀美,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她进来之时,见九商同程云亭皆立起身来,忙笑道:“二位贵客请自便,不必拘礼。”九商淡淡笑道:“沧澜王俗务纷杂,又派了得力之人作陪,倒是在下面上有光。只是您贵为一族之王,尊敬些总归没有错的。”
沧澜笑道:“贵客此言差矣——只唤我沧澜罢,锦玦岭上素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小娘子闺名如何称呼?”
、第一百零一章
九商道:“在下并无甚闺名,不过是家母在我幼时唤着玩儿罢了。沧澜王若不嫌弃,便唤我作九商罢。”她如今心法大成,行事中自有一份光华气度,教人不得不正视。程云亭见她答对得不卑不亢,心中亦十分欢喜。他转头却见那沧澜王神色震动,不禁心头一紧。
沧澜喃喃道:“你果然是眉姑姑的女儿么?”九商听得她的口吻,似乎对阿娘十分熟稔,忽然心头一跳,一双柔荑在桌下已然紧紧握成一团,勉力平定了心神道:“沧澜王识得家母?”
沧澜回过神来,道:“不过是幼年间同眉姑姑有一面之缘。家母曾同眉姑姑有过比剑之谊,那时我虽年幼,却见识过眉姑姑的剑法。”她的神色沉浸在怅惘之中,轻轻道:“大雪纷飞之时,眉姑姑一招‘踏雪飞鸿’……击落了家母的银枪。”
这回轮到九商愕然。她怎地也不曾料到沧澜之母曾和阿娘比试过剑法。再一想当年阿娘的英姿,不禁心驰神往。那厢沧澜一句话倒似一个惊雷,震得程云亭同九商齐齐变色:“眉姑姑只得了一点子骨血,实唤作九商的,可是传闻在好些年前就已然死了。”
九商只觉着一个焦雷震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倾身向前道:“这是甚么时候的话?”
沧澜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回想起她那清逸出尘的剑法,却是踏雪剑法无疑,心中略略晓得此事只怕牵连到枫雪岭上见不得人的阴私,本不想将自家扯进去。可见九商双眸隐隐发亮,樱唇紧抿,又惊怒又倔强的神情,忽然心下有些不忍,便低声道:“倒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只说眉姑姑命苦,自己犯下族规不得见天日,唯有的一点子骨血也去了。旁的倒无甚么难听话。”
程云亭见九商迟迟不答,心中亦替她伤心,晓得这谣言定然是狐族中人作下的。只是如今还在沧澜王的地盘上,若是失了礼,终归不是甚么好事,忙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九商的脚。
九商不过一时急怒,程云亭一碰之下立马回过神来,对沧澜道:“沧澜,还要多谢你告知我这番消息。我心里亦多了重计较。”她语气微微一缓,低声道:“实不相瞒,这回我重回灵毓山,便是打了主意要接我母亲出去。”
沧澜本是个极聪慧的,此刻闻音知雅意,那里听不出她话中之意,晓得她此番是抱着同枫雪岭决裂之心回去的。她心中倒暗暗松了口气——面前这二人自家有事要挂心便好,起码不会是外族派来锦玦岭上的细作。她手中翻弄着小小的杯子,道:“今日时辰已晚,不若二位贵客……”
话音未落,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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