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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名分 作者:为伊憔悴-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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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层林尽染,两匹千里驹,一红一白,马头并排站立,马上一对璧人,互视一笑,扬鞭打马,迎着橘红色的夕阳奔跑。

许多年后,皇帝驾崩,无子,遗诏安王孙承继大统。

、第一百五十八回

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皇和母妃给他取名;单字;昭;光明;日,明亮;可是他的人生在六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明亮过。

母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皇与母妃镇日形影不离;父皇无数次说“昭儿像朕”

母妃总是温柔地笑着看着父子俩个;那时候他是幸福的,母妃居住的关雎宫温馨和乐。

忽一日,他自上书房读书回来;关雎宫的气氛紧张,宫女和太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惊恐,他寻遍整个寝宫,也不见母妃身影,他朝着奶娘大声喊:“母妃那里去了?”

奶娘神情悲凉,含泪道:“萧妃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

他难以置信,父皇爱母妃,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一个妃子,是男人对女人的爱,父皇每日必临关雎宫,父皇母妃出双入对,须臾不离形影。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是他幼小的心灵所不能理解的。

他疯了似地要去冷宫找母妃,被宫人豁出命拦住,过几日趁着宫人不备,他去找父皇,可父皇避而不见,随即传出旨意,他永远不得见生母。

他偷偷跑去冷宫,冷宫有侍卫把守,他想方设法也没见到母妃,两年里,他隐隐约约从宫人闪烁言辞中,得知他的母妃私通御前带刀侍卫,令他父皇震怒,他当时小不懂这些,可他长大成人后,越来越觉得这是个阴谋,母妃爱父皇,他即便小,也懂得。

终于,机会被他等到了,那是一年的元日,节下宫中热闹,趁守冷宫的侍卫疏于防范,他偷偷溜去冷宫,那个夜晚天很黑,没有星星,他爬上冷宫墙外一棵古树,看见冷宫寝殿的灯亮着,母妃一定还没睡,他刚想从树上溜下去,就看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一刹那借着冷宫里射出的微弱光亮,他认出其中一人是皇后宫里的,那三个人很鬼祟,动作机敏,似深谙武功,转瞬消失在暗处,没有踪影,他就觉得不对,忙爬下树,寝殿的门开着一条缝隙,他扒着门缝往里一看,殿内一灯如豆,他轻轻推开殿门,四处无有一人,突然,他发现里间门口暗影里躺着一人,一手朝前伸着,像是求救的样子,他惊呼一声,“母妃”就扑上去,任他怎么叫,母妃也不回答了。

好在冷宫偏僻,少有人来,更何况是深夜,跟着母妃那个宫女大概已睡下,侍卫年下宫中赏酒宴,不知哪里高乐去了,他正哭得昏天黑地,身后宫门响,都未听见,一个人影闪身进来,他被那个人拖走,那人就是关雎宫掌事太监盛安,会一点轻功,发现主子不见,就猜到会来这里,如果让人知道又是滔天大祸。

母妃死后,父皇病倒,此后他一直没见过父皇,父皇不想见他,大概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父皇恨他母妃。

他周围都是冷漠目光,父皇指谢太妃当年的谢昭仪抚养他,他变得不爱说话,有时一整日不说一句话,除非先生考问,不得不答,其它时候,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他时常一个人去后宫西南角那片竹林,那个偏僻极少有人去的地方,淡淡忧伤的笛声透过竹叶丝丝渺渺飘出来。

一日,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无意中走到这里,被优美的笛声吸引,那个女孩长得很美,尤其是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她走近他,天真地问:“你是谁?怎么也在宫里?你吹得真好听。”

“我是宫廷乐师”他不善玩笑,不知怎么却平生头一回,开了个玩笑。

那个女孩就是后来的方妃,方妫,淑妃娘娘是她的亲姑母,她常随母亲进宫。

此后,她进宫便来这里听他吹笛子,她听得痴迷专注。

再后来,她成了太子侧妃。

他十五岁封平王,立府,离开皇宫。那有着痛苦记忆的地方。

他开始一步步实施计划,借助他母亲娘家的势力,他生母萧妃待罪,可萧家却没倒,他舅父镇国将军,出生入死,战功赫赫。

他举事之前,必得先报母仇,他反复考虑,当年杀母仇人郭皇后,如今已是当朝太后,下手几乎没有可能,只能从太后亲子安王入手,他要让太后尝到失子之痛,一如他当年失母之痛。

可是这期间,却遇见那个女子,那个令他一生都不能释怀的女子,情势又急转,他查出陷害母妃另有其人,虽然,不能确定,只是怀疑,但这个人疑点太大了,可是这个人权利至高无上。

萧妃死,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当今皇上,当时的太子,如果萧妃不死的话,那么太子之位很可能就要易主,因为当时,父皇已有立自己之意,只不过机会还不成熟,畏朝臣反对。

这些,其实他都想过,只不过自己亲眼所见,而且,谢太妃误导,令他对郭太后害死母妃深信不疑。

随着真相浮出水面,他更坚定夺得皇位的决心。

动手的最好时机是年下,各州府县疏于防范,他同厉王里应外合,周密布置,厉王迅速发兵,挥军北上,各州府县措手不及,一路势如破竹,直取京师。

厉王大军与朝廷的军队在沧州相遇,一场苦战,最终击败了朝廷主力,攻克德州、济宁、临清等地,向京师挺近,可是皇上仍有一派忠臣良将,京城如铁桶一般,易守难攻,久攻不下,他劝降了京城西门的守将吴潜,才打开缺口,城外的兵士又在南门城墙炸开缺口,厉王大军蜂拥而至,势不可挡。

皇帝下旨,退守内城,守城的兵士为保存实力,迅速退守内城,顽强抵抗。

这次,战事拖得时间过长,最终,朝廷援军赶到,他们只好退到西南,那是厉王经营多年的老巢。

皇上缓过手来,立刻发兵攻打,怎奈朝廷刚经历一场战争,损兵折将,双方都无力开战。

其后几年里,朝廷又数次发兵,厉王在一次战役中受重伤而死。

平王接替厉王统西南大军,他招兵买马,单等一个机会,可这个机会需要他争取。

十年后,皇宫

“方妃娘娘,皇上去了新选秀入宫的王美人宫里”

太监德顺偷瞅瞅方妃娘娘脸色,娘娘面色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波澜,方妃慨叹,她由妃到美人一朝之间,可是又由美人到妃却用了整整十年。

看主子不说话,德顺又小心翼翼地道:“过几日便是娘娘生辰,是不是请皇上过来”

方妃唇角一丝苦笑,幽幽地道:“皇上有多久没来了?”

德顺陪着小心,低声道:“皇上又有一年没来了”

“本宫记得是去年这个时候,皇上去安婕妤宫里,顺道过来坐坐”

为什么提起这些,像是说别人的事,当初心里那份苦,积年累月,早已变淡了。

方妃抬手,德顺顺着她手指方向,会意,递过一枚铜镜,方妃指尖掠过鬓边,乌黑中赫然一根银丝,她纤柔的素手轻轻拔掉,举到阳光下,连根都是白的,叹一声,“老了”

“娘娘不老,一如当年,艳冠后宫”德顺违心地说,他自进宫就侍候方妃娘娘,几经沉浮,方妃还在原地,不是他主子不聪明,是这皇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可惜他主子遇见了李氏皇后,那个更为精明的女子。

这时,一个太监匆匆上殿,“回娘娘,太医院的御医到”

她都忘了,这几日她夜里睡不着,早起,枕头上掉了不少秀发,命人回皇后娘娘,可是过好几日了,也不见动静,连她都忘了,太医院才派了太医来。

这么多年,她跟李皇后明争暗斗,每每落了下乘,遇见这样的敌手,她该庆幸还有命在。

“请太医进来”

太医院这次派来的是一个她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外表儒雅,行过礼,沉稳声音道:“微臣给娘娘请脉”

双方隔着一层薄纱幔,那中年秦御医聚精会神,半晌,道:“娘娘的病,暂时看似无大碍,可是未来堪忧。”

方妃本来懒懒地倚靠着,一听坐直了身子,颇有几分紧张,“怎么讲?”

秦太医沉着声音道:“娘娘岂不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方妃蹙眉,这太医阴阳怪气的,话中有话。

“娘娘愿闻其详,就请娘娘屏退左右。”

方妃娇柔一声,“都下去吧”

宫女太监都退出寝殿。

“这回可以说了吧,到底本宫得的是什么病症?但说无妨”

秦太医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默默递给她,方妃接过,拿在手上细看,这是一只竹笛,搭眼是那样熟悉,她恍然回到许多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和那个天真的少女,她静坐一旁,看他手执竹笛,悠扬的笛声吹皱一池春水。

午夜梦回,她依然清晰忆起当时的情形,可是深宫多年,她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数度生死,命悬一线,她不再相信真情。

她淡声道;“说吧,他想让我怎么帮他?”

秦太医笑了笑,方妃是明白人,明白人好说话。

秦太医说出早已想好的话 “那个人让我带话给娘娘,娘娘若助他一臂之力,事成后,娘娘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他能做的都会答应娘娘”

“怎么帮法?”

秦太医声音压得很低,低得仅两个人听见,“微臣有一包东西,关键的时候用上,神不起鬼不觉。”

突然,殿上吹过一阵阴冷的风,方妃身子一抖,早猜到他让她做的一定不是容易事,她冷笑,“本宫若答应,怕等不到他事成,本宫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秦太医沉稳声道:“娘娘放心,这药力当时不发作,要等个三五日,娘娘若做得隐蔽,不会出什么纰漏”

方妃没说话,秦太医又道:“娘娘是明白人,何不堵上一把,那人知道只有娘娘有此胆量,如果成了,可保娘娘一世荣华”

说完,二人都沉默,良久,方妃道:“让我想想”

平王算到她能答应,深宫多年历练,方妃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她手段心机,足以承担此大任。

平王起兵,这一次,朝廷早有防备,迅速发兵,堵住平王大军,双方列架,正预开战,朝堂传来消息,皇帝身染重病,不能临朝,朝事只好交给年轻的太子,这一下,对西南军非常有力,朝廷的军队得知这一消息,人心惶恐,一交手,便溃败,两军交战,十几万大军,一退,便如潮水,不可收拾。

平王军队长驱直入,不久,即攻克京都,早有内廷太监接应,打开宫门。

三日后,皇帝赵世贤颁退位诏书,平王称帝,改年号为德昌,追封生母谥曰孝安贞懿恭纯温惠天弘圣皇后,与先帝合葬永陵,一帝三后同葬。

李皇后和太子被贬为庶人,封方妃为贵太妃,大赏有功之臣,先朝臣归顺者,继续为朝廷所用。

众臣请立中宫,德昌帝驳回,遂封平王府侧妃周氏为妃,暂行皇后之职,打理后宫。

皇宫一座偏远清冷的宫殿,龙榻上躺着时昏迷时清醒的已废为庶人的先帝赵世贤,他脸色泛着青光,一看就是中毒已深,意识陷入昏乱。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微微睁开眼睛,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飘飘然走向他,瞪时,他吓得面如死灰,“你……你是……”

素衣女子轻声一笑,“太子,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曾经口口声声唤的萧母妃,当着你父皇的面,你敬我如生母,你当年为何害我?”

赵世贤嘴唇剧烈颤抖,微弱的声儿道:“朕本无意害你,朕被逼无奈”

说吧,猛咳了两声,吐出一口黑血,人又进入半昏迷状态。

德昌帝自帷幔后,慢慢踱步出来,素衣女子明显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当年的事情终于弄清楚了。”

“贵太妃又一次帮了朕,要朕怎么谢你?”

“皇上,相识之初,恐怕谁都没想到今日,我们之间只剩下交易”

赵世昭苦笑,没有胜利的喜悦,“回不去了,我们如今变得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了”

“皇上想怎样对付他?”方妃往榻上看了看。

“还需朕出手吗?”

赵世昭转身,迈着并不很轻松的脚步离开。

“皇上在宫中查萧妃当年枉死,不会查到太妃娘娘头上吧?”跟了谢太妃有些年头的薛嬷嬷有几分担忧地道。

“他是睿智的皇帝,会查不出来吗?”谢太妃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本宫已经活得够长了,让姐姐等了我许多年“谢太妃虚飘飘地声儿在空寂的殿上回荡。

薛嬷嬷心惊,“当年先皇独宠萧妃,宫中恨她的岂止是太妃一人,若不是萧妃死了,太妃娘娘哪有出头之日?’

谢太妃提起当年的事,眉眼间寂寥,“虽然先皇后几年对我不一样,但我知道他心里忘不了萧妃,我无法跟一个死人争宠。”

御书房

一个太监惊慌跑入,顾不得抹额头上的汗珠,咕咚跪地,“皇上,大事不好了,谢太皇太妃自尽了”

赵世昭阖了下眼,睁开,平淡地道:“念她抚养朕一场,厚葬”

他走出殿外,天空明净澄澈,他深邃的目光穿越红墙,北雁南飞,她可好?

、第一百五十九回

蒙蒙细雨的湖面;一条画廊船上;平王负手站在船头;眺望远处烟雨空濛。

“船家,船家”隐约传来女子的呼声。

他微微侧头朝对岸看去;岸边站着几个女子;正朝他所在的游船高喊。

船家没有雇主吩咐,不敢搭拢,平王望着微风斜雨中几个女子毫无遮挡,突发一点善念;“靠过去”

船靠岸,他眼风一扫,一个穿戴似中年的妇人;跟着两个丫鬟打扮;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一个老仆。

他眼睛很毒,一眼便看出这女子的不对劲,这女子穿着老气,可眉目清秀,秋水般明眸灵活富有生气,宽松的青布大衫套在身上遮掩不住风流体态,这绝非中年妇人,可却扮作老态不知为何?

正自猜想,“路上遇雨,公子,求行个方便”

这女子声婉转清透悦耳,他不觉唇角浮上一缕笑,扬扬手,示意她们上船。

那女子蹲身福了福,“谢公子”

他完全可以确定这女子决计不超桃李年华。

他虽好奇,可自身身份教养,不容他盯着一个女子看,那女子一行上船,他面朝湖面,心里猜测那女子到底是来历,终究经不住好奇心,似无意中侧头,这一看,他笑容又深了一重,那女子一脸腻粉,雨水一浇,成一溜溜的,妆容花了,甚是狼狈,可巧那女子一抬头,四目相对,那女子似察觉出他盯着她脸看,身旁丫鬟摸出一枚小铜镜,她执起一照,顿时,脸上现出狼狈,溜了他一眼,尴尬笑笑。

她抽出绣帕抹去脸上雨水,肤色细白,透着清纯,果然,他猜得没错,这女子很年轻。

更意想不到的是,她与他毗邻而居。

平王赵世昭当时已与厉王暗中勾结,正值沿海地方匪患猖獗,官员贪污受贿严重,奉皇命暗地里调查,并以此为掩护,帮助厉王招兵买马,准备举事。

平王在钱塘桃溪坞暂时落脚,一日黄昏,他登高远望,落日余晖洒在湖面,看见那女子蹲身溪水边石头上,似神情凄婉,错落的光影下,笼罩一层淡淡的忧伤,他刹那呼吸一滞,这位女子身上撒发出来的熟悉气息,令他莫名感动,让他想起母妃,还有那个叫方妫的女子。

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女子耐人寻味,他命小顺子接近那位姑娘,不出几日,小顺子发挥特有的本领,跟那姑娘的丫鬟混得熟稔。

小顺子像表功的似的说个不停,“西偏院的姑娘姓吴,是吴娘子的姐姐,是来走亲戚的,因喜欢这个地方小住。”

小顺子看主子认真细听,又卖弄地道:“吴姑娘还没订婚,年纪不小,已经一十八岁了。”

平王唇角浮上一抹笑,这猴崽子大概也猜到主子心里,知道主子对那位姑娘感兴趣,打听得详细。

小顺子说了半天,看主子但笑不语,停住,瞄了主子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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