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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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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习练幻术,湖边特别凉,身上的衣裳有点单薄,抵御不了寒气。
我望着清晨雾蒙蒙的湖面,心里嘀咕:不知道这幻术营造出的湖,能不能淹死人?
湖边垂柳婆娑,长长的枝条垂下来,风一吹,拂在背上颈上,凉凉的,有点痒,我伸手去掬了一捧水,湖水清澈冷冰,冰的我忍不住打哆嗦。
身后忽然有人说:“离岸远些,别跌下去了。”悦耳而低沉的男声,清冷如玉。
诗经里说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与现在晨雾微寒露轻盈的景象,定然很相像。
所谓伊人。。。一定也就是我现在看到得这个样子,一袭白衣,翩然若仙。
庄里的人这些天我也认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人却不相识。
不,这人我见过。就是初来山庄的头一天晚上,在湖上惊鸿一瞥的人影,虽然当时离得远,影影绰绰地只觉得仙气飘逸。但是我能确定,就是眼前这个人。明明这是夏天,可是看他一眼,就觉得有冰水从头顶直灌下来。很冷,要是站着一动不动的话,谪仙一下的人、俊美慑人,可是也如冰雕雪塑般冷冽。我都怀疑刚才出声的是不是他。
我歪头瞅瞅他;“你是谁?”
他转身便要走。我猛地朝前一扑,牢牢抓住了他的袖子::“喂,别走。”
来人居高临下地瞅我一眼,袖子一拂,我手里莫名地就抓了空,他迈步又要走,我不依不饶再朝前扑,我抓!
呃。。。入手有点韧,有点凉,有点滑我眨巴眨巴眼,手里拽着的是一条夹银丝的流苏长穗,那个。。。是他的腰带。
那人停下脚步,虽是我见过的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可是目光却如冰刀般冷寒。
幸好他的腰带结系的结实,不然要是让我一下子扯脱了。。。咳,那就真不知道该这么说了。
我讪讪地缩回手:“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以为他不会答,毕竟这人的气质目光都跟冰一样。
“你是白宛的徒弟?”
我点点头。
“我是白宛的师傅。”
修道的人老得很慢,但这个人看起来和白宛一般大的年纪,居然是白宛的师傅?
“真的?”
“你师傅没教你礼规?”
我讷讷地喊了声:“拜见师公……”
他冷冷地说:”起来吧。”
我才想起自己还是跪着的,手里还攥着他的腰带!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上的泥。
“你都学了什么了?”
“刚学了三样。”
“使出来我看看。”
我先施了一个雾障,结果失败了。定定神,又施了一个凝水——也失败了。不行,第三个一定不能再失败。我咬咬牙,又逐一伸开,淡淡的紫气从脚边升腾开来,渐渐变浓。那烟气氲氲浮动,像是被风吹卷的轻纱。
他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表示嘉许。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失败。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失望。有的人你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相处起来就是难受。
就像我这位冷冰冰的师公。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湖上铺展开一片碧绿,白色的荷花花苞茁挺出水,星星落落地点缀在那一片绿色中,望着就觉得神清气爽。
白宛夫人给了我一本小册子,看得出纸亲墨鲜,应该是才写成的。
上头是一些浅显简单的幻术,她再三叮嘱让我不可冒进莽撞:“你好生研读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要自己轻易尝试,等我回来再说。”
我接过那册子:“师傅要出门?”
白宛夫人笑着说:“我和你师公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啊?去多久?”
“少说要一两个月。你自己在庄里也要记得用功,不要把所学荒疏了。”她像少女要和意中人约会去似的,眉间的那股喜意怎么掩都掩不住。
白宛夫人告诉我的是初六出门。那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拆卸,宜入宅。大概要下雨了,天气极闷热,知了拼了命地吵,扰得人心浮气躁。一早起来我的眼皮就跳,左边跳完右边跳,右边跳完左边再接着跳,老觉得有什么糟心的事儿等着我——果然我的直觉没错。侍女来传话,让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我意外至极,姐姐替我收拾了东西送我到大门外,把小包袱递给我。
师公冷冷瞥我一眼:“走。”
他身高腿长,我迈动两条小短腿儿跟得很吃力。门外有匹白马,我还没反应过来,师公一把拎起我搁在马背上,他也翻身上了马。
门口的几个人齐声说:“纪前辈齐师妹一路保重,早去早回。”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白宛夫人呢?
“师公,”我硬着头皮问,“我师傅呢?”
“她不去。”
马十分神骏,跑起来如同腾云驾雾般又平又稳,两旁景物连成了一片,远处的群山仿佛被风吹拂的山水画卷一样,似近还远。
“师公……”
“别多话。”他可能觉得自己这种冷冰冰硬邦邦的态度对一个孩子有点严苛,话语温存了些,补了一句,“幻术与别的不同,剑术可以闭门苦练,幻术却要广见博识。”
这几句话说得冷冰冰干巴巴,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训斥。
我当然知道幻术不可闭门造车,比如说,你要变头大象,可是你从来没见过大象,就算知道口诀你也变不像。或者你要把一个容貌平庸的女子变成美人,可是你从小到大见的都是庸脂俗粉,那你变得最好的也只能是那些庸脂俗粉中较美貌的一个。
还有亭台楼阁,兵甲列阵……可问题在于,这对我来说都还很遥远,这次出行本来没我的事儿,白宛那么期待欢喜,突然间就不去了,临时换成了我,这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
就算是好马,时间久了也吃不消。山风吹在脸上,起先觉得刺刺地疼,后来就麻木了。两条腿内侧磨得生疼,我咬着牙忍着,反而感觉疼得越来越厉害。
傍晚时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头,他拎着我下马,我脚一沾地,人就瘫了,根本站不住。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抖得像筛糠一样。我忍着不出声,可是眼泪却没憋住,刷地一下就淌了满脸。
我一进屋就趴了下来,店里伙计端了热水进来,师公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上点药。刚骑马就这样,习惯了就好。”
习惯?难道等到磨出趼子来?我一想到自己腿根长趼子就打个哆嗦。再习惯几天,我非成罗圈儿腿不可。
他出去了将门带上,我把裤袜鞋子脱下,两腿间倒还没破皮,可是磨得红肿起来,那里的皮肤已经肿得透亮,热水一淋上去,疼得我呲牙咧嘴。洗洗擦干,把他给的药抹上。那药膏带着股儿青草的味道,抹上之后先觉得一阵清凉,疼痛倒真消了不少。屋里两张床,中间隔着一道帘子,我总觉得有些别扭。吹熄了灯,屋里一片黑暗。
“师公,咱们要去哪儿啊?”
“还要走几天的路?”
他一声不响,我换了几个问题,都没能引得他说话。
骑马头三天特别难熬,后来渐渐地还真习惯了。师公分段分段地教我法术口诀,赶路授业两不耽误。几天下来倒也学了好几样幻术。
“师公,点石成金难学不难学?”我索性把脸缩在他怀里避风。
他眼睛看着前方,冷冷地说:“不难。这只是旁流末技,不值一提。”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钱当然不算很重要。而且幻术里的点石成金又不是真把石头变成了金子,不过也是障眼法而已。
“下午我们会到雷家庄,记得不要乱走动乱说话。”
我立刻来了精神:“到了?是师公你的故交?你这故友是做什么的?咱们要在那儿停留多久?”
他又不说话了。
其实他人不坏,真的。这几天一路同行下来,我感觉他挺细心挺体贴,就是脸太冷了,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你再问也没用。非说不可的时候也是惜字如金,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可是真的习惯了,倒觉得他这样寡言冷漠的性子……似乎也不那么糟糕,反而让人觉得踏实。
雷家庄建在半山,门墙极高,雷家庄三个字写得遒劲淋漓。师公放满了马速,雷家庄的大门正缓缓打开,有人从里头迎了出来。
“纪兄!”
师公下马抱拳还礼:“雷庄主。”
雷庄主笑容满面,像弥勒佛似的,满面红光,还长着一个大肚子,衣襟都快撑裂了。师公却表现的淡淡的,并没有故友重逢的喜悦。雷庄主有些一头热似的,显得过分殷勤。
“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儿?”
“她叫齐笙。”
雷庄主十分诧异:“你又收徒弟了?”
“徒孙。”
雷庄主极大,墙高院深,阶阔檐齐,和青鸾夫人那里不大一样。下人来来去去,显得比青鸾庄热闹。
雷庄主转过头去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连徒孙都有了。劳顿了一路,先歇着。晚上咱们好好说话。你上次说那青酒好,那半坛我留着呢,等下挖出来,晚上把它喝了。”
我洗了个澡换了衣裳美美地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绝不像是在路途上蔫蔫巴巴的样子。
早先有个婢女给我提了个食盒来。
“姑娘吃好了?”她等我吃完,端了杯茶进来,一边把碗碟再收进食盒里,“姑娘要是闷了,就去我们姑娘屋里坐一坐玩一会儿。”
我捧着茶杯闻茶香,这可是好茶,看着清亮,浅浅尝一口,茶汤很醇、很柔。
“我们庄上有两位姑娘,就住您东边的院子。”
话没说完,外头就有个脆脆的声音问:“咦?齐姑娘睡醒啦?”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下午像猪一样贪懒贪觉了?
小厮说:“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圆圆的,端着一个小盒子推门进来。
“哎呀,你吃过了,我还带了点心来呢。”
她倒不见外,把盒子放桌上,掀开盒盖,里面整齐地码着两样点心,一股芝麻糖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我冲她笑笑:“谢谢。”伸手从盒子里取了一块芝麻糖吃。
这位二姑娘圆圆的脸儿,像个苹果似的,嘴巴大些,眼睛小些,脑门大了些,下巴小了些,不过看起来很是可爱。她笑眯眯地说:“我下午就过来一次了,看你正睡得香呢,所以也没吵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齐笙,五岁多了。二姑娘你呢?”
“我九岁半,我叫雷芳。”
我客气了一下:“雷芳姐姐。”
这位二姑娘落落大方,说话爽利,又爱笑,我倒是蛮喜欢她的,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你是纪前辈的徒孙吗?那你的师傅就是白宛夫人了?”
“嗯。”
“白宛夫人是不是相貌很美?”
我想了想,认真地描述了一下:“我见过的人里面,我师傅是做好看的。”
这可是实话,这辈子我见过的人里,白宛夫人是最漂亮的一个。
“唉,可惜我没见过。上次他们来时是三年前啦,我那会儿正好去了舅舅家,等我回来纪前辈和白宛夫人已经走啦,错过了。”
“嗯,我师傅是挺漂亮的。”我想了想,从案上抽了张白纸,提笔蘸墨,在纸上绘了个简单的人形,只有墨线,但是大体轮廓就是白宛夫人的形貌。
“哎呀,你还会画画儿,真了不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什么也不会。”她捧着纸细细看:“这就是白宛夫人?可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
她说了半句不说了,我有点好奇:“怪不得什么啊?”
她看看外头,凑近了我小声说:“我听说喜欢白宛夫人的人可多呢,但她一个都看不上,不肯嫁。对了,你这图画得真好,赶明儿帮我也画一张。”
呃,糟……原来的齐笙学没学过画画?这个……咳,可别露了马脚。
她笑了:“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姐姐吧?我领你去,我姐姐长得可比我好看,她也肯定会喜欢你。”真是急性子,说风就是雨。
我有点无奈,不过既然在人家家里,也就客随主便吧。
我被她扯着朝前赶,几乎脚不沾地,这雷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力气实在大得恐怖,她一只手拉着我跑,我觉得手腕上跟上了个铁箍似的,我和她相比瘦小得多,可这手劲而实在是不容小觑。
远远地能看见高出有一个亭子,灯火隐约。雷芳跑得极快,不过转眼间的功夫就到了亭子下头,半山亭一半在山岩上,一半悬空在水上,还没进去,我就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
“爷爷!”
雷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踩着石阶上了亭子。我也只能跟在后头走了过去。雷庄主笑呵呵的,脸比白天还红。我师公一袭白袍,只是眼睛显得比白天亮了一些深了一些,倒看不出来喝了酒。一旁侍立的是个相貌秀美的女孩,比雷芳大两三岁,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雷芳的姐姐。
“你这丫头毛毛撞撞的,还不快见过纪前辈?”
雷芳在长辈面前多少规矩了些,朝我师公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
雷庄主对我家师公说:“纪兄见笑,这俩丫头自小没娘,让我给惯得不成样子,哈哈,可没有你家徒孙这么乖巧。”
师公指着身旁的圆凳对我说:“坐。”
雷大姑娘正和我坐对面,微微一笑,显得温婉和气,和雷芳那莽撞样子完全不同。
“齐笙姑娘,是白宛夫人的徒弟?”
我嘴里塞满东西,朝她点点头。等把嘴里的果子都咽下去,答了句:“是啊。”
雷芳抢着说:“姐姐,小笙她还会画画,刚才我说我没见过白宛夫人,她就画了白宛夫人的肖像给我看。你要不要看?”
她嘴上问着要不要,但已经从怀里取出卷叠的画纸来。
雷大姑娘朝我笑笑:“想不到齐笙姑娘多才多艺。”
“雷姐姐喊我小笙吧,我哥哥姐姐都是这么喊我的。”
雷庄主插了一句:“正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用那么多客套,多多亲近才好。咦?这张画是画的白宛那丫头吗?给我瞧瞧。”
他抢在雷大姑娘之前把那张纸接了过去,展开来瞧,嘴里轻轻惊呼:“这……”
说了“这”一个字,就顿住了没再说。我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可是从他的神情中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雷大姑娘探头去看,怔了一怔,轻声说:“白宛夫人果然是貌若仙子。”
雷庄主拈这胡子,没出声,默默地把画折起来,递回给雷芳。
过了半响,雷庄主许是觉着气氛沉闷,转而笑呵呵地又问我:“小笙学了多少法术了?”
我想了想,扳手指说:“五、六,嗯,七……”我转头看看师公,“师公,我记不清了。”
雷大姑娘也生出了兴趣:“都学了什么?”
雷芳更是兴致勃勃:“快快,使个好看的给我们瞧瞧。”
我还没开腔,我家那位师公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幻术并非杂耍,不是让你们寻开心用的。”
我缩缩脖子,雷大姑娘很尴尬,雷芳还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能用来寻开心?”
我师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怎么形容这一眼呢?现在虽然是夏天,可是这一眼有如极低吹来的寒风,在上者那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连雷芳立刻偃旗息鼓老实下来。
我后来才察觉,正是大家翻看了白宛的画像之后,师公的心情才变坏的,平时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些微小事。
雷庄主这个老江湖出来打圆场:“你啊,对孩子别这么严苛。小孩子嘛,正是该玩该笑的时候。”接着他对雷家两姐妹说,“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明儿别误了”
时辰起身。”
雷大姑娘和雷芳站起来应了,我也跟着起身。雷芳拉着我一只手,我心有余悸——刚才被她用力拉扯过的那只手还火辣辣地疼。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靠雷大姑娘近一些,甜甜地问:“雷姐姐,你叫什么?”
“啊,我叫雷芬。”
“哦,雷芬、雷芳,真好。”
前头有丫鬟挑着灯引路,雷芬柔声问我多大年纪,老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到了我的屋门口,我们就分了手。
没想到,我进屋刚脱了鞋上床,正要吹蜡烛,门就被砰砰地敲了两下:“小笙,你睡了吗?”
我有点无力,真想喊一声“我睡了,你走吧。”
只要晚那么一点点,我就把蜡烛吹灭了。
可是现在只能下床再去开门,雷芳一阵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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