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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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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睛,任那马儿随着乐声走,昏沉沉中像是一根弦,牵着他最后一遭。
笛身薄细,笛音婉转,生来就是为女子而作。每一支都有不同的风姿,而这一支尤为清雅,似干净清恬的水滴滴在了心头。那钦听得出,这是她的笛子,是当初他特意弄来给她的笛子。怕她不收,只得先给英格又让英格转送于她。只曾听她吹过一曲,就是此刻耳中的乐音。还记得彼时那小脸郁郁,薄唇轻吁,说不透的凄婉;此刻的乐中少了她的柔美,多了仿效的生硬,曲子扣不住深底男人的力道,尽力地寻着那曾经婉转的踪迹
乐声住了,人终是来在眼前。那钦眯起眼,低头看着。好久不见啊曾经征战多少离别,这一回却短短半年就丢了兄弟。原先他可以怀揣令箭千里追寻,此刻人就在眼前,却这么不真。月光淡,薄袍寡冷,曾经那飞扬嚣张与阴冷的戾气仿佛都随着夜凉散在了眉宇间。这么静,头一回,他觉得兄弟瘦了
那钦欠身,双肘支在马背上,“哟,这是谁啊?”
听这语声哑,口齿都不利落,赛罕蹙了蹙眉,已然醉得如此是怎样一个口讯就寻了他来?事不宜迟也只得开口唤道, “五哥,”
一声嗤笑透风在齿间,马鞭挑起,那钦颠颠儿地指着马下人,“再叫一声我听听。”
看着眼前这一身喜服、醉意含混的人,想着那千杯不倒的名声就这么砸在了这喜庆的一晚赛罕抬手轻轻抱拳,“恭喜五哥。”
“呵呵”那钦哑声笑了,双肩抖动,连绵不绝。赛罕放下手,沉了口气,不动也不应,安静地看着。
嘲讽的笑声隔着浓浓酒气,一个淡,一个烈,一个周身喜庆,一个瑟瑟冷清,这天壤的分别忽然模糊在夜色中,马上马下,一种诡异的相同
那钦缓缓直起身,月光薄照得面上的笑分外寡淡,看不清眸中是醉是醒,只闻语声沙哑,“六亲不认的东西,你还真真是给我面子。”
说着翻身下马,脚一点地身子立刻一倾,赛罕赶紧去扶却见他就着这股软劲一个翻转,仰面重重砸躺在面前隆起的小丘上。赛罕站着略顿了顿,也走过去坐□来。
头枕了双臂,漆黑清凉的夜空笼罩,不见了周遭所有,连这一身的颜色与昏昏酒醉都涤干净,只留下头脑空空。那钦眯了眼,将那一弯残月晕开在眼中,十分圆满
“五哥,”
“说。”
“我有一事相求。”
那钦闻言只管自顾自对月,好半晌才悠悠应道,“这半年你前身后世安排了个妥妥当当,我当你已然跳出了五行之外。如今既已卸去所有军务、断了所有的亲,不该是带着你的莉娅远走高飞么?还求什么?是要我给你备匹好马,还是赠些盘缠?”
“我要你埋在中原的那件东西。”
不争不辩,赛罕的语声极是平淡,淡得仿佛那钦话中的意思与他毫无关碍,又仿佛他自己口中“中原”两个字现时现景依旧来得理所当然。那钦不觉冷笑一声,“你的手伤好了?”
手臂搭在膝头,赛罕的目光平平而视,没有吭声。
那钦坐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只听嘎嘣一声脆响!月光里,那人依旧一动不动,任那指节重新脱断、碎裂在手中
那一日的风雨将他打了个透,转身徒步,混沌的天地中人仿佛随处飘来、折叶的枯枝,背过远去的车马,顶风逆走,远远的疆界似一道砸在生死间的大门,一步一陷,直耗得天黑地暗
一步跨过,人突然疯魔,夺过马,连夜狂奔!青面不语,目若寒刃,风雨之中仿佛夺命的雷电,直到马匹吐血死在太师府前的石阶上,他连口气都没有喘。
回到小院,回到那还余留着淡淡清香的房中,他小心翼翼、仔细地翻找。他的小鱼儿是被人所迫,包围在一群顶着家国大义却各怀心思、利益相趋的人中该是多少无助,没有夫君在身边,她该多怕他不该,不该留下她一个人,自北山出猎那一场惊吓,他曾发誓绝不再丢下她,因为她说夜里怕,因为他也怕她一直都乖乖的,从把她拖回身边那天起,她战战兢兢的像只小兔子,偶尔耍个小赖、逞个小性子,却总是软软绒绒就贴着他的心。他热,她清凉凉地给他解渴;他冷,她就像一团小棉花暖在他心口。她说她往后都会好好儿地听话,要他只疼她他疼她,他只疼她!
他食言,老天诛他,万死不敢驳!可人比野兽凶猛,冰天雪地,她拗着去找他都受了伤,这一次又是怎样被拦被扣?可曾也受了伤?不!不会!他的鱼儿不是寻常小女子,心坚定,冰雪聪明,困境之下一定懂得暂且避让,存着对夫君的念想悄悄留下了信,告诉他前因后果,告诉他要如何周旋,告诉他该在哪年、哪月、哪里重聚
翻遍了所有,明的柜、暗的格,纱帐里,窗棂外,房梁搁架,只字不见红木床、梨木桌,衔接处、铁钉里,实心的木头劈开,绸缎的被褥撕碎!铜炉沉积的炉灰里一点点拨,仔仔细细辩,可有那情急之下未曾燃尽的字迹
血红的眼睛看着一片狼籍,鱼儿,你究竟把信藏在了哪里?鱼儿
直直的目光终是落在了脚下,略一怔,猛地蹲下//身一拳砸下,鲜血四溅!青石的地砖与泥土崩裂,一块,又一块,指骨碎裂的声音,血肉模糊
一间屋子空荡荡,粉粉碎,曾经的形状都没有了,只剩最后一缕残香化在鲜血的泥土中,他的妻像从未在这世上生过
一场梦醒,大汗淋淋
手残了,一只残手打裂了三哥的颌骨,砸碎了兄弟间最后的情意
淡淡的月光下,消瘦的脸庞像是一尊冰冷的石雕,仿佛火山燃过之后那出奇的静,却让人更加忌惮那深底埋藏的滚滚岩浆。看在眼中那钦不觉狠狠咬了咬牙,“伤还没好你就忘了疼!雅予她是自己走的,不是被劫,不是被掳,她是回家了!”
一刀戳进心窝,安静的人却似铁打的一般纹丝不曾动,充耳不闻,只略略低了头,低了声,“五哥,那件东西埋在中原哪里,告诉我。”
“混帐东西!!”一股心火蹿上来借着酒力腾地燃起,那钦一拳砸了过去,“你究竟几时才肯明白?才肯放过她?!她不想跟你!不想再被你霸着、任你欺负!你为何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赛罕被打得狠狠一歪,重转回头,“五哥,是只有北方有还是南边儿也有?太隐秘的,不大合适。若是能”
话未尽又是重重一拳,嘴角瞬间曝出了血渍,挺直的身躯却再不曾动得分毫,赛罕抬手擦了擦。看着那冰冷的目光无动于衷,那钦大怒,腾地起身,“混帐啊!!从小就是这么个东西!阿爸说你心无旁骛、最得医者之心、之静。实则,实则哪里是静,是根本就没有心!冷血无情、自以为是,天底下除了自己,谁你都容不下!兄弟血脉,忍你是亲,让你也是亲!可你却连一个弱小的女子都不肯放过,家国大义、边疆安宁统统踩在脚下,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想要就强,不跟就抢,摔碎了你都不肯与人!却从不肯想想那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想要什么!如今,她已经碎了,你还要怎样??从今后,你有你的莉娅,你俩是想远走高飞还是想再续上十年前那缺了的洞房都尽可随意!雅予与你并未成亲,却与褚安哲青梅竹马、早早聘定了终身。生死相隔依旧不渝,酸腐书生难得如此有情有义,你半分不能及!若当真还有一丝牵挂搁不下,就莫要再去寻事!让他两个安心成就夫妻,相守度日!”
“闭嘴!!”一脚飞起正中心口,酒热混沌之下那钦一个趔趄站不稳扑通仰倒在地,不及应铁一般的膝头已是狠狠卡在他脖颈。背着月光,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庞眉头锁、眼窝深陷,暗影中竟是从未见过的痛,低沉的声音压在喉中,抑不住地抖,“一个个,你们一个个都有话说,每一个都有一番驳不破的道理!以前,是背着我告诉她:老六曾经怎样,老六如今怎样,老六将来一定会怎样!如今又要来告诉我,她心里是怎样,她应该要怎样,她往后最好是怎样!好我的亲哥哥、亲嫂嫂们,一腔热血,为家,为国,为她、为我,操不尽的心!你们可曾闲下来好好扪心自问,我闺房夫妻事,管,你,们,屁,事!!”
突然的咆哮,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她不明白她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媳妇儿,只有你们知道,只有你们看得最清!好,那我就来问一问,是谁告诉你们这些年我不娶是因为恋着莉娅?又是谁告诉你们鱼儿于我只是个女人,一个睡了可以扔的女人?!!你曾于我对天发誓不会把她残伤之事与任何人言讲,可是大嫂却用这给她好好儿讲了一番传宗接代的道理。那是我的妻!堂堂大周郡主!用得着你们谁来教她规矩??你们哪个配?!”
紧紧的拳,残手难握,碎骨的声音咬在牙缝间,“无后,忧我无后如今我亲亲的儿子,小小奶娃娃一个人坐在肃王府,家孝国难,生离死别,让他如何扛下?从此,我父子再无重聚之日我纵是寻遍天下、夺尽营寨又如何换得回我的恩和?!莫再跟我说什么兄弟情义,莫再跟我说什么草原大业,如你所言,从今往后,我无心无血、无牵无挂!那东西你给我也好,不给我也罢,见不见天日,我都无所谓!”
猛地被松开,那钦方才一口气咳了过来,眼看着赛罕转身大步而去,那钦也赶紧起身,“你往哪儿去??”
唤过马匹,赛罕将笛子小心收在怀中,冲着那钦一拱手,“扰了你的洞房花烛,对不住了。”
“老六!!”一声喝下,那钦缓步走到近前,低声道,“前日雅予被封了护国公主,你追不回来了。”
赛罕闻言微微一怔,“我根本没想去追。”
说着赛罕就要翻身上马被那钦一把拽住,“你给我听好了:往后只有我媳妇儿能拿我的东西,想要什么,先去大礼拜过你嫂子。你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我不管你认不认旁人,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不敬她的字,我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小狐狸,雷雷收到!谢谢亲爱滴pure_none,各种催更雷雷收到!谢谢亲爱的helen,各种各种的手榴弹、雷雷,催更、鼓励、安慰,统统收到!!
第100章
第一次踏进他府中;却是故地重游
京郊这座庄院依山临水、簇拥在绿树荫中;清凉宜人;风景如画。原是选做了皇家园林;后来先皇觉得可惜了这些参天古树,遂只捡了几处空地赏于朝中重臣。雅予记得小时候每到暑热娘亲就会带着她和哥哥来避几日;那个时候同来的还有褚伯母带着安哲哥哥和妹妹荌月。曾经只知玩闹得热闹,后来才知道那一时一刻、一草一木都悄悄藏进了心里。此刻踏着这小径蜿蜒,嗅着清香的秋凉;曾经的印记便仿佛揭开了陈年的酒窑;醇香满溢心头
物皆是,人已非。如今这是兵部郎中褚大人的府邸;而此时一左一右握着她手的故人早已不见了那曾经的亲近与从容,紧紧的握只觉心酸与那避之不及的礼数。
“公主;真真是不该劳动公主亲临。只是到了如今这地步,哥哥他怕只能听得进你的话。”
荌月轻声说着又红了眼圈,几年不见,这小妹妹出落得婷婷玉立,年初已然与邵亲王世子定了亲,却这举手抬足还是小时候那乖巧的小模样,雅予看在眼中好是疼爱,“这是哪里话。不该见外才是。”
话音落感觉到另一手边紧紧的握,雅予未再言语,只用力回握着这只苍老的手。母亲的心,久违的温暖记得那一年失足落水着了寒,就是被褚伯母抱着、哄着,娘的味道那么相似,那么亲。此刻不想她再开口,不想再听那谦卑的语声、不想再看她屈膝低头、唤“公主”
来在书房外,守卫的仆从们看着褚夫人眼色依旧不敢有人进去通禀,雅予独自步上台阶。
“雅予”
颤微微的声音响起在身后,毫无防备,雅予的心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好忍了忍才转回头,“您放心。”
轻轻推开门,满室书香,却那书案旁并不见执笔端坐的身影。抬步走进,才见窗前榻上斜靠着一人,不见了平素的严肃端正,一身月白绸袍未束腰带只在腰间打了一只结,半衫落在榻下,懒散散好是随意。此刻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握着书,凉风徐徐,书卷早已散开了页,他却只望着窗外一株秋海棠自顾自出神。
原来他也会这般懒赖,雅予不觉哑然失笑,走过去,轻轻夺了他的书,“褚大人好兴致。”
看着眼前人,真幻皆似虚,好一刻褚安哲才回过神,腾地坐起身,“怎的是你?你怎的来了?你怎么进来的?你”
一口一个“你”,惊讶仓促中他完全寻不着该有的礼数,不待起身,见她已然落座在榻旁的圆凳上。咫尺之近,像是草原那一夜的相守。只是彼时惊痛之下,亲近似是天经地义。而此刻在自己房中,与她近又近得这般失态,便只管心跳得发慌。好在她始终恬恬带笑,目光柔,清凉如水。看着她,他方才静了下来,只是这一静,之前那出神的烦恼重新回来,将将在慌乱中生出的惊喜也荡然无存,“是我娘?”
“是我。”
褚安哲苦笑笑,目光转落在不远处日头照进来那一束并不刺眼的光,轻不可闻道,“你肯么?”
雅予似并未察觉,依旧柔声细语,仿佛话家常,“我听说,你要求娶公主。”
“我有婚约在手。依大周律,自当下聘迎娶。皇家,也理应遵循。”
“遂,便不论那婚约下可还故人依旧、心意如何?”
“故人已归,只是心意难平。我等得。”
“你不是等得,是忍得。我早回过:不。”
一言出,这许久来两人之间那假意不觉的尴尬被生生戳破。她死而复生,他也重活了一回,三年来只求老天留她于人世,谁知人在眼前便再不能知足,时时刻刻念,盼着月圆人圆之时怕她伤,他始终不曾把话挑透,忍不得稍稍试探就得来明明白白的拒。爹娘面前他只说要多给她时日休养,不肯应答那背后的隐忧。岂料,一道圣旨,皇恩浩荡,从此他便众叛亲离
“我并无意迫你。”听多了爹娘的道理,事到如今,他反倒坦然,“当今圣上并非大义远虑之人,莫名封下这公主衔,我担心那计较已然生在背后。我证下婚约,嫁与不嫁,往后公主殿□后都有我褚家在。”
“那往后你呢?就守着一纸空约度日?还是觉得我早晚会应?”
褚安哲轻轻吁了口气,未接话也未否认,只道,“几位亲王都已大婚,公主衔高高在上,我若攀不起,世家子弟又有谁攀得起?边疆暂时安稳,隐患重重,皇上却已然贪于安逸。一旦有人动了和亲的念头,几年之内,只你这一位适龄未嫁的公主。就当是,我为肃王爷和季大哥护你吧。”
“草原不会应我和亲,瓦剌不会,鞑靼也不会。”
“何以见得?”
“我自知道。”
轻声一应,她干脆利落,言语中的笃定与信任让人不觉恍惚那话的背后是早已逝去的肃王一家,褚安哲不觉拧眉,“你如此笃信那巴勒莫兄弟??”
“不是巴勒莫,是赛罕。”面对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雅予面色和润,娓娓道来仿佛寻常家事,“草原人烈,局势朝夕变幻,从来都难以预料。便是有朝一日乌恩卜托统领草原,也不敢保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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