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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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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得攀登莫纳克亚山。山谷人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在背风岛和威美亚镇上的科纳人迁移
的真实情况。以前,这样的话会让我疑虑重重,但是我那时候没想这些,没有,我反而非常
为我们的客人担心。这下,当这条消息传出去,碎嘴子好几天都得忙开了。女船员要爬莫纳
克亚山!乡亲们来我家警告麦克尼姆不要去打探老乔吉的老窝,否则她再也回不到山下了。
连内普斯也来了,说故事里的爬莫纳克亚山是一回事,但真的要去就太疯狂了。院长说过麦
克尼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来去自由,但是她也没规定说任何人不能给麦克尼姆当登山向导,
只是那座山峰有太多的未知数,太危险,上去下来都要三天,而且澳洲野狗、科纳人和星美,
谁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而且别管怎样,准备荷诺卡交易会正需要各家各户所有的人手。
后来当我决心跟她一起去,这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是啊,我自己也是。人家以前对
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牛棚里胆量超群的初生牛犊。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一个原因,
为凯特金,我欠麦克尼姆的。第二,我的灵魂已经被石化一半了,是啊,我肯定不能重生了,
所以我还会担心有什么可失去的吗?如果老乔吉吃掉我的灵魂,然后另外某个人的灵魂得到
重生,岂不更好,对吧?那不是勇敢,不,不过是清醒。老妈没有开心的样子,山谷里已经
够忙的了,因为收获季节等马上要到了,但是麦克尼姆和我出发的那天早上,她来给我送路
上吃的熏好腌好的吃的,还说老爸看到我这么成熟勇敢会感到骄傲。乔纳斯给我一个特别锋
利精致的岩鱼叉,萨希给我珍珠贝壳做的护身符,老乔吉追我们的时候,让他头晕眼花看不
见。表亲科博里来照看我的羊群,他给了一包自家葡萄藤上结出来的葡萄做成的葡萄干。凯
特金是最后一个,她给了我一个吻,也吻了麦克尼姆,还让我们两个人都发誓六天后回来。
思路刹往东,我们没有沿着奎奎哈勒山路往上爬,没有,我们沿着瓦伊里里溪往南逆流
而上向内陆长途跋涉,后来我认出夏威夷瀑布旁的那块空地,五六年前正是在那里,我惊动
了那些杀死我老爸的科纳人。现在那里杂草丛生,只是在空地中间有被以前营火烧焦留下的
一些痕迹。在“夏威夷湾”的浅滩,我用乔纳斯送给我做礼物的叉子叉到两条岩鱼补充营养。
下雨了,瓦伊里里溪的河水太湍急蹚不过去,所以我们在丛林中开路穿过甘蔗林,是啊,经
过了半天的艰苦行程才看到科哈拉山脉;开阔处的大风让我们气喘吁吁,透过云彩的缝隙我
们看见莫纳克亚山比天还高,嗯。当然,那之前我在荷诺卡见过莫纳克亚山,可是当你打算
爬一座山时,它和你没这种打算的时候看起来不一样。它不怎么漂亮,不。非常寂静,但是
你能听到它的声音。甘蔗林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火绒一样的松树,于是我们来到了前
辈们的“威美亚之路”。我们沿着这条古老、支离破碎的路走了几英里,碰到了一个设陷阱
捕猎动物获取毛皮的猎人和他那条好笑的小狗,他们在一块斜坡的池塘边上休息。他的名字
叫老柳,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我想不用多久小柳就会继承父业了。我们说我们是寻找珍贵
植物的草药医生,老柳可能相信我们的话也可能不信,但是他用蘑菇交换了我们的岩鱼,还
提醒我们威美亚镇不像当年那么友好了,不,科纳人的言行变化无常,你猜不出他们会干什
么。
威美亚镇往东大约一英里,我们听到打了马掌的马蹄声,在这关键时刻,我们一下冲出
小道。三个骑着黑色良种马的科纳战士和骑着马驹的马童打此路过。仇恨和恐惧让我浑身发
抖,我真想像用烤肉叉子串大虾一样把他们全杀了,但要让他们慢慢死。我想那个男孩可能
是亚当,我总是把年轻的科纳人想像成亚当,他们戴着头盔,所以我也看不清,不。我们从
那时起就不怎么说话了,因为谈话可能会被你看不到的密探听到。我们往南艰难穿过石南树
丛,直到我们走上大路。我听讲故事的人讲过眼前这条大路,一条开阔、漫长、平坦的石头
路。小树林和灌木丛让我们费尽全力,但是那种刮风的开阔地带充满了神奇和狂野的色彩。
麦克尼姆说它的名字用老一辈的语言叫做“空港”,他们的飞船在那里下降停靠,对,就像
波罗陆沼泽地里的野鹅。我们没有走大路,没有,我们是绕道走的,那里没有什么遮掩,明
白吧。
太阳下山前,我们在一个仙人掌一样的洞里安营扎寨,天很黑的时候才点起了一堆火。
离开山谷和我的家人,我感到非常寂寞,但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麦克尼姆的面具正在慢慢
滑落,我比以前更能看清她。我直接问她,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海洋上的异国他乡?
但是她的面具没有一下子掉下来。你觉得是什么样子?
于是我告诉她根据学校里的旧书和图片想象的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陷落从未发生的土
地上,比整个大岛还大的城镇,闪烁着星星和太阳的巨塔熊熊燃烧,比莫纳克亚山还高,海
湾里不仅有一艘先知巨轮,而是有成千上万艘,数也数不清,智慧的盒子生产出吃不完的美
味,智慧的管子里喷涌出喝不完的美酒,四季如春的地方,没人生病,没有争斗,没有奴役。
在那些地方,每个人的降生都漂亮纯洁,他们会活上一百五十年。
麦克尼姆把她的毯子裹紧了些。我父母和他们那辈人相信,在某个地方,在海洋之外,
有些前辈们的城市在陷落中幸免于难,就像你,扎克里。以前的名字不断出现在他们的想象
中……墨尔本、奥克兰、约翰内斯堡、布衣纳斯·耶巴斯、孟买、新加坡。女船员跟我说着
任何山谷人都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我仔细听着,一言不发。最后,我的同胞踏上先知岛之后
五十年,我们又再次驾驶曾经把我们带到那里的船起航了。在遥远的远方,澳洲野狗嚎叫着
说有人很快要死了,我向星美祈祷希望那不是我们。他们找到了老地图上标记的城市,一片
废墟的城市,遍布丛林的城市,瘟疫破坏的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发现他们故事里的城市有一
丝生命的痕迹。我们先知不相信我们衰弱的文明之火现在成了整个世界最明亮的,我们年复
一年地不断远航,但是我们没发现更加明亮火焰。我们感到如此寂寞。对两千双手来说,这
是多么重大的负担!我发誓,整个世界没有几个地方比九折谷拥有更多的智慧。
听到这些话让我一时感到激动和骄傲,像是老爸说的。她和我之间仿佛不再有上帝和他
的崇拜者之间那么大的差异了,没有。
第二天,蓬松的云朵像兔子一溜烟往西跑了,背风岛的太阳像蛇一样吐着火舌,非常热。
我们喝起水来像冰凉的小黑河里的鲸鱼。我们越往上爬,空气越凉爽,后来再没有蚊子来叮
我们了。发育不良的枯树林中横贯着莫纳克亚山喷吐出的一道道剃刀般的黑色熔岩。石头地
的走势像蜿蜒爬过的蜗牛,是啊,只要轻轻擦过那块石头,你的手指很快就会血流如注,于
是我绑紧了靴子,用皮革带子绑好双手,同样也帮麦克尼姆绑好了。她脚上的水疱起痂了。
她的鞋底没有像我的一样垫上羊毛,明白吧,但是别管那个女人以前抱怨过什么,她当时一
点都没叫苦,没有。我们在一片荆棘丛生的树林里扎下帐篷,薄暮遮住了我们的营火,像涂
了层蜡,但是他也遮住了所有偷偷上山的人,我变得有点紧张。我们的身体累垮了,但头脑
还不困,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你真的不害怕,我指着山上的方向说,像杜鲁门·内
普斯那样到山顶去会老乔吉?
麦克尼姆说对她来说天气要可怕得多。
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认为他不是真的,对吧?
麦克尼姆说老乔吉对她来说不是真的,不是,但是对我来说他可能是真的。
如果不是老乔吉的话,是谁,我问,导致了陷落?
有一阵儿,我不认得的奇异的鸟儿在黑暗中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新闻。先知回答说,是前
辈们造成了自己的陷落。
哦,她的话让我云里雾里。可是前辈们是智者啊!
我记得她回答说,没错,前辈们的智慧征服了疾病,跨越了距离,插下了种子,而且能
轻而易举地创造奇迹,但是它没有征服一件东西。人类心中的渴望,不,一种永无休止的渴
望。
渴望什么?我问。前辈们拥有一切。
呃,更多的工具,更多的食物,更快的速度,更长的寿命,更轻松的生活,更多的能量,
对。那时候整个世界很大,但是对于这种渴望还不够强烈。这种渴望让前辈们冲破天空,让
海洋沸腾,用疯狂的原子毒化土壤,顽固地播撒腐烂的种子,于是孕育了新的灾难,小孩生
下来都是怪胎。最后,令人心痛的是,很快,国家分裂成野蛮的部落,文明时代结束,仅有
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闪亮着最后一丝余火。
我问麦克尼姆为什么在山谷的时候从来没有谈及这个故事。
山谷人不想听到这个,她回答道,那种人类的渴望造就了文明,但扼杀它的也正是人类
的渴望。我以前在异乡和其他部落一起住过,我是从那儿得知的。有时候当你说一个人的相
信的东西不是真的,他会认为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生活不是真实的,而且他们相信的真理是
错误的。
是啊,她很可能是对的。
第三天,外面晴空万里,但是麦克尼姆感觉腿上软弱无力,于是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背上
了,除了她的工具袋。我们要长途跋涉穿过山肩到南面去,在那里有一条前辈留下的小路的
遗迹,蜿蜒通往山顶。正午时分,麦克尼姆休息了,因为那是需要穿过的最后一片树林了。
我去收集足够的木柴,捆成两捆。我们眯着眼俯瞰莫纳劳山,只见“马鞍路”上有个马队,
科纳人的金属器件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的位置那么高,他们看上去不过白蚁般大小。
我真希望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把这些野蛮人都捏碎,然后在我的裤头上擦去黏糊糊的汁液。我
祈祷星美永远不要让科纳人发现这条通往山顶的路,因为路上有绝佳的设埋伏的地方,而且
我想麦克尼姆和我都无法长期和他们做斗争。不管怎样,我没看见什么马蹄印和搭帐篷的痕
迹。
出了树林,狂风大作,刮来的没有一丝烟雾,没有农田,没有粪便,到处是无尽的微小
粉尘。在长着灌木丛的陡峭斜坡上,鸟儿也更少了,只有秃鹰在高空翱翔。傍晚前我们来到
一群前辈建筑前,麦克尼姆说这里以前是个宇航员村,宇航员是解读星星的智者神父。自从
陷落之日起,这个村庄就再没有人住过,我没见过比这儿更破败的地方。没有水,也没有土
壤,而且夜幕降临时,噢,阴森森的,还很冷,所以我们穿得厚厚的,又在一处空房子里生
起了一堆火。火焰和在周围已经失宠的墙上的影子一起跳跃着。第二天就要到山顶,我为此
感到焦虑不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我不再胡思乱想,我问麦克尼姆,院长说整个世界是围着
太阳飞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希罗人说的是真的,太阳围着整个世界飞?
院长说的很对,麦克尼姆回答。
那么真正的事实和看起来的事实看起来并不一样?我说。
对,而且通常情况都是这样,我记得麦克尼姆说,那就是为什么真正的事实是更珍贵更
稀有的钻石。
不久,她就一头睡去,但是我的思绪让我毫无睡意,后来一个不说话的女人径自过来坐
在火堆边上,打着喷嚏,浑身发抖。她的玛瑙贝项链表明她是个哈诺姆渔民,如果她一直活
着,肯定是个无忧无虑的人。这个女人在火中伸开双手,化成青铜色和红宝石颜色的花瓣,
但是她只是寂寞地叹息,比关在井里的盒子中的鸟儿还寂寞,你看,火焰也无法让她感到温
暖。她没有眼球,只有小鹅卵石,我想她爬上莫纳克亚山是不是求老乔吉让她的灵魂石化,
永远睡去。死去的人听得到活人的想法,那个溺水而死的渔民用小鹅卵石盯着我,点点头意
思说是的,她拿出一个烟斗想舒服下,但是我没有抽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我醒来,火堆快
灭了,被石化的哈诺姆人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在灰尘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有一阵闻
到了她烟斗中烟的味道。瞧见了吧,我想,麦克尼姆知道很多关于智慧和生命的事情,但是
山谷人知道更多关于死亡的事。
第四个清晨,风并非来自这个世界,不,摧枯拉朽,昏天暗地。它刮得人说不出话来,
透过身上的皮革和毛皮把身上的热气全都吹散。从宇航员村通往山顶的路被严重损坏了,是
啊,大片大片的山崩,没有叶子,没有根,也没有苔藓,即使只是干燥冰冷的灰尘和沙砾也
像一个疯婆子一样抓着我们的眼睛。我们山谷靴已经被撕碎了,后来麦克尼姆给我们两个都
穿上了一双智者先知的靴子,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做的,但真是非常暖和、柔软和结实,于
是我们可以继续前行。四五里之后,地面变平坦,你觉得你不再是在山上了,不,你更像是
一张桌子上的蚂蚁,它就像悬在不同世界之间的一块平地。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
绕过一个弯,我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那个院子,跟杜鲁门讲的一样,尽管院墙不像
红杉树那么高,不,也比云杉树高。山路径直通往那道铁门,对,但是它完好无损的院墙并
非一望无尽,不,你用不了四分之一个早上就能绕着它走一圈。在院子里垫高的地面上有一
些碗状的庙宇,是的,在夏威夷或整个世界最奇异的前辈建筑,谁知道呢?但我们怎么才能
到那儿去呢?麦克尼姆拍打着那扇肃穆的大门,喃喃自语,我们需要一股特别强大的冲击力
把这些门从折页上撞下来,对。尽管她的工具袋里没有能让她一下子把它撞开的工具,但她
拿出了一根智者的绳子,跟交易会上先知们拿的那种一样,轻巧且做工精细。在大铁门上面
伸着两个凸起的木桩,她想用绳子套住其中一个。狡猾的风没能让她完成目标,但是我接下
去试了下,只试了一次就套上了,我们互相帮助爬上了老乔吉的院子。
在那个世界顶端的可怕地方,是啊,就像到了飓风平静的风眼中一样,风一下子平息下
来。炎炎烈日高悬在头顶,它一怒吼,时间就从里面流出来。里面没有路,只有数不清的大
石块儿,跟杜鲁门·内普斯所讲的一样,他们是被石化、没有灵魂的人的身体,而且我在想,
在夜幕降临之前是不是麦克尼姆,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也都会变成大石块儿。四处坐落着
十到十二座庙宇,白色和银色,还有金色和青铜色的,身子矮胖,顶上还戴着圆圆的王冠,
而且大多数都没有窗户。最近的一座不过有一百步远,于是我们首先去了那儿。我问是不是
这就是先辈们祭拜他们的智者的地方。
麦克尼姆跟我一样感到惊异,她说它们不是庙宇,不是,而是天文台,先辈们用它们来
研究星球、月亮和星星以及它们之间的太空,弄清万物的起源和终点。我们在扭曲的石头中
间小心走着。我看见一块圆石头上有压碎的哈诺姆人式样的玛瑙贝,于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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