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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 (完结) 作者:周德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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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浆汁儿刚刚把帐篷收起来,衣舞跑过来了,她说:“周老大,我丢东西啦……”

我问:“什么东西?”

她说:“我的安埋(眠)药。”

我说:“还有呢?”

她说:“录像机也不见了。”

我说:“你放在哪了?”

她说:“就在箱子里。”

我说:“没上锁?”

她说:“锁了。”

我立即问大家:“你们谁拿衣舞的东西了?”

大家互相看看,都摇头。

我又说:“你们都看看,还丢了什么东西?”

大家开始翻看自己的行李,没人丢什么。

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我问衣舞:“你失眠严重吗?”

她说:“这几天塞(得)挺好的。”

我说:“那就别找了。等从罗布泊出去,我送你一只录像机,就当我送你的一个礼物了。”

衣舞的眼神始终透着一种忧郁,听了我的话,就像一堆灰烬蹿起了火苗,突然亮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用眼皮遮住了眼睛,轻声说:“谢谢。”

我们花了半个钟头,收起帐篷,纷纷上车。

我让号外坐上了孟小帅的车。我想得到,孟小帅和徐尔戈坐在一辆车上,再加上号外和四眼,肯定很别扭。他们不能继续争吵,也没有空间讲和。

我和浆汁儿依然走在最前头。

虽然,车队都跟着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朝哪走。朝着感觉中的湖心方向,不对。朝着感觉中来的方向,也不对。

我选择了太阳的方向。

现在,太阳在东方,我奔向它。中午过后,我再背离它。

我一边开车一边对浆汁儿说:“你该洗洗脸。”

她慢慢转过脸来,蛮不讲理地说:“嫌我脏吗?我是不是还得像孟小帅那样化化妆啊?”

我说:“你自己照照镜子。”

她打开了头上的化妆镜看了看,立刻叫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一个小孩漂漂亮亮的可爱,哭得满脸横七竖八的也可爱。”

她说:“你别忽悠我了!湿纸巾在哪儿?”

我说:“那么多沙子很难擦掉,你用水洗洗吧。”

她说:“浪费!”

我说:“没关系,用我的水,今天我少喝点就行了。”

她说:“用你的水就是用我的水,用我的水就是用你的水!没有团队意识。”

说完,她找到湿纸巾,对着镜子仔细地擦起来。

荒漠依然空空荡荡,车在波涛形状的盐壳上颠得厉害。不见任何辙印。

在这样的环境中开车,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望向地平线,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天空单调,荒漠单调,看久了都会累,地平线是唯一让眼睛得到休息的地方。第二,潜意识一直盼望出现奇迹,比如人,比如楼房。

我出发之前看过很多罗布泊的资料,我开始追忆西域古墓的特征。

我大概记得有很多枯木桩,齐刷刷地竖在荒漠上。

放眼望去,一片光秃秃。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小孩不可能是一个人,也许他们有很多,男女老少……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罗布泊的?

为什么科考人员从未发现过他们?

彭加木的失踪是否跟他们有关?

如果,他们是迷失在罗布泊的人类,那么,遇见了穿越的车队,为什么不求救,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迷恋这里?

他们是与世隔绝的土著?

这地方是不毛之地,飞鸟都不敢穿越,老鼠都绝迹了,就算他们住在古墓里,吃什么?喝什么?

古墓里或许有金银财宝和珍贵文物,可是,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在这片荒漠中,毫无用处。

它们……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他们是什么?

我想的头都疼了。

不过,自从这个小孩出现之后,虽然十分诡异,我却不那么绝望了。

不管他是不是人类,至少他是生命,我希望看到生命,哪怕他对人类充满敌意,只想杀死我们。有斗争,也是一件事情。

我最怕这个地方除了盐壳,一无所有,我们11个人像余纯顺那样,迷失方向,然后被饿死,渴死,晒死,或者被沙尘暴埋没。

看看导航仪,依然黑屏。

太阳升高了,车内又热起来。

如果我们走不出去,天气会越来越热,达到71℃高温的时候,我们都会变成肉干。

我非常后悔,我应该选择秋季穿越……

浆汁儿突然说:“那是什么?”

我说:“哪儿?”

她瞪大眼睛,朝左前方指去。

我顺着她的手指一看,蓦地一惊——荒漠上出现了一个人,正在朝我们车队摆手!

 第39章 又一个迷失的人?

我赶紧刹车,停下来。

那个人离我们大约七八百米,很小的一个人影,但是我确定他是个成年人,穿着衣服。

他看到我们停下来了,立即跑过来。

我的心里一阵狂喜。别说见到一个人,就是见到一头猪,我都觉得是希望。

浆汁儿紧张地说:“这是什么人啊?”

我紧紧盯着那个人影,说:“也许遇到了救星……”

随着那个人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凉,我看出他的脚步踉踉跄跄,一看就是饥渴多日了,很可能又是一个迷路的。

终于,他来到了我们的车前,我已经下了车等他。

他穿着一件黑夹克,中等个子,背着一只干瘪的挎包,满脸沙土。他走到我跟前,带着哭腔,嘶哑地说:“大哥,救救我……”

后面车上的人也跑过来了。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来旅行的,迷路了……”

我说:“你们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呢。”

我说:“他们呢?”

他说:“我和他们走散了……”

我说:“几天了?”

他说:“10多天了。”

我说:“你几天没喝水了?”

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只塑料瓶,只剩下瓶底的水。他说:“最后这瓶水我喝了三天……”

布布赶紧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他接过去,“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突然双手按住了太阳穴,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我说:“头痛?”

他点点头。

我说:“急火攻心,放松放松。布布你给他拿点吃的。”

布布立刻跑了回去。

这个人在沙土上坐下来,一直揉着太阳穴。

布布拿来饼干,他狼吞虎咽地吃,几分钟之后,他似乎好了些。

我接着问他:“你从哪来的?”

他:“河南濮阳。”

我:“跟你同行的那些人都是濮阳的?”

他:“都是濮阳的。”

我:“你叫什么?”

他:“李兆。”

我:“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我在企业做领导。”

我:“什么企业?”

他:“饲料油加工厂。”

我冷不丁问:“你们有多少口锅?”

他:“你也做这个?”

我:“曾经。”

他:“动物油和植物油加起来,我们总共有300多口,都是一拖二和一拖三的。”

我:“大企业。”

他:“谢谢。”

我:“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他:“他们?各行各业都有。”

我:“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我们都是越野车俱乐部的。”

我:“那你们怎么走散的?”

他:“别提了!我们在土垠那儿宿营,就是彭加木失踪的地方,我发现我的备胎掉了,之前我曾经听到一个声音,没注意,那应该是固定备胎的螺丝断了,我就开车回去找,跑出了十几公里也没看到,结果又爆胎了,这下我害怕了,扔了车就朝营地跑,没想到迷路了……这地方真是怪!”

接着,他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痛苦的表情,看来头又疼了。

浆汁儿突然说:“李兆,你把鞋脱掉。”

李兆抬头看看她,不懂她的意思。

浆汁儿说:“我懂点中医。你按摩按摩脚心,治头痛很灵的。”

李兆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浆汁儿太泼辣了,她蹲下来,几下就解开了李兆旅游鞋的鞋带:“必须听医生的。”

她这就成医生了。

李兆想往后躲,鞋子已经被浆汁儿扯掉。

他穿着一双已经变黑的白袜子。

浆汁儿又把他的袜子拽下来。

隔着袜子同样可以按摩,我忽然明白了浆汁儿的意思——她要看看这个李兆的脚底是不是跟那个小孩一样,长着厚厚的老茧。

李兆的脚掌上没有老茧,很平滑,有点像女人的。

浆汁儿停了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噢,我搞错了,头痛不是按涌泉穴,而是按太阳穴……穿上吧。”

李兆对浆汁儿的举动有点诧异,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谢谢……”然后就穿上了袜子鞋子,用双手去按太阳穴。

此人没问题。

我回头看了看,白欣欣在,我对他说:“白欣欣,一会儿让他上你的车吧,你的车上有床,他可以躺一会儿。”

白欣欣说:“来吧。”

李兆对我说:“您叫什么?”

我说:“你叫我周老大吧。”

李兆说:“周老大,等出去之后,我会把我一路的费用……”

我制止了他:“我们不是旅行团,不会要你交钱的。”

李兆动情地点点头,说:“懂了,我会和你们每个人都交个终生的朋友!”

我说:“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吗?”

李兆说:“你们……怎么了?”

我说:“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

李兆愣住了:“你们也迷路了?”

我点点头。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灰暗了。

我说:“不过,我们至少有吃有喝,应该可以坚持到救援赶来。”

他赶紧说:“那是那是!”

既然这个李兆在土垠附近迷了路,说明这里离土垠并不会太远。

土垠是汉代后勤驿站遗址,1930年,第一位进入罗布泊的探险家黄文弼发现了它,残存物极少,在古时却是丝绸之路的军事要地,是仅次于楼兰古城的重要遗址。

在土垠遗址台地下边,有一堆啤酒瓶半埋沙土中,那是1996年6月上海电视台送别余纯顺的营地位置。余纯顺最后的晚餐在此结束,第二天一去不返。

土垠离罗布泊湖心并不远。看来,我们一直游荡在罗布泊湖心,并没有离开。

所谓湖心,是一位工程师1997年年底根据地图经纬度测算出来的,并无人考证。当年的标志是个埋在沙土中的空油桶,1998年2月某个探险队插下第一块木碑,现在是一块石碑,每次有穿越者经过,都会留下纪念物。

从卫星看干涸的罗布泊,是个巨大的耳朵,耳廓、耳洞、耳垂清晰可见。有人说看罗布泊的卫星地图,右上角有一大一小两个笑脸,我觉得不可信,而进入罗布泊之后,这个传说让我想起了淖尔和他的家长。

布布扶着李兆去了白欣欣的车上。

剩下几个人继续商量。

虽然我们不辨方向,但是继续行驶,很可能看到土垠遗址,那时候,帕万也许就能辨清地理了。

李兆的出现还意味着一个好消息——他的团队并没有和外界失去联系,那么,他们两三天就会驶出罗布泊,他们丢了一个队友,肯定报警。营救人员立刻会进入罗布泊搜救李兆,找到他就找到我们了。

大家再次上车,出发。

浆汁儿一直没说话,上了车之后她才开口:“每年有多少人穿越罗布泊?”

我说:“哪有那么多冒险的人!据我所知,上次有人穿越罗布泊是两年前的事儿,一个科考小组,结果失踪了一个队员……”

浆汁儿又问我:“罗布泊多大?”

我说:“古湖面积有20万平方公里。”

浆汁儿说:“差不多跟100个县那么大……”

我说:“你想表达什么?”

浆汁儿说:“100个县的面积连在一起,几年才出现一次人迹,你觉得,我们跟这个李兆在这个地方撞见的几率有多大?”

我无语了。

我说:“你不信任他?”

浆汁儿说:“傻瓜才信任他。”

我说:“可是你看他的脚没问题啊。”

浆汁儿说:“他可能戴脚套儿啊!”

我说:“脚套儿?”

浆汁儿说:“仿皮肤脚套儿。”

我说:“想象力真发达。”

浆汁儿说:“是你想象力枯竭。那么多故事怎么写出来的?真可疑。从今天起,他就天天跟着我们了,我对你提个醒,你要留意这个人。”

我说:“我懂。”

接着,我就把车停下来,后面的车跟着我停下来。

房车在最后。

我朝白欣欣招了招手,他对衣舞说着什么,然后从车上跳下来。

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问他:“李兆在干什么?”

白欣欣说:“他在睡觉。怎么了?”

我说:“你对他警惕点。”

白欣欣看了看浆汁儿,又看了看我,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他哪个地方不对劲儿了?”

我说:“你别多心。只是,我们和他不认不识,不能麻痹大意。”

白欣欣说:“把他赶下去得了!”

我说:“那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白欣欣说:“你心肠软,那是你的事儿。一会儿他醒了,我就让他下来,你们谁愿意拉谁拉。”

我说:“没问题,让他坐我的车吧。”

说着,我的目光绕过了白欣欣的脑袋,望向了他的车。此时我能看到衣舞,她坐在副驾上,正在朝我们看。她旁边出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是李兆,他起来了!他位于衣舞的后面,衣舞并没有察觉。从车窗看进去,越深越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说:“他醒了。”

白欣欣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李兆一步步后退,车窗上只剩下光影,看不见他了。

白欣欣上车之后,不知道他跟李兆说了什么,李兆走下车,朝我走过来。

我问他:“休息好了?”

他张开双臂,迎着风,满意地说:“好多了!”

这个姿势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接着我猛地意识到,这个李兆有点眼熟!

他是谁?

难道出发之前,我和他在库尔勒见过?

不不不……

难道我离开兰城之前,在兰城跟他见过?

不不不……

他走到我跟前了,说:“我坐你的车?”

我没说话,还在使劲想,他是谁。

他问:“你怎么了?”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刚进罗布泊的时候,我曾经捡到过一个录像机,后来我推测录像的人叫李桦,他被同伴害死了。眼前这个李兆,多像录像中那个被害死的李桦啊!

 第40章 越是看起来没问题的人越有问题

是的,我感觉这个平地冒出的人有点像李桦。

不过,李桦在录像中只露过一次脸,距离又很远,就像从公路监控录像看一个行走的人,我无法确定。现在,录像机打不开了,无法核对。

我回过神来,对他说:“对,你上我的车。”

然后,我透过车窗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坐后座去吧。”

浆汁儿意会神通,麻溜儿移到了后座上。

我对李兆说:“上车,我们试着找找土垠。”

他就上了车。

车队继续前行,我继续跟他聊天:“你们总共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

我说:“你和他们走散几天了?”

他说:“三天了。”

我说:“你说你们是从哪来的?”

他看了看我,说:“刚才我告诉你了啊。”

我说:“噢,对了,你们是河南人。”

我重复问他相同的问题,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如果他两次回答不一致,或者完全一致,就像背台词,那么很可能是在撒谎。第二,我故意让他知道,我是在测试他,如果他不动声色对答如流,那也是可疑的。

他说:“濮阳,我是华龙区的。”

我说:“我几天没睡好觉了,脑袋是木的。”

我说:“你不生产地沟油吧?”

他说:“绝不干那种缺德事儿。最高法院刚刚出台法律,生产地沟油可以判死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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