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艳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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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伏在萧钰的耳边，热热的气息绵软的缠绕在萧钰的耳根处，“你以为皇上这是监禁？”

萧钰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却奈于杨广的手臂着实钳制的紧，又或许，这样的亲近温暖本就是让人迷醉贪恋的不忍远离。心思电转之间，萧钰猛然想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难道说这不是监禁，是皇上变相的保护？”

杨广笑着点了点头，“一开始父皇的确是想要那块红玉，但是后来父皇知道那块红玉是在你的手中，别人却不知道，依旧是千方百计的打着宇文衍的主意，更何况，宇文衍的身份极其敏感，若是宇文衍遇害，那得寒了多少北周老臣的心，这是父皇最不愿意看到的。”

萧钰默然，史书上记载开皇元年，五月壬申日，杨坚暗中派人害死介公宇文阐，时年九岁，后表示大为震惊，发布死讯，隆重祭悼，谥为静皇帝，葬在恭陵。若宇文衍不是由杨坚害死，那会是谁对宇文衍动的手？萧钰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栖梧殿的院落，简陋的院落里种植了些许时令蔬菜，虽说是栖梧殿，但是比之冷宫，也强不了多少，程及正在伺候宇文衍用膳，偌大的栖梧殿里面竟然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只剩下程及，萧钰看着桌上的摆着的一盘酱菜，几个干裂的馒头，心头一酸，宇文衍自幼锦衣玉食，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个孩纸而已，就已经品尝到了人走茶凉，宫中的人狗眼看人低，眼下，宇文衍已经失势，再无出头之日，又怎会被宫里人看中，程及虽然敢怒，但又能对谁言，连这栖梧殿都无法出去。

程及看见萧钰，笑道，“钰公主怎么来了？”

宇文衍放下手中干巴巴的馒头，跑到萧钰的身边，“钰儿姐——”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惊喜的看着萧钰。

萧钰摸摸宇文衍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程及也这样说了呢。”宇文衍回头看着程及，“是不是，程及？”

程及无奈的笑道，“是是。”

却并没有搭理杨广，只是亲热的拉着萧钰在桌子上坐下，萧钰觉出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之前在西梁的时候，宇文衍虽然有些惧怕杨广的冷漠，但是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还有深深的信赖，眼下，却什么也没有剩下，萧钰不动声色拿过云裳手中的食盒，娴熟的将桌上的酱菜，馒头端到厨房，程及有些羞赧的说道，“钰公主，我来吧。”萧钰也没有坚持，将盘子交给程及，云裳早已经将食盒内的饭菜一道道的摆出来。

宇文衍看着桌子上一盘盘的珍馐，到底是孩子心性，按捺不住的欣喜，拿起银筷，长期在宫中养成的礼仪眼下是一点点也看不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一盘盘的菜，萧钰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夹了一筷肘子，放到了宇文衍的碟中，宇文衍吃的满嘴都是油，含糊不清的说道，“钰儿姐，我好久不吃这些了。”

萧钰的心中一酸，被很好的掩盖住了，笑道，“以后钰儿姐经常来给你送，好不好？”

宇文衍的眼睛一亮，却很快又暗淡下来，“钰儿姐，还是不要了，皇上知道会不高兴的。”

萧钰笑道，“不会。”

程及过来，憨厚的笑着站到了一边，宇文衍拉住程及，说道，“程及，你也坐下一块吃吧。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

“奴才不饿。”

宇文衍有些不满的将程及拉到椅子上，坐下，“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咱们一块吃吧。”

萧钰笑道，“坐下吧。”

程及红着脸坐下，不着痕迹的坐在了宇文衍的另一侧，恰好隔开了杨广的视线，菜没动几筷子，倒是宇文衍不停的往程及的碗里夹菜，似乎是很习惯了，萧钰淡笑的看着两个人，宇文衍似乎真的成长了不少呢。宫外的生活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用过膳，宇文衍一直腻在萧钰的身上，杨广颇有些不爽的看着宇文衍，宇文衍黑亮的大眼睛只是忽闪忽闪的盯着萧钰，彻底将杨广忽略，萧钰笑道，“程及，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及点点头，萧钰将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大号树袋熊拎下来，往杨广的身上一丢，“你先看着点小包子。”无视掉宇文衍委屈的大眼睛。

将之前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尽数说给程及，萧钰静静的等着程及的反应。

程及毕竟是宣帝留下来的人手，虽然看上去憨厚粗狂，但是心思之细腻，岂能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上的，程及思索良久，确定整个计划是毫无疏漏，有些犹豫的问道，“钰公主，虽然这个计划听上去万无一失，但是若是失败了呢？”

萧钰笑道，“若是失败了，唐国公，宇文大将军，晋王，义成公主，我会合力保住宇文衍的性命，程及，你要想好，是就此一搏，给你跟宇文衍博出一片自由的天地，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还是就在这栖梧殿内耗费掉一生，你忍心看见这样一个孩子一生都被囚禁在栖梧殿么，你忍心让他整日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么？程及，你是宣帝留下来的人，我相信你的忠心，更相信你的胆量跟勇气，机会就在这里，就看你愿不愿意。”

程及沉默良久，心知，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纵然有那五个人的合力保护，杨坚未必就能收回自己的杀心，但是如果不做呢？宇文衍，他还那么小，宣帝托孤，自己就照顾成这样，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宣帝，程及犹豫半晌，终究是点了头，“钰公主，程及定然会全力配合。”

堂堂七尺男儿跪在地上，咚咚咚给萧钰磕了整整三个响头，抬起头，程及沉声说道，“钰公主的恩德，程及永生难忘，来世，愿意衔环结草；报此恩德。”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萧钰淡笑着起身离开，在栖梧殿逗留的时间太久，对杨广跟宇文衍没有任何好处，宇文衍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恋恋不舍的拉着萧钰的衣角，萧钰轻笑着捏了捏宇文衍软塌塌的鼻子，“在这里要听话，多读书，跟程及练好武，知道么？”

宇文衍重重的点了点头，萧钰跟程及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笑着离开了。

出了栖梧殿，萧钰偏头看向杨广，“小包子似乎对你有心结呢？”

杨广回头，看了一眼栖梧殿的方向，笑容里掺杂了意思苦涩的意味，“钰儿，你可知道，当初小包子为什么会答应退位？”

萧钰愕然，无论是历史上记载的还是长安城内传的，宇文衍难道不应该是自愿退位的么？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杨坚那只老狐狸，萧钰几乎能想得到，杨坚是怎么威胁宇文衍退位的。

“小包子应该是自愿的。”萧钰咬重了自愿两个字，宫中的那些手段自己是知道的，自己从来不敢想那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到底遭受了些什么？

杨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贯冷峻的眉眼隐隐有了不忍之色，“钰儿，宇文衍并不是自愿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愿意以退位。”没有去看萧钰的脸色，杨广继续说道，“宇文赟不是个好皇帝，但是他教出来了一个好儿子，父亲百般恐吓，甚至将刀子架在了宇文衍的脖子上，但是宇文衍始终不为所动，连我也很好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

那个孩子，竟然能这般的勇敢么？

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萧钰忽然很不想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个孩子，经历了比死亡都可怕的事情么？

“父亲看着宇文衍的样子十分苦恼，杀掉宇文衍，坐上皇位，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这失去的是民心，背负的是千古骂名，何况，宣帝虽然昏庸。但是还是得到了不少臣子的拥护，若是杀了宇文衍，前朝难保不会动荡。代价太大，父亲承受不起，因此，只能逼着宇文衍自己退位。钰儿，你知道朱满月为什么会出家么？”

萧钰疑惑的问道。“莫非是杨坚拿朱满月的性命要挟小包子？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母子情深。”

“不，钰儿，你有所不知，虽然宇文衍是朱满月的亲生儿子，但是母子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仅仅是一个朱满月是不足以让宇文衍交出北周的江山的，更何况，宣帝驾崩之前。是让宇文衍起誓，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北周的江山的。”

“宣帝虽然昏庸，但是就凭借这句话，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萧钰叹息道，谁能想到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北周宣帝。在驾崩之前还在担忧着北周的江山社稷，“但是既然有这番心思。为何又不肯亲理国事？”

杨广一贯清冷的声音隐隐夹杂了一丝不忍，“你大底也应该听说过宇文赟的事情，宇文赟即位之初，励精图治，北周的政治经济发展的很快，杨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夺得天下，再加上宣帝之前已经动了几次想要除掉杨家的念头，杨家当时岌岌可危。”

萧钰犹豫的问道，“是杨丽华？”

杨广摇摇头，“虽然之前宣帝已经立杨丽华为后，但那不过是安抚杨家，长安城内的关系错综复杂，杨家盘踞良久，培养出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宣帝想要抽丝剥茧，一点点的除去，当时父亲已经察觉，有了造反之心，宣帝也怕逼杨家太紧，反倒适得其反，无奈之下，只要迎娶我姑姑为后，但是姑姑在宫中根本得不到宣帝的宠爱，只有皇后之明，却无皇后之实，恰在此时，父亲捡到了一个女子。”

“捡到？”

杨广点点头，“的确是捡到，那个女子似乎是失忆了，眉眼十分温柔，笑起来山水明净，父亲当时就决定将这个女子培养成杨家最大的助力，那个女子十分乖巧安静，顺利被送进了宫。”

之后的事情，萧钰已经能够猜测的出来，想必那个女子定然是获得了宇文赟的欢心，不然，杨家也不会有今天。

“宇文赟十分喜欢她？”

“岂止是喜欢，简直就是迷恋。”杨广陷入到了回忆中，“当天进宫，宇文赟第二天竟然没来早朝，前朝的大臣议论纷纷，第三日，第四日，整整一周，宇文赟都没来早朝。”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宇文赟为了那个女子，当真是舍得一切，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后宫里有个狐狸精的名头很快就在群臣之间传开了，一开始是几张折子，后来是十几张，到后来的几十张，要求宇文赟除掉那个女子，宇文赟不为所动。”

萧钰叹了一口气，忽然很不想知道那个结局，打断了杨广，问道，“只是一段过往，我只想知道，当时宇文衍为什么会同意？”

“钰儿，宇文衍跟这个女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呢。”杨广似笑非笑的看了萧钰一眼，“宇文赟对那个女子的迷恋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当时朱满月已经身怀六甲，宇文赟一直不闻不问，心心念念的只是与那个女子的一场风花雪月，没过多久，朱满月诞下一名皇子，正是宇文衍。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宇文赟终究还是来看了一眼，当时是与那个女子一同前来，不知道为何，那个女子竟然对宇文衍十分喜爱，你猜宇文赟是怎么做的？”

萧钰的美眸陡然睁大，“宇文赟不会将那个孩子送给她了？”

杨广点点头，“钰儿，你猜的没错，宇文赟当时就要求将刚刚出生的小皇子送到她那里，尽管朱满月苦苦哀求，但是宇文赟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朱满月噤了声。但是也彻底激怒了朱满月。”

“让朱满月噤声的怕是太子的名头吧。”萧钰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朱满月，怀胎十月的孩子到头来却唤别人母亲，朱满月怎么可能受得了？

“朱家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父亲又在暗中添了几把火，宇文衍满月之日，群臣齐齐跪倒在地上，要求皇上除掉那个女子。宇文赟暴怒，当下差点大开杀戒，若不是那个女子苦苦相劝，朱家就保不住了。这件事出了没多久，那个女子的身体确实越来越差，五年之后，就去世了。”

萧钰眼角有些酸楚，忽然很羡慕那名已经去世的女子，毕竟他得到了一个君王完整的爱，何其有幸。史书记载，大象元年宇文赟禅位于长子宇文衍，自称天元皇帝，次年病逝，时年二十二岁。谥号宣皇帝，葬于定陵，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宇文赟死后，宇文衍继位，宇文衍年幼，军机大事都掌握在父亲的手中，只是父亲名不正言不顺。除非宇文衍自己主动退位，不然父亲纵然得到了皇位，也是犯了谋逆之罪，那个女子死前留下了一个木盒，交给了宇文衍，但是父亲买通了宇文衍身边的太监，得到了这个木盒，要挟宇文衍，宇文衍这才退位。”杨广凝声道。

能逼着宇文衍退位，那个木盒里面会是什么？萧钰好奇的问道。

杨广摇摇头，“那个木盒我试着打探过多次，但是一直没有查到被父皇放在了什么地方，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萧钰颇有些失望，花费了半天的时间听了这么长的故事，没想到杨广也是一头雾水，杨广笑着捏了捏萧钰皱的跟包子一样的脸，笑道，“好歹也算是北周秘辛，不用这么失望吧。”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据说是叫初尘。”

萧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初尘？”

杨广点点头，看着萧钰一脸愕然，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听说过这个名字？”

何止是听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红拂夜奔，历史上有名的红拂女，本名唤作张初尘，但是时间不对啊，现在才开皇元年，再者，红拂最后的结局是嫁给了李靖，不是死在了这皇宫之中，更不可能会跟宇文赟有任何牵扯，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萧钰笑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生奇怪。”

杨广浑然没有在意，揉了揉萧钰的脑袋，“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杨坚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钰公主跟晋王一同去了栖梧殿？”

那侍卫恭声答道，“是。”

“在里面呆了多久？”

“一个时辰。”

杨坚的眉头紧紧的蹙起，看来，那块红玉在萧钰的身上呆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勇儿已经起了别的心思，萧钰跟阿英走的这样近，万一阿英——那块红玉必须要拿回来，而宇文衍是留不得了。

杨坚凝声吩咐道，“去将钰公主请来。”侍卫恭敬的退下。

而在御花园处，独孤伽罗也已经听到了风声，子规踟蹰半晌，终究是问道，“皇上要动手了，娘娘不打算阻止么？”

独孤伽罗美艳的脸上的泛着清冷的笑意，“皇上毕竟是皇上。”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万事俱备

得到杨坚要见萧钰的消息，杨广有些担忧的说道，“钰儿，不如我同你一同前去，父皇现在这样见你，我不放心。”萧钰看向杨广的眸中满是温柔，笑道，“阿英，若是你陪我一同前去，是做什么？向皇上示威呢，怕是这样才真正惹恼了皇上，我毕竟是西梁的公主，皇上就算气恼我擅自进入栖梧殿，也不会那我怎么样，充其量也就是训斥一番罢了。”

冷峻的眉眼渐渐温和下来，杨广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只是有点不放心你罢了。”

萧钰抬手，轻轻抚上杨广的眉眼，“不要担心。阿英，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抚平你的眉心，纵这世间纷乱，又与我何干？”后面的这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随着那太监，去了正殿。

正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挥赶了一地的颓唐，萧钰默默的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中年男子，奕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在两个人之间淡淡的流转，两个人却丝毫不感觉到尴尬，萧钰在等着杨坚开口。

先开口的那个未必会输，但是不开口的那个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这是一场不算莫名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