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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愿-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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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业倒了,钱没了只是小事,还要面临著坐牢。打官司必定要请律师,但现在我家的资产都被冻结了,我想起之前转移的那部分资产,便问了炒股的同学,他支支吾吾不肯开口,等我逼急了,他才告诉我,钱已经亏了一大半了。
  我问他还剩下多少,还好,至少还够请个稍微好点的律师。
  晚上闷在床上睡不著,我想给蓝岚打电话,打不通。自己的公司也面临倒闭,他很忙吧,我安慰自己。
  想走出去散散心,刚走下楼,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一脸悲怆。
  “小夜……”父亲也看到了我,说,“过来这里坐。”
  我坐下,空气很凝重,我不知道该说什麽,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放,我们之间早就有了很多的隔阂,早已经忘了单独相处时该说些什麽。
  “我年轻的时候,想著当医生,但是我爸不让,逼著我去学金融。”父亲慢慢的开口,“後来我还是忘不了医生梦,想著开家医院。”
  “梦想终於在某种形式上实现了,我放心不下周围的药用品,便自己生产,以前年轻的时候隔几天就去观察一番,不让他们有任何纰漏,但是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你妈身体也不好,渐渐就忘记了。”
  父亲摇著头,“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不留神就是全军覆没,是我老糊涂了,忘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金钱至上,哪会管人死活。即使现在我出来澄清,也会被看成是狡辩。”
  我拉著父亲的手,我不能安慰他,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怎麽做。这个世界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用什麽与世界抗衡。
  “对不起,爸,我以前总是让你操心,现在遇到危机了,我……我却什麽也不会。但是,这次把事情交给我吧,”我真挚的说,“这件事情,无论怎麽艰难,我都会努力的去解决他。”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该拿什麽解决,能做的就是朝前看,硬著头皮冲了吧。
  父亲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眼里是什麽情绪,他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门口堵著各路记者,我们呆在家里,准备几天後的开庭。
  我很想告诉蓝岚我实在是没有底,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做,我想听到他的声音,或许这样就会让心情安定下来。但是我始终联系不到他。蓝岚会不会出了什麽事,我有种不好的想法。
  寂静的房子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跑下楼去,看见安宁喘著气跑进来,他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刚经历一场搏斗。
  “对不起,凌夜……”安宁喘著气对我说,“我爸不让我出来……但是我还是逃出来了。”
  我能理解,出了现在这种事,有过合作的人都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即使是故交也不会有所例外。但我很高兴,安宁还是来了。
  父亲看到安宁,脸色有点不大好,哼了一声走回房间。
  “怎麽样了?你过得还好吗?”安宁担心的问。
  我摇了摇头,安宁把我的头抱在胸前,说:“想哭就哭吧。”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说,“这个家只有我撑起来了。”
  安宁揉了揉我的头,说:“有什麽困难就找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有些难以启齿,但心里叫嚣著想说,我轻声开口:“你能不能……去找蓝岚,我联系不到他。”
  安宁愣了一会儿,苦笑著说:“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著他……他很好。”
  我不知道安宁的话里有几分真实,但心总算放心一点了。
  法院终於开庭了,我代替父亲以原告的身份站在法官面前,身後是父母和安宁。两位律师在法庭上唇枪舌战,心里十分紧张,我一遍遍的重复,药品有毒的事我们并不知情,等到反应过来负责制药的人已经不见了,律师说,这件案子能争取到的最好情况就是监管不力,这样至少父亲不用坐牢,只需赔款。
  但对方似乎始终想要证明此事别有用心,是我们想要谋取暴利,我细细听著,心中燃起了怒火,别有用心的是你吧,为什麽想置我们於死地。
  最後对方律师申请请出证人,法官同意了。我看到门口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律师介绍他的措辞我都没听到,只看到他一步步走向我,却离我越来越远。
  是蓝岚。




夜愿(十九)。

  他和以前一样,沈默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走进的不是法院,而是自己的家。似乎身边站著的人不是我,而是个陌生人。
  我的世界安静了,我什麽也感觉不到,连什麽时候结束也不知道,等我迷迷糊糊走出法庭,看见蓝岚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抽烟。
  他发现我出来了,盯著我看了一会儿,我想从他的眼里读出些什麽,可是我发现我已经不认识他了。
  蓝岚站著抽了会儿烟,起身扭头就走,我跟了上去。
  我跟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蓝岚终於停下脚步。
  “为什麽你会在那里出现?”声音已经变得不像是我的声音了。
  蓝岚默默的开口说:“因为我讨厌你。”
  世界似乎一瞬间黑了,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背後闪过一段段我们的过往,相识,表白,误会……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为……为什麽……”
  “想知道吗?”蓝岚露出奸邪的微笑,“从学生时代我就讨厌你,自以为是救世主派来拯救劳苦大众的。後来再见到你,以为你已经变得成熟,没想到骨子里还是离不开父母的孩子。”
  “我……”我张嘴想反驳。
  “我说错了吗?”蓝岚夺过我的话“你说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一直不理你吧。你身边都是趋炎附势的人,所以一有个异类就想驯服,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和我分手好了啊……”我颤抖著说。
  “我没说过分手吗?你是怎麽对我的?”
  他的确说过,而且我没答应,还用强的……
  我的心在嘲笑自己,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从交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就是……这样吗?所以你才……”
  “当然不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还有那个安宁,我统统都讨厌!”蓝岚抓起我的领口,把我压在墙边,低沈著声音说,“你那个父亲,带著不知道哪来的高贵感待人,视我如蝼蚁一般。你的母亲,外人面前装作贤妻良母的典范,却一句句往我心口上戳!那个安宁是个傻瓜,喜欢你不敢说,却一次次喜欢找我的麻烦。”
  “你们这些有钱人,喜欢不把人放在眼里,我不是你们随意玩弄的玩具,你们说话做事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从来没见过这麽愤怒的蓝岚,他很少笑,但也很少生气。
  “所以我要毁了你们……”
  蓝岚的话像一声闷雷,震的我张著口说不出话来。
  “是我干的,”蓝岚似乎很享受看到我这副表情,“是我命人用劣质材料,是我威逼利诱制药厂的人偷工减料,一切都是我干的。”
  “你真的……这麽讨厌我吗?”心脏好疼。
  “是,我讨厌你!”蓝岚说著胸口上的项链滑落出来,他冷笑一声直接扯下,项链上的戒指被重重摔在地上。
  我顺著墙慢慢滑落,跪在地上,慢慢捡起地上的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很痛,但比不上心里的痛,我用双手撑住身体的重量,视线慢慢模糊。
  等我醒来时候,一睁开眼睛周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我的心猛得一沈,屋内的灯突然亮了,刺眼的光线让我不自主的挡住眼睛,等到慢慢习惯光线,一只手慢慢拉下我挡著眼睛的手。
  安宁一脸担忧的看著我,果然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吗?
  我们对视了很久,安宁叹了口气,扔过一个东西,似乎是录音笔。
  我颤抖的按下按键,传来沙沙的声音,慢慢的有个人声说“为什麽你会在哪里出现……”
  那是我的声音,我下意识把它扔掉,我不要,不要再听到那些话!
  安宁默默捡起录音笔,硬塞到我手上,我挣扎著要躲过那只录音笔,似乎那是我所有的梦魇。但是我怎麽比得过安宁的力气,安宁把他压在我颤抖的手上,低沈著声音说:“有些事,你总归要去面对的。”
  安宁扶我躺回床,替我掖好被角,临走之前说:“那只录音笔,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我的手里还握著那只录音笔,我想放开,但是手已经麻木著不受意识控制,手中硬硬的触感不只是录音笔,还有那枚戒指,我慢慢的松开手,因为长时间握著,戒指似乎已经成了手的一部分,每动一下感到肉被狠狠的撕开,取出里面多余的部分。
  黑暗中我看不清什麽,却能感受到它在嘲笑自己,嘲笑我的无知,我的懦弱。
  我没想好怎麽办,让戒指和录音笔掉在地上,蒙上被子,我想好好睡一觉,最好就这麽一睡不醒。
  但是我还是醒了。我想再睡一觉,却怎麽也睡不著。安宁推门进来,说是律师来了。
  我无奈的下床,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我捡起底下的东西,把戒指和录音笔一起扔进了花园里的水池里,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很快又趋於平静。
  律师讲了很多,说是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尤其是对方的证人,希望我们还能提供什麽线索,最好能证明证人的话没什麽可信度。
  我说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没有任何过节。
  安宁皱著眉头看著我,我假装没看见他的表情,结果律师还是无功而返。
  “为什麽不说?”律师走後,安宁质问我。
  “没什麽……”我淡淡开口,“算是……我欠他的吧。”
  我好像笑了,可是为什麽我的心还是这麽难受。
  一个月後,再次开庭了。
  我以为经过了一个月,至少再次看到他,我的心不会那麽难受了,没想到再次看到蓝岚我依然充满压迫感,若不是双手撑著身体,我怕我会直接倒在法庭上。
  我的目光始终跟随著蓝岚的一举一动,为什麽你还是这麽平静,似乎那天的愤怒只是我的一场梦,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如果想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能让你的心好受一些,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或许,这真的是我欠你的。
  就让我们来个彻底的了结吧。




夜愿(二十)。

  刚一开始,整个法庭就充满了火药味,蓝岚一口咬定是受我指使用劣质材料,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律师不停的与对方律师唇枪舌战,我像是个局外人看著剧情发展。
  後来律师指出蓝岚曾经被父亲打过一巴掌,不排除他伺机报复的可能,接著大屏幕上放出蓝岚在晚会上被父亲打的镜头,我的心一阵紧缩,蓝岚的脸色瞬间变白。
  蓝岚依然用镇定的声音说:“我不会因为被打一巴掌就做伪证。”
  “那请你解释为什麽会被打。”
  对方律师马上反驳说这与本案无关,法官同意了。
  蓝岚的脸色似乎好些了,但眼睛里还是充满了仇恨,看来你真的很恨我……
  虽然有蓝岚这个人证在,但还是离立案差那麽一点,法庭上一直僵持著。
  蓝岚突然开口称自己还拥有物证,说著拿出一只录音笔当场放出来。
  “……只是找两个人而已……”
  是我的声音,是那次在美国因为工程队长携款逃跑的事我说的话,但这又能证明什麽?
  法官问我这是我说的话吗?我说是。
  蓝岚解释,那是我要求他造假,他不答应,於是我要挟他要是不肯做就找人杀了他,只是找两个不怕死的人而已。
  乍一听可以解释的通,但律师马上反对,这只是断章取义。
  “那请对方律师给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律师不知道该怎麽说,於是他看著我,让我解释。
  “是……”我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反正都一样,在我扔下录音笔的那一瞬间,我就有准备接受一切指控了,拖到现在,只是想能多看他一会儿。
  “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我父亲并不知情。”
  法庭内一阵哗然,没人意识到我会这麽说,就连蓝岚和对方律师也楞住了,我朝著蓝岚笑了一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我恐怕是世界上见过你最丰富表情的人了吧,我幸福的想。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等会儿就宣布对我的处分。
  我走进休息室,父亲一脸怒气的看著我,气愤的说:“为什麽要承认!你不是说会保护这个家的吗,这就是你保护的方式!”
  “是我干的。”
  “你以为我是那些不长眼的人吗?别忘了你是我生的!”父亲突然意识到了什麽,“是为了台上那个小子吗?你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赔进去吗?”
  “现在说什麽都没有意义了吧……”我苦笑著,“对不起父亲,您就当做,没我这个儿子了吧。以後……安宁会替我照顾您的,对不起。”
  “我不会的!”安宁瞪著眼著我,他的眼圈红了。
  我露出安心的微笑,“你会的。”
  “我不会的!”安宁紧紧按住我的肩膀,“你如果因为蓝岚发生了什麽事,我不会照顾伯父,而且我会让蓝岚百倍奉还!”
  我慢慢抚平安宁紧皱的额头,说:“我不想你为我做什麽犯法的事,我说过了,我做的一切就当是我欠他的。”
  看著安宁慢慢舒缓下的额头,我笑著说:“你还是这副温柔的表情最动人,别忘记我说的话,就把它……当做我的遗言吧。”
  安宁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手抓著我的肩膀生疼。
  我这才注意到休息室里还站著一个小小的身影,是想念。
  他缩在墙角,不敢靠近我,只是盯著我看,小脸上满是泪痕。我示意想和想念单独聊聊,安宁扶著父亲出去了。
  他哭著跑进我的怀里,我慢慢摸著他的头发。
  想念哭了一会儿才从我的胸口前出来,看著胸前一大片泪渍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细心的擦干他的泪水,说:“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麽爱哭。”
  想念擦干眼泪,啜泣著说:“你是好人,我不相信你会干这种事。”
  我突然很想笑,为什麽我说次谎就这麽困难,没一个人相信我呢。
  “是不是我,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有人要承担这件事。”
  “那让我承担好了,”想念连忙说,“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我无所谓的。”
  我捧著想念的脸说:“这麽纯洁的呢,我怎麽舍得把你扔到监狱里。何况,你图什麽呢?”
  想念的话一下子被堵住,他再次埋到我的胸前,说:“第一次有人说我纯洁……”
  “那是他们没有眼光……”我看著想念的眼睛,认真的说:“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好好善待自己,还会有谁会对你好呢。”
  门外有人敲门,看来是结果出来了,我慢慢的走出门。
  “我喜欢你……”背後传来想念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资格回答。但是我感到我的嘴角微微扬起,我笑著走进法庭。
  蓝岚坐在了旁听席上,盯著我的一举一动,我朝他笑了笑,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一审结果:有期徒刑十年,没收全部财产。
  我今年二十一岁,十年後三十一岁,还好,还不是太老,还可以重新开始。
  我第一时间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打算再上诉,但父亲和安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知道。
  有人护送我走出法庭,天还是蓝的,不会因为任何我而改变,阳光照在身上还是那麽温柔。心脏突然一阵纠疼,我直直的倒下。
  有人冲过来抱住了我,我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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