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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作者:繁朵-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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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这封急报却也是百计莫施,两人足足商议到了掌灯时分都不能决定,叹息良久之后,只能打发人先去告诉宁家二房。
于是坊门已经落锁后,宫中内侍持上谕叩开坊门,至雍城侯府求见。
这时候侯府上下都已经快歇下了,听说宫中来人,俱是慎重起来。卓昭节替宁摇碧穿着外袍,忧心道:“也不晓得是什么消息?”
对宁战和欧氏生死向来就不怎么关心的宁摇碧倒是压力不大,还有闲心笑着在她颊上偷一个吻,道:“一会问过内侍就知道了。”
但宁摇碧也没想到,等他到了前堂,却是不必问内侍就知道了。
雍城侯怔怔的坐在堂上,手里端着一只梅子青描绘带露桃花的茶碗,似乎在听到消息后欲以喝茶来掩饰,然而手却不住的颤抖着,茶水从碗中不断泼出,已经将他衣袍弄湿了大半幅,甚至沿着衣角滴入氍毹,然而这素来风仪端正的君侯此刻却是浑然不觉……
宫里来的内侍手持拂尘,愁眉苦脸的站在下头,看到宁摇碧来,如遇救星,忙不迭的迎上去低声道:“还请世子劝一劝君侯!”
一看雍城侯这副模样,宁摇碧就知道宁战怕是不好了,他皱了下眉,到底还是确认了一句:“剑南那边……”
“……除了小郎君外,都……”内侍闻言,面上亦掠过一丝惋惜,叹道,“几位夫人倒是还有在的……”
宁战被流放前爵位、官职都被夺去,其子孙身上的荫封亦然,如今当着雍城侯父子的面,内侍不免不大好称呼。但小郎君的话,思来想去也就可能是宁瑞庆的嫡长子、大房迄今唯一的孙辈宁朗清了。
照这么说,除了大房几个媳妇外,也就宁朗清活了下来?
饶是宁摇碧对大房的死活一向不关心,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怎会如此?!”
内侍叹息:“咱家也不清楚,圣人与娘娘……方才在宫里还难过的哭了一场,这消息……却要怎么与长公主殿下说呢?”
即使宁战和欧氏都死了,诸子孙活下来,好歹还能叫长公主得点安慰。然而大房竟然死得血脉就剩了一个曾孙——大房可是连嫡带庶足足五个儿子啊!
这搁在谁身上受得住?
宁摇碧脸色也难看起来,大房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就算不幸灾乐祸,但惊讶之后也不会觉得难过,毕竟宁战虽然是他伯父,但在他出生时,两房的关系就非常的恶劣了。何况他的母亲申骊歌早逝与大房或多或少是有着关系的,若只他自己,大房上下都死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他却不能不考虑纪阳长公主。
虽然申骊歌留下了苏史那和上百月氏陪嫁,但倘若没有祖母纪阳长公主的大力扶持与教导,宁摇碧这一路走来决计不可能如此轻松!更不要说养成现在这跋扈骄横的性情了。对这个祖母宁摇碧是真心敬重依恋的,否则当初大房失势,头一个想斩草除根、为母报仇的必然是宁摇碧。
然而为了祖母,宁摇碧到底忍了。
没想到即使他放过了大房,大房还是在剑南出了这样的大事。
瞥了眼还在发呆的雍城侯,宁摇碧一言不发的走上堂去,单刀直入的道:“父亲,此事要怎么和祖母说?”
“……”雍城侯茫然片刻,道,“今日……今晚……太晚了,明……明儿个再议罢!”
宁摇碧冷静道:“即使到了明日,终究也是要说的。”
雍城侯颤抖着手将茶碗放回几上,碗几相交之声响了好一阵,他才抽出手,无力的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请父亲示下。”宁摇碧摇头,道,“上回祖母只听说大房出事就不大好,若晓得这个消息,恐怕……”说到此处,他看了眼来报信的内侍,“许院判?”
内侍机灵,忙道:“圣人有命,这段辰光,许院判会直接住在长公主府!”
“兹事体大,祖母年纪也大了,即使有院判在,也不好直说。”宁摇碧见雍城侯分明已经完全失了方寸,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不满——怎么说大房也是谋害过申骊歌的,申骊歌可是雍城侯的元配发妻!
当年申骊歌去世时,雍城侯也没有伤心失态到现在这地步!虽然宁摇碧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娶亡母全是为了先帝之命,可看着雍城侯这样的对比,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凉,漠然道,“父亲若是拿不定主意,我看不如进宫与圣人、娘娘商议商议?”
雍城侯迟疑良久,才涩声道:“那走罢。”
又道,“你也去?”
“我自然要去的。”宁摇碧不冷不热的道,“母亲去的早,多亏祖母怜我年幼失恃,抚我长大,不然焉能活到现在?如今这消息必然让祖母伤心,总要想个完全之策才成。”
独子话语里的刺让雍城侯一窒,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内侍事不关己,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垂目低头在下首不语言。
短暂的寂静了片刻,雍城侯勉强站起身来,道:“我换身衣裳。”
宁摇碧淡淡看了他一眼,命身后的鸾奴:“你去后头与昭节说一声,别处就先别告诉了。把门户看一看,若再有宁绢那样吃里扒外的东西直接打死了了事,明日再报昭节,免得大晚上的惹气。”
鸾奴应了,领命而去。
后头卓昭节在宁摇碧走了之后就一直在等着,见回来的是鸾奴一人,心头就是一跳——她晓得宁摇碧根本不关心大房的死活,假如大房不出大事,这大晚上的宁摇碧可不耐烦在前头一直陪着。
如今既然派了鸾奴回来自己却没回,显然是被事情绊住了。
果然鸾奴神情慎重的禀告了大房的消息,卓昭节听得也是呆住了:“大房如今……就剩了小郎君一点血脉?”大房那么茂盛的子嗣啊!
鸾奴点头:“据说夫人里有几位倒是救过来了……”
“这要怎么和祖母说?”孙媳们全活了又怎么样?死的可全是长公主的血脉啊!卓昭节倒不是诅咒这些妯娌一起死了,她和宁摇碧一样,头一个想到的却是长公主若知道自己这许多血脉一起殁在了剑南,如何受得住?
万一长公主……
于公于私,对雍城侯府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这一刻卓昭节心中各样念头纷纷涌来,她心烦意乱的揉了把眉心,定了定神才问:“九郎还叮嘱了别的话吗?”
“世子说这事儿如今先告诉世子妇就是了,其他人那儿且不要透露。”鸾奴道,“只因现下君侯与世子都拿不准主意要怎么告诉长公主殿下,这会,君侯与世子却是进宫去了。”
卓昭节点头:“是不能透露,今儿个宫中使者前来的事情知道的人都去看起来!尤其留意着角门那边,谁敢在那儿乱咀舌头,都把那舌头给我割了!传话下去,父亲和九郎没去说,谁敢把话传过府,全家都不要活了!”
她虽然貌美,然而嫁到宁家以来发作起下人颇有狠辣的手段,下人们都是怕她的,闻言皆噤若寒蝉。冒姑也知道此事不小,忙答应一声,先出去办了。
卓昭节又道:“十娘的院子那边给我看死了,若再有宁绢那样的,合家发作,你们也要受罚!”
阿杏忙道:“婢子就去!”
安置了这两处,卓昭节才吐了口气,问鸾奴:“可知道大房究竟为谁所害?”
唐三没下手,唐四没下手,宁战即使要来苦肉计,最多豁出去自己,难道还能把子孙全搭上、就留个孙儿?这怎么可能!就算他疯了,五子五媳也不可能一起跟着发疯罢?
鸾奴却摇头:“内侍来的匆忙,君侯听到消息后立刻乱了方寸,世子问了几句,见君侯的模样,觉得还是进宫去和圣人、皇后娘娘商议了才稳妥。方才就走了,没顾得上细问。”
卓昭节深深叹了口气:“我晓得了,你……你先下去罢,叫我好好想想!”
本来宁摇碧和卓昭节都预备安置、外衣都脱了,方才闻说内侍叩开坊门前来,晓得有大事才重新穿上。这会初秋就端了盏酪饮进来,道:“世子妇先喝点东西提一提神罢,世子进宫去怕是一时回不来的。”
“这样的大事他今儿个怕是都回不来了。”卓昭节摇了摇头,伸手去端那酪饮,初秋忙道:“那婢子去换点助眠的羹汤来罢,免得世子妇喝了这酪饮睡不着。”
“我如今就是喝了安神汤怕也睡不着。”卓昭节心烦的叹了口气,道,“不必换啦!”她随便喝了一口,也无心去品尝到底味道如何,喃喃道,“明儿个——便是暂时瞒了祖母,难道还能瞒一辈子?明儿个可怎么办?”
实际上长公主这么大年纪了,宁战又是被流放到剑南,当真要瞒长公主一辈子本来也不是不可能——就说宁战救活了,然而不便颠簸,还得在剑南修养,等长公主宽了心,再寻点事情调整政局,让长公主自己提出不要宁战回长安——那些孙媳严令不许泄露,打发她们不许回长安就是了。
派擅长临摹字迹的人每年仿着宁战的笔迹写几封问安信笺,托驿站送些土产……
这样过上几年也许长公主这辈子都会以为长子一房还好好的在剑南盼着回长安……
奈何大房还有个年方四岁的宁朗清幸存了下来。
宁朗清的母亲也姓欧,是祖母欧氏的另一个侄女欧如暮,敦远侯的嫡幼女。也就是说,即使不将这小郎君交给长公主抚养,让外家抚养,那也是养在长安,既然在长安,还怕长公主听不到消息?
当然以帝后的手段,哪怕是雍城侯府也能做到,打发几个人把这小郎君养在别处……
然而大房现在就这么一点骨血,还不好好的养,也实在太可怜了点儿。
更不要说,万一长公主还在时走露了风声,长公主到时候晓得大房早就只剩了宁朗清一个,而且还为了隐瞒她长年寄养在外,该多么心疼难过?
眼下这局势,却是怎么盘算,都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恭喜全猜错!
卓昭节却是料错了,雍城侯与宁摇碧却是半夜就回了来。
这会卓昭节已经被冒姑劝说先睡下了,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登榻,她下意识的问了句,就听宁摇碧沙哑着嗓子道:“吵醒你了?我去书房睡。”
“不用了。”卓昭节忙伸手扯住他袖子,却觉得抓到的地方有些湿漉漉的,她含糊的问,“外头下雨了吗?”
宁摇碧似愣了一下,随即道:“没有,袖子上……许是方才不仔细沾到的水。”
又道,“你别说话了,万一清醒了难以睡着,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议罢。”
卓昭节这会正困着,应了一声,待他躺下后,便靠到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她醒来后,抬头看宁摇碧,却见他还睡着,双眉微皱,眉宇之间满是忧愁,卓昭节见着,不免暗叹了一声,伸手想替他抚平眉宇,然而手指还未触到他眉心,却借着帐外天光,眼尖的看到宁摇碧眼角似有泪痕,一直没入鬓发中不见。
卓昭节立刻想起来自己昨晚拉住他的袖子,察觉到潮的,还以为半夜里下起了雨,宁摇碧夤夜归来,为雨所淋,后来他说是不小心沾到了水,因为正困着也没心思多问。
可现在一想,哪儿是沾了水?根本就是宁摇碧从宫里回来时就哭过一场罢?
宁摇碧决计不会为了大房落泪的,他也不是听了长辈责备会落泪的人。能够叫他进门之前已经哭得袖子湿透,晚上睡下之后甚至还默默流泪,恐怕还是为了纪阳长公主。
卓昭节心下一酸,只觉得自己双目之中也有些湿意……她懊悔于昨晚没有发现丈夫的异常,居然当真信了他的话,毫不挂怀的睡了过去……宁摇碧把事情瞒起来独自解决,对她报喜不报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自己这么傻,总是要上当?
她虚虚的扬着手这儿出神,宁摇碧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卓昭节不及回避,两人恰恰对望一眼,宁摇碧便笑了一笑,没有揽着卓昭节的手便探过来握住她的指尖,道:“怎的了?”
卓昭节神色复杂的道:“你……可是昨儿个进宫没商议出法子?”
宁摇碧闻言,眉宇之间忧色更深,叹道:“法子倒是商议出来了,先把祖母那边瞒住,等宁朗清身子略好,将他接回长安!到时候一起带到祖母跟前……再说大房的事情,如此祖母念着他,应该也会振作些。”
只是这也不能保证长公主就一定不出事,所以他的语气并不坚定,“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卓昭节同样不认为有宁朗清在,长公主就真的能够为了这个曾孙坚强得支撑住,长公主对这个曾孙虽然不像对大房其他人那么苛刻挑剔,但也谈不上多么疼爱,决计比不上对如今还在襁褓里的宁夷旷、宁夷徽关心。
即使在大房只剩一个宁朗清的情况下……一时之间,恐怕长公主看到这个曾孙,更会悲从中来。
但宁摇碧说的也没错,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卓昭节便柔声道:“祖母一向坚毅,何况大房总还有位小郎君,料想祖母即使伤心,也会竭力撑住的。”
宁摇碧叹了口气,道:“但望如此罢。”
本来每日早上两人都要嬉闹亲热一阵,然而这时候谁也没这心情,说了这话后,都沉默下来。
卓昭节看着他眼角的泪痕,心中怜意大起,便从他手里挣出来,抬臂紧紧拥住了他,宁摇碧正惊讶,就听她低声道:“你若是难受就说出来罢,何必总是压在心里?”
“……”宁摇碧向来精明,愣了一下就下意识的抚向眼后,失笑道,“昨儿个……是有些,但你困着,再说哭过之后就好多了,终究逝者已矣。”
卓昭节听了个逝者已矣倒是呆了一呆,才试探着问:“你想母亲了?”她心念略转,也想明白了宁摇碧为何昨晚会失态落泪。
一则为了申骊歌为大房谋害,虽然宁摇碧为了祖母选择了收手,可如今大房除了宁朗清外全部死于非命,宁摇碧听到,总是心绪复杂的;二则……怕是为了雍城侯的态度,其实长公主虽然偏心雍城侯,但雍城侯是实在没说过长房坏话的,这位君侯年轻时候如何,卓昭节自然不知,但就她进门以来所见,自己这公公分明就是个不爱多话的人。
所以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仇怨,归根到底是大房不忿长公主对二房的偏心,对二房的排挤和谋害导致的。
可长公主之所以偏心二房,还不是宁战伤了长公主的心在前?
在这件事情中雍城侯其实什么错也没有,他年幼时安慰了被长子伤透了心的母亲,从而让伤心难奈对长子失望的母亲将满腔爱子之情全部倾注在了他身上——然而长公主不是没有给过大房机会,可宁战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是对母亲的背叛和忤逆。
他这样的坚持,长公主也不是任儿子一路踩到底只会伤心的人,久而久之下来长公主横竖看不惯大房,这些实在是宁战自己找的。
因此雍城侯很有理由怨恨迁怒自己的兄长,可知道这个兄长去世,雍城侯还是伤心到了鸾奴所言的“方寸大乱”的地步,但……看宁摇碧这样伤心难过,料想当年自己那无缘得见的婆婆去世时,还没有现在的大房叫雍城侯难过?
想起传闻里自己那婆婆对雍城侯刻骨铭心的爱慕,卓昭节心中亦浮起一抹难言的悲伤。
果然宁摇碧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却伸手抱紧了她,把头深深埋进她的长发里。他抱着卓昭节的手臂极为用力,然后却又不至于让卓昭节承受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又仿佛愤怒着什么,却又不得不忍耐住。
这样的沉默里,卓昭节隐约感觉到自己发间几处似被濡。湿,半晌后,宁摇碧在她发间蹭了蹭,松开她,轻声道:“咱们起罢。”
卓昭节凝视着他还带着湿意的眼睛,轻轻凑过去,在他颔边吻了吻,这才应道:“好。”
叫进使女伺候着梳洗过了,用过早饭,卓昭节就问:“那今日还到祖母那边去吗?”
“先不去罢……”宁摇碧沉吟着,道,“昨儿个才去过,恐怕今日又去了被祖母瞧出什么来反而坏事。”他算得上心机深沉了,可到底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长公主对他的熟悉,稍微不慎,就能让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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